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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來呀幸福來 第七章
    這男人真的怪怪的。

    余文麗一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是勾著他的臂膀走進宴會廳後,他精神似乎變得比平常亢奮,西裝下的臂肌明顯繃緊,仿佛準備迎戰誰。他溫熱的粗掌把她可憐的小手抓得牢牢的,怕一個沒留神,她就會溜掉似的。

    但他像是察覺不出自己不太尋常的反應,與遇上的每個人談笑風生,不熟識的就禮貌性地交談幾句,熟的朋友就多聊一陣子。

    不懂。但她選擇先保持沉默。盡避好奇心旺盛到逼近迫切的地步,仍是要步步為營。他究竟怎麼了?

    晚宴的餐飲采半自助式,中間的自助吧擺滿各式各樣精致美食和點心,賓客可以自取盤子和刀叉,挾取自己喜愛的食物;在角落則設了一個讓大廚現場露兩手的地方,以排餐為主,直接接受來賓點菜。

    訓練有素的侍者端著擺放香檳、紅白酒和果汁的托盤,在一小群、一小群高談闊論的人群中穿梭,需要咖啡的話,看是要義式濃縮、卡布其諾還是焦糖瑪琪朵,可以盡避向服務人員開口,全都是現煮的手工咖啡。

    前面的小舞台上,一組西裝筆挺、平均年紀至少四十歲以上的紳士樂團,正現場演奏著爵士樂,大提琴、鋼琴和小喇叭的樂音配合得真妙。

    氣氛挺不賴的,雖然身旁的男人自踏入會場後就開始有點怪又不會太怪,余文麗還是很稱職地扮演她身為女伴的角色。

    甜笑不離唇。這一點可是她“賴以維生”的專長,做起來絲毫不費力。

    舉止談吐要優雅。這一點好巧不巧也是不才她“賴以維生”的專長。

    盡避有兩、三位自稱是某圈圈基金會、又或是動物保護協會的執行長或主秘的家伙,為了跟東方大美人進一步閑聊,“越位”得有點嚴重,差點把口水噴進她的飲料中,她依舊沒發飆,還把眼看就要發飆的男朋友控制得好好的。要優雅哪,她對付的“傲客”還少過嗎?這種小兒科她不放在眼底,整人也要整得事不關己才高段呀!

    千萬要記得小鳥依人一下下。這一點雖不是她的專長,卻是她的興趣。

    參加了這次的宴會,她才知道她的男人在他的專有領域中,似乎頗有名氣,好多人主動過來攀談,有幾個與他還挺有私交,男女都有,他們多次提到關於探險隊種種,該是在那種毫無人煙的野性大地同生死共患難過,才培養出革命般的情感。

    男人她不怕,她怕的是女人看他的眼光。吼~~雖然那些外國女人跟她一樣識貨,但要是膽敢越雷池一步,搶到她頭上來……哼哼哼,殺無赦!

    “酒喝太多了?”範馥峰撫模她軟軟倚偎在他頸窩的小臉,垂視的目光爍動著明顯的關懷。“不舒服?”

    “沒有,只是人家一到下榻飯店就趕來找你,有點累。”她撒嬌,眼角余光極具技巧地瞥向圍著他們談話的幾個人中的其中兩位女性,兩個都是他之前在芝加哥大學研究室的同伴。

    情敵面如土色,她可開心啦!炳哈哈哈~~請讓她仰天狂笑個幾分鐘。

    範馥峰眉心輕蹙,將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攬得更緊。

    “我們找地方坐下。”

    “不用的,你們繼續聊,我自己過去角落那邊休息一下就好。”瞧瞧,她“以退為進”真是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你和朋友很久沒見面了,一定有很多事要說,不要理我沒關系,我只是腳有點酸而已。”

    “我們一起。”範馥峰堅定地說。隨即,他向圍著他們倆的幾位朋友迅速說了幾句話,她則淺笑不離唇、外加添上幾分歉意,對著那幾個人頷首致歉,這才完美地退場休息。

    坐在邊角一處不起眼的座位,余文麗輕吁了口氣。

    說不累是假話,她在機上工作將近八個小時,氣壓不同,在地面上施一分力氣就能拿起的東西,換到機上就得使出三分力;在飛機上走一步所消耗的體力,可以在地上走三步還有余。然後下機、坐了一個小時左右的專車才抵達下榻飯店,跟著又匆匆趕過來和他會合,當他最美麗的女伴,還不斷猜想讓他變得怪怪的因由,想得她小腦袋瓜都快打結了,怎麼可能不累?

