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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剩女(上) 第八章 心動(1)
    沒想到來的不是左總管,而是大人,碧落還沒反應過來,潘急道已經快步越過她身旁,躍進湖里,不過眨眼工夫就將夏取憐撈上岸。

    潘急道快步把她抱進廊上避雨,她痛苦地申吟著,雙手直抓著腿。

    暫且將她擱置在地上,潘急道避不了嫌地往她腿上一按,問︰“這里?”

    “嗯。”她面色蒼白地點著頭。

    潘急道立刻往腳跟的方向推拿,她痛得要縮回腳,卻被他拉回,用更大的蠻勁伺候。

    “不是這樣!”她飆著淚拍打他的手,抓住他的手往上,貼在她布料濕透而若隱若現的大腿上。“從這里往下慢慢推,你輕點。”

    瞪著她的大腿,潘急道不敢相信她竟如此明目張膽地調戲他。難道一切都是他想岔,她分明還是那個一再勾引自己的十九娘?

    但掌心下的大腿緊繃痙攣著,他才發現原來她是從大腿處開始抽筋,趕忙放輕力道替她推拿,

    好一會,他感覺她腿部肌肉不再緊繃,而是柔軟極富彈性……心思一偏,他馬上抽手,低問︰“沒事了吧。”

    “謝大人。”深吸口氣,夏取憐徐緩坐起身。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問,抬頭看向在場所有女眷。

    不看不打緊,一看教他忍不住想笑。那些在他印象中總是濃妝艷抹、衣著鮮麗的小妾們,如今一個個釵倒發散,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向來自私自利的她們竟會為了她如此狼狽。她到底有什麼魔力收買了這些人?

    “大人,因為小姐和小少爺掉進湖里,憐夫人才會躍進湖中將他們救起。”碧落低聲解釋。

    “為什麼他們倆會掉進湖里?”他的目光落在潘心屏和潘無量的臉上。

    兩人似乎驚魂未定,一時間也無法說清。

    “無量,你和姊姊,誰先掉進湖里?”夏取憐目光銳利地看向孩子。

    潘無量囁嚅著,小嘴抿了抿道︰“是姊姊把我推進湖里的。”

    站在他身後,剛披上布巾的潘心屏一愣,旋即神色驚慌地往後退,有種百口莫辯的味道。

    那神色潘急道一看就知道潘無量在撒謊,但他還沒開口,夏取憐已沉著聲問︰“潘無量,我再問你一遍,誰先掉進湖里。”那嗓音極輕極冷,彷佛隱忍著什麼,潘急道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也好,他也想知道她會如何處置這件事。于是,他索性等著看戲。

    “就姊姊她……”

    “潘無量,人生在世,不怕做錯事,就怕一錯再錯,不知悔改……我要你讀,不是要你求取蚌名,繼承潘府產業,我是要你學聖賢,我要你行的直坐的正,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如果你連實話都說不出口,從此之後,也別叫我娘了。”

    一席話說得義正詞嚴,教潘急道目不轉楮地瞅著她。明明這般柔弱,剛剛還痛得掉淚,如今卻是神色冷肅,剛中帶柔地勸戒。

    莫名的,心隱隱激動著,為了她眉眼間的正氣。

    “娘……”潘無量小嘴一扁,淚水已在眸底打轉。

    “碧落,扶我回房,由著他去吧。”夏取憐也不嗦,發話道。

    碧落趕忙將她攙起。

    見她要走,潘無量趕忙撲抱著她的腳,哭喊道︰“娘,是我錯了,我不該推姊姊入湖。”

    她徐緩回頭,問︰“你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因為……”他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傷心。“娘都不理我,趕我去讀,我經過穿廊,看見她躲在柳樹後偷看娘和其他姨娘,所以故意嚇她,誰知道她就掉下去了,我想拉她,卻也跟著一塊掉下去。”

    “姊姊掉下去時,你會怕嗎?”

    “會。”

    “怕什麼?”

