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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小姐 第3章(2)
    這輩子,夏繁木不曾如此狼狽。

    天之驕子的他,總是意氣風發,樂于成為眾人注目焦點。

    從踏進公司開始,如同聚光體一般,獲得所有人欽羨眼光,他也從不吝嗇展現迷人笑靨,安撫公司眾OL的饑渴芳心。

    獨獨今天,沒有笑容,沒有招呼,沒有翩翩風采,只有一個肝火旺盛、咬牙切齒的男人。

    每次齜牙咧嘴,鼻梁就抽痛一分。

    越抽痛,越痛恨起始作俑者——那根打歪他鼻梁的暴力辣椒!

    “一般辣椒里面只有籽,你是變種,塞滿了鞭炮吧?又辣、又具殺傷力,根本是危險品種!”他坐進辦公室沙發,嘴里還在嘀咕。

    “偏偏今天又不得不進公司,蔡總晚上飛歐洲,現場堡程進度的商討不能延期,否則高價違約罰款,誰付?”違約罰款他是不怎麼在意,可是“董事長”那邊,讓他覺得他這位副總失職,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即便董事長恰巧和他同姓,名字又掛在他身分證的“父”欄。

    他不想從“董事長”臉上,讀到半點“你果然比不上他……”的感嘆。

    “希望下午消腫些……”他望著大玻璃窗中,反射出來的自己身影,很鴕鳥地編織起妄想的美夢。

    丙不其然,到了下午,傷處只有更瘀紅,完全沒有消退的跡象。

    夏繁木只好硬著頭皮,收拾資料,做好被取笑的準備,預計再拖延兩分鐘出門。

    頂著這張臉去會客,他真想死呀……

    賴品柔,他牙關一咬,這三字馬上變成“辣皮揉”,更加適合她,哼!

    桌上內線燈閃燦,他接起,懷抱另一種“美夢”——“是蔡總取消會議了嗎?”

    “不是的,夏先生,有位賴小姐要求會面,她說是您的朋友,要請她上來嗎?”女秘盡責確認著,通報訪客。

    “賴小姐?”

    “是,賴品柔小姐。”女秘逐字念得清楚。

    那個他剛剛咬在牙關里的名字。

    還真敢說,自稱是他朋友?

    都不會感到羞恥嗎?他冷笑地想。

    她來干嘛?又想補他一拳?

    絕對不會有好事。

    “跟她說,我沒——”聲音一頓,一絲壞念頭突然沖進腦海。

    “是?……要跟她說您沒空,是嗎?”

    “不,請她到小會議室等我。”

    “可是副總……您待會就要出門,蔡總的工程會議,幾個小時內應該不會返回公司——”女秘提醒道。

    “我知道,你照做就是。”

    “好。”女秘听命行事,上司怎麼說,她怎麼安排。

    他放下話筒,扯扯唇角,哼笑道︰“差點打斷我鼻梁,這樣……算是便宜你了。”你就慢慢等吧!

    夏繁木乘坐電梯下樓時,另一部電梯恰巧抵達。

    一邊,剛關上門,一邊,同時開啟。

    賴品柔手提紙袋,蹬出電梯,憑藉走廊間的指示牌,尋找秘室。

    再從女秘口中,听見轉述︰“夏先生請你稍候,他,呃……馬上回來。”女秘邊說,邊帶領著她來到小會議室,並替她泡了杯咖啡。

    不敢坦言,在一分鐘之前,夏繁木才離開公司。

    女秘心里疑惑——這樣一個年輕女孩,滿臉稚氣,與夏繁木諸多女伴,全然不相同的類型,是和他結下什麼深仇大恨,要讓夏繁木這般惡整?

    “好,謝謝你。”賴品柔綻開一朵微笑,陽光般的臉蛋青春洋溢。

    女秘帶著心虛,歉疚,飛快退出會議室,不忍再看。

    賴品柔坐進沙發,安分沒幾秒,便站起身,逛遍會議室。

    會議室里,只有一張桌、幾張椅、報架、盆栽,費不了她多少時間,不到五分鐘,她就把會議室走透透。

    又五分鐘過去。

    “不是說“稍候”嗎?我已經候了滿久吧?”

    連窗外街景她也看了六七回,仍不見夏繁木出現。

    雖然嘴帶咕噥,隨即她又自言自語︰“不對,是我突然跑來,說不定他手邊正有事忙,而且呃……被我打成那樣,兩管鼻血都流出來了,他還願意見我,多等一下沒關系啦。”賴品柔瞟了桌上的小紙袋,里頭,草莓大福一顆。

    她是來道歉的,草莓大福是賠罪禮。

    不是為了初次見面那兩拳,那是夏繁木應得的,她死也不會道歉。

    但昨晚那一拳,呃,是她的錯,她承認。

    如同蘇幼容的責備,她太沖動了,沒先問清始末,話才一月兌口,拳頭跟著送出去,誰閃得了?