    “我送你回去。”見她軟綿綿地倒在他懷里,星眸半合,他憐惜的情緒大增,好舍不得。

    “不回去。”她抿笑,蹭著他的頸搖搖頭,揚睫瞧他。“範大爺,今晚本小姐決定讓你收留一晚,我連睡衣、卸妝乳和保養品都帶來了,跟大衣一塊兒寄放,我要睡你房間。”

    他沉默,下顎微繃,近近迎視著她的深瞳底端,燒著兩把小火。

    余文麗香頰漫紅,嘟嘟唇輕嚷︰“怎麼?不行睡你房間啊?你、你你該不會藏著其他女人在里面,所以不讓我上去?”

    “我沒有。”他眯眼。

    溫馴的小腦袋瓜突然略帶火爆地從他頸窩處挪開。“沒有什麼?”

    “沒有別的女人。我沒藏女人在房間。”布著粗繭的指輕掃她的下巴。

    “那為什麼我不能進你房間、跟你一塊兒睡?你好狠心,我腳好酸,你還要我走回『格蘭飯店』!外面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雪這麼深,你把我往外推,還敢說要疼我很久、很久?”

    “我沒有。不是這樣。”怎麼突然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深吸口氣,他緩而沉地說︰“今晚跟我睡,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不可能純睡覺,在飛機上那間小儲藏間里沒做完的事,我會做得很徹底。”乾脆攤開說了。當兩人同在一起、同睡一塊兒,他要還把持得住,那他就夠資格被釘在十字架上受萬民景仰了。

    “那又怎樣?人家已經準備很久又很久,連性感睡衣都帶來好幾套準備讓你撕了,你是要怎樣?”身體累累的,害她大腦運作不是非常順暢,開始“口不擇言”。

    “你……”細眯的眼突然瞠大,他心髒怦怦跳,性感睡衣嗎?可以很容易撕壞的那一種?噢!扁想畫面,他身體就發熱了。

    雖是公共場合,還好他們是用中文交談,余文麗盡避嚷得有些響,但听得懂的人不多,即便听得懂,爵士樂悠揚的音調充斥在會場鎊個角落,多少也能蓋掉她教人血脈沸騰的話語。

    可是……偏偏好死不死,就有人听得懂,也听得清清楚楚。

    “嘻……”一聲清鈴笑音傳出。

    為了“睡覺問題”而起了一點點小爭執的男女同時抬起頭,望著不知什麼時候跑來站在他倆面前的苗條東方女郎。

    “Darren,好久不見。”女郎穿著純白罩衫,頭發又直又長又烏亮,像極了洗發精廣告中,模特兒的一頭烏溜溜秀發。她整個人秀秀氣氣的,聲音很雅。

    瞬間,余文麗找到她猜了老半天的答案。

    身旁的男人肌肉再次緊繃起來,臉龐輪廓在同時間加深了好幾分,他呼吸一沉,眉峰淡摺,注視著女郎的眼神幽深得教人費解。

    “好久下見,若桐。”他低聲回應。

    “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她唇角溫柔微揚,淡然瞥了瞥余文麗一眼後,又調回到範馥峰的峻臉上。

    親愛的神秘女郎,當然不可以!余文麗在內心大吼,嬌臉仍笑容可掬。兩軍交戰,還沒掂量出對方的斤兩,怎麼可以隨便出兵?

    範馥峰面無表情,手卻握牢她的。“我女朋友累了,身體不太舒服,我們要回房了。”

    說得好!余大美女柔弱地往男朋友強壯的胸膛偎過去。

    秀氣臉蛋迅速地掠過惆悵,女郎還不死心,乞求著。“二十分鐘就好。Darren,只要二十分鐘,我們談談。羅森教授很希望你能加入這次的研究,若是因為我的關系,你才拒絕,那、那那——”

    “別說了!”他峻聲打斷她的話。

    這可有趣,他似乎動怒了,為什麼?

