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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出豻郎 第10章(2)
    長平郡主猶洋洋得意自己此番大大鬧了一場,非但找回了被嚴氏打砸在地上的尊貴顏面,甚至斗垮了半個威武將軍府,這北周京城,再無人敢挑戰她的威嚴。

    而且自那日之後,她的晏郎對她越貼心纏綿疼寵了。

    哼,男人果然還是要狠狠管束才行,先前她對晏郎就是太心軟了,這才縱得他敢收受那些個下賤蕩婦婬娃的骯髒東西……

    長平郡主卻渾然不知,太史令晏慈在上朝之時,頭都抬不起來,隱隱約約可聞有朝臣在背後嘲笑他,甚至還有人當面拍拍他的肩膀,贊一句——

    “晏大人風華不減當年,讓小娘子們都為你打破了頭,真是令我等羨慕、羨慕啊,哈哈哈哈!”

    “晏大人有閑暇也教我們幾招,看看如何把有夫之婦迷得不惜下大牢也要同大人情意綿綿,嘖嘖嘖,好本事,了不起啊!”

    晏慈咬牙切齒,內心恨得出血,面上卻還是得佯裝爾雅從容,“謠言不可信,這不過是有人故意針對本官才放出的謠言,諸位大人想必也知,就莫再打趣本官了,否則傷了你我同儕的和氣,便不值了。”

    不愧是世人眼中風流翩翩、能言善道、口齒伶俐、談笑風生就能哄得女子傾慕痴迷的中年美郎君,明明長平郡主為了他,已經把威武將軍府打砸得七零八落,面子里子全剝下來踐踏得稀巴爛,事情都鬧這樣大了,他還想粉飾太平,以為能瞞過哪一個?

    沒瞧見,連威武將軍都告病臥床在府,卻還不忘在上了請罪摺子時,同時遞了一份指控太史令教妻不嚴,致使長平郡主行事太過,令威武將軍夫人重傷不起的告狀摺子嗎?

    在早朝之中,宇文帝那俊美無儔龍威鼎盛的臉龐上雖看不出喜怒,可那份告狀的摺子卻是留下了……這代表什麼?

    代表君上不高興了。

    君上不高興,倒霉的自然不會只有那個被下了大牢的嚴氏啊!

    況且晏家得罪的還是那一位……

    目送太史令晏慈狼狽至極地逃上自家馬車,匆匆揚長而去,兵部尚令模了模胡須,諷刺地搖了搖頭。

    “這些年的晏家,哼,倒也不算冤枉他了。”

    晏家仗勢著長平郡主,也不是什麼干淨的貨色,和滿腦子只有差事而不知道要管轄後院的威武將軍府,還真是半斤八兩。

    “尚令大人。”一個深沉悅耳的男聲自他身後響起。

    兵部尚令心一跳,迅速回過頭來,連忙拱手道︰“見過大宗師。”

    “君上諭令,威武將軍調往北漠屠倫郡為游擊將軍,其子金羽衛副將調往西德門為右校尉,”豻微微一笑,眸光銳利有力,抬手遞上一卷明黃瓖玄邊的諭令。“即日起,任令生效。”

    “諾,下官領旨。”兵部尚令恭敬接下君上諭令,向來威嚴的老臉終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好奇,腆顏問道︰“請教大宗師,這威武將軍府的匾額……怕是掛不了多久了吧?”

    “父子各降職三級,後頭還有案子正查著,你說呢?”豻劍眉微挑,似笑非笑的回道。

    兵部尚令默默為威武將軍點了根蠟燭,嘆了口氣。“可惜了一員老將了,可沒法子,誰讓他後院失火,妻不賢媳失德啊!”

    “君上向來賞罰分明,該什麼就是什麼,”豻嘴角微勾,眼神冷森。“沒有人會冤枉他,也不會有人輕縱了他。”

    若非威武將軍管不好婆娘和惡媳,縱容嚴氏打著威武將軍府的名頭勢力,常家那個毒婦又哪來那麼大的底氣,無法無天欺負到他家小阿嵋頭上來了?

    一想到小阿嵋險些被綏南公那個衰人……

    他胸膛劇烈起伏,滿眼殺氣暴漲!

    兵部尚令吞了口口水,頸項一涼,連忙陪笑道︰“大、大、大宗師,下官這就回去簽發派令,馬上馬上。”

    “有勞尚令大人了。”

    “不敢不敢。”

    見兵部尚令以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身手火速一溜煙兒跑了,豻劍眉挑得更高了,微帶一絲疑惑。

    “這老爺子,吃了藥了?”

