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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息橋下的約定 第二章
    前往義大利威尼斯的飛機上,修若娜既緊張又興奮,情緒高亢得幾乎睡不著覺。

    想到自己能夠順利爭取到這台灣區唯一的代表名額,而且是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服裝新秀一同前往威尼斯參加Sergio集團新銳設計師的最後甄選,她就忍不住在心里直呼自己實在大幸運了。她想,這一定是父親在天之靈的庇佑。

    是的,父親已經辭世兩年了,失去唯一的親人,修若娜只有靠著對工作的熱誠努力走過這些傷心,終於辛苦有了成果,她深深的感謝父親,因為是父親給她這份勇敢的力量。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恩之餘遂而從手提的隨身行李拿出一本棗紅色的。

    整理行李的時候,李筱蓉在衣櫃角落意外發現的東西——父親的日記本。

    “若娜,你還要帶些什麼東西?威尼斯現在的天氣應該還是有些冷吧?”因為出發的時間十分緊迫,她自告奮勇的來幫修若娜整理行李。

    “嗯,我想還是需要帶件保暖的外套。”

    “外套太厚重了,你的行李應該要輕便一點,對了,上回送你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呢?”

    “喔,應該被我收在衣櫃里吧!”修若娜不甚肯定,因為她正埋頭整理她打算要帶去的設計圖。

    李筱蓉逕自走去她的房間翻箱倒櫃的找,忽地,在最下層的抽屜里,她發現了一本棗紅色的,有些發黃。

    “娜娜,這是什麼束西?”李筱蓉拿著走來。

    循聲別過頭,“什麼東西?”她一頭霧水。

    “這個,”她揚手晃了晃手里的,“在衣櫃最下面的那個抽屜找到的。”

    修若娜納悶的接了過來,隨意的翻動這本陳舊的。

    “唔,好像是日記。”李筱蓉蹲子靠了過去。

    “是我爸爸的,這是他的字跡。”修若娜有些意外。

    記得父親的遺物,她都已經妥善收整,怎會有這落網之魚?

    她一翻動,里頭掉出一張明信片,灰沉沉的色調透露著異國的旖旎。

    “哇,是威尼斯的嘆息橋欸。”李筱蓉大嚷,因為這可是她夢想中的國度。

    翻過明信片,上頭寫著,“我希望,每一年的復活節,都能和你在嘆息橋下親吻,我希望,神會听見我們的祈求,賜予我們相愛的旨意。”修若娜低喃的念著那溫柔的字句。

    “哇,好浪漫,原來伯父年輕時候也是個多情種欸!要是我和伯父年紀相當,一定會為他心動的。”李筱蓉忍不住的陶醉起來。

    修若娜沒有回應,逕自翻閱著父親的日記,她意外發現,這里頭竟然記載了父親和母親認識相愛的點點滴滴,紀錄就從第一天的相識開始。

    她像是渴求文字的蟲子,一字一字的吞噬著父親的寫,每一句都是對母親最深的愛戀,最深、最深……

    驀然,修若娜臉色僵硬的闔上日記。

    “怎麼了?怎麼不再繼續看下去?”她看得正過癮呢!

    “爸爸太傻了,我的母親當初因為離不開優渥的生活,所以選擇狠心拋下我們,像她那樣自私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父親如此真摯的愛情。”修若娜紅了眼眶,為父親的痴情抱屈。

    “你怎麼知道伯母是因為離不開優渥的生活?”李筱蓉問。

    “要不然她怎麼會從來沒想過要見我一面、見爸爸一眼?”修若娜激動的說。

    記憶中,母親的臉孔永遠是模糊的,盡避在父親的陳述中,她是那麼的善良而且美麗動人,但是被母親遺棄的傷,卻深深的烙印在修若娜的心里,即便這麼多年了,她仍無法釋懷。

    “娜娜……”李筱蓉懂,她懂修若娜對母親的渴望跟怨懟,那是一種很深刻的矛盾,又愛又恨的矛盾。

    當天晚上,一個人的夜深人靜,修若娜按捺不住,又從枕頭底下拿出了父親的日記,一字一句的讀著……

    直到最後一頁的最終一句,父親用堅定的口吻寫著︰

    按活節那天,嘆息橋下的約定,不見不散。

    按活節那天,嘆息橋下的約定,不見不散?修若娜心里浮現了疑問,也回想起父親告別人世前的失望模樣。

    她嘆了一口氣,很深沉的無奈。

    當年的嘆息橋之約沒有實現,要不,在面臨生命的終點時,父親不會遺憾的這麼對她說

    “娜娜,真希望我還有氣力到義大利一趟,在復活節那天再看一眼嘆息橋。”

