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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皇後(下) 第18章(1)
    行宮外風雪不消,遮天蔽日,陰霾的天候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時辰。

    李彧炎一夜未眠,听著外頭風雪聲,摟著懷里早已熟悉的女人,眷戀的親吻她的額,還有被他吻得紅艷的唇。

    突地,她動了動,玉臂彈出裘被外頭。

    他隨即輕扣住她的手,正要放進被子里時,卻瞥見她手腕上未愈的疤痕,顯示她根本沒有上藥。

    微蹙起眉,正打算起身差人送藥進來,又發現疤痕是沿著手腕環繞一圈,他不禁奇怪的眯起眼審視。

    這疤痕並不算規則,說是燙傷,確實像極,但究竟要怎麼燙,才能燙成這個樣子?

    他忖著,仔細觀察那傷痕的範圍,腦中突地閃過一個念頭。

    李彧炎赤果著急急下床,拾起扔在地毯上的錦衣,取出裝在暗囊里的鳳餃月環回到床上,和她的傷痕比劃,接著驀地瞪大眼。

    藏在鳳餃月環里的承諾,是他不言明的誓言,必須借著火光才能折射出文字,而她的傷痕正巧與手環大小吻合,是否意味著她看過了里頭的秘密,然後有人打擾她,讓她在匆促間將燒得發燙的鳳餃月環套入腕中所致?

    抓起她軟女敕的手,他不舍得親吻她的傷痕,直到外頭突地傳來喚聲。

    “皇上。”

    “何事?”他問著,將鳳餃月環套回她的手中。

    “段宰相從宮里面來,宮中出事了。”兵從戎壓低聲音稟報。

    李彧炎聞言,不禁笑了。“是嗎?”眼見熟寐的小女人長睫眨了眨,他不禁輕拍她的胸口,哄著她繼續睡。

    “皇上要見段宰相嗎?”

    聞聲,明小滿驀地張開眼。

    他暗惱的皺眉,沉聲道︰“要他在偏殿候著。”

    “末將遵旨。”

    看她像是尚未完全清醒,只是傻傻的望著他,李彧炎不禁勾深笑紋,捏了捏她的頰。“時候還早,再睡一會。”話落,他起身替她蓋妥被子。

    “……誰來了?”她本能的發問。

    “不重要,你繼續睡。”背對著她,他快手著好裝,替她放下床幔“乖,繼續睡。”深深看她一眼之後,他隨即轉身離開。

    明小滿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失去溫暖的來源,她猛地打了個寒顫,驚覺自己不著寸縷,她羞得趕緊鑽進錦被里,手腕卻像是卡到了什麼,她疑惑的抬手一看,才發現鳳餃月環竟又回到自己手中。

    看著眼前的金雕手環,她心中感觸良多,偷偷把臉輕蹭著那男人剛才睡過的位置,閉上眼回味他的溫熱,卻後知後覺的想起,剛才隱隱約約之間,她似乎听見通報說有人來了。

    這時候,還有誰會特地前來行宮?

    想了下,覺得不妥,她隨即起身著裝。

    偏殿上,段詢一身狼狽,沒了平常的斯文從容,此刻他下巴布滿胡髭,身上連御寒的披風都沒有,渾身被雪水浸得濕透,凍得直發顫。

    不一會,見李彧炎前來,他隨即抖顫著下跪。“臣見過皇上。”

    李彧炎冷冷瞥他一眼。“發生什麼事了?”說著,走過他,坐上偏廳的主位,兵從戎就站在他身側。

    “皇上,穆納岳率軍佔領皇宮了!”

    “是嗎?”微揚起眉,李彧炎眸色深沉難測。“然後呢?”

    段詢不禁一愣。“皇上,皇宮已經被泰漠軍佔領,為何皇上只有如此反應?”

