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笨猴子妹 第七章
奄奄一息的李齊直接被送進藥居,安靖王府頓時陷入混亂。
“不許……把她帶走……”為了保住侯天兒,李齊強撐著最後的意識,對娘親說完這句話後,便陷入昏迷。
獨生子性命垂危之際,安靖王妃已經沒心思顧及這種小事。
“韓允,齊兒他……”
“王妃,最好派人快馬進宮,請王爺盡速回府。”李齊這次不僅傷重,還發了病,他沒有把握能救回他的性命。
“你是說……”安靖王妃瞠大眼。不要、不要是她以為的那樣!
“我會盡力,可是你要有心理準備。”韓允沉重地說。
盈眶淚水滴了下來,安靖王妃捂著嘴,無法接受地痛哭失聲。
“你,快馬進宮請安靖王爺回府,快去!”馨平公主轉身吩咐護衛。
“是,公主。”護衛領命,飛快離去。
“各位,請你們先出去。”
“韓允,我請求你,請你一定要救齊兒啊!”安靖王妃抓住他的手哀求。
“王妃,我和文希一定會盡力搶救,現在就請王妃到外頭等候消息。”
“我……不能留下來嗎?”安靖王妃聲音顫抖不已。
“王妃,別讓我們分心。”
“好、好,我出去。”她急切地說︰“你們也全都出去!”
所有人魚貫步出,在藥居外等待消息,房里只剩下韓允、段文希、小風子,還有仍被握著手的侯天兒。
“李齊他……他傷得很重嗎?”除了恐懼,她眼底還有著深深的迷惑。
“很嚴重。”韓允冷聲道。他在生氣,氣李齊的不自量力,什麼爛身體還敢逞強英雄救美!“但若只是傷勢部分,我還有把握救回。”
“這話是什麼意思?”侯天兒不懂。
“他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很糟糕,只是一直瞞著你,沒讓你知道罷了,在被馬煬中的時候,他發病了,還很嚴重。”韓允沒有看她,緊急處理好李齊的外傷之後,他拿出金針,望向段文希。“文希,他的肺部積了血,呼吸困難,再下去恐怕會窒息,我需要你的幫忙。”
段文希立時便了解他要做什麼。
“我知道了。”他也拿出自己藥箱里的金針。
韓允點頭,轉向小風子交代。
“小風子,照我開的藥方抓藥,加四碗清水,用文火熬煮,滾了之後,每半個時辰離火半刻,三次之後,把藥端上來。”
“是,師父。”小風子飛快的到隔壁抓藥去了。
韓允和段文希同時拿起金針。
“可以吧?”韓允問道。
“沒問題。”段文希點頭。
韓允終於望向侯天兒,“你讓開些。”
她退到一旁,兩人的手依然交握,擔憂地望著李齊。
師兄弟相視一眼之後,在韓允一聲“落”之後,兩針同時扎下,依序在李齊全身各大穴位下針。兩人氣息一致,起落一致,絲毫不敢有所偏差,試圖救回氣息微弱的李齊。
漫長的兩個時辰過去,兩人滿頭大汗的收針,這時,李齊緩緩張開眼楮,恢復意識。
“小風子,藥!”韓允立即喊。
“在這兒。”小風子趕緊端上。
“文希,扶著李齊的頭,小心點,別讓他的斷骨移了位。”韓允吩咐著。
段文希聞言將他的頭稍稍扶起。
“天……”李齊虛弱的發出一個字,便痛得出不了聲。
“在那兒。”韓允招手,侯天兒旋即靠了過來。
“李齊,你怎樣了?”她急間。
“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先把藥喝了!”韓允微惱。
李齊慢慢將藥飲下,之後,段文希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平,退開。
侯天兒馬上頂替他的位置。
李齊費力的露出一絲微笑,“我……沒事。”
“真的嗎?”侯天兒不安的問。
“侯天兒,你沒瞧見李齊很虛弱嗎?難不成你還要他安慰你?”韓允沒好氣的說。
“允……”李齊輕喚。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說行了吧!反正等你死了,她就知道了。”他氣惱的走到一旁坐下。
侯天兒一驚,“李齊會死?!”
