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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小姐 第7章(1)
    “這到底怎麼回事?”

    夏夫人面色凝重,拋向桌面的文件,是徵信社報告。

    頭一頁,賴品柔咧嘴笑的學生照,印在左上角,吸引夏繁木去拿取。

    他隨手翻閱完畢。“你調查她祖宗十八代?”

    “我總得先知道她家世清不清白——你看見沒?她媽之前是不良少女,吸毒、飆車、聚眾打架……”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了。”沒啥大不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

    “媽,兒子補充一下,幼容也是同一個媽生的。”

    “呃,不一樣,幼容是蘇無敵帶大,和賴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家教更是完全不同!”

    “是是是。”他懶得爭論,反正說再多,他媽的觀念哪會輕易改變。

    “媽不準你跟那種女孩走太近,憑你的條件,當然要找門當戶對的名媛,跟她……被狗仔拍到,豈不是丟我們夏家的臉!”

    “丟臉?”夏繁木皴起眉。

    “看她一身寒酸,要氣質沒氣質,要美貌沒美貌,你若是想找找樂子,不用屈就那種貨色吧?”

    “媽,你開始尖酸刻薄了。”

    他好心提醒,耳朵對于這樣的批評,感到尖銳,難以忍受。

    夏夫人一怔,接觸到兒子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維持高雅姿態,坐回沙發上。

    “總之,媽不喜歡她,你爸也不會喜歡,以後你別再跟她見面。”

    媽不喜歡他,你不準叫他哥哥,他不是你哥哥,更別和他一起玩,也不可以把玩具給他,媽只要再看到一次,我就把你的玩具全部丟掉!

    媽不喜歡你學那個,你乖乖讀建築,以後好好管理你爸的公司,你是夏家大少爺,在擂台上打個你死我活,能看嗎?多野蠻呀!

    媽不喜歡——媽不喜歡——媽不喜歡——

    夏繁木額際間隱隱傳來剌痛。

    看著母親姣好臉孔,他卻遍尋不到……半點美麗。

    “繁木,你怎麼不吭聲?快答應媽,你不會再見她——”

    可惜,他從來不是听話的小孩。

    “不,我還是要找她。”他給了拒絕的答覆。

    夏繁木橫躺在沙發間,像只慵懶大貓。

    搶在夏夫人開口訓斥之前,他的嗓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帶點笑意,說道︰

    “如果你是擔心我接近她,原因包含了愛呀、欣賞呀……我可以肯定回答你——沒這回事。”

    “哦?”

    “她送我的那兩拳,人生奇恥大辱,我沒忘掉。”

    夏夫人點著頭,附和道︰“嗯,你生日宴當天,她的野蠻行徑,確實害我們顏面盡失。”

    夏繁木稍微變換姿勢,不變的,是吊兒郎當的語氣︰“所以,我也要她受點教訓,以牙還牙,嘗嘗顏面盡失的滋味。”

    夏夫人瞬間領悟。

    “原來……你是故意向她示好,想藉此……”

    “對。”他做了噤聲手勢,模樣調皮,朝母親眨眨眼。

    “你這孩子,真是貪玩。”夏夫人笑睨他。

    明白了兒子的打算,她卸下了緊張,原本真的很擔心,兒子看上那個沒家教的女孩呀……

    夏繁木低低笑著,看母親如釋重負的模樣。

    他若不這麼說,他母親不會輕易放過賴品柔,絕對會繼續找她麻煩——帶支票上門羞辱人,只是基本橋段。

    反正他說的每個字,也算事實。

    起碼他沒把話說死,要如何“教訓”賴品柔。

    “教訓”分很多種,他還在思索,最後要選哪一樣,報那三拳的恩怨。

    或許,打也算是種教訓……他腦中浮現出旖旎場景,大手打在白女敕女敕的臀上,樂趣無窮。

    “似乎是不錯的主意……”他喃喃自語,忍不住嘴角飛揚。

    “瞧你一臉得意,已經想到方法,好好整治那野丫頭?”他抬頭,望向夏夫人。

    “媽,關于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介入,更不要私下找她,我自己處理,別剝奪兒子的樂趣,好嗎?”他要母親的保證。