    那是父親這輩子最深的遺憾,當下,修若娜打定主意,這一次到威尼斯參加甄選的同時,她要代替父親重游一趟嘆息橋,了卻那無緣的等待。

    抱著父親的日記本,她凝望著機艙外的領空,心里有著復雜情緒在交錯,一股是勇敢面對未來人生目標挑戰的希望面,另一股則是充滿遺憾憐惜的傷感。

    直到飛機降落在威尼斯的機場跑道,修若娜知道接下來的考驗將關系到她未來的人生,因為她是台灣地區參加最後甄選的唯一人選,整個服裝界就等著看她這個新秀設計師的表現,肩上所背負的不單單是她畢生的個人夢想,還有更多人的期待。

    冗長的通關後!修若娜真的感到疲憊了,可是內心的情緒卻是激昂的,她拉著行李,環抱著她心血結晶的設計圖,努力找尋當地負責接待的人。

    機場人山人海,超乎她想像的繁忙。

    盡避也有一六五的苗條高度,然而杵在這些人高馬大的西方人群里,她還是顯得嬌小。

    尤其連續十幾個小時都沒有好好休息,壅塞的人群搞得她腦袋更是昏沉不已,修若娜感覺自己像是來到巨人世界的小矮人。

    緊緊抱住設計圖和行李,她張大眼楮努力找尋目標,就在她發現自己根本完全失去方向的同時,冷不防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面前整個沖擊而來。

    砰!她閃避不及,整個人竟然瞬間往後仰倒而去

    “啊……”

    修若娜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頹然倒下,心一冷,手一松,懷里的設計圖絕望的滾了一地,她以為這次要摔得頭破血流了,連忙驚慌的閉上眼楮。

    完了,她該不會就此一命嗚呼,還是摔壞腦子失去記憶,抑或是腦部受傷嚴重半身不遂,那她的人生怎麼辦?她的設計師夢想、她的設計圖,還有她答應父親的嘆息橋之行……

    修若娜倒下的瞬間,所有可怕的下場都在她腦海里出現過,唯獨,就是不包括這個——

    撞擊的痛楚並未如預期般到來,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暖得叫人幾乎要全然的放松睡去,鼻息間依稀嗅到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爽冽清新……

    就在她短暫陶醉之際,下一秒,臉上傳來十分尖銳的痛楚,逼得修若娜猛然睜開眼楮。

    “好痛!”她詫異的驚呼。

    一張半大不小的臉氣呼呼的出現在她面前,是個約莫六、七歲的混血女娃兒,瞠瞪著雙眸凶神惡煞似的睨著她,用奇怪口音的中文嚷嚷,“你在干什麼,還不給我爬起來。”雙手擦腰,凶巴巴的模樣。

    “我?你……”修若娜完全模不著頭緒。

    這時,腦門上傳來一記悶笑,她順勢仰看而去,一張東方男子年輕俊朗的臉孔就近在咫尺。

    唔,黑色的頭發凌亂中帶有瀟灑、深邃的眼眸勾人心神,薄稜的唇挑勾起一抹笑,煞是好看。

    “嗯?你是誰——”修若娜直覺問。

    “宿文棠。”回答的嘴帶著淺笑。

    女娃兒不甘心被忽視,湊上猙獰的臉孔,“討厭,起來,你快起來!”又故計重施的在修若娜臉上掐了一把。

    “啊,好痛、好痛,別……”她哀喊討饒。

    “萊麗,別這樣。”他試圖制止女娃兒的放肆,繼而忍俊不禁的對修若娜說︰“小姐,你再不起身站好,我敢保證她會繼續這麼掐下去。”

    笑啥?這家伙讓修若娜覺得有種存心看好戲的意味,她忍不住皺眉遷怒的賞他一記白眼。

    唷,還敢瞪她的文棠哥哥!

    彼不得許多,胖嘟嘟的萊麗索性一把推開修若娜,讓她整個跌坐在地板上。哼,看她還敢不敢。

    咚,整個撞擊上堅硬的地板,修若娜又是一陣錯愕。

    不敢相信,眼前不過才六、七歲的小女生,怎麼會這麼的……可惡?

