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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一點 第7章(1)
    在飯局上很少踫酒的沈總,最近竟然學會了拼酒。

    他喜歡大口干杯的豪氣干雲,更喜歡被酒精麻醉之後的短暫失憶。

    “沈總,听說你最近不太順喔。”

    “甭提了,來,喝酒,我先干為敬。”

    “好,咱們干!”

    他一飲而盡,享受酒精從咽喉順著食道直下胃部所燃起的灼熱。

    是他中毒已深,還是今天的酒精濃度太低,灌了一整瓶,卻只有微醺的感覺。

    他去上廁所,洗手的時候,將鏡中的自己誤認為別人,然後在心里嘲笑那人一臉頹廢,簡直是醉生夢死。

    回包廂的途中,他瞥見了角落一對親密互偎的男女,那女孩的笑容好似熟悉、卻又不甚熟悉。

    他是怎麼回事,人沒醉腦子就先掛了?

    他晃晃腦袋,再仔細一看,總算讓他給認出來,是宛心,他的未婚妻。

    他走向她,忽然想到他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了,這麼久沒見,難怪他一時認不出來,這麼久沒見,他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宛心。”

    走到桌邊,他喚著,然後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掙月兌男伴的懷抱。

    “你怎麼會在這里?”

    “應酬,和金盛的馮總他們。”

    他往她面前的椅子一坐,然後大刺刺的就著她的杯子灌了口熱茶,她偷偷對身邊的男伴使了個眼色,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當她鼓起勇氣面對他,卻訝然失聲︰“勁言,你氣色好差,整個人都變樣了。”

    “有嗎?”他模著臉,被下巴的胡渣給刺到手。“喔,忘了刮胡子。”

    “可是你看起來很……”

    他不耐煩的指了指她身邊的男伴。

    “宛心,你不介紹一下嗎?”

    她怔住片刻,然後心虛的說︰“他是……”

    “宛心,讓我來。”她的男伴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著。

    他冷眼看著這一幕,彷佛事不干己,未婚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應該感到憤怒才對,可是他並不憤怒,只覺得慚愧,認識四年以來,他從沒對她這麼溫柔過。

    “沈先生,我是宋裕廷。”那男的開門見山說︰“我知道你是宛心的未婚夫。”

    他點點頭,等待著下文。

    “我和宛心是大學班對,班對,你懂吧?”看得出來,宋裕廷有點緊張。

    依然只是點頭。

    “我們一直彼此相愛,要不是你的介入,我們早就結婚了。”宋裕廷越說越憤慨︰“宛心被她父親當成了餌,想要釣你這條肥魚上鉤。宛心不敢違抗,勉為其難的答應一試,沒想到這一試,你果真上鉤了,黯然之余,我選擇出國,直到今年初我回到台灣,和宛心聯絡上。”

    “舊情復燃了?”他嘲弄。

    情況實在有點復雜,當初他橫刀奪愛,現在反被對方橫刀奪愛。哈,這就叫做報應!

    “久別重逢之後,我們發現彼此的感情仍在,甚至比從前更加濃烈,沈先生,我發誓我們不是存心對不起你,我們實在是情難自禁。”

    好個情難自禁!

    那種無法克制的沖動,他懂。

    宛心接下去說︰“起先我很彷徨,你是我父親最中意的女婿,而我也早就準備好要嫁給你,可是當再度見到裕廷的那一瞬間,我卻無比清楚的意識到,他才是我愛的人——”

    “難道你不愛我?”他突兀的打斷她。

    她瞅著他,淒楚但堅定的搖頭。“你也從沒愛過我,不是嗎?”

    對于她的反問,他毫不遲疑的回答︰“是沒有。”

    他的確不愛她,他愛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情況更復雜了,他不愛的女人不愛他,他愛的女人也不愛他。呵,這究竟是怎樣的宿命啊?

    “後來我決定了,沒有愛情的婚姻我不要,我要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即使無法得到你的成全,我們也不會放棄。”

    他從沒見過宛心這個樣子,渾身上下散發著堅毅與決心,如此的她,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倏地,他想起了那句︰

    ——有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小心當綠烏龜。

    王泠的詛咒應驗了,他當真成了綠烏龜。

    沒有失戀的悲情、被背叛的傷害,他只覺得不可置信,自由竟然從天而降,不必落跑,更不必被追殺,枷鎖就這樣應聲打開,他自由了!

