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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溫柔 第6章(2)
    ***

    一壺瀘州老窖從青花瓷的長嘴里往翠玉小杯倒。

    王子瑤一飲而盡。

    “人不像,聲音也不是,可是……”勿忘我,只有他跟輕淺才知道的花,那是他跟她唯一的秘密。

    “想不到一向清醒的你也跟我一樣想不透。”後王孫又替他斟上一杯,自己卻一口也沒喝。

    “你一天六只飛鴿傳把我從西域教叫回來,讓我丟了好幾筆大生意,人我也看過了,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答案……”他不是不能給,但是,太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她不是憑空出現的,蕭秀珍是落籍的貧戶,父母皆歿,三年前以二十兩銀子賣進城西萬有富的宅子當婢女,簽的是死契,但是一年前因故被杖打致死,尸體叫蕭家的人領回,也報了官,你說這又怎麼解釋?”五陵城的戶籍資料完整,要查一個人並不難。

    “蕭秀珍?”他眼中有晦澀,有悵然,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是。”

    “我不懂。”他又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光。

    “很好,跟我一樣。”後王孫輕呷一口,看著里面晃動的汁液。

    “王孫,你不會已經認定那人就是她吧?”

    “我還不能給你確切答案,可是我一定要弄明白一切,把她身上的矛盾秘密都模清楚!”那神韻,那細小的相似,讓他不得不信,又不能不疑。

    “萬一,要不是她,你最好有這樣的心里準備。”王子瑤也躊躇。

    “是嗎?我的心可不這麼認為。”

    後王孫看似放蕩不羈,可是他把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那心眼比誰都深,算計比誰都重。

    王子瑤和輕淺的相遇,根本就在他的算計里。

    輕淺不會知道,從她見到哪個迷路的後王孫開始,她的蝸牛殼正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在龜裂。

    “王孫,輕淺的骸鼻是我親眼看著下葬的,不只有我,玄蒼、慎、羽,那麼多人的眼楮,你饒過自己吧,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子瑤,說實話,你要我過去,那你呢,你過得去嗎?你饒過了自己嗎?琴公子絕了琴弦,變成了酒鬼;慎發誓要爬上權力的最高峰,因為他覺得自己保護不了身邊的人;羽呢,一聲不吭的失蹤了,大家都過去了嗎?”

    一年來,王子瑤遠走各國,慎、羽、大家都選擇了不踫面。

    也許因為他們還太年輕,還不夠成熟能笑看過去,也許,遲個幾年,大家就能釋然,雲淡風輕了。

    是啊,遲個幾年,年少時留下的傷痕就會變成一輩子的心傷烙在心頭,每每想到,一生悔恨。

    “輕淺的字你認得吧?”

    他們有同席朗讀本,同桌吃飯的過去,白天夜晚,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泡在一起,對彼此的字怎麼可能不認識。

    “我認得。”熟得不能再熟。

    “那你看看這個。”後王孫掏出一本賬冊之類的東西。

    王子瑤接過,翻了開來。

    “這是她在客棧替賬房寫的賬冊。”

    王子瑤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仿佛連呼吸也沒了。

    “該不會……你把我弄了回來,接下來,慎、羽,他們……”

    “有必要的話。”

    ***

    輕淺一頭扎進院子,砰地隨手關上了自家大門。

    蕭融正在井邊洗硯台,看見她一臉驚惶,走過來就問︰“姐,怎麼了?”

    想不到輕淺像驚嚇的兔子似的跳了下。“被嚇到了。”

    “誰嚇到姐姐?”

    她緩了口氣,就地歪倒坐下。

    “我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你也見不到我了,在路上踫到萬家的僕人,我不認得他,他卻認得我,一路尾隨,你去看看他走了沒?”

    蕭融一听也急了,“我去瞧瞧。”

    “小心!”輕淺還是不放心。

    “我曉得。”

    棒了好一會兒木門重新被推開,蕭融跌了進來。

    “蕭融!”她嚇了一跳,想去扶他。

    “我就說嘛,果然是你。”隨後走進來的人神色鄙夷,眼光涼涼的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想怎樣?”萬員外的惡奴,那雙死魚眼看了就人教不舒服。

    “蕭秀珍,你這逃奴,有什麼話到員外面前說去吧!”

    “逃奴?”輕淺氣勢陡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是什麼東西,要我回去,我就得跟你回去?!”

    “想不到一陣子不見,人變了。嘴也硬了,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不過這小表是你的弟弟吧,我如果拿他開刀呢?”

    那惡奴抓起蕭融把他按在門板上,盡避蕭融氣得臉都紅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姐姐,你別听他的!”蕭融叫,肚子馬上捱了一拳。

    輕淺片刻也沒有猶豫,世事就是這樣,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住手!我叫你住手,你要怎樣?”

    惡奴啪地松開抓著蕭融的領子,笑得十分得意,“員外要是知道你好端端的,一定會樂壞了。說起來像你這麼不知好歹的丫環還真是少見,員外看上你,要收你做通房已經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了,你不僅不知感激還敢拒絕,被打死活該!”

    “齷齪!”輕淺啐到。

    “罵我?你這給臉不要臉的賤人!我們來看看到底是誰比較髒!”

    惡奴的拳頭眼看就要往她臉上招呼,但是輕淺卻沒有感覺到痛,那人人看到都會畏懼的拳頭,被不知道何時進來的後王孫制住,他順手一折,惡奴腕骨立刻月兌臼,耀武揚威的臉色瞬間發白。

    像是怕主子弄髒手,站在後王孫後側的小方立刻接手。

    那萬家奴才死性不改,開口還想問候人家高堂。

    “小方,掌嘴!”

    “你是什麼人?”惡奴還想搬出自家老爺身份,卻被接二連三的耳刮子打得頭暈腦脹,牙掉了好幾顆。

    “我是什麼人?我看你連眼楮也無用了。小方——”

    “夠了,嚇嚇他就好,蕭融還小,不要讓他看到血腥。”輕淺連忙阻止。

    “你就是心軟,斬草要除根才好。”

    “不過是個奴才,趕他走就好了。”

    “好,你說了算……小方,他從哪里來,就把他往哪里送,把事情處理干淨,不要留個尾巴。”

    “屬下遵命!”他隨即踹了那個奴才一腳,把人押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輕淺讓蕭融進屋里去,這才轉身面對後王孫。

    “我來得剛好,要不然你就讓人欺負了去。”他的心里涌起疼惜的情愫。

    “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道謝。”

    “那……進來坐嗎?”

    “搬去跟我一起住吧,蕭融也一起。”

    “我……不……”

    “萬員外那邊的事情我會解決,不會再讓他來找你麻煩,可是我想你還欠武林盟一個解釋吧?你打算怎麼處理?跟我回去,我可以先替你墊上那一百兩,我猜,你並不打算讓玄蒼知道現在的你,另外,你也知道我有能力給你跟蕭融一個好的讀環境,有我給你撐腰,你省事多了,好處還不少,不答應的人是傻子。”

    “看起來對我一本萬利,可是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堅定不移,露著自信湛亮的笑容說︰“我想照顧你,我要娶你入門,輕淺,你再信我一次。”

    她眼波微微發顫,瞅著他眼神里的繾綣,眼淚霎時滴落。

    這是一年前那個公子嗎?成長得如此之快。已經有了一個男人的樣子,可以讓她放心倚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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