    不知潘無量,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問話而感到錯愕,不懂她這麼問的意義何在,只有潘急道靜靜地注視著她,彷佛透過對話模清她魂魄的輪廓。

    “我……怕娘罵我。”

    閉了閉眼,夏取憐暗嘆了口氣,回過身走到潘心屏面前,二話不說地跪下,嚇得潘心屏直往後退。

    “夫人!”碧落想將她攙起,卻被她撥開手。

    “小姐,是我教子無方,是我的錯,你罰我吧。”

    面對她的低姿態,潘心屏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娘,是我的錯!”潘無量撲進她懷里,緊緊地抱著她。

    “是我的錯,我沒讓你知道,你該怕的是將害死一個人,你該怕的是一命抵一命,你該怕的是……良心的譴責,而不是我的一頓罵!”

    “娘,我記住了,我全都記住了,往後絕對不會了。”潘無量跪向潘心屏。“姊姊,我錯了,我以後絕不會這麼做了……”

    潘心屏瞧他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和以往欺負她時的囂張惡劣大相徑庭,心不禁發軟。“我沒有生氣,你們起來吧。”

    “娘,姊姊原諒我了,你起來。”潘無量不舍地撫著她的腳。“娘的腳剛剛還痛著,別跪了……”

    夏取憐抓著他的肩頭,與他平視。“無量,你要記住,只要你犯錯,娘就跪,你犯幾次,娘就跪幾次。”

    “娘,我再也不敢了。”潘無量哭皺小臉,眼淚鼻水混著發上滑落的水。

    夏取憐抱了抱他,把他交給碧落。“備熱水讓他泡澡,還有小姐的熱水要先備好,你們也趕緊去泡澡,否則會生病的。”

    沒想到她竟還心系著她們,眾女眷心頭微微暖著。

    攙起她,豐艷揚笑道︰“要泡澡也是你先,你腳還疼著呢。”

    “我不礙事,大伙動作快。”雖說已是七月天,可大雨一下,也是有些寒意。

    “走走,大伙一塊,夫人和小姐索性也在咱們水榭尋個方便,夫人要是不習慣和咱們共浴,還有間客房可以暫歇。”

    “那就麻煩大家了。”

    “不麻煩……”

    “那……小姐,就這兒泡個澡,把身上弄暖再回去吧。”夏取憐回頭詢問潘心屏的意見。

    潘心屏怯怯地點了點頭,便跟上腳步。

    一票女眷,走的走,散的散,瞬間只剩潘急道渾身濕漉漉地坐在穿廊上,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關心他半句,他也不在意,放任心底那抹悸動直往深處而去,直到左又的驚詫聲響起——

    “大人,你怎麼……會著涼的!”

    潘急道抬眼,瞧他快步跑來,不禁低低笑開。

    身體是挺冷的,但心卻是暖的,腦袋還不住地回想她剛剛鏗鏘有力的話語,那神韻、那眉眼……

    他幾乎篤定,她,不是十九娘。

    夏取憐張羅著所有人泡澡,就連丫鬟都沒遺漏。面對她的轉變,眾人錯愕之余更覺受寵若驚,對她的好感漸增著。

    跋碧落去泡澡之後,她自己才進入一間小房泡澡。

    熱氣驅散身上的寒氣,她舒服地微眯起眼。現在的她,彷佛回到年輕時,就算熬夜也不覺得累,有足夠體力應付一大堆的瑣事。

    然而,暖熱的水卻教她昏昏欲睡,眼皮愈來愈沉,直到不自覺地閉上雙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潘急道開了門,在門邊停留了下,沒見著人,原本要離開,但目光卻突然定在屏風後,想了下,他低喚道︰“十九娘?”

    沒有半點響應,他想了下,直接走向屏風後——

    “十九娘,你在做什麼?”

    低咆聲驚醒了她,一張眼見到的就是那張教她魂牽夢縈的面容,滿是擔憂和緊張,和那晚輕薄她的醉人神情截然不同,而那張唇開開闔闔,到底在說什麼?

