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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入了魔 第7章(1)
    金侖客棧外,釋心澄忽然被人從身後偷襲,因為不懂武功,她即刻被突襲者挾持,翡翠神劍倒落在她的腳邊,碧綠色的劍身倒映出她蒼白的面色。

    她瞪著抵在頸子前的短劍,嗓音顫抖的說︰“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殺我造孽?”

    挾持她的突襲者是一名女子,身著黑衣紅裙,面貌端正,但是不夠秀美。

    “我呸!”黑衣女子啐了一聲,冷冷的笑道︰“李洛斐與我的情郎也是無冤無仇,不過假冒雙邪的身分罷了,他竟然殺我的情郎,我若是不殺了他的同伙,替我的情郎報仇,這口怨氣實在吞不下去。”

    “你……你也是假冒雙邪的人?”釋心澄詫異不已,以眼角余光斜睨著身後的女子。

    李蘭皋的絕世容顏恐怕天底下只有李洛斐一人能及,眼下這女子的容貌,遠不及李蘭皋的千分之一。

    那日慘死在比武台上的男子也是,根本無法和李洛斐相提並論,這樣的平庸相貌竟然也能假扮天下雙邪?這些武林人真是愚鈍可笑。

    倏地,抵著她的頸子的鋒刃又陷進肉里幾寸。

    “怎麼?瞧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我笑話。”黑衣女子怒聲說道。

    “不……不是,我只是……”

    “廢話少說,我先宰了你,再去找李洛斐報仇!”黑衣女子眼露凶光,握緊了劍柄,就要對她下毒手。

    驀然,一陣狂風大作,一抹紅影從客棧二樓的廂房破窗而出。

    黑衣女子定楮一看,一位面貌俊美的邪氣男子已經站在面前。

    他長發散飛,臉上噙著笑,一雙美目黑如寒星,紅袂飄飄,隱約帶有一股雅香。

    黑衣女子先是怔愣住,隨即挾持著釋心澄,下意識的往後退。

    釋心澄驚魂未定,看著面色蒼白的李洛斐,不假思索的開口,“師叔,你別亂來,你身上有……”有傷哪!

    “心澄,你偷偷的動了我的劍,可是要處罰的。”李洛斐竟然還有心思跟她說笑。“我不是說過了,我不要你喊我師叔。”

    “李洛斐……”她心口一揪,泛起苦澀。

    “你就是李洛斐?”黑衣女子高聲喝問。

    李洛斐撩開長發,慵懶的眼眸隱含著騰騰殺氣,瞟向那張平庸的臉孔,嘲弄的笑著,“雙邪的名字不是讓你拿來隨口嚷嚷的。”

    黑衣女子大怒。“果真是你!早已是死了十年的人,又何必出現?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我今日就要你付出代價!”

    “是嗎?”李洛斐的雙手負在身後,緩緩的踱上前。“你想殺我的人,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眼見李洛斐步步逼近,黑衣女子當機立斷,把扣在身前的釋心澄翻轉過來,舉起短劍,便刺向她的心窩處。

    李洛斐眼色一凜,即刻發了一道掌風,將黑衣女子手中的短劍彈開,一個箭步上前,將短劍踢到數尺之外。

    黑衣女子不死心,探手抓過釋心澄,想用她擋在身前,想不到李洛斐忽然近身,一把攫起黑衣女子。

    霎時,四眼相接。

    李洛斐冷笑幾聲,施展勾魂**,黑衫女子面色一呆,渾身僵硬,氣息大亂,血脈逆流。

    “你的情郎無緣見識勾魂**,那就由你來代替他受過吧!”

    身陷勾魂**,黑衫女子心神俱狂。

    忽然,李洛斐神情劇變,氣血攻心,倉皇松放黑衣女子。

    “李洛斐!”釋心澄狼狽的爬起身,飛奔向他。

    她一把攙扶住站不穩的李洛斐,嬌小的身形承受他泰半的重量,一手圈住他的頸窩,讓他仰靠在自己的肩頭,好好順氣。

    “心澄,去找你的師伯,我內傷太重,一時半刻是動不了。”他掩下血紅色的雙眸,氣息紊亂且虛弱。

    “不要!我要守在你身邊,現在換我來保護你。”

    見他身體難受,她心里難受,抽抽噎噎的,小手收緊,將他圈在懷里。

    “師叔……李洛斐,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不去神龍寺也可以,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就好。”終于,她把藏在心中的話傾吐出來。

    李洛斐極為困難的睜開眼,淡笑的望著她。“你真心這樣想嗎?不是敷衍我?”