    可是他要這自由何用?王泠都嫁人了啊。

    “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悲憤乍起,他失去了理智︰“為什麼?”他猛往桌面一擊,砰然巨響引來服務生的關切以及其他顧客的側目。

    “沈先生,這里是公共場所,你克制一點。”宋裕廷緊張的看著四周。

    “對不起,勁言,我是怕節外生枝,所以一直拖著沒說。”宛心怯怯的回答他激動的詰問。

    頃刻之間,他徹底泄了氣。

    宛心有什麼錯?錯的是他。

    他們本是一對為了各自利益而被綁在一起的可憐人,然而當真愛來臨時,她義無反顧為自己松綁,勇敢的奔向幸福;他呢,卻仍一心貪圖著那可悲的“前途”,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情。

    是他的懦弱與功利,將王泠推向聖人醫生的懷抱,失去她,是他咎由自取,只是沒想到,現在連“沉朱聯姻”也吹了!

    “這戒指還你。”等他恢復了平靜,宛心月兌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遞給他。“勁言,請你成全。”

    哀著那顆璀璨奪目的五克拉方形皓鑽,他苦笑著問︰“你父親知道嗎?”

    一提起朱萬霖,她臉上閃過了復雜的表情——懼怕、憤慨、自責、煎熬,接著她背脊一挺,豁出去了似的說︰“等我們到溫哥華辦好結婚登記,自然會通知他,勁言,我求你暫時保密,否則我們絕對走不成。”

    然後,她擔心的皺起眉頭。“還有,你要提防我父親,我怕他會因為遷怒而再度做出不利于你的舉動。”

    “再度?”

    “坦白告訴你好了,你堂叔那件事的幕後推手就是我父親。”

    她的話證實了他的臆測,朱萬霖是最有本事在揚聲董事會呼風喚雨的人,但……

    “為什麼?”

    “他要向你證明,當初他有能耐保住你,今天就有能耐廢掉你。”

    “我得罪他了嗎?”

    “就因為阿嬤的事,他覺得再不殺殺你的銳氣,以後很難讓你乖乖听話。”

    她抱歉的說︰“勁言,我爸的野心很大,他的企圖不光是錢,還有整個揚聲,他知道你不是容易駕馭的人,所以除了使手段壓你,他還借機立了個傀儡,那就是你堂叔沈仲雄。”

    這下子,他完全明白了。

    “勁言,我和我父親都對不起你。”

    他擺擺手,站了起來。

    道歉無用,他需要的是酒。

    “我該進去了,馮總還在等我。”臨走,他由衷的對著眼前的一對儷人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祝福你們。”

    一走進包廂,他迫不及待撲向桌上的酒瓶,此刻,他只想要一杯、一杯、再來一杯。

    “再來一杯吧?”

    “你要撐死我啊,妍姐!”王泠趕緊捂住嘴巴,免得被強灌鮮女乃。

    “瘦成這樣,不多吃點哪行?”

    “這叫瘦身成功,懂不懂?”她面露得意的說︰“妍姐,我昨天又成交咧,就我跟你提過的那間沒有門的老公寓。”

    “不簡單哦,那麼破的房子也賣得掉。我看以後干脆叫你"賣屋達人"算了。”

    “嘻,不敢當。”

    仍是新人的王泠,上個月的業績居然名列東區第一,這可是她每天不眠不休超時工作的成果,這麼拼,半是好強加上債務壓力,半是想要借著忙碌擺月兌內心的魔障。

    “王泠,你知道嗎?沈勁言要把風之華棟十八樓給賣掉耶。”

    “為什麼?”她先是訝異,然後馬上裝沒興趣的低頭吃起飯團來。

    “不曉得,昨天是他助理來簽的,他本人沒來。”妍姐敲著邊鼓︰“喂,你打個電話問問看嘛,好歹當初是你經手的。”

    “這麼雞婆干嘛?想也知道,一定是他未婚妻嫌太小了。”她撇撇嘴。“再說他要怎樣是他家的事,這輩子休想我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沒錯,他休想。

    他休想繼續把她當作打發時間、發泄情緒的玩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也休想用任何卑鄙骯髒齷齪的手段逼她出面。

    前一陣子,她接到家人莫名其妙的來電,欣慰的欣慰、感激的感激。在終于搞清楚狀況之後,才發現家人全被沈勁言給收買了。

    她不懂,為什麼他不直接沖著她來?她是搬了家沒錯,可是手機並沒有換啊,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兒上班。

    他不找她卻找上她的家人,這分明是個圈套,想必他正好整以暇等著她感激涕零的爬回他的腳邊,苦苦哀求他踐踏她那已經所剩無幾的自尊。

    哼,不管多大的施舍,她都不為所動。

    這回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死都要跟他劃清界線保持距離。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不該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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