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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你好辛苦 第十章
    激情後,他們懶懶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著。

    柴仲森撫著祖穎的發楷,祖穎枕在他的手臂,讓他圈抱著。她懶洋洋地卷在他的臂彎里,戳戳他的胸膛。“你老實說……”

    “說什麼?”

    “上次我喝醉,我們沒做,對不對?”經過方才激烈的,她不信喝醉時他們曾做過,如果有,她不可能沒印象。

    “嘿~~”他抓起她的手,咬了咬她柔白的指尖。“妳連指頭都性感……”

    “不要轉移話題。”

    “祖穎……”柴仲森作勢要啃她的脖子,祖穎干脆按住他的瞼。

    “不說實話,我要生氣了,我們都這樣了,沒必要瞞我吧?”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笑望著她。“那天妳真的喝醉了,我也真的看見妳的胎記。”

    “到底那晚發生什麼事?”這是個謎,她要搞清楚。

    “妳跟我喝酒,妳醉了,我就送妳回家啊。”他一臉誠懇的樣子。

    “然後呢?”她挑起秀眉,覺得有下文。

    “然後妳醉了,一直笑,好可愛。”他的食指親密地描著她彎彎的眉。

    “再來呢?”她追根究柢。這次絕歪議他唬瞬過去,要問個清清楚楚。

    “妳說很熱,要洗澡。”

    “哦?”很好,到此為止,還算合理。祖穎繼續逼問︰“跟著呢?”

    “我幫妳在浴白放了水,然後妳當我的面開始月兌衣服。”

    “嗄?”祖穎推開他,坐起來。“我會這樣?”

    “還要听嗎?”柴仲森側躺,手撐著臉,懶洋洋地笑望她。

    “好、我月兌衣服,然後呢?”丟臉喔。

    “我知道妳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干麼,所以很紳士地提醒妳。”

    她瞄著他,看見他的眼楮閃爍著笑意。“你是說……你有阻止我月兌衣服?嘿,那為什麼還會看見我的胎記?”很矛盾喔!

    “妳很豪爽地扒掉上衣,又開始月兌褲子,我立刻問妳,要不要我出去?”

    “耶?”

    柴仲森好笑道︰“那時妳坐在浴白邊緣,忙著和妳的牛仔褲打仗。”

    “我?我干麼跟牛仔褲打仗?”

    “妳喝醉了月兌不下來啊,我又很紳士地問妳,要不要幫忙?”

    祖穎覷著他。“有這回事?”

    “妳還是不理我,努力月兌褲子。”

    “喔~~”祖穎指著他鼻子罵︰“我懂了,所以你幫我月兌,你這個!”她踢他的腿。他呵呵笑,將她攬入懷里。

    “我沒有,真的,我還挺有禮貌的,我只是站在旁邊看。後來發生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差點把我笑死!”

    祖穎開始回想那晚的情況,開始懷疑該不該讓柴仲森繼續說下去,那晚她好像出了很多糗。

    柴仲森覷著她。“還要听嗎?”

    她按捺下住好奇地說︰“好,你說,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就月兌褲子嘛!

    “妳手忙腳亂,褲子扯到腳踝就月兌不下來,結果用力過猛,一滑,往後栽到浴白里……”

    祖穎瞠目結舌,想象著那個白痴畫面。

    柴仲森很懷念地回憶著︰“我趕快把妳從水里撈起來,褲子濕了,絞住妳的雙腳,妳還吃了幾口水,一直罵Shit、Shit、Shit!你說我能怎麼辦?撇下妳不管嗎?只好把妳放在地上,幫妳月兌褲子嘍……當然不只褲子,將妳月兌光光,好心地把妳放進浴白,幫妳洗頭啦、擦澡啦,把妳當女王那樣伺候著。最後怕妳著涼,我還很好心地挑了衣服幫妳穿好,把妳抱去床上睡。”

    “我以後不敢亂喝酒了……”祖穎臉頰臊熱,覺得很窘。

    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臉。“妳那天心情不好。”

    “因為有個作者沒交稿,人又跑了,我快氣死了。等等!”祖穎瞪住他,又想起來了。“好,你好意幫我,但為什麼後來變成我要求跟你結婚?嗄?這是你亂掰的吧?”