    確保她不去為難賴品柔。

    雖然賴品柔不是軟柿子,他母親也非好惹,兩個女人踫頭,就像兩只母獅相遇,誰死誰活,他不敢肯定。

    小母獅遇上大母獅,小母獅還是女敕了點,恐怕不是敵手,淪為他媽爪下敗將之一。

    他可不準,不準誰欺負她。

    啐,夏繁木,你現在做的一切,對她,也是“欺負”呀。

    名為“良心”的聲音,在內心嗤笑。

    至少,我目前對她很不錯,十幾任女朋友,沒有哪一個被我這麼重視過。

    名為“無良”的嗓,做出反駁。

    “重視?重視到預計三僩月後甩掉?”良心說。

    “誰說三個月?也有可能延長呀,隨我高興。”無良頂嘴。

    兩方交戰、爭論、激辯,但勝負——沒有。

    他還沒決定甩掉她。

    也同樣沒準備放棄“復仇計劃”。

    他還沒打定主意,要拿她如何是好。

    “好,媽不插手,媽只擔心你愛上那野丫頭,既然你話說得這麼明白,跟愛情無關,媽放心了,全由著你去。”得到保證,他暫時安下心,不過,那也只是短短十分鐘的事。

    下一通電話,將他的心又重新吊到半空中。

    甚至于,讓他慣有的笑容,消失無蹤。

    “什麼?——你出車禍在哪里?”

    通話仍在持續,夏繁木匆匆抓起車鑰匙,奔出家門。

    “厚!你還要念多久啦?早知道就不打電話給你!”賴品柔後悔莫及,對于打開通訊錄時,面對朋友名單一長串,手指竟然出自于本能,選擇了“夏繁木?”——“?”是他沒問過她,逕自偷加上去。

    “好歹幫你出了醫藥費,念個幾句也不行嗎?”夏繁木沒好氣。

    出錢的是大爺,大爺訓個十來句,不過分吧!

    “哼,等一下就把錢還你,你嘮叨的那些話,也全給我吞回去!”她很不受教,扭開頭,一副頑劣小屁孩樣。

    貼滿紗布的右臉頰,映入他的視線,白得很刺眼。

    紗布底下,磨破皮的傷口,更是怵目驚心。

    他很想捏她、扁她、敲她的腦袋……看在她是傷患的份上,暫時放她一馬,先記帳。

    這場車禍,發生在天雨路滑,她正準備騎腳踏車上課途中。“拜托,只是被後照鏡勾到,我才會摔車,而且還是摔腳踏車,破一點皮、流一點血……包成這樣,我要怎麼吃飯?”她兩條手臂都有傷,磨掉大片皮膚,沒嚴重骨折算是萬幸。

    在夏繁木強烈要求下,她整條手臂到手掌,包得密密實實,半寸肌膚都看不到。

    他抱她上車,她的膝蓋也撞傷了,包成兩團白肉包。

    听見她埋怨,他忍不住啐她。“小命差點沒了,你還在擔心吃飯?”

    “沒有這麼嚴重啦!嘶——”微微扯到新傷,賴品柔痛得抽氣。

    “你怎麼知道摔車之後,後方沒有卡車計程車貨車公車?反應不及,撞過來怎麼辦?”

    “我哪知道怎麼辦,我又不能控制。”

    “至少你可以小心一點。”看,把他嚇得臉都綠了。

    “……好啦。”

    明明她是被撞的倒楣鬼,能反駁的話有一籮筐,一接觸到他的表情,她實在很難頂嘴,難得地溫馴點頭。

    畢竟他第一時間趕來,所有掛號、取藥、推她去照X光,一手包辦,現在還充當司機送她回家。

    每一句嘮叨,發自于關心,她不是听不出來。

    離家租屋,家人遠在南部,突發意外,一時半刻也趕不上來,雖然是小傷,但在當下,她滿臉滿身的血,自己都嚇傻了。

    若不是他,有很多瑣碎的事,她根本處理不來。“

    “嗯……”她說了住址,那處豪宅他知道,田圻炎公司的建案。

    “門禁卡在包包口袋,我拿……”

    “我拿就好。”他調整了座椅,讓她躺得舒服些,外套蓋在她身上。

    她扁扁嘴,沒多說,眼楮微微眯,他才開過兩個紅綠燈,她已經歪著腦袋,睡熟了。

    “清醒時,牙尖嘴利;睡著後,不就是只小女圭女圭?”趁紅燈暫停之際,夏繁木伸手撥開她額前發絲,喃著。

    “……把自己摔成這副德行,應該要嚴禁你再騎腳踏車。”他說,然後逕自笑了,松懈下擔憂之後的淺笑。

    “啐,跟個小睡鬼羅唆什麼?你又听不到。”

    要罵,等她養足精神、活力,再來對吠,才有樂趣。

    她現在的蒼白樣,他想火力全開,還覺得自己欺負弱小了呢。

    紅燈轉換,綠燈亮,他平穩發動車子,往她租屋處駛去。

    超精華地段的豪宅,憑她一個半工半讀的學生,哪可能租得起?

