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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再聯絡! 第二章
    是夜,韓德綸又挨罵了。

    “臭小子,沒良心!”韓太太在電話里罵。

    深夜十一點,韓德綸跟助理吳英成正準備明日上法庭的資料,母親大人又在鬧了。

    “不讓筠雲住你那,我們了解,但是你會不會太無情了?”

    “又怎麼了?”韓德綸被罵得莫名其妙。

    “你王伯伯擔心死了啦!”

    韓德綸對吳英成交代︰“你先草擬答辯。”拿電話到一旁說:“媽,我在忙。”

    “你什麼時候不忙?筠雲出事啦!”

    就愛大驚小敝!“能出什麼事?她早上還好好的,她的死黨毛毛陪她去看房子了。”

    “你讓人家女孩子去看房子,你好歹陪著吧?你忘了你們以前感情多好?你有沒有心啊?這麼冷淡啊?”

    他們有好過嗎?拜托。“又怎麼了?”

    “你王伯伯剛才打電話給筠雲,她……她……她竟然……”韓太太故意制造緊張氣氛,但兒子不吃這套。

    “再不說我要掛了。”

    “她喝醉啦,你王伯伯擔心,你快去看看她怎麼樣。”

    “大概跟朋友見面太開心,多暍幾杯,不用緊張。”這又不是王筠雲第一次喝醉。那家伙高興要喝酒慶祝,傷心要借酒澆愁,天下太平要喝酒慶祝,春天來了路邊開花她也可以說要慶祝,這到底有什麼好大驚小敝。

    韓太大震怒。“你講這是人話嗎?她剛回台灣萬一出事怎麼辦?已經這麼晚了你打電話給她,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有沒有她的手機號碼?媽跟你說是……”

    這個王筠雲,一天不惹事會怎樣?韓德綸敷衍幾句,關電話。

    “我估計有六成勝算。”吳英成翻閱檔案,跟德綸模擬答辯,德綸心不在焉。

    唉!實在懶得理王筠雲。這丫頭是麻煩精,仗著家里有錢,揮霍無度,虛擲人生,當他熬夜苦讀和同儕競爭大學名額,這妮子吃喝玩樂,高中還因為曠課太多,差點被退學,還是王伯伯捐給學校一筆錢,才買到畢業證。

    韓德綸心里是有點瞧不起這樣的人。

    可是王筠雲每次來見他,總是笑盈盈,拉著他“德綸哥、德綸哥”這樣親密地嚷嚷,那討好的口氣,軟綿綿的腔調,讓他心里再怎麼輕視她的生活態度,也很難擺出臭臉。

    隨著王筠雲回國,那些往事全活了過來。

    筠雲喜歡講冷笑話給他听,他沒笑,她會癟嘴,懊惱地抓著頭發問:“不好笑嗎?我覺得很好笑啊!真的不好笑啊?”

    通常這時候,他就會笑了,因為她傻氣的模樣。

    唉!這個瘟神,什麼時候才能學著長大,不教周圍的人擔心?

    吳英成看韓德綸望著卷宗發呆。“有事嗎?要不要去處理,我可以等。”

    “對不起,等我一下。”韓德綸嘆息,打電話給王筠雲。

    筠雲跟毛毛在PUB玩瘋了,她們又唱又跳,青春無敵,兩個女孩性感熱舞,吸引眾人目光。一群小伙子圍著她們跳,被迷得魂不守舍。熱舞中,筠雲的手機響了。

    筠雲撈出手機,邊講邊跳。“哈~~我們在跳舞,要找誰啊?這里有毛毛跟筠雲,要一起來跳舞嗎?”筠雲熱情有勁地說著,旁邊的毛毛听了哈哈笑。

    那邊靜了一秒,才說︰“打電話給你爸。”

    是韓德綸!

    一听見這聲音,筠雲僵住笑,肅然起敬。“德綸哥?!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呦啕~~呦啕~~”毛毛在旁狂跳嘻哈舞,被筠雲噓走。

    “德綸哥,這麼晚了,找我什麼事?還沒睡嗎?”