    “這也是妳說的。”

    “不可能!”祖穎拽著棉被,跳起來,站在床上,瞪著他。“我都喝醉了,連褲子都月兌不好,怎麼可能還跟你求婚?”這就太扯了。

    柴仲森雙手盤在腦後,笑著說︰“我把妳放進浴白泡澡,泡沫很多,妳就笑了,我真可憐,蹲在浴白旁伺候妳,幫妳洗頭,妳一直笑呢。”

    “這跟我問的無關喔。”

    柴仲森笑得很賊。“然後我就問妳啦,我說,祖穎我們結婚好不好?妳說,好。我又說,我發誓要的只有妳,娶的人只會是妳,我要妳不準反悔,妳又……”

    “我又笑著說好,對不對?”

    “對。”

    “Shit!那是因為我醉了,不知道你在問什麼!”祖穎作狀要踩他。“你狡猾,這是詐欺!”

    柴仲森握住她的腳踝。“不好嗎?我覺得我們很適合……”

    祖穎蹲下,瞧著他。“柴仲森,說真的,你覺得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嗎?”

    “可以的。”他拉她下來,摟在懷里親吻。“妳別伯,可以的,我保證。”

    等等~~有電話響了!

    兩人一齊望向門口——祖穎的手機響著。

    柴仲森嘆氣。“我就說吧……”親密的時候總有殺風景的鈴聲干擾。“不要接。”他圈緊伊人。

    “不行,搞不好是公事,搞不好有作者找我!”工作狂本性難移,拽著棉被跑去接電話了。

    “喂?”

    “祖穎,快、快打開電視!”是總監。

    “干麼?”

    “姜綠繡自殺了……”

    柴仲森載祖穎到出版社,一路上,祖穎異常沉默,她咬著手背,眼里的淒惶令他擔心。

    新聞已經發布消息,姜綠繡服大量鎮定劑,在今早五點十五分過世,享年三十三歲。

    這位長期撰寫懸疑小說的作者,竟用了最平常的手段,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姜綠繡是個棄嬰,在教會設的孤兒院長大,許是因為這身世,間接造成她孤僻、缺乏安全感的個性。諷刺的是,也正因為這孤獨的宿命,令她敏感、多疑,觸發寫作的才華。除了寫稿,她沒做過其它工作,寫是她生命的全部。

    姜綠繡的迷得知姜綠繡自殺的消息,趕到報社,嚷著要陳士同負責。

    陳士同也立刻召開記者會,表達遺憾。但這能挽回什麼?陳士同還找來姜綠繡多年來看診的精神醫師,證明姜綠繡早有厭世的念頭,好為自己開月兌。

    “姜綠繡沒其它的親人,我要幫她料理後事。”祖穎腦袋飛快地轉著。“她信基督教,等一下我要聯系教會……對了,要找個不錯的教堂幫她辦告別式……台北有哪幾間不錯的?”祖穎喃喃地說著。

    “祖穎,我會幫妳。”柴仲森揉揉她的頸子,她繃得很緊。

    “我昨天……如果堅持進她家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不是妳的責任。”

    祖穎怔怔地望著擋風玻璃,玻璃後的世界一如往常,陽光、柏油路、人和車,熱鬧喧嘩著。

    她想到當自己跟柴仲森纏綿時,姜綠繡一個人在家,服下鎮定劑,她孤單地、靜靜地離開人世。想到這,她面色發白,寒毛直豎,姜綠繡就這樣倉促地決定了,決定放棄這世界……祖穎眼楮朦了,揣想著!從姜綠繡眼中望出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應該不一樣吧?

    “如果我更敏感點,夠關心的話,我會知道,我可以阻止的……”祖穎苦澀道。從姜綠繡開始懶得出門,懶得打掃,逐日消瘦,就該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祖穎,妳只是她的編輯,妳做的已經夠多了。”柴仲森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祖穎蒙住臉,顫抖著,卻哭不出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妳听我說,妳回出版社處理後續問題,我去幫妳聯系教會,打听基督教的告別儀式,好嗎?”

    祖穎點頭。

    “傍晚我去接妳下班。”他的聲音很溫柔,令她慌亂的心緩緩地鎮定下來。

    他又說︰“听話,不要自責,不要亂想,我會幫妳,好嗎?”