    余文麗悄悄磨牙,貓兒眼不自覺間也變得幽深起來。

    原來啊原來,讓他整晚變得說不出哪里奇怪的原因,就出在這位苗條的東方女郎身上…………這還不有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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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榜蘭飯店

    嵌在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閃爍著綠色的阿拉伯數字,午夜十二點整。

    外邊似乎又飄雪了,余文麗無情無緒地拉上厚重的窗簾,剛泡完澡的身子散出淡淡的薰衣草香,房中雖然一直開著暖氣,她仍下意識畏冷地縮縮肩膀,扯緊隨意套上的寬大長袖棉衫。

    棉衫的下擺長至膝蓋,粉藍布料上印著亮眼的大眼貝蒂,是她平時在外住宿飯店時穿慣了的睡衣。除了大眼貝蒂裝外,她還有小熊維尼裝、哈羅凱蒂裝和哆啦A夢裝可供替換。

    至於那幾套性感睡衣……瞪著之前拎著、興沖沖趕到“柯摩酒店”報到的大提袋,性感睡衣仍擱在里頭,無緣拿出來展示,又被她拎著走過長長又寒冷的街道,回到自己下榻的飯店來。

    沒誰趕她回來,是她自己偷偷溜回這里的。

    原以為他的“別說了”,是早已不想听對方再掰下去,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她是如願以償地踏進他樓上的房間,但他帶她回房間休息後,人跟著又下樓去,把她孤伶伶地丟下,連解釋一下都懶。

    他不是不想听人家談,而是不要有她在旁!

    好!好樣兒的!氣悶極了,越想越火大!要是她會乖乖留在原處等他回來,那、那她余文麗就跟他的姓!

    方寸一扯,痛啊~~嗚~~她其實……其實……很願意跟他的姓的!但是……嗚嗚~~

    “可惡的壞蛋!昂心漢!壞人!沒良心!”抓著枕頭,每罵一句就狠狠揮打一次,彷佛面前就站著那個壞人。“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叮咚~~叮咚~~

    門鈴驟響,她呼息促緊,跪坐在床上,死瞪著那扇胡桃木大門。

    叮咚~~叮咚~~

    都過午夜了,會有誰找她?是她隔壁房的華籍同事過來串門子嗎?還是……

    她沖至門前,透過貓眼窺探。

    真是他!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五星級飯店的隔音效果雖然不錯,但拚命按門鈴,叮咚聲仍會影響到兩旁的住客。來人是鐵了心杠上她,非逼她開門不可。

    余文麗沒本事跟他耗,畢竟兩邊住房都是“環航”的同事,連對門的也是,如果把人家吵醒,見到半夜她在跟男人斗氣,那下一波流竄在“環航”各基地,最“ㄏㄤ”的八卦女主角,絕對非她莫屬。

    丟開懷里的枕頭,銀牙一咬,她用力打開胡桃木門。

    “進來啦!”動作快狠準地扯住他欲要再按門鈴的手,拉進房里,關門。

    房中一下子陷入沉郁的氛圍。

    她瞪著他,他同樣直視她的眼。她咬唇不語,他略方的下顎繃得好緊,像是他專程跑來、把門鈴差些兒按壞,就為了要跟她這麼僵持到天荒地老似的。

    是怎樣?是怎樣?她哪里對不起他?一句話都不說,什麼意思啊?

    沒見到他還好,現在人出現在眼前,余文麗也鬧不清為什麼那股子委屈會突然間成等比級數往上攀漲,她喉嚨繃繃的,鼻腔癢癢的,不爭氣的熱流倏地沖上眼眶。

    噢!哭什麼哭啊?

    她迅速掉開頭,想走開,男人忽地過來拉住她的小手。

    “文麗?”盡避那張惱得通紅的小臉急急地撇開了,範馥峰還是瞧到她泛紅的貓兒眼。老天,是他將她惹哭的嗎?

    “文麗……”焦心低喚,無奈傷心的人兒掙扎著要擺月兌他,他健臂一振,抱著她在床緣坐下,將她暖在大腿上。

    “你去找你那個什麼……什麼若桐的說話啊,干麼來找我?”太丟臉了。她余文麗最瞧不起的就是“眼淚攻勢”,她不想淪落到用這一招,但是一瞥見他緊張的模樣,她竟然感到痛快。真是太沒骨氣了!

