孟綾在日本待了整整十四天後，終於返回台灣。

    正如閻皓先前所料，他們的外婆根本沒事，只是因為太久沒看到女兒與外孫，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說，才裝病讓女兒與外孫飛奔到日本去看她。

    孟綾發現母親大人裝病之後，並沒有在隔天打道回府，反而帶著母親與兒女從關東一路玩到關西，最後連北海道也不放過。兩周後，她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凱旋回家。

    想當然耳，回台灣後，熱情迎接她的是堆得有如山高的卷宗，以及主持一堆開不完的會議。

    &uot;……形象廣告部分讓企劃部公開招標，平面廣告部分維持原案，交由&039;展現&039;負責，下次的會議主題是新裝發表會，以上，散會。&uot;

    例行會議一結束，孟綾這個總經理跑得比誰都快。

    一回到辦公室，孟綾就踢掉高跟鞋，整個人趴倒入沙發里。

    &uot;哎呀！真是累死人了。&uot;

    &uot;孟總，要不要幫您泡杯咖啡？&uot;貼心的秘書可麗詢問著。

    &uot;好好好，給我一杯雙份espresso。&uot;噢～～再不喝咖啡她就快不行了。

    &uot;馬上來！&uot;

    趁著秘書沖咖啡的空檔，孟綾正想閉目養神一番，沒想到門外傳來亂烘烘的聲音。

    &uot;這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上來的地方。&uot;

    &uot;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就要報警了！&uot;

    &uot;保全呢？快把他帶下去，不要驚動到總經理。&uot;

    &uot;樓下的櫃台小姐怎麼會放他進來？&uot;

    &uot;因為他說他是孟總的兒子……&uot;

    &uot;別開玩笑了！孟總的兒子我都見過，才不像這種小混混。快把他帶下去！&uot;

    小混混？！

    孟綾突然睜眼，迅速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丙然，一臉不馴的閻皓正被數名男性員工押住，若非他極力克制脾氣，這些人大概少不了會被痛毆一頓。

    &uot;你們在干什麼？快點把人放開！&uot;

    &uot;孟總？&uot;

    安全部主任清了清喉嚨，一臉威嚴地道︰&uot;總經理，抱歉驚動了你。我們已經抓住這個擅闖公司的少年，我們馬上就將他移送法辦──&uot;

    &uot;辦什麼辦？他是我兒子，還不快給我放開！&uot;

    全場陷入死寂。

    安全部主任結結巴巴的問︰&uot;孟總，不會吧？這小混混真的是……&uot;

    孟綾完美的杏眸冷冷掃視全場。&uot;我說了，他是我兒子，還有問題嗎？&uot;

    &uot;沒、沒有。&uot;男性員工很識相的放開閻皓。

    &uot;還有，以後誰敢叫他小混混，就給我卷鋪蓋回家吃自己！&uot;她挽住閻皓的手臂，像女王般高高地昂首。&uot;走，兒子，我們進去。&uot;

    閻皓早已習慣被當成不良少年，也習慣這個只憑外表評斷一個人價值的社會，他活了十八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護著他。

    不，不只孟綾，還有已故的養父康偉哲，以及……儂儂。

    必上門，閻皓笑問︰&uot;叫他們卷鋪蓋不會太狠了嗎？&uot;

    孟綾輕哼一聲。&uot;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有那麼一點把握，像那種連做人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的家伙，也別指望他們在公司會有什麼作為。&uot;

    丙然是個任性的女人，他終於知道康唯唏的個性遺傳自誰了。

    說到這里，她不以為然的神情一變，頓時變得興奮萬分。&uot;噯噯！別談他們了，你今天怎麼跑來公司找我？難不成你終於願意往模特兒這條路發展了嗎？&uot;

    當初她獨排眾議，堅持要收養閻皓，看上的就是他那副媲美名模的衣架子。

    &uot;怎麼可能？&uot;

    丙然，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

    &uot;我來這里，是想請求你一件事。&uot;

    &uot;求我？&uot;孟綾可訝異了。

    她這個養子從來不曾向她要求過什麼，連零用錢都是她偷塞到他書包里的，獨立得一點也不可愛！

    &uot;請求你把儂儂交給我。&uot;