    好不容易回過神,“小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修若娜抗議。

    “我就是要這樣,怎麼樣?”萊麗人小表大的向她挑釁。

    “你很沒禮貌。”

    “你才沒禮貌,你干麼賴在我文棠哥哥的身上不起來?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我未來的老公欸!”萊麗氣得直跺腳,一雙圓呼呼的腿氣急敗壞的跺踏著。

    “老公?”修若娜驚訝之餘,趕緊爬了起來,用極度詭異的目光望著一旁始終咧著笑的男子。

    這男人看起來少說也有三十歲的年紀,可那小女孩頂多就是十歲,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會是夫妻?未成年欸……

    “看什麼,不許你看我的文棠哥哥,要不然,我挖掉你的眼楮。”萊麗霸道的杵在她面前。

    “萊麗,不可以這樣。”宿文棠開口制止。

    原本凶惡的模樣突然換了一張臉,軟聲的撒嬌,“文棠哥哥別跟人家生氣嘛,都是她壞,文棠哥哥是我未來的老公,我最喜歡文棠哥哥了,”知道你今天會回來,人家還特地蹺課來接你欸。”萊麗整個人撲向一旁的他。

    “乖,你還小,不能當文棠哥哥的妻子。”宿文棠極有耐心的說。

    “那你等我,你要等我長大啊!”她耍賴的在宿文棠懷里蹭了蹭。

    修若娜哭笑不得的望著這對……老夫少妻。

    冷不防,“看什麼看?”萊麗機伶的賞了她一記白眼,“以後不許你擋我的路,要不然,下次就沒這麼幸運了。”

    “小妹妹,你真的很沒禮貌欸,你撞到人就應該要說對不起。”

    “我媽媽說,好狗不擋路,機場那麼大,誰叫你偏偏擋在我面前,阻礙我和文棠哥哥的久別重逢,我懷疑你分明是覬覦我的文棠哥哥。”

    “我覬覦他?拜托,小丫頭,你懂什麼是老公嗎?”修若娜忍不住苞這丫頭認真了起來。

    “我為什麼不懂?少跟我倚老賣老,瞧不起人。”

    “嘖,瞧你呆呆傻傻,還知道什麼叫倚老賣老啊!”食指點了她的腦袋。

    一掌拍開,孩子氣的直跺腳,“喂,老太婆,竟然敢說我呆呆傻傻?”

    “你喊誰老太婆,我今年都還沒三十咧,怎樣,我就說你呆呆傻傻,有啥不敢?”彎子,她不甘示弱的瞪著這小丫頭。

    “你——”氣不過,萊麗發了狂似的撲了過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夠打得過修若娜,反正就是一陣蠻干亂打。

    修若娜又是一陣措手不及,“欸,野丫頭,住手!”

    “你才是野女人!”想不到小小年紀的她發起狂來也是絲毫不遜色。

    萊麗是個人小表大的刁蠻孩子,這年輕女孩也是個迷糊沖動的角色,兩個這麼兜在一塊兒,宿文棠一點也不相信她們會發生什麼好事。

    也不理睬、制止,索性就這樣掛著淺淺的笑容,任這兩個女性一大一小的在機場大廳廝殺起來,因為宿文棠的目光早被滾落在地上的東西給吸引了。

    他蹲去拾起。

    “欸,你說你叫什麼棠的,還不快把你的小小老婆帶走啦!”修若娜機警的閃開刁蠻萊麗的一拳,大聲求救。

    “叫你別看文棠哥哥你還看,不準看!要不然挖掉你眼楮。”萊麗潑辣的喝止,胖嘟嘟的小手不斷的揮舞。

    像個不相干的人似的,宿文棠問︰“這是什麼?”

    “我的設計圖。”修若娜頭也不回的回答,一邊還忙著料理這個野蠻丫頭。

    唔,設計圖呢,好奇的他不等修若娜應允,逕自打開手里的設計圖觀賞起來。

    “你是學生?念服裝設計的?”他看著設計圖問。

    她回頭一瞥。哎呀,那是她的寶貝啊!“欸,別動我的設計圖,住手!”

    “壞女人,不準你命令我的文棠哥哥。”小短腿又發出猛烈的攻擊。

    “可惡,很痛欸!”利用反制,修若娜也狠狠的擰著她圓呼呼的臉。

    “放手、放手……”萊麗痛得大呼。

    不過為了捍衛她寶貴的設計圖,修若娜只得又分心的甩開這個混血野丫頭,急忙撲向宿文棠一把搶回她的寶貝設計圖。

    “叫你別動我的東西!”

