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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財小娘子 第七章 情竇初開論婚嫁(1)
    事情終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難怪自季薇穿過來的第一天起,明明是本家的堂姊妹,原主三番兩次沒死成,季月如不但沒一句安慰話,反而一再的奚落、嘲笑,甚至落井下石的要她去死,說她活著是季家的恥辱。

    原來季月如早和謝昌隆貝搭上了,不知道這是兩家長輩的默許,還是天雷勾動地火的奸情,總之雙方有了默契,連手坑了孤苦無依的季家二房,用意是逼得他們走投無路、求助無門。

    季薇提出的“分家”之策正中季家大房、三房下懷,他們早就有意並吞二房的財產,四個兄弟中唯有季夫子收入最豐,他每年收到弟子的孝敬多到叫人眼紅,更別提他房內價值不菲的孤本。

    只是他們沒想到二房的大閨女會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殺豬拿了一對蹄肘還要狠刮下一層油,不只要屋、要地、要銀子,居然還趁大家不注意時將房內的搜括了大半,裝箱帶走。

    等二房一家人離開後,季大爺和季三爺興匆匆地想去搬賣給家境富裕的讀人時,才發現幾面牆都是空的,只剩下幼兒啟蒙冊,以及一些三字經、百家姓等普通籍。

    兩家人恨恨地咒罵寡嫂佷女,泄恨似的將二房屋里沒來得及帶走的衣物、雜一把火給燒了,二話不說的分起二房的資產和屋子,季月如更是在二房走後立刻搬進原本季小薇的獨棟院落。

    原本兩房人也想意思意思的分給四房一些,但季四爺是個厚道之人,不忍心人走茶涼而婉拒。

    不過可想而知,二房不搬走,季家和謝家便無法光明正大的聯姻,人家的爹剛死不到一年,季月如怎能撬自家姊妹牆角,和謝家兒子好上了,那可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因此季月如千方百計的要弄死季小薇,人一死一了百了,她也能順理成章的和心上人在一起。

    季薇在想,在她穿越來以前,季月如肯定不遺余力的說了不少惡毒的言語,才會讓性情剛烈的季小薇難忍羞辱,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結束生命以表明清白,最後真的香消玉殞。

    季薇不是季小薇這位苦主,所以她不生氣,因為沒有季小薇的“死”,怎會有她的“生”呢。

    然而雖說生死難預料,她還是會為不幸死去的人感到氣憤,她不能饒恕為了一己之私而害人,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大姊,你沒事嗎?”季小元一臉憂心地踫踫大姊微涼的手,有些後悔不該說出堂姊的事。

    季薇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切齒,“能有什麼事呢?不過是一對牛角沒頂死的奸夫婬婦罷了,我還跟兩只沒人性的畜牲計較不成,祝福他們睡得香、高枕無憂,不被惡鬼纏身。”

    好個謝家,看你們能猖狂到幾時,一日她發達了,對不起季家二房的人,她會一個一個都不放過的踩下去。

    “大姊,你的臉色很難看。”她真的不要緊嗎?

    柔淨的面龐勉強擠出一個不算猙獰的微笑。“我是賺錢賺到臉笑僵了,等我揉散了就好。”

    她假意往臉上一揉,讓僵硬的笑臉變柔軟。

    “嗯,真的賺好多,我看福哥兒收錢收得快拿不動了,只能用個兜布包住。”看到家人賺到錢,季小元也很高興。

    她不是不愛她的至親,只是她怕吃苦,過不了苦日子。

    “原料錢也不便宜,看似賺錢,其實能打平就不錯了……”她沒打算讓妹妹知曉,已經不是一家人了,該防的還是得防。“你去和娘聊聊,我跟護場的九哥道聲謝。”

    沒等她回答,季薇從經“賣光”的鍋子里舀起一大碗快滿出來的椰漿黑糯米。

    “九哥,喝碗糯米粥吧!紅豆凍和椰子糕太搶手了,沒能給你留下,這粥你嘗嘗,好吃我下一回多做一鍋來送你。”感情是培養、連絡出來的,她深知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不是說原料錢很貴,再做一鍋可就賠了。”听到她與妹妹對話的石老九挑了挑眉,面無表情的接過碗。

    季薇笑著揮揮手,縴縴蔥指撩開汗濕的發絲。“說來騙騙小丫頭的話你也信,殺頭的生意有人干,賠本的生意誰肯做,你看我像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嗎?忙上一整天就為了讓自己餓死?”