“沒錯,他會死!”回話的是段文希,“本來還能撐個一年半載,不過這次又傷又病,太嚴重了,他的身子無法承受。”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望向李齊,“如果早點告訴我,我就……”
“你就怎樣?不會讓他為了討你歡心『賣命』嗎?”韓允哼道。
段文希則眼神一閃,熱切的盯著她,似乎在期待些什麼。
“允、文希,讓我和天兒獨處一下,半刻之後,再讓其他人進來。”李齊痛苦的吸著氣,每吐出一個字,體內就益發疼痛,可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子,必須做好安排。
“不,我要留下。”段文希立即拒絕,他不想錯過任何可能發生的事。
“文希,跟我出來!”韓允知道李齊的打算,扯著他走出房。
“師兄,我要留下啊!”
“別說了!”韓允硬是將他拉出房門,順手將門帶上,開始應付門外的一群人。
房里--
“李齊,你等等,我馬上讓你好起來。”侯天兒趕緊拿出荷包。她一直以為他只是身體有點差,所以沒想到要給他吃蟠桃。
“天兒,別費事了,我有話要告訴你。”
“不不不,你不知道,我真的可以讓你好起來喔!”侯天兒從荷包中拿出蟠桃,默念咒語。
李齊訝異的望著那顆小小的桃子慢慢變大,“這是……”
“是蟠桃,你趕緊把它吃下。”她將蟠桃湊近他的唇。
一股香氣竄進他的鼻腔,霎時,他感覺到身體的疼痛竟然稍微得到紆解,暈然的腦袋也變得較為清明,讓他有點錯愕。
“快啊!”侯天兒催促著。
李齊不由得張開嘴,咬了一口蟠桃,那股芳香瞬間在嘴中散開,滋味甜爽、鮮女敕多汁……
奇怪,他應該是沒有味覺的啊!
他又咬了一口,隨著一次次咀嚼、吞咽的動作,他明顯的感覺到疼痛漸漸消失,吃完了整顆蟠桃後,他身體的病痛不僅痊愈,身體狀況甚至比六年前好。
“怎樣?”侯天兒笑望著他。
“天兒,這……”真是太神奇了!
“如果你早讓我知道你的病情,也不用多受這些苦了。”她有點不滿的說。
李齊坐了起來,輕撫她微鼓的臉頰。
“抱歉,天兒,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那段日子是他病後活得最輕松快樂的,而那全是因為她的笑容,與其要看她愁苦的面容,他寧可什麼都不說。
“算了啦!大家都很擔心,你還是趕緊出去讓大家看看吧!”
“不行,還不可以。”李齊搖頭。
“為什麼?”她不解。
“天兒,你想想,我們要怎麼解釋這種奇跡?”
“這……不能老實說,對吧?”她點點頭。
“是不能老實說。”說出去肯定會引起大騷動,會為她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你已經好了呀!韓允和段文希是大夫,他們一定會知道的。”
“所以只能讓他們知道,我相信他們,你呢?”
“我相信你。”侯天兒粲笑。
“天兒,”他忍不住將她擁進懷里,“告訴我,這麼珍貴的寶物,你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吃下?”他痊愈了,可以毫無顧忌的愛她,所以,他想要知道她的心意。
“因為你快死了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李齊一愣,輕輕將她推開,認真的望著她。
“就這樣?”不是因為她喜歡他……愛他嗎?
“要不然呢?”她偏頭疑惑地望著他,“臥龍當時也是快死了,所以我也拿一顆蟠桃給它吃啊!物盡其用,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呀!”
臥龍……也吃了一顆?
她竟然將這麼寶貴的仙物給一只狗吃?!
李齊突然撫額低笑了起來。是啊!他不應該覺得意外的,這就是他所認識的天兒,純真、善良、毫無心機,在她心里,他和臥龍是沒有差別的。
“李齊,你怎麼了?”侯天兒疑惑地看他。
李齊笑著搖搖頭,看來他想要抱得美人歸,還需要更努力些。
不急,反正他現在身強體健,可以全力研究怎麼偷她的心,倒是有件事,得趕緊處理,免得夜長夢多。
“天兒,你出去幫我請允和文希進來,只請他們兩個就好,你也要進來,別留在外頭,知道嗎?”得先跟他們兩人解釋清楚、套好話,其他的之後再說。
“你說……你好了?”韓允訝異地審視著李齊。的確,面色紅潤、眼楮有神,明明胸骨斷了數根,卻還能起身。
韓允上前解開纏在李齊胸前的布條,發現大片瘀血不見了,他再小心翼翼的進行觸診,發現骨折也好了,就連他身上的大大小小傷疤也全不見了,他的肌膚宛如新生兒般無瑕。
不信邪的又拉起他的手腕把脈,脈象顯示他的身體狀況好得不得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眨眼間你就全好了?”真令人難以置信啊!