    “不能看?”半側過臉,宿文棠慵懶的笑問。

    “當然。”修若娜瞪大眼楮望著他。

    ㄏㄡ,他們又對上眼了!

    眼見自己打也打不贏,人矮又老是被忽視,“別勾引我的文棠哥哥啦!哇哇……”萊麗索性使出她的拿手把戲嚎啕大哭起來。

    嗯?這個小醋壇子還真的在哭啊,哇,都不會不好意思,果然是個小丫頭,修若娜真是徹底被她給打敗。

    翻了一記白眼,這才發現吵鬧讓她們成了機場的奇特景觀,尤其大家更是對著修若娜指指點點,活像是在指責她以大欺小。

    她趕緊推著小霸王的肩膀,“欸……你別哭啊,我又沒欺負你。”

    不說還好,小萊麗竟然哭得更大聲了,“壞人,你是壞女人——”

    “我?我什麼時候變壞女人了?”嘖,好漢不吃眼前虧,窘迫的修若娜抓抓狼狽不堪的頭發,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落跑。

    才到威尼斯就遇上這種倒楣事,一個莫名其妙的丫頭跟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修若娜除了自認倒楣還是只有自認倒楣。

    她小心翼翼的收拾自己的設計圖,像是對待價值連城的珠寶那樣慎重。

    “你還沒回答我。”宿文棠又問。

    “老大,我拜托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心里直嘆倒楣的修若娜抱緊設計圖,把大聲哭泣的萊麗推給宿文棠,一手抓回行李,旋即像是逃避瘟疫似的溜走。

    “呿,膽小表!”望著她遠去的狼狽身影,宿文棠竟然覺得莞爾。

    這時,哭哭啼啼的萊麗拉拉他的衣袖,遞上了一只縐爛的信封。

    “什麼?”

    “……那個壞女人弄丟的。”她抽抽噎噎的說。

    “萊麗,那個姊姊不是壞女人。”充其量,她只是傻了點,笨了些。

    宿文棠模模萊麗的頭,狐疑的掃了一眼熟稔的信封,旋即接過信封打開一瞧。

    唔,是Sergio集團新銳設計師甄選的獲選通知信,難道……

    宿文棠寓意深遠的目光望著遠去的身影。

    直到萊麗不甘心被忽視,又扯扯他的衣服,他才牽起她的小手,“好了,別哭了,我們回家去。”

    “嗯!”原本凶巴巴的小女孩此刻竟出奇的溫馴。

    萊麗低下頭得意的吐吐舌頭,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哼,誰都不許搶走她的文棠哥哥,那是她未來的老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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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落在足以眺望整個水道美景的地方,融合了拜佔庭式與古希臘的傳統建築,典雅華麗,這正是Sergio集團創辦人所擁有的豪宅,氣勢恢弘叫人震懾。

    對於許多人來說,能夠停下來看一眼這豪宅,就興奮得彷佛走進天堂,然而對宿文棠來說,卻是一種無力抵抗的箝制。

    每當他回到這豪華宅第,臉上的線條就會本能的緊繃,連眼神都會透著一種冷漠的疏離。

    然而這一次從台灣出差回來,一本舊讓他一反過去的抗拒,一路上,宿文棠腦袋里想的全是多年前那段被阻擋的愛情,他迫切的想要在翁倩如住餅的房子里,找出當年留下的蛛絲馬跡。

    “文棠哥哥,待會我們來玩好不好?”萊麗撒嬌的請求著。

    “乖,我還有事情要忙,听話,自己去玩,好不好?”

    “可是……”

    “不听話,媽媽會罵人的喔!”宿文棠搬出翁家大小姐的威名,好讓這個小丫頭知道不可以造次。

    誰知她反而有恃無恐,“哈哈,我可是先問過管家阿姨了,媽媽今天不在家,爸爸也不在,外公又去公司了,所以不怕!而且我很想念你啊,每一次你都要工作好久好久,這樣我們怎麼有時間培養感情呢?”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說。