    “那麼,你認為朕應該有什麼反應?”他笑得詭譎。

    “穆納岳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攻入皇宮,必定是有內應,他入宮後對上官凌非常禮遇,想必內應定是上官凌,才能助穆納岳不花一將一卒,佔領了皇宮!”段詢激動不已,整個人顫得更厲害。

    當明小滿踏進殿內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段詢的言語讓她氣得眉頭打了好幾個結,暗罵他真是無恥。

    “小滿兒,你怎麼來了?不是要你在寢殿待著?”李彧炎瞧她走來,立即起身將她摟進懷里,發現她渾身發涼,不禁微惱低斥,“要出寢殿,也不知道要搭件斗篷御寒?”

    從寢殿來到偏殿,必須經過兩座曲廊,廊面無法遮掩風雪,那麼冷的天,她自然是渾身冰涼。

    明小滿沒回答,余光瞥見段詢震驚的神色。

    “來人,備火爐。”李彧炎沉聲下令。

    段詢心吊得極高,艱澀地咽了咽口水,擔憂明小滿是否已恢復記憶,是否會發現是他讓她掉落河里?

    “宰相可還有事要奏?”看著殿口的火爐,李彧炎雖覺添了些暖意,但還是急著將心愛的女人送回溫暖的寢殿。

    見狀,段詢抬起毫無血色的臉龐沉聲斥責,“皇上,皇朝將滅,然而皇上卻絲毫不擔憂,甚至擁著穆納岳的侍妃,沉迷在之中,皇上真是令臣好失望!”他憤恨的嘴臉,仿佛他是多不受重視的忠臣,有志不得伸。

    李彧炎眯起黑眸,讓明小滿坐在主位上後,才緩緩走向他。“朕沉迷?你不知道朕是什麼樣的人嗎?這皇帝,不也是你段家力拱的?”

    “臣要是知道皇上如此無能,當初就不會串百官力拱!”

    “可不是?這帝位可是你朝思暮想得很,最終落到朕手中,你自然不滿。”他哼笑,負立在後的手微擺,兵從戎隨即跟上他。

    段詢心頭一跳,力持鎮定。“臣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只想讓皇上知道,玄人果真不祥,當初要是皇上別讓那玄人成為國師,今日皇宮就不會被穆納岳踏入。”

    明小滿不服的出聲,“宰相這麼說可就錯了,那日,我可是親耳听見宰相和殿下私議,如何神不知鬼不覺佔領皇宮的。”

    “你胡說!本相忠心耿耿,當初更是力拱皇上登基的功臣,豈能容你這泰漠女子在殿上胡言亂語!”說著,他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攻擊明小滿,卻被李彧炎擋住了去路。“難道皇上真相信這名妖姬所說的話?她可是穆納岳的侍妾,她說的話能信嗎?”

    李彧炎斂笑的黑眸隱晦威懾。“段詢,為何你一點都不意外穆納岳離去,卻將侍妾留在朕身邊?”

    他一愣。

    “為何你意外的是穆納岳踏進皇宮便禮遇國師,而不是穆納岳明言回泰漠,又為何會出現在皇宮?”李彧炎沉聲質問,步步逼近。

    “……臣……”他一時語塞,只能被步步逼退。

    “那是因為你和穆納岳私議,早知道他何時會從行宮轉回皇城,唯一錯的是,他反悔了,在踏進皇宮之後,他就決定殺你除根!”

    段詢被逼得退無可退,背已抵在殿牆上。“……皇上,臣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皇上千萬別相信那妖姬所說的話。”

    “朕當初為了救小滿兒離開冷宮,穆納岳自動借兵,但朕卻不肯。你可知道為什麼?”李彧炎聲薄如刀,凌厲剮骨。

    他瞪大眼,開始想法子替自己月兌罪。

    “因為朕太清楚穆納岳是個多有野心的人,一旦泰漠兵進入皇宮,他必定會趁勢佔地為王。”李彧炎逼得更近。“然而,那時你表面上阻止烏靈的借兵提議,卻又在暗地里安排穆納岳住進都尹府。”

    段詢怔住,沒料到當初嚴密安排的事,他竟也知道……

    “你心口不一,要朕怎麼不起疑?朕不由得想起,為何當初前皇會突地賜婚?又為何能在朕前腳剛趕往泰漠礦場,小滿兒便隨即被下令帶進宮中?”