    “打電話回家,叫你爸不要擔心。這麼晚還喝酒?”他口氣冷淡。

    “哦?”筠雲閃到一邊講電話,舞曲太吵,她用吼的。“沒啦!我只喝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那邊明顯的不耐煩了--

    “你爸說你喝醉了。”

    “我爸就這樣愛緊張,沒醉。”

    “女孩子要自愛,這麼晚還在亂七八糟的地方。”

    “什麼亂七八糟?這是格調很高的PUB,我才不會到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才說完,暗中伸來一只咸豬手,掐她胸部,筠雲尖叫,手機掉地。

    她眼明手快,揪住狼手。“!耙模我?你死定了!”立刻撲過去打。

    “誰?誰模你?”毛毛沖來一起揍。

    瞬間罵聲四起,一陣混亂,筠雲打,否認罪行,筠雲拾起尖尖的馬靴踹。

    “厚一系!”毛毛加油。

    筠雲邊踹邊嚷:“幫我撿手機~~”

    “喔。”毛毛找到手機,拿起對那邊“喂”了一聲。

    那邊以為發生大事,急了。“你們在哪?”

    “在舞宴……對,用力踹,拔他頭發!”毛毛關手機,沖過去幫筠雲打。

    服務生和經理趕來處理,客人們興奮地看熱鬧,格格笑。可憐的,趴在地,被兩個女人抓住雙手,踩住了,拔他頭發,哀嚎不止。很快地,PUB員工們拖走,扭送警察局。

    混亂後,筠雲跟毛毛氣喘吁吁。

    經理道歉:“很抱歉,讓兩位小姐受到驚嚇了,剩下的事我們會處理,今晚的消費算我們的。”

    這個……受到驚嚇的好像是ㄟ。

    經理又說:“舞宴招待二位一打啤酒。”

    “耶~~”二女歡呼,跑到吧前坐。

    “剛剛你在跟韓德綸說話啊?”毛毛問。

    “嗯。”筠雲想起德綸哥的叮嚀,打電話回去。“爸,干麼跟德綸哥說我喝醉?我又沒有……是,人家有女朋友,你不要去煩他啦!嗟~~好像我沒人要,奸啦……”

    “你爸打電話給他喔?”毛毛唧唧咕咕笑。

    “氣死!”手機塞回口袋,筠雲灌一大口啤酒。“還以為他關心我,原來是我爸要他打電話。”

    換毛毛的手機響了,是她的男友大志。“大志……厚,好啦,等一下就回家了,你別吵喔……”毛毛關手機,看表。“ㄟ,怎麼辦?玩到忘了找房子,你晚上住哪?要不要住我那?”

    “才不要,張大志會嫌我。我才不要當電燈泡,你們兩個最嗯了,會在我面前表演親親。”

    “他真的很黏人。”毛毛哈哈笑。

    “對面就有飯店,等一下我住那里就好啦,明天再找房子。”身上有錢,住哪不是問題。

    沒一會兒,張大志來了,接毛毛回家。

    剩筠雲一個人喝悶酒,筠雲越暍越多,越暍越苦悶,最後趴在吧台,听著舞曲,強烈的節奏震得她心慌。興高采烈地回台灣找韓德綸,沒想到……一想到陳亭,她心口就發酸。

    “唉~~”筠雲暍了一杯又一杯。

    片刻,韓德綸來了,走進PUB,一眼認出筠雲--坐在吧前那嬌小的身子,夸張的衣飾,旁邊超大的提包。見她無恙,韓德綸松口氣,放心了。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的位置,要了一杯威士忌。

    筠雲沒發現韓德綸,她正醉得胡言亂語。:具可惡對不對?尼尼,你說是不是?”