    祖穎流下淚,她又點了點頭,像個乖巧的孩子,她現在不想堅強了,她好累好累,覺得好沮喪。

    “難得妳這麼乖。”他說。

    她笑了,跟著痛哭起來。柴仲森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解開她的安全帶,將她攬進懷里,大大的手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背脊。

    “祖穎,不哭……”嗓音如斯溫柔。

    祖穎埋在他的胸膛哭泣,想著——假如姜綠繡身旁也有像柴仲森這樣溫暖的人,她會不會改變決定?會不會覺得這世界仍算可愛?

    也是在這時,祖穎發現,自己是個幸運兒,身邊有個男人,這樣寵她。

    出版社氣氛低迷,一個牛皮紙袋躺在祖穎的桌面,那是姜綠繡請快遞送來的。里邊有封信,注明姜綠繡想要的葬禮儀式,還有張支票,是請托祖穎代辦後事的費用。望著姜綠繡娟秀的字跡,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字,祖穎淚流滿思。

    祖穎︰

    謝謝妳,我看過新了,知道妳很用心,封面很美。

    我以為這是我出道後,最滿意的作品。但諷刺的是︰竟在幾年前,便有內容雷同的著作問世。

    也許太陽下本就無新鮮事,我想得到的橋段,別人也想得到吧,實在掃興。

    祖穎,為了寫作,我忽略太多事了,幾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難怪,男友一個個跑掉。我是慣于寂寞了,但跟我作伴的人就可憐了,怕跟著我會很孤獨。

    祖穎,我以前總以為寫出個什麼曠世鉅作,就算成功。

    但怎樣才算滿意?一個人的才華有限,近幾年怕失敗,被完美追著跑,尤要立足在水平上,人就患得患失,一點批評都覺得難堪,像針扎在心上。

    我受不了這戰戰兢兢的感覺。我實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沒辦法不理、不受傷。

    祖穎,我想遠行,想永遠地休息了,妳可不要追著我討稿子啊,以後可是沒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惱了,再不用寫稿了,以後我沒新故事了,誰還能批評我?

    最後這幾年,我的朋友只剩妳了,所以後事拜托妳。

    祖穎,其實每次妳來,我都很開心,看妳活蹦亂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會累。不像我,我對什麼都懶了,灰心著。

    說實在的,我很羨慕妳。

    妳有柴先生關注的目光,而我,有的只是個虛名。

    敖上一首詩,我的告別式,只要詩,不要冗長的廢話。還有啊,可別給我來那套瞻仰遺容的爛事,死了還要給大家瞧,我受不了。

    綠繡親筆

    祖穎嘆息,收好信。

    姜綠繡說錯了,她也會累的,譬如這時,發生這種事,她倦了。

    姜綠繡的告別式,選在一個晴朗的周末,會場用盛開的百合花布置。

    親臨現場的,多是出版界名人,還有姜小姐的迷。祖穎主持告別式,柴仲森找來阿J和他的朋友們在場幫忙。

    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祖穎穿著黑色套裝,襟前別著百合花,她站在台上,簡短地向與會者致詞,並簡介姜綠繡的著作。

    然後,對著麥克風,她目眶殷紅,哽咽道︰“……遵照姜小姐的遺願,我在此,為她念首詩,向她道別。這是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寫的『廣告』。”

    柴仲森將記著詩的卡片,遞給祖穎。祖穎紅著眼,一字字朗誦,她難過的表晴,令他揪心,他站在她身旁,講台後,他緊握著她的手,給她支持。

    祖穎一字字清晰地說︰“我是一顆鎮靜劑,我居家有效,我上班管用,我考試,我出庭,我小心修補破裂的陶器——你所要做的只是服用我,在舌下溶解我。你所要做的只是吞下我,用水將我洗盡。”

    忽然群眾低呼,一只白鴿從窗口飛進來,停在講台邊。祖穎怔住,淚奪眶而出。白鴿咕咕地啄了啄講台,停住不走,像等著祖穎念詩。

    台下眾人竊竊私語,感到不可思議。

    是妳嗎?綠繡?祖穎拭去眼角的淚,繼續朗誦——

    “我知道如何對付不幸,如何熬過噩訊,挫不義的鋒芒,補上帝的缺席,幫忙你挑選未亡人的喪服。你還在等什麼——對化學的熱情要有信心。”

