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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大男人 第七章
    “上次發作是什麼時候?”姜醫生問。

    “昨天下午。”跳跳看著他的手指頭。他的手指頭修長白皙,要是不拿手術刀,一定也很適合彈鋼琴吧。

    再把視線轉到牆壁上幾張核磁共振的片子,她看不出那是自己的大腦,也看不懂那上面的陰影是不是變大或轉移,黑黑白白幾片,若不是事先知道那是什麼,她會以為是某某藝術大師的年度作品。

    “商小姐?”

    “嘎?”她分神了,為幾張她覺得很藝術、事實上卻科學得不得了的片子。

    “我問,最近兩次疼痛的時間,間隔多久?”

    “三天吧。”

    “發現自己看不見的時間有多長?”

    “大概有兩個鐘頭。”第一次發現自己看不見時,她站在舞台上跌跌撞撞,摔得滿身傷,嚇壞合作多年的男舞伴。

    有經驗之後她知道,失明只是短暫現象。

    她開始學會在看不見時,找到一堵牆,靠著它,讓它幫自己對付一**洶涌而來的疼痛,並在心底細數時間流逝。

    “你知道這意謂什麼?”

    “情況變得嚴重了,我可憐的視神經正在被腫瘤凌虐當中。”她一面說一面笑,她啊,總是越傷心就笑得越開心。

    姜醫生不贊同的瞪她。“你很清楚嘛,要不要馬上安排手術?”

    “我忙,還有很多事要做。”她數著手指頭。阿譽的婚禮還有三個星期,三個星期二十一天……要做的事還很多。

    “再忙都先擱下,等腫瘤切除後再做也不遲。”

    她的腫瘤和她這個人一樣,是怪胎,說長大嘛,也還好,就是老會壓迫到神經線,痛得她想撞頭,並且剝奪她的視覺。

    包狠的是它的位置長得真漂亮,不動刀,就等它把視神經壓死,她變成瞎子;動刀失敗,她會失去吞咽能力,終生靠鼻管喂食。

    “手術成功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不是?”

    “是,但拖越久成功機率只會降不會升。”

    她持笑的說︰“姜醫生好樂觀,從不想想手術失敗會怎樣,我無法忍受用鼻管吃飯。”

    “商天雨好悲觀,從不想想手術成功會怎樣,你怎麼能夠忍受失去舞台和光亮?”他用她的語法說服她。

    “你不知道我的運氣有多背。”

    “多背?”

    “我買彩券從來沒有中過任何一個號碼。”

    “手術成功的機率和彩券的中獎率比起來,高太多。”

    “我考試猜題從沒準過,我覺得事情應該會這樣發展,它卻偏偏往另外一個方向展開,不管做什麼,失敗是我最常踫面的朋友。”

    她不怕死,因為死亡對岸,有姊姊和媽媽在那里等待,但她怕賴活著,怕生不如死,怕無能為力、苟延殘喘。

    “你不可以把生命這種大事和運氣掛在一起,你要為它努力,就算一百分努力只能得到七十分效益,也要盡力。”

    “七十分效益是什麼?灌食、語言障礙、癱瘓三選一?才不要,我要活得美美、死得美美。”

    “你不要邀請我參加你的告別式!”他氣炸了,如果可以替病人打分數,他的學分她一定得重修再重修。

    “真的嗎?我還想請你在我的墓碑上留字呢。”她對他眨眨眼。

    瞪回去,完全沒有腦科權威的沉穩樣。“那我一定會在上面寫——一個拒絕醫療的笨蛋!”

    “前提是,你得肯參加我的告別式才行。”不是人人都有權利在她的墓碑上刻字。

    “商天雨!”他生氣,她是既特殊又讓人跳腳的頭痛病人。

    “姜醫生,別氣我,我相信人體有自愈能力,等事情辦好,我會找一個好山好水好地方,吃飽睡飽,把身體養好。”

    “你在否決我的專業。”要是吃飽睡飽就能把病養好,那醫學院通通可以關掉了。

    “我哪會否決你,姜醫生很帥耶。”她嫣然一笑,笑得他臉紅。

    走出醫院大門,商天雨仰頭,對著灰蒙蒙的天空吐氣。

    阿譽說了,她是他的青鳥,一只為他餃來幸福的青鳥呢,盡避她無權得到幸福……低頭,一滴淚水無預警地落入柏油地,黑黑的一滴,黑黑的,黑入她將罄的生命。

    她走進醫院對面的麥當勞,點一支霜淇淋,打開手機,連線遠在德州的Ross,他是她的舞伴,從進入舞團時,他們就是合作對象。

    Ross說,愛情有很多種,其中有一種是最難最苦,但也最讓人安心的愛情,她的求知欲很強,馬上向他請益。

    Ross告訴她,“如果你的愛情只是單方面付出,那麼,最好的溫柔是放手,最美的體貼是祝福,而最深的眷戀是把愛放在心底深處。”

    她明白,阿譽把自己當成妹妹疼愛,她了解,阿譽在她身上溫習過往眷戀,她清楚,這樣的感情沒有滲入任何雜質,是簡單純淨的兄妹感情。

    所以她會給他最好的溫柔,最美的體貼,也會把愛情收藏在心底深處。

    她知道失去未來的自己,不能夠再一次折騰阿譽的心。她清楚面對死亡是艱鉅習題,那苦啊,連爸爸媽媽都捱不過,她怎麼能欺負阿譽,硬是再次逼他接受?因此,她不能留在他身邊。