    “賊精的丫頭,連自個兒妹子也信不過。”防得過頭了。

    她微露苦笑,“不是一家人呀!你看躲在旮旯邊的婦人是誰,那是我三嬸娘,年初我爹剛過世,三叔父、三嬸娘和大伯父一家就急著清點我們二房屋里的財產,硬說是公中的,我娘搶不過幾個大男人,妹妹吃不了苦的跟著三房,沒跟我們一起搬出來。”

    石老九看了一眼身形縴弱的周玉娘,眼有憫色。“苦了你,妹子,這日子不好過呀!”

    “不好過也得過,遇上了總要走過去。啊!對了,這點小錢九哥拿去打酒喝,妹子賺得少,給不了你多的。”“保護費”還是得付的,人家不會平白無故的替人看場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無利可圖的事誰肯干,偶爾的一、兩次還好,長期的麻煩人家就結仇了。

    “干什麼,拿回去、拿回去,我不缺銀子。”看到塞進手心的碎銀,石老九面色不快的推了回去。

    她佯怒的一嗔目,“拿著,你是看不起妹子賺的銀子嗎?我也是辛辛苦苦一碗一碗賣才得來的,你不拿,妹子不高興。”

    “就是因為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銀子,我才不能要,我是受過四爺恩惠的人,他交代的人我總要維護一二,你不能讓我難做人。”他一瞠目,那道刀痕更顯駭人,肉色的疤映著日頭。

    “你和方四爺的交情歸你們的交情,我和你是什麼呀!那是阿哥和妹子的感情,交情和感情能擺在一塊談嗎?你不收就是不認我這個妹子。”她又把銀子塞過去。

    碼頭上討生活的,哪個不是粗人,孑然一身的石老九頭一次遇到蠻橫不講理的小泵娘,以他的妹子自居還真當起一家人了,讓他感到窩心又有點歡喜,眼眶熱熱的。

    自從他與人斗毆傷了臉之後,就沒人敢正視他的臉,他們怕他,畏懼他橫過整張臉的疤痕,明著退避三舍,私底下指指點點的嘲弄,他必須比別人更凶惡才能活個人樣。

    除了四爺之外,就眼前的小丫頭是唯一敢與他對視的人,她的眼中沒有嫌棄和害怕,只有坦蕩蕩的淡然,好像他跟平常人沒兩樣,像他臉上無疤痕。

    “你這丫頭呀!真是煩人。”他面色放柔的收下銀子,微微勾起的嘴角有著真心的笑意。

    “我以後每個月初一、十五會來一回,來兩個月就不來了,九哥多關照呀!”有人罩著就不怕地痞流氓來尋釁。

    他一听,微訝,“怎麼只來兩個月,我看你這生意做得好,一下子就賣光,若以此為業虧不了本。”

    石老九潛在的意思是有我看著,誰敢來鬧場。

    “這東西好吃是好吃,但禁不住別人學得快呀!只要人家多吃上幾回就能做出相似的糕點,我這還能賣得高價嗎,不如趁大伙兒正稀罕時好好宰一回,好賺夠了本買地去,這年頭有地才能生糧,至少不會餓死。”

    別人有不如自己有,雖然她手里攢了不少銀子,不愁沒錢買米吃,但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哪時會有災難來臨誰也說不準,若是遇上了荒年,有錢也沒處買。

    她是看過天災的可怕,洪水、地震、干旱,甚至是人為的戰爭,在幾百年後的科技還是避免不了,所以有備無患,至少還有一條退路,不至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你還真敢說,宰。”他覺得可惜,光是手中的這碗椰漿黑糯米,他認為是無可取代的,香濃滑口,甜而不膩。

    她裝無辜的一吐舌,“我有娘和弟弟要養嘛!不殺狠點怎麼攢銀子,何況我打山溝村來,路途遙遠,多拿些路費不為過吧!”