    祖穎頓了頓,深吸口氣,又說︰“你還只是一位年輕的女子,你真的該設法平靜下來。誰說,一定得勇敢地面對人生?把你的深淵交給我——我將用柔軟的睡眠標明它,你將會感激,能夠四足落地。把你的靈魂賣給我。沒有其它的買主會出現。沒有其它的惡魔存在。”

    在祖穎輕軟略帶沙啞的嗓音里,台下眾人低著頭,或哽咽,或啜泣。白鴿咕咕地听祖穎將詩念完,祖穎收好詩卡,凝視著白鴿,伸手模它,它卻啄了一下她的指尖,像討厭被踫觸,它振翅,飛走了。

    柴仲森摟住祖穎,接替剩下的工作。他對賓客們陳述葬禮進行的方式,謝絕瞻仰遺容的手續,然後神父接過麥克風,帶領大家吟唱詩歌,在莊嚴肅穆的氣氛里,結束葬禮。

    姜綠繡的葬禮妥善地完成後,祖穎正式向出版社遞出辭呈。

    “妳要去哪?有別的出版社挖妳嗎?”總監很驚訝。

    “做得好好的,干麼辭職?”主編詫異。

    “我累了。”祖穎婉拒出版社的慰留。“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最後祖穎在老板的堅持下,辦理留職停薪,開始放大假。

    她的假期全讓柴仲森安排,她不用動腦,全心當個跟班。

    柴仲森將雨人的行李打包好,帶祖穎去坐火車。

    “要去哪?”

    “去流浪。”

    他們跳上火車,非假日時間,火車里空蕩蕩,柴仲森拉著她穿過一節節車廂。

    “流浪?真的嗎?”

    “真的啊。”他回頭,對她笑了笑。

    “流浪到哪?”祖穎納悶。

    “有目的地就不叫流浪了。”他牽著她的手。

    祖穎停步,指著走道旁的座位。“我們的位子在這里!”

    “不,我不坐。”

    “是這里沒錯啊!”祖穎核對票根,但柴仲森卻拉著她繼續往另一節車廂走。“柴仲森?柴仲森?”祖穎莫名地被他一路往車尾拖。他們在晃動的火車上,鑽過一節節車廂,一直到最後的一節車廂。

    “到底了,柴仲森!”已經是車長室了。穿制服的車長瞄他們一眼,低頭繼續核對他手里的紀錄表。

    祖穎悄聲問柴仲森︰“你到底想干麼?這里沒座位啊。”

    祖穎環顧這間小小的末端車廂,只有兩排靠窗的橫式長型座位,和一些突兀的銀色方箱,里邊應該是操控火車的按鈕,車長座位有一張小桌,上邊有火車的監控儀表板。

    這里陰暗、潮濕,有汽油味。

    但柴仲森推開最底的一扇門,冷空氣一下子撲進來,拂起她的發,陽光灑進來,外頭一大片綠色風景,彎彎曲曲的鐵軌急速延伸著……

    祖穎被這個畫面震懾住,好奇妙的風景!看著藍天白雲,兩旁山野風景,火車吐出一截截鐵軌,風呼呼地吹,送來青草的香味。

    “來。”他拉祖穎出來,關上門,離開車長室,和她握著車末的鐵欄桿,與她並肩站著欣賞風景。

    因為沒有窗的阻擋,疾風直接拍打著他們。

    “感覺怎樣?”他轉頭,笑問她。

    她深吸口氣,開心了。“好舒服!你怎麼知道有這麼棒的地方?”祖穎趴在欄桿上頭,看著他。

    “這是特別座,站在這看火車吞噬鐵軌,看綿延不絕的風景,有種與世隔絕、很寧靜的感受,以前寫不出稿子,我都來這里站很久,吹吹風,讓腦袋放空,好好休息。”他摟住她的腰。“這才叫休息,什麼都不想,只看美麗的風景。”

    祖穎將頭輕輕靠著他的肩膀,望著田野,滿足地嘆息。“跟你在一起,真快樂。”

    “現在有沒有覺得,之前一直拒絕我是妳的損失?”

