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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咒師的救贖 第7章(1)
    雖然已經听說安玉緹和拾幸生得一模一樣,但當安玉緹出現時,卜希臨還是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不只是因為兩人相似得可怕,也因此安玉緹面無表情的人偶模樣。

    這對孿生子站在一起,像是一真人一假人。

    不過卜拾幸的態度倒是落落大方,听著範姜老太君說起,範姜家與安家本是世交,甚至安玉緹本來是要許給範姜魁的,但範姜魁愛上文執秀,執意迎娶她進門,幸而最後並未影響兩家的情誼。

    至于安玉緹今日前來,是因為听聞範姜老太君身子不適。原本幾天前就該來,不過因為安熙凜受到驚嚇,一病不起,教她分不開身,直到這會才得空上門。

    因為安玉緹的到來,又延遲了卜拾幸回文府的時間。

    眾人閑話家常時,朔夜從頭到尾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隅。

    而安玉緹只覺得被盯得頭皮發麻,在確定範姜老太君的身子已經無礙,便準備打道回府。

    罷踏出範姜府的大門,她隨即被攔截,但卻一點也不意外,她淡漠地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朔夜。

    “有事?”

    “你爹的身體如何?”

    “微恙。”她神情戒備地看著他,盡避心里有太多疑問,卻沒找算過問。

    “那好,不打擾你太久,只問你一個問題。”

    “你和我爹之間的恩怨我並不清楚。”

    “那是我跟你爹的事與你無關,我現在只想問你,你的生辰。”他向來恩怨分明,對安熙凜的仇不會報復到她身上。

    “我的生辰?”像是听到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她有些意外地揚起眉。

    “放心,知道你的生辰並不是要借此施咒,而是要幫助拾幸。”他有得是手段強迫她告知,但他已經不願再胡亂起咒,只為了未來可以陪拾幸走更長遠的路。

    “拾幸被下了咒,我必須確知她的生辰,趕在她生辰之前解咒。”

    安玉緹沒多細想地回道︰“我的生辰是八月十六。”

    “八月十六……”他沉吟著,推算時間。

    “對,如果她是我的孿生姐妹,那麼,八月十六那日便是我和她滿十九歲的生辰。”

    “十九逢厄……”

    人的一生當中,通常有兩個大厄,一是十九歲時,另一個則是四十九歲時,施咒者既在拾幸出生前就落下咒,自是沒必要等到她四十九歲。

    如此算來,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

    不,他必須快一步解咒才成。

    他欠範姜老太君一個中秋,至少今年的中秋一定要讓她們母子共享團圓夜。

    目送安玉緹搭上馬車離去之後,卜希臨也帶著卜拾幸準備離開,只見一群人站在範姜府的大門口,範姜老太君再三囑咐,要女兒再回家多陪陪她。

    看著白發蒼蒼的範姜老太君,朔夜心底是說不出的愧疚。

    回到文府,不知道是天候陰霾所致,才申時,卜拾幸竟已石化入睡。

    盡避卜希臨說過,她沉睡的時間與日俱增,但石化的時候突然變長只有一個可能……

    “確實有人在城北見到火花爆開,地點就在國舅府的後院,我派人去查過,但那里竟是空屋。”

    黃昏時分,樊守年和伏旭踏雨而來,一進文府便告知所查得的消息。

    “是嗎?”梅苑的主屋里,朔夜垂睫瞅著沉睡的卜拾幸。

    “我動用了所有關系查訪,盡避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人有國舅當靠山,想動他,並不容易。”樊守年說著,不由得嘆氣。“唉,查到這消息,也沒什麼用處。”

    “國舅爺?”朔夜微揚起眉。“怎麼沒用處,那人會跟在握有權勢的人身邊,就代表他有極長的時間藏匿在天水城里,也說明我一回天水城就已經被盯上了,所以那天在酒樓的事確實是沖著我來的。”

    “師兄,如今找不到人,就算知道這些事也沒用。”坐在桌邊的伏旭淡聲道。

    “這你就錯了。”朔夜勾唇邪笑。“那人能樊上國舅爺,可見是有人引薦,我只要找到引薦的人,就能查出對方是誰。”

    听至此,樊守年恍然大悟。“你認為引薦的人是安熙凜。”

    “除了他,還會有誰?”他哼笑著。

    線索的源頭既然在安熙凜身上,就代表這樁事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而且就是沖著他而來!