    韓德綸笑了,王筠雲手里抓著個巴掌大,長相奇怪的玩偶。黑色,像兔子的玩偶,有個豬鼻子,和一雙眯眯眼,右手還比中指。

    筠雲搖著叫尼尼的玩偶,她的眼楮紅紅的。“好無情,這麼多年沒見,見到我也不會招呼一下,最起碼要請我吃飯吧?嗄?我還請他吃糖呢……”筠雲哽咽。

    “虧我在法國那想他,沒良心!這麼無情的人當律師,可怕……”

    韓德綸低聲咳嗽。

    筠雲怔住,轉過頭看見他,差點摔下椅子,幸好他及時出手穩住她的身子。她神情窘然地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韓德綸右手托著臉,懶洋洋地瞅著她。“嗯,無情、沒良心,還有呢?”

    “听見啦?”筠雲尷尬,嘿嘿笑。“我跟尼尼說話。”

    “哪個尼尼?”

    筠雲抓起玩偶,擋在臉前,搖晃著著玩偶的手,用卡通聲音跟他說︰“韓德綸,筠雲罵的是我。我叫尼尼,無情沒良心的尼尼~~就是我。”

    韓德綸壓下玩偶。“房子找到沒?”

    “明天,明天就找。”筠雲嘿嘿笑。

    他哼一聲。“這麼多年,拖拖拉拉的個性一點都沒變。”從以前就這樣,什麼事都要拖到最後一天,火燒眉頭才辦。

    “嗯……因為跟毛毛聊得太開心,所以……”筠雲低頭,頭都快踫到桌面,指尖在桌面畫著。

    “所以忘了要找房子。”

    “反正也不急。”

    他放下酒杯,教訓她:“丟三落四︰心不在焉,做事三分鐘熱度,沒件事做得奸,馬馬虎虎,都幾歲了,我懷疑你什麼時候才會長大?”這種人天天渾渾噩噩度日,奇怪,老天也不懲罰,真不公平。更氣的是,他來干麼?就算她出事,那叫活該,他擔心個什麼勁。唉,氣餒。

    筠雲縮著肩,不敢吭聲。

    他板著臉說︰“王筠雲,你將來怎麼辦?每天都要這樣混日子?”

    筠雲瞄著他,笑了。“嘿,我好高興。”

    “高興?”

    “嗯,好像回到以前,你以前也常這樣罵我。”

    “你有沒有自尊心?”被罵還嘻嘻笑!德綸挫敗地嘆口氣,搗著額。

    “好啦,大律師,不要生氣啦。”

    “嗟。”扔下工作,跑來跟個沒用的家伙廢話。以為她出事,結果她毫發無傷坐在這喝酒。

    “我從巴黎帶了禮物給你呢。”筠雲拉開包包,翻找禮物,因為喝醉,動作笨拙,找了好一會兒才模到。“啊,找到了!傍你。”筠雲將禮物塞到他手里。

    韓德綸攤開掌心,是一支表。黑色表帶,藍色鏡面,數字中央,印著白色的“HAPPY?”字樣,指針就這麼繞著“HAPPY?”行走。

    韓德綸感覺表中央的“HAPPY?”很刺眼。

    “謝謝,我已經有表了。”他反應冷淡。

    “戴戴看。”筠雲笨拙地拆下他右腕的石英表,要幫他系上。“你不要小看這支表,日本有個新銳導演渡邊一志,他導了部片子叫"十九",贏得賽拉耶佛國際影展,當時有個評審,是法國晶牌agnesb女士,她看過電影,決定和導演合作,發行限量產品,這支表就是啦……好看嗎?”筠雲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不好看。”

    “是喔。”

    “我要回去工作了。”

    “這麼晚還要工作?星期天欸?”

    “不像你每天吃喝玩樂。”

    “對喔。”筠雲又低頭了。她臉頰燙燙的,有點窘,仿彿不管她做什麼,在他眼中都是可笑的、愚蠢的、不長進的,偏偏他是她最喜歡的人,唉~~沮喪。

    韓德綸解下表,系回石英表。“這不適合我,你留著自己用。”

    “你戴起來很好看。”

    “我不能戴。”

    “為什麼?”

