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鴛鴦君 第八章
    夜深時分,月明星稀。

    小金一手支著下巴,坐在花亭里獨自發呆。

    現在,小鐵恐怕已經睡到不省人事了吧。

    "真羨慕小鐵,天塌下來當被蓋,一點也不用煩心什麼事。"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當小孩子有多好,天真無邪可愛,不用被迫急著長大,也不用面對生命中很多很多的無奈和抉擇,更不用體會愛與不愛的痛苦。

    "唉。"她本來也是這樣的,不知心痛為何物,可是一遇見他,生命從此徹底天翻地覆的改變了。

    小金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短短的一個半月,她嘗到了神魂顛倒的愛情滋味,還有刻骨銘心的心痛感覺。

    "爹,娘,小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不應該來到京城,不應該接受公子的款待,不應該答應公子的請求?"

    四周只有萬籟俱寂花香浮動,當然不曾有答案。

    "可是說這些都太晚了,已經不能夠說不喜歡就不要喜歡了。"她喃喃自語。

    一顆芳心不知在什麼時候拴在那個瀟灑風流的人身上,就算想解也解不開了。

    暗戀苦戀跟一相情願的滋味是這麼澀口啊。

    "就快成親了,成親以後就要分離。"她在對自己,也像是在對夜色說,"分離後就再也見不到面,他就會很快地忘了我。"

    可是她卻永遠永遠也忘不了他的。

    在不遠處的桂花叢後,千歲拚命地告訴自己,夜已深了,不該來打擾小金,何況男女有別,雖然他們即將成為名義上的夫妻,但他也該顧慮到她的清白和名節。只不過當他這麼想的時候,腦海又有一個聲音在冷笑,諷刺著他‥

    事到如今,你還會顧念她的清白嗎?就算說得再好听,你還是在利用她!

    這個聲音狠狠地敲擊著他的腦袋、他的良心。

    千歲深吸一口氣,黯然地就想轉身離開,可是當他瞥見小金一臉寂寥的神色時,剎那間,所有的聲音和思考能力全離他遠去。

    他鼓起勇氣,踏過露濕的碧草,輕輕走向前。

    "小金。"

    "公子?"她驚呼一聲。

    "你也睡不著嗎?"他笑意淡淡,雙眸卻緊緊鎖著她。

    小金點點頭,幸虧夜色掩飾了緋紅的雙頰,否則又在他面前失禮了。

    真是的,這見到他就臉紅心跳、頭暈眼花的毛病怎麼改不了,恐怕是要等到離開這兒以後才能戒掉。

    她的臉色又蒼白了起來‥‥能戒得掉嗎?

    "沒想到皇上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猴急,下個月初二,剩下不到十天了。"千歲斂身坐入石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這樣很好啊,早點成親早點完事。"她勉強露出一抹微笑,"這樣‥‥很好。"

    他搜尋著她的神色,心下一陣淒柔,"你真的這麼想?"

    她點點頭。

    一閃而逝的心痛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招惹來的‥‥作法自斃啊。

    "公子,我有句話想問你,可不知該不該問?"她怯怯地瞅著他。

    他眸光無比溫柔的凝視著她,"你問。"

    "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她心跳得好急好快。

    "我?"千歲有一瞬間的驚愕,隨即恢復冷靜,"為什麼這麼問?"

    她小臉漲紅了,"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有些好奇。"

    "我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他重復著她的問題,心底滋味復雜難辨。"我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你問倒我了。不過老實說,我以前從沒想過要成親,只想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多麼愜意。"

    "以前?"她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那現在呢?"

    他凝視著她熱烈的眸子,陡地警覺,口是心非的說︰"現在?當然是一樣。"

    她眼里希望的火花又熄滅,小臉輕垂,"原來如此。"

    "你呢?"他強忍著呼吸時胸臆間越來越強烈沉重的劇痛,微笑問道。

    她怯怯地睨了他一眼,輕咬了咬唇,"我什麼都不敢奢望,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已經打定主意,離開這兒後要多攢些錢,待小鐵長大後給他娶房媳婦,然後我就可以安心找個鄉下地方,種種田、養養小雞、小鴨,過著平靜與世無爭的生活。"

    千歲只覺腦門幸地一聲,急聲的問︰"自己一個人嗎?難道你不希望找個人照顧你下半輩子?"