    祖穎哈哈笑。

    柴仲森將身後的背包拿下,打開背包,拿出一朵紅玫瑰。“我現在正式跟妳求婚。”

    祖穎眼楮一亮,接下玫瑰。聞了聞,打噴嚏。“哈啾~~”

    “該不會對花粉過敏吧?”他感到不妙。

    柴仲森看她將花按在胸前,很可愛地對他笑著。“柴仲森,我答應你。”

    “我應該非常高興……”他幽默道︰“不過可能追妳的過程太辛苦了,現在妳答應,我竟然不敢太高興,妳不會反悔吧?”

    她哈哈笑,又打了個噴嚏。然後她覷著他,眼里淚光閃爍。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就算會被我爸修理,我也不後悔。”

    這時火車鑽入地下道,白晝驟黑,不見五指的地下道里邊,像另一個世界,祖穎嘖嘖稱奇,看鐵道里偶有零星的紅色燈火閃過,兩邊還有一小蚌一小蚌工作室,還有幾個模糊的穿制服的影子,那是鐵路局的工作人員。

    黑影幢幢,點點零星的光影里,柴仲森吻了薛祖穎,他們擁抱著,像藏在一個秘密的天地里,被一股強烈的幸福感包圍著。

    e

    晴朗的午後,柴仲森和薛祖穎邀來薛剛,他們三人在柴家院里,一人一盆柏樹盆栽,忙著造盆景。

    “我不可能讓你娶祖穎,你是日本人,日本鬼子當年殺了我們很多同胞!”薛剛一邊說,一邊拿把剪刀,咻咻咻地修剪樹枝。這個好玩,他玩出興趣了。

    “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祖穎也拿著把銼刀,削樹皮準備接枝。

    “不能這樣。”柴仲森糾正薛剛的動作。“鋼線要從這邊繞,才能矯得漂亮!”他示範給薛剛看。

    薛剛照著柴仲森教的重繞鋼絲,但繼續罵柴仲森︰“國仇家恨我不會忘記……從這邊嗎?我想讓它往這邊長……”

    “那麼……”柴仲森握住薛剛的手,教他處理。“你要先將它往這邊拐過去。”

    “爸,你隨便一句話,柴仲森就把頭發理了。你就答應我們的婚事嘛。”

    “我要再觀察觀察。”

    祖穎跟柴仲森交換個眼色,她搖頭嘆氣,一副拿她爸沒轍的樣子。

    祖穎跟父親說︰“爸,今天你留下來吃飯,柴仲森要做飯給你吃。”

    “喔。”薛剛心里得意,表面上還是裝作沒什麼。“我吃飯很挑的,你會煮什麼?我先听看看菜色怎樣。”跩得很咧!

    柴仲森很有耐心地忍耐著薛剛的刁難,他好聲好氣地說︰“都是些家常菜,麻婆豆腐、螞蟻上樹、滑蛋蝦仁、鐵板豆腐……”

    “還有蛋糕。”柴仲森說道。

    “蛋糕?我又不吃蛋糕。”薛剛繼續機車,他抱定主意要一直刁難這小子,看看他多有誠意。

    “可是一定要有蛋糕啊!”祖穎跟父親說。

    “因為今天是伯父的生日。”柴仲森接話。

    “是今天嗎?”薛剛愣住。

    傍晚,薛小弟跟李蓉蓉也來了。

    “爸,蓉蓉買了一套西裝給你。”薛小弟將西裝拎給父親。“你試穿看看。”

    薛剛覷著他們倆,嘀咕著︰“真不象話……”

    “爸,今天你生日,不可以發脾氣。”祖穎打圓場,推父親進去換西裝,朝李蓉蓉眨眨眼。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享用豐盛的晚餐,幫薛剛唱生日快樂歌,薛剛許了願,吹熄蠟燭。

    “爸,你許什麼願?”祖穎問。

    “我不說。”薛剛切蛋糕。他希望一對兒女都幸福。

    “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薛小弟急著表明來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說,又要我答應你跟李小姐的婚事對不對?”薛剛煩躁地拒絕。“不行,兩人年紀差那麼多,等你們交往超過半年再說。”戀愛是沖動的,他們都昏頭了。

    “那怎麼辦?”薛小弟離開座位,躲在姊姊身後。“爸,你要抱孫子了。”

    啊咂!刀子飛出去,打在柴仲森身上,幸好是塑料刀。

    “你說什麼?”薛剛跳起來瞪著兒子。“給我出來!”