    一個月的打工費,也租不起半間廁所。

    不過,她的房東是傅冠雅,打壞整個租金公訂價,最開始以五千塊分租,現在傅冠雅搬回娘家,放賴品柔獨居,連租金都免了,以“看家”名義,拜托賴品柔顧房子。

    車子駛進停車場,他沒有吵醒睡娃,逕自開門下車,直接將她從座位間打橫抱出。

    “被人抓去賣也沒醒來,就是在說你啦。”夏繁木暗笑,動作放得更輕。

    電梯直達樓層,幾乎不需要動腳走。

    賴品柔是直到被放上沙發時,才惺忪轉醒過來,手背抹抹嘴角,以為自己流了口水。

    “……到家羅?”

    “先吃藥。”屋里的隔間他大略模透了,從廚房倒杯水給她,貼心送到她唇邊,打開藥包,本想直接喂她,但她不肯張嘴,堅持自己來。

    他倒出藥丸,方便她用露在紗布外的兩根指頭去拈起來。

    她乖乖吃完,從沙發間想站起來。

    “你干嘛?”

    “換衣服呀,你沒看到都是血跡呀,還磨破了。”活像發生過凶殺案。

    夏繁木沒阻止她,在單人沙發坐下,好整以暇,等著——房里,傳來挫敗慘叫。

    “月兌、月兌不下來——好痛!好痛痛痛痛……”

    然後,沉默了五秒,又繼續。

    “痛痛痛痛……喂!我、我卡住了——喂!”終于,她發出求救。

    不得不求。T恤月兌了一半,手臂拗成彎曲狀,正拉扯著磨傷處,她以為忍一口氣,掙開了領口,就可以解月兌,沒想到連腦袋都卡住。

    他一走進房間,看到……前衛的搖賓T恤,上面東接一條鏈飾,西串一段珍珠,肩上嵌滿鉚釘——鉚釘刮到她臉上的紗布;鏈飾和珍珠與血污結塊的頭發糾纏不清。

    “愛撿別人衣服,不管合不合適自己的下場,就是這樣。”賴品柔背對他,痛得只有空飆淚,沒空飆他。

    “不要動,我來。”他制止她繼續把自己纏緊的可能性。

    “好痛!”她被扳弄個姿勢,還是疼痛襲來。

    扁是彎曲手肘的小動作,拉扯都痛。

    “因為你把自己纏死了,忍一下。”

    夏繁木干脆扯斷銀鏈,直接撕開T恤領口,先讓她腦袋恢復自由,再慢慢解開纏發,月兌掉其他布料。

    “叫你不要動,我來。”還亂動!

    “我要遮胸部呀!”她困窘嚷嚷。

    “你還穿著內衣,又不是光溜溜的。”

    她耳殼紅了,嘴上卻不服輸。

    “便宜你了,你當然這麼說!”

    “便宜了我什麼?我只看到一條內衣帶子。”還是少女款,不花俏,沒蕾絲,淡淡天藍色。

    繁瑣的T恤終于和她月兌離,她忍不住大吁口氣。

    “要換上哪件衣服?”夏繁木逼自己目不斜視,不去看那片縴背、那弧形漂亮的脊線、頸部。

    “我想先洗澡……”

    “傷口範圍不小,很難不踫到水,你今天先別洗吧。”

    “我身上有沾到血,黏黏的,頭發也有。”她沒辦法忍受。

    “我擰條熱毛巾,幫你擦?”

    夏繁木!腦中不許有畫面!他告誡自己。

    “擦不干淨啦!你幫我套垃圾袋,紗布就不會弄濕啦。”她提出餿主意。

    “賴小皮,你一定要這麼堅持?”

    “對!沒洗澡,我今晚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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