    他敲敲石英表說:“這是女朋友送的,不能換。”

    “喔,了。”筠雲低頭,眼楮痛痛的,喉嚨也酸酸的。

    “晚上住哪?”

    “住飯店,對面就有,不用擔心。”他……根本不會擔心吧?

    “嗯。”韓德綸走了。

    他走後,筠雲握住表,看著指針跑,覺得丟臉又可笑。

    她自言自語地說︰“可惡,為了搶手表,還排隊排一天一夜……可惡,哪知道你交女朋友了……王八蛋……”筠雲趴在桌上哭。

    PUB門口,韓德綸坐在車內。從玻璃櫥窗,可以看見里邊,看見那個趴在桌上哭的笨蛋。

    韓德綸胸口悶悶的,他把冷氣調大。打開手機,按下號碼,撥給女友。

    “你好,很抱歉,現在不方便接听電話,請留言……”

    韓德綸關手機,發動汽車,駛離。

    PUB里,筠雲痛快地哭了一場,伸個懶腰。

    “呼~~舒服多了。”將手表扔進包包,甩上肩膀,大步走出PCB,夜涼如水,冶風醒她,她指著天吼一聲--

    “韓德綸,你等著,不要瞧不起我,我一定出人頭地給你看!”筠雲發下豪語,到對街飯店投宿。

    盡避今日際遇頗令她傷心,但洗過澡跳上床,摟住枕,還是呼呼大睡,一夜無夢。

    城市彼端,夜店,陳亭正在應酬從紐約總公司來的華裔經理,戴理哲。

    陳亭的助理和陪客的男同事莊明坐在遠處,他們覷著陳亭,看陳亭伺候得戴理哲好開懷,戴理哲的手不時在亭的大腿游走。

    “看見沒?這就是為什麼她比我們成功--逢高就拜,逢低就踩,平時冷冰冰,一見到上頭的人就笑眯眯。”沈特助輕蔑地笑。

    “你嫉妒?”莊明問了句。

    沈待助哼一聲。“不,我敬佩她。換作我,讓個又肥又?的老頭模來模去才笑不出來。”

    “從沒見陳亭用那麼親切的表情跟我們說話。”

    沈特助哈哈笑。“你哪位?她用得著給我們好臉色?”

    “說得是。”兩人干杯。

    那邊,戴理哲的魔爪伸進陳亭裙里,惹得她嬌嗔,笑瞪他。

    聚會結束,陳亭開車送戴理哲回飯店。

    “今天真愉快。”戴理哲酒酣耳熱,表情渴望地望著陳亭。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

    “你做的會報很詳盡,我很滿意。”

    “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還需要經理指點。”

    戴理哲的手覆在她的大腿上。“我從不知道,台灣分公司有這麼迷人的員

    “你喝醉了。”陳亭瞟他一眼。

    車子駛進停車場,陳亭送經理到電梯前。

    “已經很晚了,請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到公司開會。”

    戴理哲依依不舍地環住陳亭肩膀。“剛才人多不好說,有沒有這個榮幸,請陳小姐留下來暢飲美酒?”

    陳亭撥開他的手。“很抱歉,真的太晚了,你早點休息。”

    戴理哲挺有意思的打量亭,指尖在她臉頰彈了一下,笑呵呵的轉身走進電梯。

    陳亭笑著目送他,電梯門關上,她臉一沉,哼一聲。“嗟~~把我當什麼。”

    韓德綸跟吳英成奮戰到午夜,才將明日上法庭的資料備好。兩人在陽台品酒,吃宵夜。

    韓德綸顯得心事重重,在事務所實習的吳英成,打量著學長。

    “學長,你放心,明天一定會贏。”他以為韓德綸在擔心明天的Case。

    韓德綸看他一眼。“有句行話--youcannotbetterthanyourcase.”