    忿忿地擦淚,把眼楮揉得更紅了。

    範馥峰拉下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荼毒自己的眼楮,用拇指溫柔地拭去她眼睫上的晶瑩,嘆氣。

    “我和若桐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找她干什麼?我回房間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多擔心嗎?為什麼不理我,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回來?”

    “你把我丟下,大剌剌地跑下去跟別的女人廝混,你、你……你還要我乖乖等門啊?”吸吸鼻子,她費勁控制著,但胸脯仍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劇烈。咬咬軟唇,她傷心地瞅著他。

    “我感覺到了,今晚在宴會里,你其實在勉強自己。你跟好多人說話、聊許許多多的話題,你笑、你傾听,偶爾也高談闊論一番,你想讓自己表現出如魚得水的樣子,但其實你在緊張……”

    男性面容略沉,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由著她繼續往下說。

    “我一開始就不斷在猜,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感到不安,原本以為是自己在胡思亂想,畢竟今晚是個社交場合,熟與不熟、甚至見也沒見過的人全家在一塊兒,你情緒有些波動也是很自然的,直到那個女的過來找你……我、我就曉得了,你的不安是因為她……”

    要是有別的女人把注意力兜到他身上,以她余文麗的“華麗作風”,肯定拚命使小手段,弄得人眼花撩亂、黯然暴走,絕不可能“棄城”不戰的。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郎對他而言很不一樣,她氣的不是女郎,而是他。

    沉默持續了好幾秒,空氣仿佛悶得黏成泥團,範馥峰才終於出聲。“說完了?”

    微浸水氣的杏眼飛快一抬,覷到男人的臉皮微微發青,眼瞳收縮。

    她有些些被他的反應嚇到,雙頰鼓起,仍賭氣地撇開小臉。

    “說完了!”

    “很好。那該換我發言了吧?”

    他一只手臂攬著她的腰,另一只大掌按住她兩只皓腕,準備長談,而且要談得很徹底。

    “我沒有跟女人廝混,今晚跑來找我的女孩,她姓李,李若桐。我和她的事,要從那年我在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時開始講起。她是在高中畢業那年,跟著父母親移民到芝加哥的,後來也進入生態學系就讀,算來是小我幾屆的學妹,那時追求她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一個。”

    听到這里,余文麗撇開的臉立刻轉了過來,愕然、訝異、滿腔好奇被挑得爆高。

    好吧,要听情人口述這種“陳年情事”,心髒確實要練得夠強壯,禁得起雷打山震,如果她夠聰明,就該要他馬上閉嘴,但陷入愛情漩渦里的男男女女,又有誰能理智地把持住,不去探究?

    “你追過人家……那、那然後呢?你真的追到她了?”嗓音沙啞得不像她的。

    範馥峰點點頭。

    “為了追她,幾乎什麼呆事都干過。每晚到她二樓窗口下站崗;費心思到處打听她的嗜好,然後听她喜歡听的歌,猛啃她喜歡的;知道她對歌劇和電影涉獵很廣,自己也拚命地想辦法充實。我送花、送卡片,幫她拍照,然後在每張她的照片後寫下一首情詩,我為她作的情詩……”苦笑著,他眉峰輕蹙,似乎有些想不通透。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時的自己有股說不出的傻勁,不問內心是否真正喜愛,全然為別人而活。我好像把『追到若桐當女朋友』這件事,看作一項勢必達成的研究課題,廢寢忘食,鑽研到忘了自我。”略頓,他深吸口氣,沒察覺大手正下意識扳玩著她每根秀氣的指頭。

    “你們……”不行,喉嚨好澀。余文麗咽咽唾液,硬是擠出聲音。“交往了很久嗎?”

