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虎嘯 第六章
    雨霽,天青。

    山腳下的小城鎮連結著兩條商旅必行的干道,人群往來的街道上雖談不及人潮洶涌,但仍可見忙碌旅人在此地停駐小憩的悠閑身形。

    鼎沸的市集有些髒亂,攤販中氣十足的嚷嚷聲幾乎遠勝過山林虎嘯。

    這是嘯兒不曾見過的情景。

    直到雙腳怯生生地踏進生平頭一回見到的驛站後,嘯兒才開始擔心受怕。

    她是不是太欠思量,作下了錯誤的決定?

    她知道,霍虓終是得回到屬于他的地方,她心雖不舍,卻明白。

    然而,當霍虓溫暖的手朝她遞上,輕聲詢問著是否願隨他同行,一塊生活時……她真的好心動!

    她可以不用再孤獨,不用再醒著時只想著如何獵食,睡著時又只是等待破曉,她可以有人陪著她、關懷著她……

    她真的願意隨著霍虓,離開她生活數百年的深山,可……

    她忽略了霍虓雖是虎,但他幾乎完全與人同化,在他的世界中圍繞著形形色色的“人”,這是她所害伯的陌生。

    在霍虓刻意打扮之下,嘯兒的衣著樸素的一如外頭來來往往的人群,她的發被霍虓梳束得整整齊齊,輕柔的黑紗垂系在發梢,半掩著她的黃眸及淡發,此刻她眼中的所有事物都染上一層淺淺的黑霧。

    “霍公子,您可回來了。”驛站管事一見到霍虓,立刻迎上前,“您這回在山上待得可真久。”

    “遇上了雨,給困在山洞里,所以才耽誤了行程。”

    “我還當您給餓虎吃了呢,您若是再晚個兩天,我就帶人搜山去了。”

    驛站管事與霍虓相熟數年,原因無他,只為霍虓一年總會到這山里數回,每回都暫居在驛站。

    “我瞧您是真遇上老虎了吧,您臉上那四條血痕……”雖然已結痂,但看起來仍驚心動魄。

    “遇是遇上了,不過無妨。”霍虓模模上回嘯兒“敬贈”的戰績,話是朝驛站管事回答,眼神卻笑笑地瞟向嘯兒,“都怪我貪玩,才讓虎兒給抓破相。”

    他的調侃換來嘯兒不以為然的冷瞟,暈黃的虎眸明白寫著——你活該。

    驛站管事將霍虓及嘯兒領到東邊廂房。

    “您可真大膽。上回對街的王二上山打獵,讓一頭惡虎給咬傷了腳,我看八成與抓傷您的是同只虎,趕明兒我找幾個壯漢上山除害,將那頭虎兒給獵下山來做涮虎肉,至于那身虎毛就拿來做條虎皮毯!”

    嘯兒怒意醞釀的拳兒一握,隨即被霍虓反握的大掌給緊緊包覆。

    “管事,那山里地形陡峭,終日迷霧漫漫,若要上山獵虎可真不智,別說獵虎了,一不留神還可能摔到萬丈深淵里,粉身碎骨咧。反正虎兒乖乖在深山里,也不會到城里胡鬧,何必勞師動眾去驚擾它們呢?和平相處不是很好?”

    “好是好,可光想到山里有虎,心頭怪疙瘩的……”

    “這算庸人自擾吧。”霍虓臉上笑意不曾褪下,話鋒一轉,讓驛站管事別再提及這等敏感話題,“我上山數日,城里可有捎來信息?”

    “有,孟公子派人捎來好多封急信,直催著要您回去。”管事順手將連日來擱在窗邊木櫃上的信遞給霍虓。

    霍虓連看也毋需看桌上那整疊的“急信”,就知道好友孟東野信中所用的字眼絕對不月兌——“滾回來,死鬼”,或“失去你的日子孤單寂寞,勿棄我飄零一人,倚窗盼君歸”的雲雲廢言,再不也是抄些惡心的情詩來傳達他綿綿不絕的相思,肉麻當有趣。

    “嗯,我知道了,我明日一早就起程回去。”

    “既然如此,您早歇。”驛站管事望了嘯兒一眼,心底疑惑著霍虓明明是獨身來到這兒,怎麼轉眼冒出一個小泵娘。“那……我需不需要替這名姑娘安排另一處廂房?”