    隱于暗處的巍一時間真的好同情年高德劭的兵部尚令——

    哎,這年頭,當什麼差都不容易啊!尤其是主子越難纏,屬下越苦命啊嗚嗚嗚。

    巍決定以後要申請旁的暗衛或宗衛來貼身隨扈著大宗師了,因為他這幾天受到嚴重的職業傷害,鼻血流太多,得回去補補才行。

    “巍!”豻宗師忽然揚聲。

    “噯,來啦!”巍一驚,跌跌撞撞地冒出來,單膝跪地。

    豻嘴角抽了抽,面色古怪。“你剛剛那是……什麼鬼?”

    怎麼有種青樓老鴇的畫風……

    如果巍知道自家大宗師腦子此時此刻閃過的念頭,肯定又要哭倒在丹陛玉階上了。

    “長平郡主那些老黃歷都掀得差不多了嗎?”

    “回宗師的話,自長平郡主十歲起到現今三十八之齡,已然都查清了。”

    巍聞言正色,隱隱慍怒厭惡地道︰“二十八年來,光是被她懲罰打殺的侍女不下十二條人命,其中包括她自己貼身女乃嬤嬤唯一的女兒,這樣殘暴可恨的主子,也難怪她的女乃嬤嬤要狠狠反咬她一口了。”

    此次長平郡主會怒火沖昏了理智,風風火火打上威武將軍府,除卻她天生自以為高人一等、視人命如草芥的尊貴血液作祟外,其中也有這位女乃嬤嬤在旁邊幾番言語挑撥刺激的一份功勞。

    女乃嬤嬤那年僅十五歲的愛女,只不過生得容貌出眾如春花燦爛,在偶然送東西進晏府,被酒醉的太史令失態摟了一把腰,就被醋勁大發的長平郡主命人劃花了臉蛋,攆出了府……

    還說是看在女乃嬤嬤盡心伺候了她多年的份上,這才沒要了那個小賤人一條命。可是長平郡主從來不知女乃嬤嬤的女兒頂著鮮血淋灕受傷嚴重的臉,在被趕出府後就並發高燒,兩天就病死了。

    女乃嬤嬤含淚埋了親生愛女,默默又回到長平郡主身邊服侍,對外只說把自己女兒打發回家鄉去,不敢再出現在郡主面前。

    可這殺女之恨,在女乃嬤嬤心中逐漸生根茁壯……

    暗衛無意中到此事,不過才暗中和女乃嬤嬤一接觸,後面的事情自然就不一言可喻了。

    一個滿心復仇的母親,是最可憐也是最可怕的武器……

    豻深深吸了一口氣,鷹眸透著抹悲憫和痛意,低沉道︰“想必君上也萬萬沒想到,宗室女眷中,還有這等蛇蠍。”

    雖然權貴勛爵多的是一窩子的骯髒糟心事,但是能狠毒至此的,長平郡主也算是令人驚嘆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永遠的秘密,依然是那句老話,只有暗衛不想知道的,沒有暗衛查不到的。

    “種種證據,都呈在您案上了。”巍肅聲道。

    “做得好。”他神情陰郁深沉危險如雷雨將至的天際。“本宗師立刻上報給君上知曉。哼,皇後娘娘本就煩了這長平郡主,若非顧念她是君上同為皇室宗親,不願君上為難,早懿旨嚴令不許她再進宮門一步了。”

    宇文帝愛妻更勝自己的性命,哪里會舍得她皺一皺眉頭不開心?也是娘娘太心善,不願君上本已淡薄稀少的皇親又少了一個,這才將對長平郡主的厭惡掩飾了下來。

    事實證明,娘娘英明,比君上英明一百倍哼!

    心疼自家小阿嵋的豻宗師開始“不可理喻”的亂亂遷怒到自個兒頂頭大上司去了。

    這天一早,小丘子笑容滿面地跑到常峨嵋跟前來。

    “二娘子姊姊,好消息好消息!”

    她接住了這橫沖直撞的小孩兒,笑道︰“慢些,怎麼了?是什麼好消息讓你跑得一頭汗?”

    “嚴家被抄了!”小丘子興奮地道︰“听說有人向官府舉報嚴家放印子錢,嚴家現在亂成一團,被關在大牢里的嚴家大娘子罪上加罪,又被押上大堂審問呢!只是……又叫常家大娘子逃過一劫了,可惡!”

    “常崢玥,夠狠。”她適才早已得到消息,神情有些復雜,“嚴家大郎君曾是她訂親多年、期盼已久的未婚夫郎,可為了保全自己,竟是連嚴家的死活都不顧了。”

    那個溫潤儒雅、濃濃卷味的少年,果然也不能喚醒常崢玥的良知與真心嗎?

    “常大娘子本就心狠毒辣,”小丘子咬牙,稚氣猶存的臉蛋滿是恨意。

    “在她眼里,就沒有誰是不能被利用犧牲的。”

    “你放心,善惡到頭終有報,蒼天不曾饒過誰。”她低緩有力地一字一字道。

    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能重活一世,向所有欠了她的人討回這筆血債公道?