    于是,朔夜留下伏旭待在梅苑守著,送走樊守年後,踏著雨,身形如鬼魅的他進了安府,如入無人之境地直來到安熙凜的寢房。

    當安熙凜睡得極不安穩而清醒過來瞬間,便見角落里有抹鬼魅,嚇得他彈跳起來,驚魂未定地瞪著那抹影子。

    “怎麼,見鬼了?”朔夜笑眯了眼。

    “你……你是怎麼進到我房里的?”安熙凜嚇得直往床內側退,大喊著,“來人、來人啊!”

    怎會這樣?他明明就聘請了一票護院守在他的院落,他的房門前的!

    “得了,都這麼晚了,也該讓人好生歇息。”朔夜緩緩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俊魅的五官在晦暗的房內份外邪氣。“說,當年是誰殺了伶兒?”

    “我……我不知道!”安熙凜氣息紊亂,緊抓著被子罩住自己。

    “你不知道?”他低低笑著,聲音薄如刀。“我可以殺了你,直接從你的魂魄找出答案。”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安熙凜嚇得跪在床上求饒。

    “說!”

    “我說了一樣會死……”安熙凜突地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我不是有意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我不想害成伶兒的……”

    藏在心底二十年的秘密成了壓在胸口,令他不能呼吸的愧疚,甚至還牽系著自己的生死,讓他活得膽戰心驚、惶惶不安終日。

    朔夜眸色無情,陰鷙懾人。“我還等著。”

    安熙凜抬眼看著他,嘴巴動了下,終究還是說了。“你的師兄……清華……”

    “清華?”他微愕。

    在遇見伶兒之前,他的性子狂傲且我行我素,替自己樹立了不少敵人,但那些都是毫無關系的外人,所以師出同門的大師兄對他懷抱著如此深的仇恨,倒教他有點意外。

    “當年,他問我想不想搶回伶兒,又說他知道你和伶兒要私奔,所以他帶著我去阻攔,我真的只是想要留下伶兒,可是他卻……”想到那段封印的記憶,安熙凜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著。“後來,他還取出伶兒的魂魄,說要讓伶兒無法轉世,讓你再也找不到她……我試圖跟他搶,可是我搶不過……”

    對于自己當年的無心之過,他一直活在恐懼和後悔中,還隨時擔憂自己會被殺,這些年來他看似風光,其實是活得生不如死。

    “所以後來他把伶兒的魂魄導入在你的女兒身上?”朔夜低吟著。

    如此一來,一切都合理了。

    拾幸偶爾出現的世故老成,還有那些破碎殘留的記憶,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經過輪回轉世,而是直接注入死胎之中,再下咒封印?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安熙凜聲淚俱下地喊著,“當年我娘子生產,頭一胎一出生就死了,我正不知道如何處理時,他就來了,說他想要那個孩子,結果沒一會,那孩子又活了,然而一入夜就像死了一樣,我一怕,就把孩子給丟了。”

    朔夜又問︰“清華人在哪?”

    “我把他引薦給國舅爺,他現在應該住在國舅爺府的後方小屋。”

    “不,他人不在那里。”

    見朔夜像是懷疑他把人給藏了起來,他索性舉手發誓,“我發誓,我已經許久沒跟他有聯系,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說著,還不斷朝他磕著頭。“我真的不知道……”

    朔夜瞧他不像說謊,“罷了。”

    安熙凜猛地抬頭,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含意。“……你不殺我?”

    “這麼想死?”