    他成功了嗎?一步步將釋斷塵在她心中的地位削弱,再把自己擺進她心底空出來的位置……

    “不是敷衍,確確實實是真心的。”她圈緊了他,想讓他安心。

    望著靠在自己懷里的俊美臉龐,那雙幽深的美目竟然開始溢出少量的鮮血,一顆又一顆,好像血色珍珠,紛紛滾落下來。

    “我這雙眼楮,怕是真的要廢了。”

    “不……不會的。”釋心澄張皇失措的掩住他血流不止的雙眼,不讓他睜開眼楮。

    “把手拿開,我想看看你。”

    “別看了,沒什麼好看的,你天天對著我這張臉,早該看膩了,沒有什麼好看的。”

    “心澄,我最愛看你那雙眼楮,不會說謊,沒有心機,像珠玉一樣干淨……”

    “別說了、別說了!我扶你回房里躺下休息。”釋心澄不讓他把話說完,奮力攙扶起他沉重的身軀。

    金侖客棧本來客人就不多,如今更是空蕩蕩,連掌櫃和店小二都不見蹤影。

    看見笑彌勒從客棧門口走來,她焦急的高聲喊道,“師伯,您快來幫忙呀!”

    “小心澄,這客棧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危險當頭啊!”

    釋心澄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亂如麻。“危險當頭?除了這個假冒雙邪的女子之外,還有誰在跟蹤我們嗎?”

    驀地,靠在她肩頭上的李洛斐仰天大笑,笑聲卻是蕭索淒涼。

    盡避雙眼受創極深,不過他的耳力極好,早已听出幾十尺之外有一大批精銳人馬朝著這座小鎮而來。

    “這個狗皇帝已經沉不住氣,迫不及待想殺了我。”

    “消失十年之久的翡翠神劍重出江湖,這消息想必十分驚人,肯定是以極快的速度傳進皇宮里。”

    笑彌勒面色凝重,走向李洛斐,飛快出指,重新鎖住他的幾處穴脈。

    “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躲?”

    “躲起來?我李洛斐沒有這麼窩囊。”李洛斐咬牙切齒。

    “十年前,他能夠買通武林高手,十年後,他照樣可以,更何況那些大內高手都是他精挑細選的死士,你有傷在身,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十年前我可以殺光那些人,十年後我照樣可以。”

    “這個情勢看來,你根本不可能對付……”

    “夠了!”被冷落在一旁的釋心澄忽然出聲。

    頓時,笑彌勒和李洛斐一同愣住。

    那張溫婉縴柔的臉蛋不再懵懂未知,眉宇間略帶輕愁,眼底散發出一股堅毅,像是隨時準備為誰而戰。但,是為誰呢?

    “小心澄,你……”

    “我會保護李洛斐,一路上都是他保護我,受人點滴,涌泉以報,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李洛斐當下心魂俱震,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溢著血的雙眼凝望著她。

    釋心澄亦然,深深的瞅著他,面對即將到來的險難,沒有絲毫膽怯畏懼,只有想守護他的滿滿勇氣。

    李洛斐心口一痛,長年來的狂傲幾乎在她的面前斑剝毀去。

    放眼天下,有誰能像她這般,一心向著他?明明知道他是個惡人,明明親眼見過他殺人不眨眼的殘酷血腥,可是她竟然……

    釋斷塵,你究竟是怎麼教養這個姑娘的?為什麼她會這樣的天真,又是這樣的教人心疼?這樣的姑娘,你又為了什麼原因將她藏在潛龍寺多年?