    孟綾的反應先是瞠大眼楮，然後笑了出來。

    &uot;我說，兒子啊！在你請求別人之前，是不是應該搞清楚一件事？&uot;

    閻皓微蹙起眉。&uot;什麼？&uot;

    &uot;打從你踏進康家家門的那一天開始……不，或許是更久以前，儂儂就是你的了，不是嗎？&uot;

    女兒是她生的，她雖然不點破，但不代表她不知情，她的心眼可是雪亮的。

    &uot;你知道？&uot;她知道他與儂儂早就相識的事？

    &uot;儂儂不擅說謊，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與陌生人打成一片的孩子，可是在你面前，她卻一點也不怕生，而且，她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樣，那是一種女孩子看著喜歡的男孩子的眼神。&uot;孟綾得意洋洋的看著閻皓。&uot;所以啦！我很大膽的做了一個實驗……&uot;

    閻皓立刻會意的接口。&uot;那個實驗就是──你帶著康霆與唯唏去日本，卻獨獨留下我和她。&uot;

    &uot;沒錯。&uot;她這養子還滿聰明的嘛！&uot;這是我早巳預料到的結果，不過我還是估錯了一點──我以為你會等到儂儂高中畢業才來向我提親。&uot;

    &uot;你沒有錯，原本我也是這麼打算的。&uot;

    &uot;那麼，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決定？&uot;

    閻皓注視著孟綾聰慧的目光許久，好半晌才開口。&uot;是儂儂。她最近充滿了不安全感，一看不到我就覺得不安，好像我隨時會離她而去，所以，我想要給她一個承諾，讓她安心，不再憂懼。&uot;

    &uot;我明白了。&uot;孟綾神色沉重地點點頭。&uot;其實我不能怪她有這種想法，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自從我和偉哲離婚之後，她變得非常懂事，不吵不鬧，完全不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所有的家事她都一肩挑起，她堅持要做早晚餐，讓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我知道，在她的心中，一直渴望著一個完整的家庭。&uot;

    孟綾拍拍閻皓的肩膀。&uot;我想，我做不到的，也只有你可以了。&uot;

    &uot;你是說……&uot;

    孟綾笑了。&uot;對，我願意把儂儂交給你。&uot;

    &uot;即使我是一個小混混？&uot;

    &uot;哎喲！想不到你也會記仇哇？&uot;孟綾笑不可抑，這小子，總算有點十八歲的樣子了。&uot;告訴你，閻皓，這輩子不管你是小混混還是大流氓，你都當定了我兒子！哦呵呵呵～～&uot;

    唯儂隱約覺得，大家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好像是從一周前開始，母親經常拿來她所畫的一大疊設計圖頻頻追問她。&uot;儂儂小寶貝，媽咪設計的衣服你最喜歡哪一套？&uot;

    唯儂仔細地看了看，奇怪地問︰&uot;媽咪，你什麼時候開始也設計婚紗了？&uot;

    &uot;哎呀！你別管那麼多，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哪一件就好了。&uot;

    &uot;我覺得都很漂亮呀！&uot;說完，她又想回廚房烤隻果派了。

    孟綾一把拉住她，撒嬌與耍賴一並用上。&uot;不行不行，你只能選一件！這次的設計對媽咪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uot;

    &uot;很重要啊？那……你問姊姊吧！姊姊穿衣服的品味比我好。&uot;唯儂更不敢亂出主意了。

    孟綾簡直快要抓狂，但偏偏又不能露半點口風，因為是她提議秘密計劃這一切，打算給儂儂一個驚喜的。

    &uot;其實這次的婚紗，媽咪是為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所設計的，她的年齡和你相近，所以問你比較準嘛！&uot;

    &uot;這樣啊？&uot;听見母親這麼說，儂儂只好很認真的將所有設計圖看過，然後選出一張她覺得自己最喜歡的。&uot;我喜歡這一張。&uot;

    唯儂選中一張帶有田園風格的設計圖，圖中的模特兒戴著一圈白編成的花環，手上提著一只藤編花籃，里頭放了一束凝著露水的白，與圖樣上精致的象牙白蕾絲禮服搭配得相得異彰?