    “不用,她與我一起。麻煩你替我張羅些吃的東西,在山上這幾天只有酸果子啃,挺為難我這張貪吃的嘴。”

    “好。”

    驛站管事退出了房。

    “別生氣,他方才那番話是無心的。”霍虓開口撫慰仍帶怒氣的嘯兒,他清楚她在氣惱些什麼。

    她忿忿不平,口氣火爆,“為什麼吃人的虎叫做"害",那吃虎的人呢?!”

    那男人還說要把虎皮做成毯子!他們虎兒就算吃了人也不曾將人做成人皮毯!野蠻!

    “對人類而言,咱們的確是"害"呀,否則他們何必怕咱們?對咱們而言,人類也可能是"害",這兩者是不沖突的。至于你愛怎麼稱呼那些吃虎的人都隨你高興羅。”他拍拍她氣鼓的臉頰,讓憋在她嘴里的怒焰一點一滴消減。“別同這般小事生氣,否則你將來會有更多發不完的怒火。”

    她扁扁嘴,久久才又道︰“霍虓,我沒有辦法……”

    “只要別在意他們說的話,你可以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恐怕沒辨法適應人類的生活……我沒辨法的……”她開始退卻了,心頭那顆能與霍虓共同生活的喜悅種子才初萌芽,又凋萎在不安之下。

    “你反悔了?”

    “我……”她抬眸看他,視線因黑紗的掩蔽而使得霍虓看來好像失了顏色,有些不真實。她低首輕道︰“我只是害怕……”

    霍虓握著她冷冰冰的手,等待她繼續開口。

    “我不知道怎樣去做一個"人",萬一我隨著你回去,到時我做了什麼不合宜的舉動,會害你出糗丟臉的……”

    “不會的。”

    “會的,像剛剛,我差點就要恢復虎形,狠狠撲咬那個男人……”這是她表達憤怒最直接的方式。

    “但你沒有。”他鼓勵一笑。

    “可是我伯會有下一回、下下一回……”

    “嘯兒,我曾經也不知道如何當好一個"人",我學了數百年仍只是半吊子。”根深柢固的虎性硬要扭轉為人,並非一年半載便能做到,“況且我帶你回去並不是要強迫你學習當人,而是不想見你在山林間孤孤單單……”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肩,有些寵溺,“我承諾,你並不需要改變自己,你也不會接觸到太多的人,除了我之外。”

    不需要改變自己?仍能以虎的認知,生活在人群中?

    能這般簡單嗎?

    嘯兒的細眉仍輕輕蹙著。

    見嘯兒仍存猶豫,霍虓再道︰“再不,今晚你再好好想想,若你真不願同我走的話,那就留下來吧,我親自送你回山里。”

    “我……”可她不想與霍虓分開呀!

    “不用急著回答,明天一早你再告訴我答案,我不會強迫你。”

    霍虓無害的笑臉及長指輕彈的清脆響音,是她合眼之前的最後景象及唯一的聲音。

    接著,嘯兒在瞬間失了意識。

    霍虓抱起癱軟在桌緣的她,含笑的唇角並不見太多歉疚,緩緩將她送到床鋪上,為她蓋妥錦衾,在她眉心的傷痕烙下輕吻。

    “我承諾不強迫你,但我不保證不用卑鄙的小人手段噢。”

    尤其方才听到驛站管事那席“獵虎”言論,他怎可能放心讓她獨自回歸山林間,然後每日憂心仲仲地煩惱著她的安危?

    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他也絕不會勉強自己去做。

    “虎女圭女圭,好好睡、乖乖睡、慢慢睡,等你醒來,咱們就到家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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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湘夜雨,新煙凝碧。

    華燈初上,倦鳥歸巢——

    “少爺回來了!”

    佔地不甚寬廣的簡樸府邸,輕而易舉地被這聲喜嚷給籠罩。

    “快來人呀!少爺回來了!”

    一名粉女敕小女婢提著裙擺喳呼,而她嘴里所謂的“來人”,也只包括了正窩在房里為少爺處理公務的孟東野及她自己。

    “對了,傘,傘在哪?我得去接少爺下馬車,萬一他淋了雨如何是好!”