    小金深情又淒楚地望了他一眼,唇邊有抹淡淡地的微笑,"我不需要別人。"

    "可是‥‥"

    她故作開朗,"公子放心,我很能照顧自己的。"

    "不!"他稍嫌激動地大叫,引得她眸光一跳,"你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你這麼脆弱、這麼天真、這麼心軟,要怎麼在弱肉強食的世界里生存?難道你不知道外頭還是有壞人,而你太善良了,容易被騙、被利用。"

    他就是"外面的壞人"之一,他也騙了、利用了她,不是嗎?

    自責二字又怎足以道盡他此刻的痛苦?

    他的激動令她呆住了,"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當然在擔心你。"他月兌口而出,"非常非常擔心你!"

    她心頭驀地一熱,"既然擔心我,那我可不可以‥‥"不走?

    千歲專注地凝視著她,等她把話說完,"可以什麼?"

    她隨即勒住奔騰洶涌的心神,咬著唇搖了搖頭,"沒有,當我沒說。"

    "小金,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公子,我們之間不能說的事太多了。"小金抬頭看著他,"我們只是陌生人,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只要做完該做的事,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不,我們‥‥"千歲倏地捏緊拳頭,指尖狠狠掐入掌心里,聲音低沉喑癥,"我們並不是陌生人,我們一起笑過、快樂過,還共同生活,難道你否認得了這個嗎?"

    "公子,不要逼我。"她一臉求懇地望著他,"當陌生人對我們來講比較簡單,我不希望事情再有任何的變化,就照我們當初說好的那樣,好不好?"

    好,當然好,這不就是他自始至終要的嗎?

    可是為什麼他的胸口卻燒灼著痛苦,喉間凝聚著苦澀和煩悶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給自己也給她最後一個試探的機會。

    "你真的只想跟我履行當初的約定,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嗎?"他憋著氣說出,胸臆間有說不出的恐懼和期待。

    小金沒有迎視他充滿希冀和渴望的眼神,如果有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點頭了。

    "對。"她嬌脆的聲音鏗然有力,有如金石交擊。

    他臉上淺淺漾著的笑紋霎時消失無蹤,眉眼間掠過了一絲痛楚,"好,就照你的心意去做。"

    他高大的身形像一陣夜風席卷而去,只留給她無比的錯愕和震蔗。

    "我的心意?我的心意?"她茫然了,"這是我的心意嗎?"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的選擇余地。

    因何分離反倒變成出自她的心意?

    □——□——□

    在相思紅豆樓里,思春苦惱又擔憂地看著一杯又一杯倒酒入口的千歲。

    她從來沒看過這個冷靜灑月兌又精明的表弟這麼失態輕狂過,而且酒喝得這麼多、這麼猛,好像恨不能把自己灌得爛醉,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掌櫃的,再來一壇酒。"千歲的眼神有一絲酒意,卻有更多的清醒和冰冷。

    "不,兩壇!"

    "夠了。"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他要舉杯的手,回頭對掌櫃喊道︰"不用理他,你先下去。"

    掌櫃看了看伍公爺,再看了眼阮郡主,縮了縮脖子,"噯。"

    兩個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但郡主的眼神充滿了殺氣,他一點都不懷疑他若真拿酒來,自己的腦袋瓜子就等著掉下來吧。

    千歲眯起眼楮,冷冷地瞅著思春。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手略松了松。

    "你不能再喝了。"她還是鼓起勇氣阻止。

    "不要管我。"他臉色陰郁道。

    她一抬下巴,"是你叫我出來的,既然給我踫見了我就要管,別忘了我可是你的表姊,姊姊的話要听。"

    "你現在可以回去,沒人攔你。"千歲冷冷地回道,將杯子里剩余的酒一仰而盡。

    思春差點就控制不住的發火,可是千歲真的太不尋常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控,也從沒對她這麼失禮過,她反而更憂心忡忡。

    "千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來听听。"

    他捏緊了杯子,"是我自己造的孽。"

    "你做了什麼好事?"