    “不……”

    “那你就繼續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直到死去吧。”

    他哼笑了聲,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留下錯愕的安熙凜,回過神後開始無聲落淚。

    有時,殺了一個人太便宜對方,存心的折磨才是將一個人凌遲至死的最佳手段。

    回到文府梅苑,朔夜不管身上早已濕透,沒打算換下衣袍,只是靜靜地站在卜拾幸的床邊。

    這下要怎麼辦?

    凶手竟是同門的清華,而且報復的行為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如此陰狠狡猾,朝他的弱點直切,怕是難以逮到對方。

    可是,時間有限,他還能怎麼做?

    “拾幸。”

    眼看幸福已經握在手中,怎麼又一點一滴地從指縫流逝?

    是老天存心不成全他?還是他們本來就不該相愛?

    他想著,化為無聲嘆息。

    “清華大師兄?”

    伏旭驚詫的聲音隱沒在下了一夜的滂沱大雨中。

    入秋後的天水城迎來一年一度的雨季,可是今年的雨勢卻來得異常凶猛。

    “我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對付我?”朔夜低喃著。

    梅苑二樓的亭台,四面各有兩扇雕花門,如今同時打開,狂風卷入,消解了暑氣,也讓大雨打濕了地面,朔夜卻不怎麼在意,深沉的直睇著天空,陰霾的天空壓上厚重的雲層,偶爾能看見幾道閃電劈天破地地閃下。

    “你不知道?”伏旭有點哭笑不得。

    “你知道原因?”

    伏旭有點無言,嘆了口氣才道︰“那時的師兄桀驁不馴,從沒將師兄弟們看在眼里,也難怪你想不透。”

    “我得罪過他?”朔夜猜想著,卻不以為然。

    同門里,他只和伏旭交好,這也不過是因為有一次他受了傷,伏旭無酬醫治他罷了。

    “應該是說你得罪了師姐崔鶯兒。”

    “鶯兒?”鶯兒是師父的獨生女,也是一名咒術師。“我跟鶯兒之間並沒有任何干系。”

    “就是沒有任何干系才糟。”伏旭嘆了口氣,拿起茶淺啜著。“大師兄喜歡鶯兒師姐,可是鶯兒師姐的眼里只有你,後來……你愛上範姜伶,鶯兒師姐心碎而死。”

    “那關我什麼事?”朔夜掀唇笑得譏諷。“難不成她喜歡我我就得喜歡她?那每個喜歡我的女人我都全盤接收?”

    “那是鶯兒師姐自己想不開,所以在她死後,師父也跟著仙逝了,但也有另一種說法是……”伏旭頓了下,定定地看著他。“大師兄因為師父始終不肯讓鶯兒師姐嫁給他,于是在她死後,殺了師父,解散了師門。”

    朔夜微揚起眉。“反正,大師兄是把鶯兒的死算在我頭上了?”

    “應該是吧,如果師父真的是他殺的,那麼他會想報復你,也不是不可能。”

    “孬種,要報仇盡是找我身旁的人。”他惱著,卻又像是想起什麼,急問︰“那麼,你想他會待在哪里?”

    伏旭听了,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朔夜攢緊濃眉。

    “我說你啊……明明在師門待了二十幾年,卻連其他師兄弟的習性都不知道,真是非常自我。”見他的臉色不佳,伏旭咳了聲,趕忙收起笑意,正色道︰“大師兄最擅長的是隱神咒,你說,要上哪去找他?”

    朔夜一頓,乏力地倒往椅背,再度看向外頭的天色。

    師門修煥,師父會依照每個弟子的資質而調整學習的咒術。一般來說,資質越高,學的種類越多,但一定有一項最上手的,好比他自己最擅長的是易神咒,顧名思義,是和求咒者達成協議,從對方身上取出某物換取起咒。

    而伏旭最擅長的是以咒為引,讓藥效可以急速發揮。

    至于隱神術,不管有形無形之物皆可封印隱藏。

    所以大師兄若想藏住自己,任誰也找不到,一如他解不開拾幸身上的石化咒,也嗅不出在她身上的伶兒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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