“是侯天兒,對不對?”段文希立即道,熱切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他就知道,所以他才不想出去的嘛!可恨啊!
“文希,你怎麼會知道?”李齊訝問,一邊穿回衣裳。
“因為我看過她在眨眼間讓快死的臥龍活蹦亂跳,可是沒看見她是怎麼做到的。”段文希解釋。
“所以你才會追著她跑?”李齊恍然大悟。
“對啊!要不然你以為我很閑嗎?”段文希沒有察覺他的心思,很直率的回答“說!侯天兒,你是怎麼辦到的?是不是有什麼靈藥?”
“你自己跟他們說。”侯天兒將發言權交給李齊,因為她無法拿捏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說。
“我可以告訴你們真相,不過你們必須答應我,所听到的一切,絕對不可以傳出去。”
“好,我們答應。”兩人都回答得干脆。
李齊便將侯天兒的來歷都告訴他們。
兩人先是驚愕、不信,接著驚奇,接受,然後便爭相想要看蟠桃長什麼模樣。
於是侯天兒將荷包拿出來,遞給他們。
“原來就是這個。”段文希一看見那個荷包,恍然大悟的說。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將這種寶物給狗吃?!你瘋啦?!”韓允搖頭,拿著那顆僅剩的蟠桃,無法接受她的愚蠢。
“可是臥龍快死啦,我當然要給它吃啊。”
“它只是一只狗!”韓允聲音拔高。
“允,這就是天兒啊。”李齊微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韓允一頓。是啊,這就是侯天兒,蠢到了極點!
“反正吃都吃了,總不能叫臥龍把蟠桃給吐出來吧。”韓允無奈,將蟠桃收進荷包里,還給她。“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有何打算了吧?”
“暫且將我已痊愈的消息壓下。”
“壓下?連王爺和王妃都要隱瞞?”
“沒錯,除了我們幾個之外,其他人全都隱瞞。”
“為什麼?如果你擔心的是天兒,我想你的顧慮是多余的,王爺和王妃感激她都來不及呢!”
“你是擔心天兒的來歷被發現嗎?”段文希猜測道。
“如果擔心這點,最多,瞞下她的來歷便成了。”韓允看了她一眼。
“天兒的來歷只是其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其他。”李齊沉下臉,眼神精銳。
韓允和段文希相視,不解他話里的意思。“說來听听。”
“那匹馬明明已經累垮了,卻又突然發狂失控,難道你們不覺得事有蹊蹺?”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動手腳?”韓允訝問,旋即想起方才馨平公主對他提及的事。“等等,李齊,剛剛馨平公主說在鞠場看到一抹可疑的背影,你認為這與馬兒發狂有沒有關聯?”
“誰?”
“她說有點眼熟,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她推斷應是在王府里見過,卻不熟的人。”
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神情肅穆。
“李齊,你要我們怎麼配合?”韓允口氣凝重的問。
得知兒子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安靖王爺夫婦喜極而泣,頻頻對韓允和段文希道謝。
何璧任則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馨平公主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後,被逐出安靖王府。
韓允則以全心救治李齊為由,規定了固定的探病時間,甚至將所有的守衛撤出延祥園,以防李齊神采奕奕的模樣被發現。而馨平公主在皇上的命令下,不得不先行回宮,讓他暫且逃過她的“蹂躪”,這可以說是他從這團混亂中,得到的最大好處。
一切都很好,可是,這幾天侯天兒卻常常發呆。
“……天兒、天兒!”