    “繁木他沒有對我不禮貌……總之,你先動手就是不對,還專打他的臉,繁木對外貌非常要緊,你這樣……姐姐很為難。”昨夜,她被蘇幼容念好久。

    “我以為,他偷模你大腿,你才會變臉嘛……”她弱弱地辯解。“不然,你為什麼生氣?”

    “這……”蘇幼容哪敢說,說了,這只妹妹不抓狂才怪。

    總不能告訴她︰姐生氣,是因為夏繁木在整你。

    這種話若是說出口,她帶著草莓大福上門的溫馨場面,決計不會有,反倒提拳上陣比較可能。

    于是,蘇幼容含糊跳過,把話題導回“動手就不對”,繼續數落她。

    一碼歸一碼,做錯了,要勇于面對。

    這,正是她出現在此的原因。

    她的歉意,大概跟草莓大福一樣,小小一丸,但內餡紮實、飽滿。

    “我的財力只買得起草莓大福,希望他沒吃慣大魚大肉,變得太挑嘴。”賴品柔坐回沙發上,繼續“稍候”。

    這一稍候,半個鐘頭又咻地過去。

    她托腮,她發呆,她打呵欠,她數盆栽的葉片,甚至,她拿出課本,預習今天晚上的課程……這期間,女秘進來添過兩次咖啡,留下的訊息,同樣是那句——請你稍候,夏先生應該呃……快來了。

    她漏听了那個“呃”,以及短暫的心虛停頓,點點頭,再等。

    “……夏先生今天還會再進辦公室嗎?”秘與秘之間,竊竊私語著。

    “應該不會,以前出去和客戶工程會勘,很少再折返回來,畢竟都五、六點了,直接去吃飯應酬居多。”

    “那干嘛還讓人等他?”

    “我也不清楚,夏先生這樣交代,我們只能照做……那女孩和夏先生,不知道是什麼關系?”

    “新寵物?”

    “這類型的小朋友?夏先生口味變了?”

    “男人嘛。”

    兩人交頭接耳,渾然不知她們談論的對象,剛好踏進秘室。

    “不好意思,我忘了注意時間,沒發現這麼晚了,我要趕去上課,可以跟你們借筆嗎?”賴品柔沒听見她們的對話,只知道她沒辦法等下去,第一堂課的老師,是“愛點名”榜首。

    “哦,好,請用。”女秘遞出筆,賴品柔接過,在紙袋上寫下幾行字。

    “再麻煩你們轉交給夏繁木。”紙袋擱在秘桌上。“沒問題。”賴品柔擺擺手,微笑,走人。

    女秘偷瞄紙袋,終于懂了……夏先生鼻子上的傷,是誰造成的。

    打了你的鼻子,是我不好,抱歉啦。(我以為你會躲開)這顆草莓大福算是賠罪,請你吃。(它很貴,一顆要五十塊)但是,你離我姐遠一點,不然,我怕你鼻子二度遭殃。(好吧,我下次不打你脖子以上的部位,你最值錢的,就是那張臉了)就這樣,Bye啦。

    賴品柔

    夏繁木破例,工程會勘完畢,再度返回公司。

    他的辦公桌上,出現的紙袋,正寫著這些字。

    “看不出來,你這家伙,字挺秀氣嘛……”

    秀氣的字體,不秀氣的口吻。

    “弄了半天,你是來致歉的?”他對著紙袋說話,很蠢,但他不由自主。

    幾行文句,他看了又看,幾乎可以勾勒出她說這些話的神情,尤其是括號後的補充。

    “她等了多久?”夏繁木揚聲,問向外間的秘室。

    斑跟鞋喀喀作響,女秘跑到門邊,回答︰“從您出門,一直到五點半左右,她說晚上要上課,才無法再等。”將近兩個小時。她還挺有耐心嘛。

    “走的時候,臉很臭吧?”

    “不會耶,臉上笑笑的,沒看到半點不悅。”

    女秘的答案,令他一默,良久才說︰“你出去吧。”皮革辦公椅旋轉,背向門口,手里的紙袋,還牢牢拿著。

    秘替他關上門。

    夏繁木慢慢打開袋口,拿出草莓大福。

    觸感,軟綿綿,白膨膨,由指月復間傳來。

    軟綿的,又何止是大福。

    好似心里冷硬的某一角,也軟塌了下來。“這是我收過最寒酸的東西。”他哼聲,眉宇間卻找不到輕蔑。

    捏捏大福的糯米外皮,他把它當成賴品柔的臉在掐。

    不,這顆大福擱置太久,外皮開始偏硬,那丫頭的臉,應該更女敕……他緩緩露笑,沾上外皮粉未的手指,吮入口中,笑弧飛揚。

    “既然你是來道歉的,不親耳听听,我豈不虧大了?”沒有遲疑,他撥出一通電話。

    “喂?幼容呀,是我,我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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