    “伯父,我也有話說。”柴仲森趕快轉移話題。

    很好,薛小弟立刻躲到柴仲森後頭,這只好象比較能保護他。

    薛剛瞪著柴仲森。“你、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跟祖穎要結婚,不準!听見沒?薛家勤,你躲在人家後面干麼?給我出來!”這件比較大條,先處理。

    “伯父,不是的,我是要說別的。”柴仲森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薛剛。“生日快樂。”

    “這是什麼?”

    “禮物。”

    “禮物?”薛剛拆了袋子,取出一疊文件。

    祖穎跟薛小弟和李蓉蓉全好奇地過來了,圍在薛剛身旁。

    李蓉蓉說︰“這是房契啊……”

    薛小弟瞠大眼。“靠,大手筆喔。”

    祖穎也看清了。“等等,這是……”

    “我的房子!”薛剛揪住房契驚呼。是地,N年前被女兒搞掉的房子,又回到他手上了。

    餐桌上,杯盤狼藉。

    門外屋檐下,階梯上坐著兩個人,肩靠著肩欣賞夜景,旁邊還點著蚊香,驅跑殺風景的蚊子。

    “你猜我弟會怎樣?皮會不會被扒下來?”祖穎笑問柴仲森。弟弟開著李蓉蓉的跑車送爸爸回家,他們今晚有得談了。

    “孩子都有了,妳爸會答應。”柴仲森摟著祖穎。“干脆啊,婚禮跟我們一起辦好了。”

    “你什麼時候去買了那間房子?”

    “嘻,過程還挺曲折的,不過總算是讓我買到了。”

    “你真有心。”祖穎靠著他的肩膀。“剛辦完葬禮,就籌備婚禮,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系。”柴仲森撫著她的發。

    “結婚以後,我要做什麼呢?沒工作了……”

    “專心照顧我啊。”

    祖穎笑了,她又問︰“那婚禮要在哪舉行?”

    “妳喜歡飯店還是教堂?”

    “我們要不要拍婚紗照?”

    “要。”

    “妳爸那邊要請幾個人?”

    “明天我們凝名單。”

    “要不要做餅?”

    “當然。”

    “我爸喜歡傳統的婚禮。”祖穎強調。

    “我爸可能會要求我們按日本的方式舉行婚禮。”

    “慘了……”唉,前途堪慮啊!

    “如果他們談不攏,我們就去公證。”

    薛剛坐在客廳,拿著把扇子扇風,研究柴仲森給的房契。他蹙著眉頭,不知是高興還是……

    “妳猜猜,我爸現在心情怎樣?”薛小弟右臉瘀青,問坐在身旁哭腫眼楮的女人。

    “我看不出來。”李蓉蓉眼淚又掉下來,打從他們離開柴家,回到這里,然後他們父子為她爭執吵架,跟著薛父一巴掌打在她心愛的薛小弟臉上,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自己巴薛小弟是一回事,但看到別人巴他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薛伯父巴得很大力,薛小弟臉上的五指山不只紅,還很腫。

    “欸,妳不要哭了。”

    “可是我好心疼。”李蓉蓉幫薛小弟搽萬金油。

    “現在幾點?”薛小弟小聲問。

    李蓉蓉抽抽噎噎地說︰“已經凌晨一點了。”

    “一點?華納威秀那邊的店開到三點,我們去那里慶祝好了。”

    “咦?”她傻住,一頭霧水。“慶祝什麼?”眼前看不到任何值得慶祝的事。

    薛小弟瞄她一眼,微笑地說︰“傻瓜,慶祝我爸同意我們的婚事啊。”

    “有嗎?”