    孟綾好開心，她摟住女兒道︰&uot;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張，這件最適合你了！&uot;

    &uot;適合我？&uot;

    &uot;啊……我的意思是，適合你這年紀的女孩子。&uot;連忙ㄠ回來。

    難得回家一趟，因為肚子餓而下來翻冰箱的康捷，看著滿桌的設計圖一眼，頓時沒了食欲，冷著一張臉又往回走。

    &uot;小扮？&uot;他怎麼了？

    听見儂儂在叫他，康捷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uot;儂儂，過來！&uot;他命令。

    唯儂雖然覺得奇怪，還是走到康捷面前。

    孟綾有點擔心兒子會把他們的計劃全告訴唯儂，但又不便當著唯儂的面說。

    康捷深深注視著唯儂好半晌，突然緊摟住她，然後又猛然放開，對著唯儂身後的母親說道︰&uot;媽，不管你怎麼說，這件事情我堅決反對到底！&uot;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這小子！舍不得妹妹嫁人就直說嘛！鬧什麼別扭？

    唯儂完全搞不清楚狀況。&uot;媽咪，小扮在反對什麼？&uot;

    孟綾揮揮手。&uot;別理他，這小子大概是叛逆期到了。&uot;

    &uot;是嗎？可是我覺得……&uot;

    話還沒說完，唯唏已經像火車頭一樣地從樓上沖下來了。

    &uot;儂儂！走，陪我出去一趟。&uot;說是風就是雨的唯唏一把拉住妹妹就要往外走。

    唯儂連圍裙都還沒解下來就被拖著走。&uot;姊，可是我還要烤隻果派……&uot;

    &uot;別管隻果派了！這邊的事比較重要。&uot;唯唏女王可是不容許被拒絕的。

    &uot;到底是什麼事啊？&uot;

    &uot;做spa。&uot;

    咦？！

    &uot;還有做臉。&uot;

    咦咦？！

    &uot;啊！頤便也去藝術指甲沙龍做指甲吧！&uot;

    不管妹妹的瞠目結舌，跋扈的唯唏女王自行拍板定案。

    這一天，康家的大廳撤開了椅櫃，挪出偌大的活動空間。美食，香檳與音樂點綴出溫馨而歡快的氣氛，女主人孟綾與男主人康霆周旋在到訪的賓客間。

    至於不甘不願的康捷，則扮演聯絡人的角色。

    康家二樓，唯唏穿著母親設計的火紅色細肩帶露背連身洋裝，正在臨鏡勻妝，一面揚聲問道︰&uot;儂儂，你換好了沒有？&uot;

    浴室里傳出唯儂困惑的聲音。&uot;換是換好了，可是……&uot;

    &uot;不管有什麼問題，先出來讓我看一下。&uot;

    唯儂只好壓下滿腔疑問，穿著一襲白色蕾絲小禮服出場。

    &uot;哇～～好合身，好可愛喲！&uot;唯唏滿臉驚艷，忍不住拉著妹妹轉個圈，前前後後看個盡興後才將她推到化妝齘前坐下。&uot;來來，趕快來讓姊姊幫你化上美美的妝。&uot;

    有妹妹的好處，就是可以過過造型師的癮。

    看樣子，唯唏已經打定主意今晚要把妹妹當成洋女圭女圭來玩了。

    唯儂脹紅了臉。&uot;不……不用了吧？今天的慶功宴我又不是主角，化什麼妝呀？還有，這件不是媽咪設計的婚紗嗎？這種場合穿婚紗好像……有點怪怪的。&uot;

    &uot;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知道我身上這件是什麼嗎？&uot;唯唏優雅的攤開雙手展示服裝，也順便展示她傲人的身材。

    &uot;不就是……晚宴服嗎？&uot;

    &uot;其實，是睡衣。&uot;

    唯儂掩唇低呼。&uot;真的？&uot;

    &uot;當然羅！&uot;才怪！唯唏轉過臉去吐吐舌頭。既然要騙人，就要騙到最後一刻才符合她的作風。&uot;所以啦！別介意你身上穿的是什麼，重點是趕快讓姊姊幫你上妝吧！&uot;

    看見姊姊躍躍欲試的表情，唯儂別無選擇，只好豁出去了。

    當她閉上眼讓唯唏為她撲上蜜粉時，突然想起了閻皓。

    &uot;閻皓最近好忙，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參加媽咪得獎的慶功宴？&uot;

    &uot;哦呵呵呵～～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操心，為了這個&039;慶功宴&039;，他可是卯足了全力籌備呢！&uot;