    忙碌的小粉蝶又急忙奔回廳里,待她尋到紙傘的同時,霍虓已踏進廳里。

    “少爺,傘、傘……”她吶吶地看著傘,又看看霍虓。

    “用不著了,我已經進了屋。”霍虓橫抱著嘯兒,發梢及衣衫都沾染上一層薄亮的雨珠。

    “那、那……”小女婢原來架構好的行事順序——接少爺下馬車、打傘、領少爺進屋、倒茶——陡然被打亂,害她慌得不知所措。

    “寬心,替我倒杯熱茶來提提神,好嗎?”霍虓善解人意地對小女婢道,實則是助她恢復行事順序。

    自小看著寬心長大,他很清楚她一板一眼的思考模式。

    “好。”明白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的寬心吁了口氣,忙不迭去端來熱茶。

    “你、還、知、道、要、回、來,——”

    操勞了整整數日未寐的孟東野,氣若游絲的嗓音吹拂在霍虓耳畔,挾帶著死不瞑目的淒厲鬼調。

    “孟大公子三十道催魂急詔,小的怎敢不從?”霍虓連頭也不回,笑道。

    孟東野哼了聲,流轉的目光定晴瞧著霍虓臂彎間的女子。

    “你倒好!我幫你擔公務,你給我去找女人,還正大光明的帶回府來?!”一肚子的不滿瞬間爆發,讓孟東野的聲調恢復正常。

    “小聲點,吵醒她就不好了。我先抱她回房,安頓好她之後,我再來安撫你那滿腔的怒火。”霍虓丟給孟東野一個笑容。

    “給我等等。”孟東野扣住霍虓的肩頭,指了指自己雙眼下方那層厚重的黑影,“我倒寧可吵醒她,然後你抱我回房,讓我狠狠地補個十來天的睡眠,最後你再去安撫她那滿腔的怒火。”

    他提供另種方式讓霍虓選擇,倏然看到霍虓俊俏的臉上多了幾條疤痕。

    “你毀容了?”依傷疤的角度、長度及寬度,看來頗似某種女性動物給耙出來的曖昧印記。

    “沒這麼嚴重,過數天月兌了痂就好了。”

    “女人抓的?”孟東野沉聲問。

    他摩拳擦掌,一副“我在家做牛做馬,你給我上外頭打野食”的猙獰惡剎樣,擺明只要霍虓點頭應是,便會賞他一頓結結實實的拳腳伺候。

    “母小虎抓的。”霍虓實話實說。

    “你又上山去了?”孟東野翻翻白眼,嘆口氣,“虓,你到底在找什麼?這些年來你從不肯明說,不肯讓做兄弟的幫你,每年冒著危險上山,我還真怕哪天你被深山里的猛虎給吞了,連根骨頭部尋不回來。”

    “東野,謝謝你的關心和詛咒,不會有這麼一日來臨的。”他別去欺負其他虎兒就阿彌陀佛,哪還輪得到虎兒來吞噬他?

    “你究竟是哪來這麼大的自信?”孟東野反諷。

    “因為我太懂老虎的習性。”霍虓邊說邊模模嘯兒的發,“它們向來很乖巧,像只大貓似的,你會怕只貓嗎?”

    “貓?!如果那只貓巨大的像前街李家大門口拴的肥狗,嘴里又咬了顆人頭,我承認——我怕。”拿柔順小貓與猛虎相較,真不知死活。

    霍虓輕笑。這番話若讓嘯兒听到,又免不了一頓火氣。

    陡然,兩個男人身後傳來瓷壺瓷杯踫撞的聲音,兩人回首便瞧見寬心雙手不斷發顫,白慘慘的臉上瓖嵌著驚恐的淚眼。

    “你、你們在說、說什麼虎的……”她的聲音抖得幾乎破碎。

    孟東野暗叫聲慘,他們忘了在府邸里,“虎”字是絕對禁忌!