    “六年。”他靜靜答。“後來,我和若桐先後被『國際艾瑪斯生態學會』延攬。『艾瑪斯』是一個相當龐大的體系,他們贊助超過七千個探索及研究計劃,大地、海洋、天空的,全球七大洲,所有你能想像和無法想像的生態研究。”

    余文麗輕應了聲。“我听過這個生態學會。他們有發行雜志和期刊,第四台也有他們的頻道。”

    “嗯。”寬額微垂,溫熱氣息一陣陣拂著她的腮畔,他沉吟著,靜擁著她好幾秒後,才又啟唇。“在『艾瑪斯』,我和若桐因工作關系常是聚少離多,其實兩人一路走來,卻漸行漸遠,最大的原因還是個性不合。”他低笑,有些嘲弄。“好像每一對情侶到最後走不下去,都喜歡歸咎於雙方的個性不對盤。”

    “你不是很喜歡她……喜歡到廢寢忘食、忘掉自己嗎?”如同塔羅牌中的“寶劍3”,她的紅心被無情地連刺三把劍,簡直痛斃了!

    他扯唇苦笑。

    “被忘掉的自我總有一天會覺醒,醒來了,理智更清明,把一切看得更透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為了愛情,把真正的自己壓抑住了,迎合她、一次又一次地讓步,到最後快樂變得很少,只感到無比的疲憊。我想,若桐應該也早已察覺到了,只是我們倆誰也沒點破……後來,我接手一項鯨類的研究,若桐自願加入我的團隊,而『艾瑪斯』則贊助了龐大的資金,計劃將整個研究過程記錄下來,除了出版成、譯成各國文字外,也會制作成節目,利用『艾瑪斯』在世界各地買下的電視頻道或其他影音媒體來播放。”

    他又沉默了,似乎遇到難言之處,他都要沉吟一會兒。

    余文麗沒催促他,因她也需要些時間來消化他所說的。

    貼靠著他,手指和他的五指相互扳弄,有時他揉揉她圓潤的指甲,有時換她捏捏他粗獷的指關節,雖靜,卻不再如一開始那樣抑郁窒悶。她等著他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

    終於,男性略啞的嗓音幽沉蕩開,徐緩道︰“那項研究花了我將近兩年的時間,『艾瑪斯』最後以若桐的名字向全世界發表,研究團隊的名單上沒有我。”

    “什、什麼?!”余文麗臉蛋一白,倏地抓緊他的手指。“她冒名?!她,她剽竊你的心血?!”

    範馥峰倒十分平靜,淡淡牽唇。“這其中的牽扯很多,不若表面這麼簡單。若桐這麼做,背後跟『艾瑪斯』的決策高層應該多少有些關系。”

    她沒他那麼沉得住氣,知道他被欺負,銀牙磨得好響。“王八蛋!版死他們!可惡!那些人怎麼這麼壞?一點榮譽感也沒有!什麼屁學會!”吼吼吼~~馬的三字經又千字文。

    範馥峰又是苦笑。“告上法院,整個訴訟不知要拖多久,況且有『艾瑪斯』居中操控,我能不能舉出有力證據還是個問題。那時沒想太多,只是身心俱疲,很累很累,很想找一個安靜又偏遠的地方,誰也不見,自我封閉一段時候。後來,我在緬因森林的小木屋住了一年,那里的夜空很美,每晚都可以看到滿天星斗。又後來,朋友有心牽線,我結束自閉生活,飛往歐洲,跟著朋友所帶領的一支團隊在阿爾卑斯山住了一陣子,直到去年才決定回台灣。”

    “阿峰……”芳心又痛,這次滿滿的都是為他。

    他听出那聲輕喚所包含的感情,胸口溫熱,不禁湊近啄吻著她的頰。

    “其實事情到最後,那項研究用不用我的名字發表,似乎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但若桐和我是絕對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大家好聚好散,不惡言相向,這樣也好。”

    他明明傷得很重,還說這樣也好?余文麗軟軟嘆息。

    “既然都好聚好散了,那她……她為什麼還來找你?她想干麼?”

    他再次抿唇不語,眼神古古怪怪的。

    “阿峰?”敢不給她說清楚!

    他重重吐出胸中灼氣。“若桐她……邀我加入她目前的團隊。”

    “什麼?!”那女人還真敢!

    “你不可能會答應的!叫她早早死了這條心!”

    “唔……我跟她說,會考慮看看。也許……會加入也說不定。”

    “嗄?!”貓兒眼瞠得圓滾滾的,瞪著,余文麗真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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