    唯儂的腦海中立刻浮現閻皓為了籌備母親慶功宴而大力奔走的模樣……

    呃！說實話，還真是很難想像。

    &uot;好了，大功告成！&uot;

    當唯儂望向鏡中的自己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她……有這麼漂亮嗎？

    唯唏將臉蛋貼到妹妹頰旁，得意地道︰&uot;怎麼樣？姊姊的技術不賴吧？&uot;

    &uot;嗯，好厲害！&uot;她誠心誠意地說︰&uot;好像施了魔法一樣，把我變漂亮了呢！&uot;

    唯唏笑了，但望著她的眼眸里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uot;儂儂，你一直是漂亮的，千萬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因為，你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美麗的心，你值得被好好呵護寵愛！&uot;

    &uot;姊姊……&uot;唯儂有些感動，這還是姊姊第一次對她說出贊美的話。

    唯唏看了一眼座鐘，唇邊綻出絕倫的笑意。

    &uot;是時候了，我們下樓吧！&uot;

    好戲上場羅！

    唯儂與唯唏一下樓，就看見屋子里里外外擠滿了賓客，雖然康家起碼有六十坪大小，但賓客實在太多，只好將溫室與庭園都開放，用來招待客人。

    當兩姊妹手牽著手走下樓梯，賓客們紛紛回過頭，大廳里逐漸安靜下來。

    唯儂第一個想法就是︰他們一定是驚嘆於姊姊的美麗吧？

    這樣的安靜使唯儂提心吊膽──站在姊姊身邊的她，一定像只丑小鴨一樣吧？但……為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難道是她的模樣很可笑嗎？

    她開始退卻、開始害怕，她好想從大家的注視中逃跑，躲到一個沒有人注意的地方……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小小紳士提著一只小花籃進來，他直直地走到唯儂面前，將花籃高高舉起。

    &uot;新娘子姊姊，給你！&uot;

    唯儂愕然地望著小男孩。

    新娘子？誰是新娘子？

    唯儂還搞不清楚狀況時，賓客們已紛紛鼓起掌來，拉炮、彩帶漫天飛舞。

    &uot;恭喜你羅！儂儂。&uot;唯唏笑著拿起花籃里的白花環戴在唯儂的頭上。&uot;驚訝嗎？今天是你與閻皓的大喜之日，我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uot;

    唯儂不敢相信。&uot;真的嗎？這是真的嗎？&uot;

    孟綾來到小女兒的身邊，親匿又寵愛地擁住她，&uot;當然是真的！皓在半個月前跑到公司去，親自向我提親，他那股誠意呀！讓我想不把你嫁給他都不行。&uot;

    &uot;可是……可是他沒有告訴我呀！&uot;而且這半個月來，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可是回來時又是一臉疲憊，她好擔心，每次問他，他又說沒什麼，讓她覺得自己彷佛被摒棄在外。

    原來……他不是將她摒棄在外，而是在計劃他倆的未來。

    &uot;那是因為我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uot;孟綾笑得眼兒彎彎。&uot;不過，你要是想解釋成──他害怕你會拒絕，也是可以啦！&uot;

    胸口漲滿了幸福的感覺，她好想立刻看到他。

    &uot;閻皓呢？&uot;

    &uot;他一早就到父母的墳前上香去了。不過，他也去太久了吧？大家都在等他呢！&uot;想到這兒，康霆微蹙了下層，叫著弟弟。&uot;捷，撥個手機給皓，這邊已經準備就緒，要他快點趕回來。&uot;

    不用大哥提醒，康捷早打過幾百通了。&uot;我打過了，沒人接！&uot;

    &uot;怪了，難道被什麼事耽擱了？&uot;

    &uot;會不會塞在路上？&uot;

    康霆越想越不放心。&uot;我看我開車去找找看好了。&uot;

    &uot;也好……&uot;

    就在此時，康捷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那熟悉的號碼，他翻了個白眼，對大家道︰&uot;不用麻煩了，是那小子打來的！&uot;

    接起電話，康捷正打算痛快的海削閻皓一頓，但是電話彼端卻傳來陌生的聲音。

    &uot;喂？你是康家的人吧？&uot;

    &uot;我是。你是哪一位？&uot;