    “是,我听過。”

    “不要將輸贏看這麼重要,如果本身的案件是輸的,你便要輸;假如本身是贏的,你便會贏。還有,不是只有贏的官司才叫好。”

    “但是身為律師,沒打贏官司怎麼對得起客戶?”

    “我們能做的就是做足準備,在庭上對答自如,當事人看得出你盡力了,那麼即使輸掉官司,當事人也不至于太怪你,當然,律師也不需怪自己。你這麼重視輸贏,壓力大,反而不能發揮實力。”

    “這樣啊……”吳英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過,要是不想常常輸掉官司,也是有捷徑的。”

    吳英成眼楮一亮。“是嗎?什麼辦法?”

    韓德綸笑著說︰“這行的捷徑,就是和法官應酬,送法官紅包,某些法官很吃這一套,有些律師懂得這個訣竅,打起官司特別輕松。”

    “哦,那我們……我們是不是……”

    “是不是也送紅包?跟法官應酬?”

    吳英成搔著頭。“難怪我看某些前輩跟法官超熟的,原來是這樣……”

    韓德綸抓了幾上的卷宗K他。“你還真想?”

    “我又沒說什麼。”吳英成搗著頭。

    “要是想當那種下流律師,就別跟我!”

    “別氣,我會記著學長的教訓,當個正直的律師。”

    韓德綸哼一聲。“正直的律師很累的,你受得了?”

    “當然,我也是很能吃苦的。”

    “做完一年再說吧。”

    吳英成嘿嘿笑。“學長,你今天晚上脾氣不好,是不是跟那通電話有關?你出去見誰了?誰讓你心情不好啊?跟女朋友吵架嘍?”

    韓德綸瞪他一眼,他連忙住嘴。“我不問、我不問,行了吧?”

    韓德綸將空的酒杯注滿,放下酒瓶,望著酒杯,想到之前在PUB,筠雲晃著玩偶跟他說話的樣子、她高興地對他笑、她笨拙地拆下石英表,討好地要他戴戴看

    這家伙老是挨他罵,可是每次被罵了還是厚著臉皮笑嘻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罵她沒自尊心,他實在討厭她那副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生活態度。然後他又想到那支表了,被時間包圍的“HAPPY?”,那個問句一直在他腦袋里閃。

    韓德綸有個雅虎的交友網站,但他從沒使用過,只是偶爾在上頭寫些發泄心情的日記。自我介紹里的職業欄,他謊報,填了“藝術”。反正用的是假名,不會有人知道他說謊。

    在韓德綸還是國中生的時候,他喜愛美術,喜歡畫畫,曾夢想當畫家,但是父親生意失敗後,他又想當畫家能賺錢養活父母嗎?他改了志向,向名利靠攏,選擇當律師。

    念大學時,他的願望變成留美攻讀法學碩士,不過又因為家里經濟不好,放棄這個夢想。可是王筠雲出國留學,去念服裝設計,她浪費金錢,揮霍人生,輕易就擁有他渴望的夢想,結果一事無成地回來,真諷刺,真不公平。

    為什麼有人渴望要達成的願望,有人唾手可得還把它浪費?他有時真的滿討厭王筠雲,他一向也以為自己是很討厭她的。討厭她那麼無憂無慮,無所顧忌的人生,嫉妒她可以那麼瀟灑來去自如,更討厭爸媽每次看見王家的人就打躬作揖討好的嘴臉。

    所以他老罵她,老對她說重話。

    韓德綸低道:“為什麼明明很討厭一個人,可是罵她以後又覺得難受?”

    “嗄?”吳英成納悶地望著學長。

    韓德綸看他一眼。“算了,你不會懂。”

    “學長--”吳英成盯著他。“也許喔……也許是因為你並不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吧?”