    “你呀!小機伶鬼,日後誰娶了你都大富大貴……”石老九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她是季夫子的女兒,不久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回頭轎,轎上的新娘子就是她,表情不由得變得訕然。

    “呃……我是說你會過得很好,讓那些不長眼的家伙後悔。”

    季薇笑了笑,“蒙你吉言。方四爺來了,我過去和他聊聊,一會兒我就回山溝村了,先跟你說一聲°

    “好,快去快去,我也得上工了。”石老九識趣地將碗還給周玉娘,粗壯的身影毅然走開。

    碼頭邊,有幾間連成一排供人歇腳的茶寮,賣著簡單的吃食和涼水,一身靛青的方開明便在其中一間,身處簡陋的環境卻依然神情自若,像品茗似的喝著飄著茶葉梗的茶水。

    “你來了。”季薇先打招呼,也點了一碗涼水。

    “壞師妹。”做人不厚道。

    她瞠眼,“誰壞了,我不能賺點銀子貼補家用嗎?”

    “賣給我你一樣是賺錢。”雖然不見得比較多,但輕省,不用累死累活的蒸糕熬煮,大老遠的推到鎮上賣。

    “可我覺得不爽快呀!為什麼只能賣給你。”她不想受控在一人手中,日後由著他壓價。

    買賣是看出價高低而定,不一定要賣得高價,至少要有比價、有競爭的市場才會活絡,她才能賺得更快。

    若是只給一個人或一間商行,那她怎麼知道他轉手賣出去的價格,這一買一賣的差價只有一人知情,連貨品的源頭商都不曉得,對她來說太吃虧。

    “因為我是你師兄,師兄不會騙自家小師妹。”他氣定神閑的睜著眼,說起瞎話來毫不心虛。

    “商人的話听不得,尤其是油嘴滑舌的商人,十個商人九個奸,另一個是奸王,要我信你的話還不如相信母豬會爬樹。”商人和政客是世上最厲害的說謊家,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而面不改色。

    “小師妹這話說得冤枉人,我可沒滿嘴油,全是真心誠意的為你和師娘打算,你們兩名女子和一名孩童,既要忙梯田的事,又要制作椰漿、椰子粉,福哥兒算半個勞力好了,但三個人六只手哪忙得過來。

    “別忘了你明年還要送福哥兒進院,剩下母女倆鐵定更忙,還得抽出時間摘椰子、做果醬,另外田里要施肥、草棚要育苗,還要縫幾件衣服、鞋子……”仔細一算,她還真的很忙。

    面帶微笑的方開明忽覺心疼,和她同年齡的姑娘不是正在議婚便是備嫁,有爹娘寵著、兄弟護著,最吃重的活兒也不過是繡繡帕子,成天和姊妹們在園子里撲蝶賞花。

    而她為了讓家里人過得更好卻起早貪黑,上山摘果子、下山拾柴,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操心,沒得好好休息,一心撲在賺錢上頭,把手都磨粗了,長出叫人不舍的薄繭。

    “夠了,別再游說我了,該給我的銀子趕緊拿出來,本人不接受賴帳。”親兄弟明算帳。

    他裝傻地一眨眼,“不是給了你嗎?十五兩。”

    “嗯哼!明老頭,你想和我的買賣到此為止嗎?”她可是不好啃的骨頭,一不小心噎死他。

    一听她不輕不重的威脅,方開明發噱的笑出聲,“這你的,坑誰也不敢坑你這只金雞母。”說著,他從袖袋里取出整數一百五十兩的銀票和兩錠五兩的銀子。

    她快速看過後便立即收起。

    “算你有誠意。”看到“誠意”了,她笑逐顏開。

    “誠意是互相的,若你把椰女乃、椰子粉等椰子制品賣給我,我會給你看我最大的誠意。”他想從家族中盡快的獨立出來,他需要足夠的銀子當他的退路,而不是等人將他輾碎。

    這一回季薇沒有直接拒絕,他說過的有些話不無道理,她手邊能用的人太少。“我會考慮。”

    “考慮?”他訝異的挑起眉。守財奴改性子了?