    "我要成親了。"他郁郁地道。

    她睜大眼楮,"真的嗎?喲,看不出來你的動作居然這麼快,到底是哪一家倒楣鬼‥‥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怎麼會?你已經找到肯跟你配合演戲的姑娘了嗎?"

    "對。"他又想喝酒了。

    一醉解千愁,醒來俱無憂。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那你還藉酒澆愁個什麼勁?"她一臉狐疑。

    "對,這一切該死的正是我想要的!"他握拳重擊桌面,大大地嚇了她一跳。

    "你怎麼了?"思春越來越一頭霧水。

    "我沒事。"千歲惡狠狠地大叫︰"掌櫃的,送兩壇酒上來,否則我拆了你的相思紅豆樓!"

    思春眼珠子險些掉下來。

    "你‥‥你冷靜點。"

    面前的伍千歲根本就不是她認識了二十九年的伍千歲,簡直是被惡鬼附身了呀!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千歲一手緊緊壓著額頭,喝掉三壇子紫美人的他酒氣開始上涌,他頭疼欲裂,心痛若死,眼眶更是熱浪凝聚,威脅著要聚霧成淚。

    "怎麼了?你在難過什麼?你倒是說呀!"思春著急得要命。

    他緩緩地搖頭,深邃的眼眸有淚光閃爍。"都是我的錯,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她真的被他嚇住了,千歲竟然哭了?

    打從三歲她抓蛇嚇過他後,她就再也沒有見他掉過眼淚或怕過什麼來著,千歲一向是頂天立地談笑用兵的奇男子,究竟是誰把他逼成這副模樣?

    "千歲,你冷靜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這樣我才知道該怎麼幫你呀。"

    "誰都悶不了我,幫不了了‥‥"他大笑起來,淚水迸出,隨即又甩了甩頭,猛地握住她的雙肩,"思春表姊,你‥‥嫁給我,好不好?"

    "我?"她傻眼了,"你醉傻啦?你不是找到肯嫁給你的姑娘了嗎?"

    "不能娶她,不能‥‥"娶了小金之後,她和小鐵就要永遠離開他,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沉重的痛苦和酒意襲上他的頭腦和身軀,他模模糊糊地重復著︰

    "不能娶她,我不能夠娶她,否則一定會後悔‥‥"

    說完,他整個人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思春則是被他沉痛的低喊聲震住了。

    原來是那個他要娶的姑娘把他害成這樣的,可他又為了什麼原因不能娶她?

    她雖然沒弄懂這其中緣由,不過千歲聲音里的痛苦是這麼的真實,她說什麼也要幫忙這個情誼深重的表弟月兌離這些麻煩。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幫你,統統包在我的身上,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對著已醉倒的他保證道。

    不過首先,她得把他弄回公爵府才行。

    □——□——□

    鮑爺回府了,不過卻是喝得酩酊大醉地被扛回來,同行的還有一身紅衣艷麗的思春郡王。

    一進公爵府,思春就指揮著府中僕人把不省人事的千歲抬回房里休息,然後隨手拋了一錠銀子,打發送他們回來的馬車夫。

    "齊家,你先別走。"她望著清秀的管家,揚眉道︰"府中是不是住了千歲的未婚妻?"

    "是。"

    "帶我去找她。"

    齊家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有禮地問︰"郡主找香姑娘有何要事?"

    思春盯著他,"齊家,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請郡主恕罪,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跟小人有關。"他淡淡地道。

    思春不敢相信他竟然敢頂撞她,"齊家,你瘋了嗎?你要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頂撞我?"