    寬心怕虎,已經到達聞“虎”色變的地步了。

    “你听錯了!”孟東野忙道。

    “不……我真的听到了……”她渾身抖顫不已。

    霍虓的掌輕拍在寬心肩上,無聲無息將穩定情緒的妖力灌注予她。

    “寬心,將茶水擱著,你快打翻了。”他柔聲道。

    寬心混濁的眸子有片刻茫然,緩緩回神,她眼底原先的恐懼已全數消失。

    “啊……嗅。”她愣愣應聲,斟妥茶水,動作仍有些輕顫。

    孟東野微愕地盯著前一刻害怕得像要抖散渾身骨骸的寬心,下一瞬間竟像無事人一般——這情況並不只在今天發生過。

    “少爺,喝茶。”

    “謝謝。”

    “東邊來的野人,你要不要一杯?”寬心拎著茶杯,喊著她向來專用的昵稱。

    “你……你沒事了?”為什麼只消霍虓一句話,一個拍肩的安撫,寬心就好似忘了方才發生啥事?孟東野心存困疑。

    “我會有什麼事?你到底要不要喝茶啦?”寬心嘟著嘴,孟東野答非所問,讓她無法繼續進行她腦中規畫好的下一步驟。

    “要。”孟東野心中雖狐疑,但也只能乖乖接過寬心遞上的茶杯。

    寬心轉向霍虓,“少爺,我幫你拿了條干淨的巾子拭發,然後等會兒幫你燒水浴沐,等你浴沐完再來送些蓮蓉包子給你嘗嘗。”她細數著她安排好的行程。

    “好,不過你去燒水前,先替我找些姑娘穿戴的衣裳,等會兒她醒了,好讓她淨身。”她,自然是指嘯兒。

    算算時辰,嘯兒也該睡夠了。

    寬心頓了頓,小指頭扳動算數著,半晌才漾起笑容,“好,我知道了。”

    每回要交代寬心辦任何事項,必定得仔細告訴她是在哪一個步驟前後去辦,如此一來才不會打亂了她認定的行事順序,否則被搞亂的寬心會弄得一場胡涂。

    “少爺,你帶回來的姑娘是少夫人嗎?”

    寬心的問句來得突然,害得霍虓一口熱茶全數噴到倒楣鬼孟東野臉上。

    “你好髒——”孟東野揪住霍虓的衣領,粗暴的動作喚醒了沉睡的嘯兒。

    睜開眼的嘯兒被那張驀然逼近的陌生臉孔給嚇到,她沒有任何驚聲尖叫,五指利爪出自本能地撕扯——

    一連串的動作在瞬間完成。

    在場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更沒有人動——除了孟東野右眼下方橫越鼻梁,直達左下臉頰那四條爪痕正潺潺流出的鮮血。

    鮮血,淌滿臉頰。

    痛覺,開始蔓延。

    “東野,痛的話可以叫出來,不用強忍。”霍虓開了口。那種利爪撕裂皮肉的痛,他嘗過,所以他能體會孟東野此刻的心境。

    嘯兒喉間仍流泄著低咆,戒備地死瞪著眼前的人類。

    “好了,嘯兒,沒事的,東野是我的朋友。”霍虓安撫地將嘯兒輕壓進自個兒胸膛,再朝呆立在一旁的寬心道︰“寬心,別急著替我燒水沭浴,先幫東野拿些傷藥和白巾來包扎。”

    事有輕重緩急,否則等寬心辨完所有她腦中該辨的事之後,東野的血也流滿一缸了。

    “喔。”寬心領命而退。

    “她……她抓傷我……”孟東野兀自震驚,鼻口間全是血濃腥味。

    那爪子怎麼如此銳利?

    霍虓忙著對懷中嘯兒又哄又拍,完全沒空閑搭理好友的錯愕呢喃,“嘯兒乖,別怕別怕……好可憐,看你嚇成這模樣。”

    孟東野回神,瞪著好友,“喂喂喂,受驚嚇的人是我耶!你安慰她安慰個啥勁?!”不安慰破相毀容的人也就算了,竟然還去安慰使壞傷人的暴徒?天理何在?!

    “擦擦,你的手被血給弄髒了。”霍虓直接用方才拭發的白巾為她擦淨縴白細指,“下回不可以再這麼胡來。”

    孟東野听得差點咯血!

    听听!他的血“弄髒”了那丫頭的手!