    “有啊。”

    李蓉蓉拽眉沉思。“剛剛沒听見他有答應啊……”剛剛薛剛只是暴跳如雷地責罵薛小弟讓她懷孕。

    “妳以為我臉上這一巴掌是白挨的啊?我跟妳說,我爸已經答應了。妳都懷孕了,我爸這人最負責了,他不可能丟下妳不管,對不對,爸?”家勤忽然問起前方老人,他知道老爸耳朵最厲害,他正一邊看房契,一邊偷听他們講話。

    “對。”薛剛揚著風,頭也沒抬地說︰“我不可能丟下李蓉蓉不管,我頂多叫自己的兒子滾蛋。李小姐是無辜的,我會照顧她。”

    “照顧她就等于是照顧我,不如直接照顧我吧?”薛小弟呵呵笑。

    “你還想被揍是不是?”薛剛問。

    李蓉蓉低頭笑,這對父子很妙喔!

    薛小弟問老爸︰“爸,你一直看房契,是不是很爽?”

    薛剛嘆息。“看著這房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轟轟烈烈的過往啊,為了這個寶貝女兒,他擔心受怕,煩惱得頭發白了好多根。

    “爸,你不覺得很妙嗎?以前姊的男朋友騙走她的房子,現在她的男朋友買回房子,這不就是佛說的因果……”薛小弟立刻住嘴,因為老爸又瞪他了。“我說錯了喔?”

    薛剛將房契放回牛皮紙袋,然後他問李蓉蓉,態度比以前親切溫柔。“妳的事業做得不錯,人又漂亮,很有氣質,跟我兒子結婚,委屈妳了。”

    “伯父……”李蓉蓉又想哭了。“別這麼說,家勤對我很好。”他答應了?這樣算答應了吧?

    “讓妳委屈了,我薛剛教子無方。”

    “伯父……”

    “說實在,憑妳的條件,跟我們薛家結親,是我們高攀妳了。”剛剛才知道,李蓉蓉是某企業家的獨生女。

    “爸,不用這麼謙虛吧?”家動奸笑,薛剛青他一眼。

    “感情是無價的,不能用金錢衡量。”李蓉蓉害羞地跟薛剛說︰“我以前給自己設限太多,太小心謹慎,結果過得像行尸走肉,一點都不快樂……”

    “直到遇上我!”薛家勤臭屁地自己接話,李蓉蓉握住他的手。

    “只要家勤肯跟我在一起,我就開心了。”兩個人濃情蜜意。

    薛剛清清喉嚨,擺出長輩的態度。“李小姐,至于聘金……”

    李蓉蓉趕緊揮揮手。“這不用,其實——”

    “什麼不用?”薛剛脹紅臉。“我們薛家雖不是頂有錢,但該要的禮數還是會做!”

    李蓉蓉尷尬。“這樣啊……”

    “爸,我有一筆基金贖回來,湊一湊應該夠辦婚禮了。”

    薛剛臉更紅了,這不孝子,講話都不害臊,他這爸爸倒覺得丟臉。

    “咳、咳!”薛剛又清喉嚨了。“李小姐,我們的聘金——”薛剛將手里的房契遞給李蓉蓉。“我們找代處理,這房子就當作是薛家的聘金好了。”

    “欸,這……這不好吧?”家勤驚訝,這是姊的男人送的欸!

    “這、這怎麼行?”李蓉蓉尷尬。

    “反正這是他姊搞丟的房子,現在竟然有人送回來,妳就大方收下,別嫌寒酸哪!”

    拜托喔,寒酸?現在在講的是一棟市區的房子欸。

    薛家勤跟李蓉蓉一起瞪薛剛,薛家動很欽佩地望著老父。果然是他爸,腦筋很靈活,充分運用了借花獻佛這一招。

    “這、這個……”李蓉蓉還在這呀那的,但薛小弟拿了房契塞給她。

    “不用客氣,我爸不給聘金,是沒臉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薛家勤,你要不要過來跟爸爸坐。”薛剛微笑著,眼角憤怒地抖動著。

    “呵呵呵呵……”薛家勤摟住李蓉蓉,轉移話題。“爸,那姊的婚事你同意了吧?”

    “我還要再觀察觀察柴仲森這個人。”

    “還觀察什麼,人家已經表現得夠有誠意了。”

    “你姊的眼光說不準的。”往事不堪回首,歷歷在目。

    “爸說得有理,不過我的眼光應該就準多了,我覺得柴仲森理了平頭後順眼多了。”薛小弟問蓉蓉︰“那妳覺得呢?”