    明小滿瞠目結舌,從沒想過一連串的巧合全是其來有自,還以為只是自己的玄人血脈作祟。

    听至此,段詢已是一身冷汗,面無血色。

    “再怎麼想,都太巧了,你知道嗎?”李彧炎笑得無奈又自嘲。“所以,一定有人背叛朕。”

    “皇上,不是臣、不是臣……”

    “是你的父親。”他點頭。“段家在前朝時表面風光,事實上卻手無重權,還得忍受前皇百般刁難,早已心生不滿,而那個時候,朕的商隊便成了段家的目標,接下來的所有事,全都是你們為了惹惱朕而做的,要讓朕成為滅朝的凶手。”

    所以,前宰相向前皇獻計,以公主下嫁為由,要他上京城,見他身邊帶著小滿兒,便決定以她成為引誘他叛變的導火線,當時正好泰漠礦坑坍方,等他從泰漠回來之後,早已人事全非。

    明小滿倒抽口氣,沒想到這一切竟都是段家所為。

    段詢目光僵直,總算明白,為何李彧炎登基之後,就立刻撤了他爹的官職,但——“皇上要是真如此懷疑段家,又為何要提攜臣成為宰相?”

    “因為朕需要一個能將段家斬草除根的罪名。”他微笑,隨即面色一正。

    “然而,朕錯估的是,凌竟然沒有防備你,小滿兒更沒有,而你也能狠心演出這出戲,將她給丟入河中!”

    事已至此,段詢也不再找借口,只是激動的想沖向前,但隨即被兵從戎一把推開。“李彧炎,你忘恩負義,要不是我段家,你也當不了皇帝!”他不過是一介商人,不過是良民中最低等的商賈罷了!

    “你以為真是段家力拱,朕才能成為皇帝?要不是民心都在朕身上,你爹會三番兩次帶著朕的伯父當說客?”李彧炎撇唇冷笑。“說到底,是段家想要稱帝,偏不得民心,怪誰?”

    當初段家和穆納岳接觸頻繁,正是想替自己謀帝位,可惜不得民心,更屈于他的商權霸業之下,于是不得不妥協,然而這樣的妥協只是暫時的,他一直很清楚。

    “怪誰?”段詢突地揚聲大笑。“我告訴你,皇宮已經被穆納岳佔領,玉璽也落到他手足,就連皇子都被他挾持,最終你也一樣當不了皇帝!我早告訴過你玄人不祥,你就是不听,最終還是逃不過玄人的詛咒!”

    李彧炎目色陰冷,輕聲吩咐,“拖下去,立斬!”

    “末將遵旨。”兵從戎將段詢從地面拖起。

    “李彧炎,我死不足惜,不過是比你先走一步,我會在黃泉路上等你,嘲笑你挑了個玄人皇後,終究禍及皇朝!”

    他抽緊下顎,回頭望向明小滿,卻沒在她臉上瞧見他預料中的痛苦難受。

    難道,她真的還沒有恢復記憶?

    “朕說過,玄人絕非不祥,真正不祥的是那些貪得無厭的人。”他緩步走回她身邊。

    垂下長睫,明小滿好一會才抬眼。“那麼,接下來皇上決定怎麼做?”

    “回宮。”

    “我呢?”

    “待在這兒,等朕解決了穆納岳,再接你回宮。”

    看他幾乎要被黑影吞噬,她內心的不安瞬間高漲。“為何不帶我一起走?還是你在防備我,認為我真是殿下派出來迷惑你的妖姬?”