    是嗎?是這樣嗎?德綸苦笑,干了杯中酒。

    早上七點,住韓德綸對門,6B的沈先生,西裝筆挺,準備到銀行上班,來到地下室,兩名男子一胖一瘦等在車旁。

    胖胖的中年男子,大熱天還穿風衣,戴鴨舌帽,一副在情報局工作的樣子,他向瘦于使個眼色。

    瘦子遞名片給沈先生。“你是6B的沈先生吧?您好。”

    “有什麼事嗎?”沈先生看名片,“好好居”房屋仲介?

    瘦子捻著八字胡,笑著問:“是這樣的,我們听說你要出租房子?”

    “哪有?我剛搬來。”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省吃儉用,貸款買下,滿意得不得了,干麼租人?

    胖子咳兩聲,瘦子拉沈先生到一旁說話。“沈先生……”他掏出支票在沈先生眼一剛晃了晃。

    登!沈先生瞪直眼。“二十萬?”

    瘦子解釋:“我們有位客戶很喜歡這里的房子,如果你能在一天內搬走,跟我們簽訂租約,房子出租兩年,這張支票是讓你搬家的。”

    二十萬咧!還有租金捏~~沈先生猶豫了。“我考慮。”

    胖子又咳兩聲。瘦子拍拍沈先生肩膀,掏出一疊現金。“不要支票,二十五萬現金。”

    沈先生還是那句︰“我考慮……”

    瘦子跟胖子互看一眼,轉身走。

    沈先生急忙大叫:“我搬~~”

    一小時後,胖瘦二人拿著租約,駕車離去。

    “沒想到這容易啊。”瘦子呵呵笑。

    胖胖的李偵探說:“接下來我們當二房東,想辦法將房子租給王筠雲,記住,不能讓她發現我們是她爸派來的。”

    “這個王永雄真的超有錢,這麼簡單的任務,要是常常有就好了。”

    “王永雄說了,只要讓王筠雲住進6B,要付我們五十萬佣金。”

    綽號猴仔的瘦子問老板:“奇怪,王永雄干麼硬要讓女兒住那里?風水好啊?”

    李偵探嘿嘿笑。“王永雄是出名的孝女,孝順女兒~~他要把女兒放在心上人附近,他女兒暗戀6A的韓律師。”

    “會成功嗎?只是住得近,就能戀愛?”

    “你沒听過什麼叫近水樓台?當鄰居每天早安午安晚安,有時一起搭電梯有時一起倒垃圾,停水時一起停水,停電時一起沒電,你想,他們又是舊識,很容易嘛。”

    “老板,我隔壁住的是中山女高的學生。”猴仔笑得好得意。

    “哇靠!未成年,你在想什麼?”猴仔被老板呼巴掌。

    毛毛到飯店,打算載筠雲去看房子。她先幫筠雲吹整頭發。

    毛毛嚼著口香糖說︰“今天天氣很好,是找房子的好日子。”吹奸頭發,換筠雲幫毛毛黏假睫毛。

    “OH~~我懷念這種感覺,以前我們也這樣,我在法國時好寂寞喔,還是回台灣好。”

    “是喔,不過住蚌半年,你又會開始了。”毛毛笑她。“開始一天到晚嚷著要流浪啦,要解放啦,要放逐啊什麼的。”

    筠雲笑,她就是沒辦法在同一個地方住上大半年,她會悶死哪!斑中時,每次一看到德綸哥,就嚷著要他跟她去流浪,去環游世界,不過每次都被拒絕了。

    筠雲癟嘴。“昨天被韓德綸教訓,他罵我一事無成,毛毛,我有這差嗎?”

    “什麼差?你忘了,我們是花的小孩,我們立志當什麼?”

    “嬉皮。”筠雲噗地笑出來。

    “就是啊,熱愛世界,熱愛生命,我們不屑受制于這個社會的規範,也不服從任何一種組織,嬉皮俗稱就是"Floerchild"--花的小孩,我們這樣有什麼錯啊?干麼一定要規規矩矩的生活啊?有沒有搞錯,人生苦短捏,吃喝玩樂比追逐名利重要好不好?”