    “不要懷疑,我沒那麼難相處,現今的椰子取得不易,沒法大規模的販賣,所以我暫時不賣,等明年產量豐時,你不買我也會掐著你脖子買,不然我堆一屋子貨要吃到猴年馬月呀!”他是不二人選,至少人品上信得過。

    不是無可選擇,是做生不如做熟,換成別人不一定口風緊,為他們保守秘密,還得提防對方心術不正、欺女霸市,那時賺來的不是銀子,而是滅門的滔天大禍。

    方開明一听,頓時開懷的笑了。“這話說得中听,不枉我忍著你的壞脾氣,到時我準備銀子等著你。”

    她沒好氣的一睨,“誰脾氣壞來著,我最溫良恭儉讓了。”

    溫良恭儉讓……她?他又想笑了。“不鬧你了,我這次要跟船上京,順道向舅老太爺祝壽,未時過後開船,大約要一、兩個月後才會回來。”

    “為了那幾甕果醬?”需要嗎?沒賺那麼多吧!

    季薇不曉得的是,他真敢把五、六十兩一甕的紫藍果果醬賣到五百兩高價,僅這一去就賺了一千五百多兩。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也是、也不是,果醬是其中之一,我打算一路收購沿途各地的特產到京城販賣,再把京里的時鮮玩意兒回售各地,賺個差價,因此行程上會有些拖延。”慢上幾日抵京是不可避免的,幸好他之前已先連絡好商號,直接船到上貨,省了等待和交涉的時間。

    她柳眉一動,听出一些些異樣。“你和家里不和?”

    他一怔,嘴角笑意一凝,“何來不和,都是一家人。”

    “那你何需辛苦的置貨,只為賺幾十兩的差價,方家船行有你的一份,光是每年的利潤就多得驚人,你這個小東家哪需要親力親為做買賣,吩咐一聲就有人代勞了。”家不寧和才要另闢前途,手足間也不一定兄弟情深。

    听她有條有理的分析,方開明不禁喉頭一澀。“太聰慧不好,人要笨一點,智者多慮,傷神。”

    “呿!我才懶得理你們那一船破事,我是先做好規劃,免得你日後被踢出家門,身無分文,那我那些好東西要賣給誰。”她深諳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只籃子里的道理,否則一籃子打翻就沒了。

    “現實。”他笑啐。

    “哼!人不現實活不下去。”有錢人才談理念。

    看她嬌嗔的小女兒姿態,他好笑在心里。“我用五百兩買下你說適合種茶的山頭,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會有人陸續上山整理,你就幫我看著前後,別把風水寶地給挖壞了。”

    其實他想買下更多的山地,但手邊的銀子不夠,他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私下置產,所以沒開口向父親借錢。

    “你現在種茶未免太晚了,或者說早了些,開春栽種存活率較高。”現下天氣日漸炎熱,怕水源不足。

    “我問過茶農了,早秋栽種也適宜,等我這一趟回鎮會順便訂下三千株茶樹,正巧趕在夏末秋初種下。”先凍一冬,明年的發芽會較快,趁著春季多雨多長些枝葉。

    “好吧,我幫你盯著,一會兒你陪我到錢莊存銀票,沒放在名下就是不放心。”

    他笑道︰“存錢要私章,我給你刻了一個。”

    看到送到眼前的明黃色印章,季薇驚喜得笑不攏嘴。“這是田黃玉,很貴耶!你打哪來的?”

    “長輩給的,看著精巧,很適合姑娘家。”他口中的長輩指的是舅老太爺,夏老夫人娘家兄弟。

    季薇笑嘻嘻的收下,故意露出貪財的開心神情。“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大方又有財的師哥。”

    “你只有有好處的時候才喊我師哥。”這丫頭是看人下菜,不輕易讓人佔便宜。

    “你不是說我現實,我就是個勢利眼。”她一只手指頭往鼻頭一頂,做出逗趣的豬鼻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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