李齊不知叫了多久,可她依然沒有反應,手肘頂著膝蓋,雙手托腮,呆呆的坐在房外的台階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又怎麼了?”韓允尾隨他從房走出來,身後還跟著段文希。
方才他們正在商討最新的發現,之前發狂的馬兒已經追回,但依舊焦躁不安,頻頻踏步,而在他們檢視它的身體時,竟發現它的臀部被扎了一根針,身體及頭部也有些像是被小石子擊中的傷痕,他們推斷出那些傷痕若不是奔逃在外所受的傷,就很有可能是當天有人在暗處控制馬兒奔跑方向所留下的證據,再綜合李齊之前提出的疑點,他們幾乎可以肯定有人蓄意謀害他。
因此,韓允馬上被指派通知馨平公主的任務,要她盡快想出在鞠場見到的那抹背影是誰。
唉!他好不容易才擺月兌她耶,現在卻要自投羅網。
“為什麼她這幾天都這個樣子?”段文希蹲在她面前,不解的問。
“我也不知道。”李齊聳肩。
“李齊,你怎麼不問她是怎麼回事?”韓允開口。
“我希望她能主動告訴我。”不過似乎還有得等,而他已經快等不下去了。
段文希在她眼前晃著手,可是她依然沒反應。
“老天,這未免也呆得太嚴重了吧!”搖搖頭,他投降,起身讓位。
“天兒。”李齊蹲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臉頰,終於將她的神智喚回。
“嗯?咦?你們好了?”天兒眨巴著大眼,努力回神。
“早就好了!”段文希哼道。
“天兒,你有心事?”李齊凝視著她,關心的問。
“心事?沒有啊!”她疑惑的搖頭。
“那為什麼這幾天你老是出神發呆?”不能告訴他嗎?對她來說,他還不是能分享心事的人嗎?
“這……我只是有個疑問啦,不是什麼心事。”她不好意思的說。
“什麼疑問?”
“就那天……你快死的那天,我看見好多人都哭了,流了好多眼淚,尤其是王妃。”
“這是什麼疑問?”韓允翻了個白眼。
“天兒,你的疑問是什麼?”李齊用眼神示意他們倆先離開。
兩人看出他的嚴肅,聳聳肩,便離開了。
“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難過到流淚?”她真的不懂,他們的眼淚是在什麼情況下流出來的?為什麼她就不會?
“天兒,你沒哭過嗎?”他頗為驚訝。
她搖頭,“在水廉洞的日子無憂無慮,沒什麼事好傷心的,所以……我從沒哭過。”
“天兒,有些人就算很難過,也不輕易流淚,像我爹,那天也是很傷心,可是他就沒有流淚。那是堅強,不是不會哭。”
“有的,王爺他流淚了,不過可能是因為他是『安靜』王爺,所以他連哭都很安靜,不像王把那樣。”
李齊失笑,改天得告訴她,此安靖非彼安靜。
“天兒,也許是因為你認為我不會死,所以才沒哭吧!”
“可是那天看到你倒在我身上,我的心就好痛好痛,痛得我以為我是不是也受傷了,還在心里一直問我們猴老大,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痛?後來听到韓允他們說你會死的那一剎那,我也是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像快要死掉一樣,要不是我很快就想到有蟠桃可以讓你吃,我搞不好會這樣痛到死掉!”
李齊驚喜,“真的?你會為我心痛?為我難過?”
“對啊!”
嗯,等等,他先別高興得太早,也許就像“蟠桃事件”一樣,她對瀕死的“動物”都會覺得心痛也說不一定。
“天兒,當初臥龍快死的時候,你也那麼心痛、難過嗎?”
侯天兒微愣,偏頭思索,好一會兒之後,露出迷惑的表情。
“奇怪,不會耶!我只是覺得它很可憐,難過當然有,卻不會有那種自己會跟著死去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
“太好了!”李齊心情愉悅極了。“天兒,我知道為什麼了。”
“真的?為什麼?”
“那是因為你喜歡我啊!”輕輕的將她擁進懷里,李齊覺得好滿足。老天,勝過那只狗的感覺真好啊!
“喜歡你……』侯天兒靠著他好一會兒,才推開他。“不對,我也喜歡臥龍啊!”
“你對我的喜歡和對臥龍的是不一樣的。”李齊向她解釋。
“哪里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你的感覺,你不是說過,會為我心痛難過,對臥龍,只是覺得它很可憐、同情它,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
是這樣嗎?為什麼她覺得听完更迷惑了呢?
“不要急,天兒,往後還有很長的時間,我會陪著你一同體驗人生。”
她很純真,尚不懂情愛,不過沒關系,他會慢慢教會她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