    “說得太有理了。”筠雲笑。“那我們今天就打扮成嬉皮的樣子。”

    “奸啊。”毛毛興奮地建議:“然後我帶你去逛街,對了,我們去玩跳舞機怎麼樣?那個現在很廠尢喔~~”

    “好啊!”兩個女孩興高采烈的裝扮,這會兒,筠雲又將看房子的事給忘了。玩玩玩,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玩。

    艷陽高照,曬暖紅磚道。街旁義大利餐廳,韓德綸和女友正在用午餐。

    “恭喜,又打贏一場闢司。”陳亭笑盈盈地望著男友,以他為榮。

    “客戶送了兩張音樂票,在國家音樂廳,有沒有興趣?听完音樂會去慶祝?”

    “好啊。”

    “六點接你?”

    “不用了,我下知道在公司待到什麼時候,等一下要跟歌手到電視台,約在你家吧……”手機響了,陳亭接听電話。是戴理哲,約她踫面。

    電話中,戴理哲問︰“晚上跟電影公司主管在私人招待所踫面,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興趣!想到能跟那些大人物見面,陳亭樂極了。她講完電話,關手機,故意抱怨給韓德綸听。“真是,晚上要跟經理開會,有事要處理,不能跟你去听音樂會了。”

    “沒關系,下次吧。”

    離開餐廳,兩人前往停車場。這時,陳亭瞥見騎樓下有幾名青年圍著跳舞機。她怔住,忽地笑出來,挽著男友,指著跳舞機。“你看。”

    順著女友的目光看去,韓德綸認出那個在機器上狂跳的女孩--是筠雲。她踏著跳舞機,手舞足蹈,身上穿一些披披掛掛的流蘇衣裙,額頭還纏一條彩繪發帶,一身嬉皮打扮,她的朋友毛毛也在。

    “YES!YES!傍他們好看,筠雲贊啦!”毛毛蹬著靴子,在旁鼓噪。她們在跟那三個小伙子軋舞。筠雲敏捷的舞姿和精湛的舞步,輕易地吸引住來往路人的注意,跳舞機旁圍了一群人。

    一定又忘了租房子的事!當然,也還沒開始找工作,真是……

    “我們走吧。”德綸邁開腳步。

    “不打招呼?”

    “不用。”

    但是毛毛發現他們,她嚷︰“是韓德綸?!”

    “嗄?”筠雲邊踏舞步邊回頭望。“喂~~德綸哥?德綸哥?是我啊~~”

    德綸敷衍地揮揮手,加快腳步,陳亭挽著男友的手,一直笑。兩人很快消失在筠雲的視線里。

    陳亭奸笑地問︰“她不用上班?”

    “那家伙只知道玩。”

    “你這麼走了她會失望的,我看她一副想跟你說話的樣子。”

    “你吃醋?”

    “吃醋?”陳亭哈哈笑。“跟那種小妹妹有什麼好吃醋?她不是你喜歡的型。”

    “你覺得我喜歡什麼型?”到停車場,韓德綸為女友開車門。

    “這還用說?”陳亭瞠他一眼,坐入車內。“你心里只有我。”

    韓德綸繞過車頭,坐入車內。發動汽車,同時轉身,從後座拎起一個袋子給女友。

    陳亭眉開眼笑,親了一下他的臉。“Thanks!”

    是“德也茶吃”的芸豆卷,陳亭最愛吃的手工糕點。她聞著芸豆卷的香氣,望著窗外風景:心思飄得老遠。

    她想著--晚上穿什麼衣服?打扮成什麼樣子才能吸引戴理哲?她不想當戴理哲的伴,她要的是讓戴理哲動心。戴理哲其貌不揚但身家優渥,多年來一直是社交名媛的目標,卻沒有誰能讓他動心。要是他喜歡上她,嘿,那可證明她的魅力了

    她興起挑戰的念頭,忘了身旁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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