    "郡主,小人不敢。"齊家輕嘆一口氣,"但香姑娘不是不相干的女人,她是公爺的未婚妻,將來的公爺夫人。"

    "她還沒嫁進來,府里的事還輪不到她作主。"她冷冷地道,"更何況她不會變成公爺夫人,因為我即將嫁給表弟,所以她可以離開了。"

    齊家微微一震,"郡主,這一點都不好笑。"

    "誰跟你說笑來著?"思春瞪他一眼,"這是千歲剛剛和我商量的結果,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他。"

    "公爺喝醉了。"他絲毫不退讓。

    "齊家,你是不是沒長眼楮?難道你看不出他很痛苦嗎?"思春一改策略,語氣溫和誠懇地道︰"而讓他這麼痛苦的原因就是他那個未婚妻。我是他的表姊,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傷心難過,如果你真是為他好,就讓我去見那個香姑娘,我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齊家的態度變軟了不少,他真誠地道︰"郡主,何不讓公爺和香姑娘自己去解釋清楚?"

    "不行。"她眯起眼楮,"有本事你就把我撂倒扔出府去,否則你阻擋不了我去見香姑娘!"

    "郡主又是何苦呢?"齊家眉頭一皺。

    "齊家,我沒當你是下人,你也別當我是郡主,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都是為了千歲好,所以你不該攔我。"思春就事論事地道,"何況我是女人,我會凶狠到哪里去?說不定香姑娘正需要一個女人說說話,講講心事。"

    齊家神色間有些猶豫了。

    "就這麼決定了。"思春二話不說地舉步向前走,大聲的問︰"她到底住在哪兒?"

    "畫眉小樓。"齊家有一絲無奈的回道。

    □——□——□

    畫眉小樓里,小金正在發呆。

    她小小的臉蛋清瘦憔悴了不少,若有所思的模樣已不像以前天真無邪的她了。

    迸往今來多少痴情者,甘願為情人比黃花瘦︰

    思春像一只大紅蝴蝶般飛舞進畫眉小樓,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欄桿上發呆的小金。

    她有一瞬間的錯愕。

    就是她嗎?

    她看起來好小、好年輕,白女敕的臉頰粉撲撲的,眉兒別嘴兒小,未語先笑,只是此刻她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怔愣,像是想什麼想出神了。

    她跟思春原本想像中的大奸大惡女子相差太多了,害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腦中一思及千歲痛苦酒醉的模樣,她又硬起了心腸。

    "你就是香姑娘?"她冷漠矜貴地開口。

    小金一愣,抬起頭,眼底浮現迷惘,"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是阮思春,寶貝王爺的女兒。"她故意頓了一頓,才績道︰"也是千歲末來的新娘。"

    "未來的新娘?"小金重復這五個字,腦袋霎時轉不過來。

    "對。"她淡淡地道。

    小金陡地清醒了過來,明白那五個字所代表的意義。"他‥‥他‥‥你是他未來的新娘?他要娶你?"

    "怎麼?不行嗎?"思春高傲地一昂下巴。

    這怎麼可能?

    小金的嘴唇輕顫了起來,心底陣陣地發冷,"可是‥‥可是他說要娶我了。"

    "你和他只是假戲一場,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必要了,他決定終止這個可笑的計畫。"她簡短地宣布。

    小金腦袋鞋然一聲,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知道‥‥我們的協議?"

    "怎麼會不知道?他一開始是找我,但我拒絕了,他才去找你的。"思春故意說得好像小金是後補一般。"現在他後悔了,而且我覓得嫁給他是個好主意,所以我們倆又“言歸于好”,不再需要你了。"

    她的話是那麼無情現實又殘忍,小金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得一干二淨。

    鮑子是因為阮姑娘拒絕,所以才找上自己的?

    事實實在太傷人,小金控制不住地強烈顫抖了起來,她的臉色蒼白,眼神脆弱而受傷,"我、我不相信你‥‥公子不會騙我的,他說過他需要我。"

    "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思春看她慘白若紙的臉色,有些不忍,放柔了聲音道︰"香姑娘,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只是你要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是個計畫,既然是計畫,那麼就會有更動與改變,所以希望你能諒解。"

    只是個計畫,一個冷冰冰的計畫。

    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一絲愛與深情存在,她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嗎?