    孟東野拍案起身,捂著臉上淌血的長痕就要往廳外定。

    霍虓終于挖出一小塊的良心,詢問起好友,“東野,你要上哪去?寬心已去為你準備傷藥。”

    “我決定現在、立刻、馬上收拾包袱,滾回家吃自己!至于進奏院的報狀就勞煩"霍邸吏"您自個兒承擔吧!我就是活該倒楣犯賤才在每回你去辨私事時窩在房里模仿你的筆跡,一字一字擬妥報狀!哼哼,你就待在這好好安慰你的小美人,我等著看你被房那疊公文給壓癱嗝屁,到時我會為你送上清香三炷!”

    翻臉了!

    眼尖的霍虓瞧見寬心正跨過門檻,馬上開口,“寬心,先不急著幫東野上藥,立刻擋住他的腳步!”

    “噢。”寬心當下將手上的藥物全塞到孟東野懷里,軟女敕女敕的藕臂一攤,卡在門口。

    “你干啥這麼听他的話?!”孟東野一臉懊惱,又無法推開她。

    寬心理所當然地揚起下顎,“因為他是少爺。”

    “該死——”孟東野捂在臉上的手掌爬滿鮮紅,而他方才那陣激動咆吼,牽動出更多的血液。

    寬心攀在門框,圓滾滾的眼直盯苦孟東野血流滿面的模樣,眉心攬蹙了些。思量片刻,她放下了右臂,改以右腳舉直到門框邊,很像某種動物撒尿的動作,相當爆笑。

    空閑的右手由孟東野懷中取來傷藥,菱嘴咬開瓶塞,開始在四道血痕上涂涂抹抹,成功阻止了奔流的血勢。

    霍虓看著眼前這幕,不由得輕笑。

    寬心幾乎不曾在前一項事情未完成之時,便接續下一件事,由此可見,東野這幾年來的努力可不是獨腳戲。

    趁著寬心為孟東野料理破相的臉龐時,霍虓低首,正巧對上嘯兒仍處于迷惑的小臉。

    “怎麼了?”他的嗓音正巧能容兩人听聞。

    “我為什麼會在這?我們不是該在驛站嗎?”

    “是呀,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

    “因為你睡得好沉,叫也叫不醒,我又必須趕回城里,所以只好直接帶著你上路。”霍虓笑得好正直,全然看不出半絲的虛偽及內疚。

    “可……可你說要給我考慮……”嘯兒咬著下唇。

    “那你考慮得如何?”霍虓順著她的語意接續,揉合著淺笑及算計的精明又隱隱約約浮現在他矛盾的眉宇間。

    “我……我還沒考慮……”她只記得自己睡著了,其余盡是一片空白。

    “那就甭考慮。”霍虓輕環著她,細聲道︰“瞧那兩人,你所會接觸到的人,只有他們,別擔心,在這府邸中沒有其他奴僕。”一方面也是他的劣官薪俸養不了太多張嘴。

    嘯兒抬眸,瞧著站在門扉前的一男一女。

    “方才被你抓傷的男人是東野,別被他的嗓門嚇壞,他心很軟的。東野在西鎮有座屬于自己的府邸,不過大多數時間他仍與我們一塊住在這里,方便公事上的處理。”霍虓低沉好听的聲音帶領著她認識那兩個人類,“另一個娃兒是寬心,今年不過二八豆蔻,府邸許多大小事全靠她包辦,性情挺好相處,你會喜歡他們的。”

    嘯兒頓了頓。

    她不知道……她怎可能有辦法與人類好好相處,甚至喜歡上他們呢?

    她是只虎呀!

    “可……可我抓傷了那個男人,他應該……應該會氣到想殺我吧?”

    人類不都如此,一旦牲畜傷害了人類發膚,唯一的下場幾乎就是被誅殺,無論它們是自保或其他因素……

    霍虓瞟向孟東野一副疼得齜牙咧嘴卻又挾帶尷尬傻笑的模樣,微微一笑,視線又回到嘯兒身上。

    “不會的,相反的,東野現在一定對你感激得五體投地。”他拍拍她愈發困惑的小巧花顏。

    因為嘯兒可是無形之中推了東野及寬心一把,讓數年來撲朔迷離的細微感情總算探出頭緒。

    即使那兩只呆頭鵝還毫無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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