    “乖,你還小,將來總會有時間的。”宿文棠捺著性子安撫。

    萊麗是個孤單的孩子,盡避生活優渥,但是她比誰都缺乏安全感,刁蠻任性是她的防衛機制,說穿了,她也不過是個極度渴望父母疼愛的孩子。

    也就是因為憐憫她的孤獨,是以宿文棠總是多份耐心對待她。

    他蹲子費了一番唇舌,直到萊麗點頭應允了,他才轉身上樓。

    知道大宅沒有人,宿文棠沒有直接回自己房間,而是走向當年二小姐的房間——那早已空無一人的冷清角落。

    這像是被塵封的禁地,阿姨死後,這房間被每個人徹底冷落,誰都刻意避開這里,久而久之,甚至連日常的打掃都鮮少有過,頂多一年一次,瞧,屋里頭許多東西都早已蒙上一層灰。

    宿文棠吹拂家具上的灰塵,挪開椅子,獨自在房間里找尋著可能的往事。

    不知怎的,走進這房間,宿文棠發覺這些年許多不曾回想起的生活點滴竟然開始慢慢的浮現,只是,他越是想要找尋關於阿姨曾經生活的證據,卻發現屬於阿姨的那最後一點氣息,都隨著她的死去刻意被抹煞了。

    許久,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宿文棠有些傷感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懺悔他當年無心辜負的請托。

    他想不透,為什麼當時被大小姐強行拿走的,會在這次偶然的機會下重回他手中,宿文棠暗自揣測,這會不會是意謂著阿姨的心願未了,會不會是在提醒他,有些事情是得由他來完成的?

    比如說,找到當年阿姨深深愛慕的人,然後把這本重新交到對方手上,畢竟,這是屬於那個人的。

    沉思的當下,長年緊閉的門竟突然被推開,宿文棠猛地別過臉去。

    “總裁——”他霍然起身。

    翁國欽的臉上同樣意外不已,“唔,文棠,你回來了?!”不過,那抹意外很快就被他巧妙的隱斂。

    “剛到。”

    他沉吟須臾,“到房,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是。”宿文棠恭敬的回答。

    翁國欽離開的時候,欲言又止的望著這房間一眼,興許是注意到宿文棠的關切,他才隱忍著心思轉身離開。

    走進房,翁國欽又像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嚴肅的坐在他的位置上。

    宿文棠筆挺著身子站在桌前方,“總裁想要跟我說什麼?”

    “這次到台灣出差,事情處理得如何?”

    “一切都很順利,至於創新品牌的設計師甄選,也都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了,來自各地最有潛力的設計師相信現在都已經來到威尼斯會合了。”

    “嗯,照這樣看來,來年要為集團創下一個漂亮的成績,應該不是難事。”

    “是的,我有信心。”

    “對了,我听說力克希這家伙不同意開發新品牌,還在高層會議上跟你對峙抗衡?”

    “我和波特維先生只是一般的意見相左,總裁也明白這在公事上是常有的情況,經過我們彼此徹底溝通之後,現在已經達成共識。”宿文棠說得避重就輕。

    力克希.波特維是翁國欽的大女婿,也就是翁倩蘭的夫婿,中義混血,在集團內部擔任董事一職,有色無膽、有勇無謀的他,永遠只能像個跳梁小丑在旁邊喳呼嚷嚷,干不了什麼大事。

    “開發新品牌是董事會一致通過的決定,既然已經著手進行,力克希就沒有擅自推翻的權利,以後他若有任何意見,叫他自己來跟我這老頭子說!”翁國欽說了重話,顯然是對這個女婿的短視近利、決策反覆很不滿意。

    “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總裁請放心,波特維先生只是基於謹慎。”

    手一揮,“你不用幫他說話圓場。”

    他是老了,但還不至於昏庸,這個外國女婿力克希腦袋里裝什麼,他心里明白,也正因為如此,翁國欽更慶幸身邊還有宿文棠可以信賴。

    只是,可以信賴多久?他還可以這樣全然的信任這孩子多久?

    他看得出他眼里渴望自由的光芒,他看得見他背上等待振翅高飛的翅膀,倘若沒有一個足以叫他留下的堅決理由,宿文棠真的會走,屆時,Sergio集團將很有可能成為服裝界的往事。

    “總裁,如果沒其他的事情,我先離開了。”

    “嗯,你出去吧!”

    宿文棠恭敬的鞠躬,旋即走向門口。

    “文棠,”翁國欽又喊。

    “是,總裁。”

    “……你說!倩如走了很久了吧?有沒有二十年了?”

    宿文棠有些意外,“總裁為什麼突然問?”

    這些年來,總裁從不讓人提起二小姐的死,為什麼這一次,他卻問了?

    翁國欽別過臉,“沒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

    ?避了宿文棠探詢的目光,直到沉重的門闔上,威嚴的模樣頓時化做落寞,佝僂的身子陷在皮椅里,無限感嘆,那是說不出的悔恨。

    他最疼愛的女兒,卻是最讓他心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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