    李彧炎只是托額低笑。“听話,在這里待下,如今時機已成熟,朕要立刻起程。”

    “別走。”見他轉身,她隨即從他的身後擁住他。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遠離死亡了。

    “小滿兒?”他詫異地回頭。

    “我……”明小滿抿了抿唇,主動吻上他,望著他黝黑的眸,柔聲說︰“我還想要你,還想要你……”

    她怕他這一走,就無法存活,所以想將他留下,親自守護他。

    她羞澀地探手滑入他的衣衫底下,掌心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頭。

    李彧炎眯起眼,輕輕擒住她的手,不讓她造次。“咱們往後還有許多時間,不急。”他深吸口氣,連吻她都不能,就怕自己難以自制。

    他喜歡她的大膽,可惜時間不對。

    不對,他們沒有時間了!只要他一走,也許他們再也見不到面!明小滿反手抓住他,不讓他走,正欲承認自己恢復記憶,想借此留下他之際,頸部驀地傳來一陣刺麻,讓她無預警的跌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皇上?”踅回的兵從戎來到殿外請示下一步。

    李彧炎收回手,眷戀不舍的看著懷中的小女人。“從戎,備馬,朕要立刻回宮。你和垂陽留在這里看守娘娘,不得讓她離開行宮一步。”

    “是。”

    待明小滿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寢殿,李彧炎則已不見蹤影。

    她快步下床,推開寢殿大門,便見殿門兩邊守著兩個人,她才跨出一步,兵從戎隨即往前一擋。

    “娘娘恕罪。皇上旨意,娘娘不得離開行宮。”

    明小滿直瞪著他,粉拳緊握。

    “放我出去!”被迫回寢殿的她,接下來的時間一直氣急敗壞的怒吼,然而守在殿口的兩人卻怎麼也不願放行。

    “娘娘,請你行行好,就在里頭乖乖待著吧。”李垂陽捂起耳朵,“這是皇上的旨意,你不如省點口水,等著皇上平定宮亂,再將你迎回宮。”

    “你懂什麼?你說的事永遠不可能成真!”

    “你、你這是在觸皇上霉頭嗎?你真是皇後嗎?”他也吼回去。

    “我是!我是明小滿,四哥,你還不快讓開?”

    李垂陽一愣,疑惑的看向她。雖說滿朝文武皆知他和彧炎的關系,但一個外族女子會知道這麼多嗎?還是……“是穆納岳告訴你的吧?你別想騙我,至今我還不太願意相信你真是皇後。”

    見李垂陽說不通,明小滿把目標轉向兵從戎,至少他是相信她身份的。“兵大哥,你可還記得在赤林山上,我曾對你說你不會死,因為時候未到?”

    原本一直不動如山的兵從戎頓時張大眼。“你……沒有喪失記憶?”

    明小滿笑得苦澀。“該說喪失了,卻又想起。”

    “你、你既然已經恢復記憶,為何沒讓皇上知道?”李垂陽再度跳腳。

    糟,他一直在她面前說些不敬的話,這帳會不會在回宮之後一並算?

    “我說了。”她面色不變的撒謊。

    “原來皇上已經知道了,所以才要末將守著娘娘,怕娘娘急著跑回宮。”兵從戎驀地明白,趕緊道,“請娘娘寬心,無需擔憂,皇上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穆納岳根本逃不了。”

    “沒用。”

    “為何娘娘如此篤定?”

    “因為我看見皇上已染死氣。”明小滿看著他,滿臉淒楚。“我的眼只看得見生死,卻無法看見他為何而死,如今我只能猜穆納岳會拿皇子威脅皇上,再殺了他。”

    “娘娘說的是真是假?”李垂陽嚇得臉色慘白。

    “當然是真的,所以當穆納岳決定要回泰漠時,我才會在永雀殿上將鳳餃月環給哥哥,我的用意就是不要他跟,可他卻硬是跟來。”

    還寸步不離。李垂陽暗暗嘆氣,不由得想,皇上早晚會為她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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