    “可小道就是不甘心啊!”小丘子恨恨地抹了一把淚,“二娘子姊姊,你說我能不能去衙門作證?我可以證明放印子錢這事兒,常大娘子也佔了大頭的。”

    “傻孩子,哪里就需要你出面作證了呢?”常峨嵋疼愛溫柔地模了模他氣得鼓膨膨的小臉。“你呀,得對宗師和姊姊有信心啊!”

    “小道知道宗師不是尋常人,但是小道也想為死去的阿父和阿娘做點什麼……”小丘子眼眶又紅了,哽咽道。

    他永遠忘不了阿父阿娘被活生生打得背脊骨碎肉爛鮮血溢流,阿娘死前還哀哀懇求著那些畜生饒過他一命,可那些沒心肝的畜生居然還灌了阿父和阿娘啞藥。

    叫他們……臨死也再叫喚不出聲來。

    “姊姊知道,姊姊都知道的。”她緊緊地抱著顫抖的小丘子,鼻頭一酸,低聲道︰“可小丘子已經做得很好了,你阿父阿娘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你過得好好的,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宗師和姊姊來,好嗎?”

    “二娘子姊姊,我好想我阿父和阿娘啊,嗚嗚嗚嗚……”小丘子在她懷里嚎啕大哭,彷佛想把憋了這麼多年的痛和淚一並宣泄出來。

    不遠處,豻滿眼憐惜心疼地看著這對“姊弟”,胸口悶悶揪痛得厲害,片刻後輕輕嘆了一口氣,緩步上前,一把將他倆攬入懷中。

    “宗師?”

    “豻……郎?”

    看著兩張淚痕斑斑小臉同時望著自己,他又是不舍又是想笑,劍眉一軒。

    “想不想痛打一記落水狗?”

    “什麼?”他倆又同時睜大了眼。

    “我要!”終是常峨嵋反應得快,眼兒亮了起來,激動地道。

    “小道也去!”小丘子也蹦得半尺高。

    “巍。”他拍拍小丘子的頭,喚了一聲。

    巍憑空出現,抱拳道︰“屬下在。”

    常峨嵋和小丘子打從住進別院後,從最初動不動就受驚一下,到如今也多多少少習慣了這些神出鬼沒、高深莫測飛來飛去的暗衛大人。

    “你帶小丘子去十里亭『救人』。”

    “諾!”巍慨然應聲,對小丘子眨了眨眼。“小道長,咱們看熱鬧去?”

    “謝謝巍大人。”小丘子難掩一絲崇拜地望著巍,然後就被拎著“飛”走了。

    常峨嵋好不羨慕地看著小丘子被巍帶著也“高來高去”,回過頭來拉著豻的大袖央求道︰“我也想那樣。”

    “今兒曬,只有巍那傻子才頂著艷陽在外頭縱跳。”他對她笑得盡是寵溺,“等改日尋個清涼的夜,我帶你上皇宮屋脊看京城夜景,好嗎?”

    “好……”她都迷得暈陶陶痴了。

    “馬車已在外頭,里頭有你最喜歡的桂花酥、蓮蓉糕、胭脂鴨脯、糟魚香片……我還命人煮了壺上貢的雨前雲霧,你前兒喝過不是極喜歡嗎?我到君上御前,把今年的份兒都要來了,足足有二斤,夠你喝的了。”他笑吟吟道。

    常峨嵋又是感動又是不安,忙搖頭道︰“別呀,你還是把這麼珍貴的貢茶還給君上吧,我喝什麼都好喝,那麼稀罕的好茶給我是糟蹋了。”

    而且她怎麼都不願他為了自己,惹得君上不快,她不能為他錦上添花,可起碼不能帶累了他。

    “呃……”豻嘴角微抽,想起自己向君上求茶時,君上不但不惱,反而還不懷好意地勾著他肩頭,說了一句——

    全都給你了,不過這茶最好喝就是相濡以沫,你知道孤平時和皇後嘿嘿嘿……

    饒是豻臉皮厚心如鋼,還是忍不住瞬間紅透了面,滿心敬佩。

    君上真是……高啊!

    “豻郎,你熱呀?”常峨嵋滿眼好奇,好生自然地替他擦汗。

    “待會兒咱們上馬車後,就親自試試這雨前雲霧的滋味。”他深邃眸子里有著滿滿笑意和令人顫抖的火焰。

    她沒來由吞了口口水,傻乎乎道︰“好啊好啊。”

    後來,馬車是夠寬大夠舒適夠豪華,小食們也格外好吃,但是那雨前雲霧……嗚,好害羞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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