    遠從幾里之外,馬兒被皮鞭抽打的嘶叫聲,伴隨奔跑的馬蹄聲,高高響起,由遠至近,教人打從心底生寒。

    “好,你負責保護好洛斐,這里暫時由我來擋著,擋得了一時是一時。”

    笑彌勒拉回遙听彼方的神思,輕輕推了釋心澄一把,要她先行帶著李洛斐上路。

    “可是……”她面露踟躕,不忍心拋下笑彌勒。

    “多情自古傷離別,眼下沒有時間瞎磨蹭了,如果不想洛斐命喪此地的話,你就快點帶他走!”

    釋心澄重整心思,雙手飛快攙起李洛斐。

    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笑彌勒這才彎子,極為吃力的拾起翡翠神劍。

    “李曼,如果你九泉之下有靈,就在冥冥之中助我一臂之力吧!”

    林霏郁郁碧如茵,裊裊蒼林翠影新。

    眼前一大片濃密的樹林,然而身在美景之中,卻是極為折磨的時刻,誰也無心觀賞。

    “師叔,你盡避靠在我身上,我受得住的。”

    單憑她太過單薄的身子,實在無法長時間承受李洛斐的身體重量,但是她裝作一派輕松,故意逞強漾開燦笑。

    “我是傷得厲害,可不是變成傻子,你這樣攙著我,遲早會承受不了。”他話里有著憐惜,還是將上身靠向她,汲取來自她身上的馨香。“別管我了,把我扔下來,你自己往前走,神龍寺離這里不遠,你一個人也到得了。”

    “說好了,要一起走,我不會扔下你。”怕他不信似的,她又軟聲補充,“就算發生什麼不測,我也會在你身邊,守著你。”

    她最後那些話,听在他耳里,甜在心底,體內的劇痛似乎也淡了些。單單一小段話,從她的嘴里說來,竟然可以重重撼動他的心。

    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心,只是一具會走、會動的尸首,沒想到遇見她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心還未完全死透。

    因為她,什麼都可以放下,殺人的意念也可以抑制下來,只要她願意心甘情願跟著他,怎樣都好。

    “要是讓你師父听見這些話,怕是罰你跪在佛祖面前三天三夜都不夠。”

    “你不是討厭我總是提起師父嗎?自己卻老是在嘴邊嚷嚷,听了就心煩,我們不要再提他了。”

    不知怎地,她忽然害怕听見“師父”這兩字,害怕想起潛龍寺的種種,那令她感到彷徨,感覺自己眼下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我們到前面的湖畔歇一會兒,讓我幫你把眼楮遮起來,好嗎?”她指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天然湖泊。

    “隨你吧!”李洛斐面色蒼白,像是已經痛到無力反駁。

    走到湖邊,釋心澄先讓他靠著樹干席地而坐,模索了身上一陣子,毫無所獲,她瞥了眼身下的羅裙,不假思索的撩起裙擺,撕下一小塊。

    听見布帛的撕裂聲,他怔忡的張開眼,看見她小腿處的外裙缺了一塊。

    “不打緊的,我早就嫌店小二幫我買的這衣裳裙擺太長,很礙事,沒想到現在反倒派上用場了。”

    釋心澄將撕成長條狀的布條纏上他的雙目,細心的替他將青絲攏順,再拉起布條的尾端,在他的腦後打上兩個死結。

    包扎完畢,她松了口氣,為了試驗布條是否會透光,小手又在他的雙目之前虛晃幾下,幸好他無動于衷。

    罷要收手,忽然讓他一掌擒握,寬大的掌心透出一股冰冷寒意,隱約還模得到一層薄薄冷汗……她咬住下唇,不敢哽咽出聲。

    李洛斐看不見她憂傷的神色,握緊她柔軟的小手,徑自笑道︰“你這樣蒙住我的雙眼,教我怎麼辨別方向?”

    吸了吸鼻子,釋心澄故作輕快的回道︰“這還不簡單啊!讓我來充當你的眼楮,指引你方向。”

    “當得了一時,卻當不了一世。”

    “不會的,你的眼楮會好起來的。”她急切的說道,不敢想象未來的事情。

    “倘若我真的變成了一個瞎子,你願不願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當我的雙眼,為我指引方向?”

    “我……”

    “怎麼?怕傷了我的心,所以不敢回答?”他邊笑說邊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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