    “我覺得柴先生很有心,個性很穩重,人長得很體面,家里環境很清幽,感覺上很優雅、很有魅力、很——”

    “夠了。”薛家勤咬牙制止,醋勁大發。他知道這個柴仲森很優秀,不用說得這麼仔細吧?

    “我還是不同意,他是日本人。”薛剛搖搖頭。

    “爸,你這樣說很落伍喔,過去的恩怨不要算在我們年輕人頭上!”

    “你們懂什麼!”薛剛吼家動。

    薛家勤瞇起眼,為了姊的快樂,他雙手盤在胸前,決定幫下去。薛小弟怎麼幫姊姊?哼,他可厲害了,他一出手,就令薛剛對柴仲森的觀察期瞬間縮短,他說——

    “爸,我剛剛在柴仲森的家上廁所,我發現了姊姊常用的沐浴乳、姊姊常噴的香水、姊姊的梳子、姊姊的浴巾、姊姊的浴袍,姊姊的……”

    “這個臭丫頭!”薛剛咬牙切齒,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可憐的薛祖穎要是知道小弟這樣幫她,一定會很感激地加入蓋五指山的行列。

    薛小弟說︰“很明顯的他們已經在同居。你知道的,就跟我們一樣。”

    “家勤!”需要講得這麼露骨嗎?李蓉蓉害羞地別過臉去,掐家勤的腿。

    家勤還有更露骨的。“爸,要是結果跟蓉蓉一樣……”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越說越難听,擺明暗示著祖穎也可能未婚懷孕。他的兒女怎麼搞的?他明明很嚴格地教他們,可是他們怎麼長大就忘記了,都亂亂來?

    “唉!”薛剛嘆氣。

    “好,爽快!”薛家勤豪爽地手一揮,頭發一撥。“就這麼決定了。”

    “決定什麼?”李蓉蓉听不出來,剛剛有決定什麼嗎?這家子講話都這麼跳躍喔?

    “爸,那我明天就告訴姊這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李蓉蓉更困惑了,她跟這家子有代溝喔。她看向薛剛,老人好象听得懂,正低頭思索著。

    “我還是很擔心,那家伙太帥了,太帥的男人不可靠,很容易變心。”果然,他開始猶豫了、動搖了,只是還有一點疑慮,和很多的不放心。

    “好,說得有理。”薛家動手一揮,下巴一抬。“爸,這個我也很擔心,你知道我們都吃過不少苦頭,所以我私下調查過了。我找了很可靠的證人,提供很多情報跟線索,用以左證柴仲森對姊的感情。這個證人來自藝文界,可以說是非常熟悉文化界人士的背景,她對柴仲森的了解比我們都深入。加上她又是個很機車的人,由她來審核柴仲森的人格,最有參考價值。”

    “這個人是誰?”薛剛好奇了。

    “有這麼一號人物啊?”李蓉蓉也好奇。

    “你們不信啊?開玩笑,姊談戀愛我也很怕欸,所以我老早調查過柴仲森了,他追姊姊追了三年,追得非常辛苦,過程很曲折,都可以寫一本悲情小說了!那個人告訴我很多事,我听完還亂感動一把的。”

    “他是推?”薛剛更好奇了。

    “對啊!是誰?”李蓉蓉好想知道。

    薛家勤瞄著蓉蓉。“妳的偶像。”

    偶像?李蓉蓉恍然大悟。“那個『蝴蝶吻』?”

    “什麼蝴蝶?”薛剛納悶。

    薛家勤跟老父解釋︰“她叫車嘉麗,怎樣,光听名字就覺得很機車吧?”有個車啊~~擺明機車!

    薛剛說︰“我想見她。”

    “好、沒問題。她一向欣賞我,只要我開口,她馬上來。”有這回事嗎?薛小弟很厚臉皮地亂講中。

    “我也要見她。”李蓉蓉握住薛家勤的手。“我想跟偶像見面。”

    “好,沒問題!她不只會跟妳見面,還會來參加婚禮。”車嘉麗不在,薛小弟一個人講得很爽快。不過爽歸爽,只爽得了一時,事後為了請動車嘉麗,當然又忍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窩囊事。

    不過,一個是摯親,一個是摯愛。他硬著頭皮,說什麼也要將車嘉麗請來說話。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

    唉~~薛家勤感嘆︰“愛情啊,你的力量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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