    可是此刻事實擺在眼前,為什麼又會傷得她鮮血淋灕遍體是傷呢?

    "計畫有變,所以不需要我了?"她喃喃地囈語著。

    思春忍住嘆氣的沖動,點點頭,"對不起,可是該有的補償與報答,我們不會吝嗇的。"

    "可是皇上那兒‥‥"她攀住最後的一絲希望藤蔓。"皇上已經賜婚,是我和公子…"

    "我是郡主,相信皇上會樂見我與千歲親上加親,所以皇上那兒自然沒有問題。"

    她以為小金是擔心龍顏震怒,"不會有事的。"

    郡主?王爺的女兒?那麼她也是皇親國戚了?

    小金狼狽地低下頭,自慚形穢。

    成熟嫵媚又尊貴,她早該看出這位阮姑娘不是尋常人哪!

    "你是金枝玉葉,跟公子正是絕配。"她像是在跟思春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這樣很好,這樣才對,你們‥‥才是一對。"

    思春凝視著她依然蒼白的臉龐,忍不住問道︰"你還好嗎?"

    "我很好。"小金抬起頭看她,燦爛一笑,"再好也不過了,這代表我可以離開公爵府了嗎?"

    思春呆了呆,"呃,可以啊。"

    不過思春立刻又生起氣來,這位香姑娘果然不值得千歲娶,瞧她一副迫不及待要逃離公爵府的樣子,根本就不把千歲放在心里。

    思春更加確定自己這麼做是正確的。

    她自信幫千歲解決了一個麻煩。

    "我該走了。"小金夢游般地站起來,想往外走,又想到什麼似的說︰"不,我還得整理包袱‥‥"

    "你不用這麼急啦。"思春忍不住道,一方面又暗氣自己的心軟。"咳,我是說,你可以等千歲拿報酬給你以後再走。"

    "他已經給過我了。"她失魂落魄地回答。

    他給了她四十幾天幸福快樂的日子,給了她一個暫時遮風避雨的溫暖住所,還有許許多多因他而付出的關懷,以及他的笑語和溫柔。

    他給了她擁有一次愛人的機會,讓她了解世上真的有刻骨銘心的愛戀,有完美絕倫的心上人,雖然他也讓她嘗到了無比的苦澀和心痛。

    這一切就夠了。

    "喔?"人還未嫁就先給酬金,不怕人家拿了錢就落跑嗎?

    嘖嘖,這不太像那只精明‥‥呃,那個精明狡獪的千歲會做的事呀。

    "郡主。"小金突然喚她,"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思春點點頭,"你說。"

    "請你幫我轉告公子,就說我很抱歉,不能親自跟他道別,還有‥‥"她喉頭幾乎梗住,卻還是努力地擠出聲音。"我的第二個願望就是,請他好好保重自己,第三個願望是‥‥祝他歲歲年年永遠快樂。"

    思春不懂這其中的緣由,卻還是被她真摯的話深深地感動了。

    她腦中有個模糊的念頭,會不會是自己弄錯了什麼?

    可是思春還來不及回過神,小金已經進入屋里了。

    幾乎沒花多少時間,她便拎了一個小小的,褪色得厲害的包袱走了出來,頭上的珠花寶簪統統卸淨,身上的粉桃色繡衣裳也換成一件陳舊樸素的淡綠衣裙,卻有著說不出的惹人愛憐,只是她眼底有著和青春稚女敕的臉龐極度不搭的滄桑。

    不過是短短一番交談,竟讓她整個人仿佛歷盡多年的滄桑,紅顏恍若成皓首…

    思春驀地打了個冷顫。

    "郡主,公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請你以後一定要好好愛他、陪伴他。"小金輕輕地,卻是字字深重地道︰"謝謝你,謝謝。"

    思春呆住了,就這樣目送著小金消失在花牆拱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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