    初醒的腦袋運轉得極慢,見他的臉越貼越近,就連手都探向她,她想也沒想地抓著他虎口,借勢反扣,立刻听他悶哼了聲。

    “該死,你在做什麼?!我只是……”

    一條布巾落在她臉上,她驚嚇地扯開,欲起身,這才發覺自己泡在浴桶里。

    會泡在浴桶里,自然是一絲不掛的……思及此,她立刻拿布巾裹住自己,怒目瞪著他。

    “你少月復誹我,我只是怕你淹死在浴桶里,那布巾要將你包住抱起罷了,你犯得著把我當成登徒子?”瞧他多君子,就算有一肚子火也只能對著牆壁發作,誰要她不著寸縷。

    他的眼直瞪著浴桶旁的牆,惡狠狠地幾乎要瞪出兩個窟窿來。

    “你這毛頭小子還沒受夠教訓嗎?”她出聲低喝,心里又氣又急。

    先是輕薄她,如今更是大膽地進房偷窺她泡澡……簡直是混蛋加三級,打死都不足惜!

    “毛頭小子?”他眉頭打結。“十九娘,你憑什麼教我毛頭小子?真把我當兒子看待不成?!”

    “就憑我大你二……”她突然噤聲。

    慢著,雖說她的靈魂大了他二十歲,可如今這個軀體的年紀只有二十一……

    “二什麼?”他眯眼等待下文。

    “大人,麻煩先離房。”在只有一條布巾蔽體的情況下,她沒有辦法和他好好說。

    潘急道立刻轉身出去,不過並未離開,而是立在房門前,儼然像是她專屬的侍衛,替她守門。

    夏取憐趕忙七手八腳地把衣裳套上,等一切打理妥當,發現他的影子投映在房門上,她不禁疑問︰“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雖說她不該在浴桶里睡著,但他更不該企圖抱起她……就算房內的燭火再微弱,他肯定也瞧得清水面下的赤果軀體,這種情況真是教她頭痛,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進房再談。”

    再堅決不過的語氣,逼得她只能硬著頭皮開了門。“可以說了嗎?”門已開,但她不打算邀他進門,畢竟他有前科,盡避他現在沒喝酒,但她可沒忘記他剛才的唐突舉動。

    面前的她一頭檀發披散,襯得小臉更加輕靈秀雅,尤其是那雙水眸,以往總是噴著一層霧氣,流露我見猶憐的氣息,但如今卻是沉靜淡然,彷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教她皺上眉頭。

    “大人到底有什麼事?”她被那直接的打量目光逼得往後退上一步。

    潘急道立刻上前一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為何此刻才在泡澡?”他回房打理好,來到水榭時,已有不少小妾丫鬟聚在花廳里,一個個忙著手邊的繡活,簡直把水榭變成了繡坊。

    “大人只是想問這個?”她納悶極了。

    這有什麼好問,關他什麼事?

    “桑成說,你在南北貨鋪子弄了特惠活動。”

    “有問題?”

    “誰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

    潘急道撇了撇嘴,又問︰“听說你要將迎春閣改成舞坊酒樓?”

    “不成?”

    “也不是不成……”潘急道垂眼瞅著她,突問︰“你何時識字了?”

    怔了下,夏取憐神色不變道︰“以往就會。”

    听說潘老爺後來納小妾皆要不識字的,但她是大人轉贈給老爺的,就算破了此例,也只能怪大人沒事先查清楚,只要咬定這一點,應該就不會露出馬腳。

    畢竟,總不能要她自己招認她根本不是世憐吧。

    就怕這話一出口,沒人相信不打緊,說不準還會被當成瘋子看待。

    潘急道又點點頭,彷佛對她這般說詞壓根不以為意。“那你又是何時學會泅技的?”他再問。

    “……我不懂,只是憑著一股勁想救人罷了。”

    “喔?可我記得你怕水。”他揚笑,再逼近一步。

    陰影襲來,教她下意識地後退。“大人,要是你的骨肉掉進湖里,難道你會因為怕水就見死不救?”

    “當然不會。”

    “那不就對了。”她抬眼與他對視,不容他再步步進逼。

    “也對,不過……你的腳痙攣,你倒是懂得如何處置,如果沒學過泅技,又怎會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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