    &uot;我叫太保，是阿皓的死黨。&uot;

    康捷不耐煩了。&uot;他在哪里？立刻叫他來接電話！&uot;

    這混小子，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嗎？！

    &uot;他沒辦法接，因為他現在人在醫院里。&uot;

    &uot;醫院？！&uot;康捷吼了出來。&uot;怎麼回事？什麼……他被砍傷？在加護病房？！&uot;

    小花籃從唯儂的手上跌落地上，白色的花灑落一地。

    &uot;儂儂！&uot;唯唏驚呼。

    唯儂的身子晃了晃，虛軟地倒入康霆及時敞開的臂彎里。

    原是甜蜜溫馨的結婚典禮，此刻卻以悲劇收場。

    閻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而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如同踩在雲端上。

    遠遠的，有一個小扁點朝他飄來。

    小扁點越來越大，先成為一個似人形的輪廓，等到再近一些時，他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那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的形貌，還是維持在他死去時的年紀，他面無表情的往前飄，與他擦身而過時，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uot;爸！爸！&uot;閻皓開口喊他，他卻充耳不聞。

    很快的，他的父親就消失在黑暗的彼方。

    另一個光點又從遠處移來。

    這一次，是他的母親。

    &uot;媽！&uot;他又喚道。

    閻皓的母親听見了，她對他展開一抹美麗的微笑。&uot;孩子，你都這麼大了？&uot;

    &uot;媽，你要去哪里？&uot;

    她指著暗無天日的前方。&uot;我要去那里，你爸爸在等著我。你要來嗎？&uot;

    &uot;我……我可以去嗎？&uot;

    &uot;當然可以！&uot;她又笑了，朝他伸出手。&uot;你要是來了，我們就一家團圓了。&uot;

    &uot;好，我跟你去。&uot;閻皓也伸出手，但他遺來不及踫觸到母親，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拉開。

    &uot;老大，不要去！&uot;

    閻皓回過頭，訝異的看著那具輕飄飄的人影。

    &uot;你是……力培！&uot;閻皓用力的握住力培的雙手，眼眶幾乎紅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遇見他。&uot;力培，我對不起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uot;

    力培笑了。&uot;老大，你是老大耶！老大是不需要道歉的。&uot;

    &uot;可是我──&uot;

    &uot;我沒有怪你，從來沒有。&uot;力培又笑出一口白牙，孩子氣的臉仍與閻皓記憶中一模一樣。&uot;我爸媽焚香告訴我了，你一直設法幫助我們家的家計。他們雖然還不能釋懷，但他們都了解你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老大，謝謝你。&uot;

    閻皓胸口一熱，還想說什麼，卻被力培阻止。

    &uot;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你快點回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uot;

    &uot;回去？&uot;他望向一旁的母親，她正在那兒等他。

    &uot;不是那里，是另一個方向。&uot;力培指著另一頭，閻皓極目看去，好像看見了一抹微弱的光亮。&uot;老大，還有人在等你不是嗎？她正在為你哭泣呢！&uot;

    啊！儂儂。

    是的，他怎麼忘了，他不能拋下儂儂，他還要牽她的手走一輩子……

    閻皓轉向母親，啞聲道︰&uot;對不起！我不能放她不管，我走不開。&uot;

    她是他唯一的牽掛。

    他走向那迷蒙的微光，越是靠近就越能听見她的啜泣。

    閻皓倏地拔腿狂奔起來，投向那片光明──

    &uot;老大！再過幾年，我會去那里找你的，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你會被我煩死的！&uot;

    什麼意思？閻皓想問個清楚，回過頭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此時，他听見有人激動喊著。&uot;動了！他動了！快！快叫醫生！&uot;

    好吵！

    閻皓痛苦的睜開雙眼，看見天花板上燦亮的日光燈，以及一雙盈滿喜悅的眼楮──唯儂的眼楮。

    她就在他的身邊，小臉瘦得只剩下一對大眼楮。

    &uot;嗨！&uot;她哽咽地開口，淚流滿面，唇邊卻帶著笑意。

    他醒了！她高懸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閻皓吃力的伸手撫上她的淚顏。&uot;我回來了。&uot;

    這一句話，涵義幽遠得讓她不由得笑了。

    &uot;歡迎回來。&uot;她貼住他的大掌，笑意如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