    但在離開之前,她還要為阿譽做一件事。

    “你在哪里?”電話接通,Ross一開口就問。

    “在台灣,台北某一處麥當勞。”

    “你連麥當勞都吃了?真好命的家伙。”

    商天雨听得出來他刻意偽裝的輕松,也跟著輕松。“是啊,可以不顧一切拚命吃的感覺棒到不行。”

    “你不要害我手臂骨折,到時候我一定要你負責。”

    “好啊,我負責,我娶你。”她願意把所有的財產留給他。

    “等你變性之後再說,我對女人沒興趣。”

    Ross是同性戀,偏偏他深愛的男人,愛女人勝過男生,怎麼辦呢?他總不能強迫對方也變成同性戀。

    “變性是大手術,不行,我怕痛。”

    “屁話!”她成天摔來摔去都不喊叫,他早懷疑她的痛感神經有問題。

    她改變話題。“飛機票買了嗎?”

    “下星期六到台灣,聯絡記者了嗎?”這次,他要一舉征服台灣人的心,最好再收幾個崇拜他的“男性”。

    “干什麼聯絡記者,我們又不賣票。”

    “你是認真的?真的只要跳給一群不懂芭蕾的小學生看?”他還以為她只是說說。

    “嗯,有沒有听過回韻母校?”

    何況,這出“青鳥”是為阿譽而跳,這是她的謝幕作品,最後一次,她在舞台上旋轉,要阿譽好好看著。

    “你的眼楮?”他和姜醫生聯絡過,姜醫生說,Raining固執得像頭驢子,怎麼拖都拖不動。

    “我可以的,我已經量過舞台的長寬,加上每天都在上面練習,就算閉著眼楮也能跳。”這件事,就是讓她很忙的原因之一。

    “你最好不要在舞台上和我撞在一起,毀了我的一世英明。”

    “如果你在舞台上被瞎子撞到,一世英明也可以丟掉了。”她咯咯笑。

    “Raining……”他嘆氣。“你到底有沒有去看中醫?你不是說中國人的醫術神秘又厲害?只要回台灣,你就有必勝把握?”

    商天雨沉默,半晌後,又是一陣輕笑。“我給你們訂了五星級飯店,還安排去吃很多台灣小吃,快點來哦~”

    “不要用那種曖昧口氣跟我撒嬌!”

    “我知道,你愛男生嘛。”她笑了又笑,笑得嘴角的小梨窩盛滿醉人酒香。

    “Raining……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

    “試著把姜醫生的話听進去。”須臾,Ross又說。

    她輕笑兩聲,不回話。Ross掛電話之前,她隱約听見一句嘆息,讓她聯想起姜醫生的無奈俊臉。

    也許她該給姜醫生送一張邀請函,邀請他參觀她的最後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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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蔣譽坐在客廳,商天雨坐在他身旁、他的臂彎里,翻著新娘雜志,眼楮盯著捧花、禮服和各件配飾。

    “阿譽,你很有錢嗎?”她問。

    “比你有錢很多。”他推開她的頭,捏捏她的臉頰。

    “買得起這組首飾嗎?”她指著雜志里面,一組仿埃及眼鏡蛇蛇紋項鏈、耳環和手鏈。

    “蛇?”他不是因價錢標了七百萬皺眉頭,而是那個款式,太前衛。

    “阿譽覺得不好看嗎?”

    阿譽和杜絹是最奇怪的新郎新娘,好像婚禮不是他們的事,所以這幾天,為了籌備婚禮,她、小今、蔣欣和蔣媽媽經常踫面。

    她參與所有結婚事宜,從挑請帖、新娘禮服或攝影,每件她都有意見,她把婚禮當成自己的來辦,想像自己是新娘,在想像中,她暢意快活。

    蔣譽見她那麼開心,就由著她玩,只要她高興,他通通說好。

    “沒有新娘會喜歡吧。”

    雖然手工精致、造型特殊,總是……蛇哦,新娘不都配戴一些愛心啦、星星啦、花啦……等等之類的浪漫飾品?

    “錯,杜絹很喜歡。”

    “她說她喜歡?”不信,杜絹對所有女人感興趣的東西都沒興趣。

    “對。”杜絹沒說不喜歡,她就當她喜歡了,不然像她那樣不溫不熱的,什麼時候才能炒熱結婚氣氛?

    “那就買吧。”

    “好,買吧。”她在雜志上打勾勾,做記號。

    “這是你挑的吧?”

    “是我挑的啊,但杜絹同意。”

    “為什麼挑蛇?”

    “阿譽知不知道蛇在伊甸園扮演什麼角色?”

    “引誘亞當和夏娃偷嘗禁果。”沒錯的話,蛇是大壞蛋,何況是長了兩根毒牙的眼鏡蛇。

    她哼哼兩聲,提出自己的見解。“蛇為男人女人帶來愛情,替孤獨的世界增添美麗,沒有它,詩人寫不出優雅字句、歌星唱不出動人樂曲,蛇是很**的生物呢,我替你們挑一條象征愛情的信物,阿譽在婚後要努力愛上杜絹哦。”

    “為什麼?”

    “努力的人才能得到回饋,你愛杜絹,杜絹才會愛你。”

    “為什麼要杜絹愛我?”他抓起她的頭發,在指間纏繞,心情很矛盾。

    “姊姊和我都要你的心,天天天晴。”她壓住玩頭發的大手,偏過頭,認真看他。

    只要他天晴,她就不在乎自己天天天陰或天天天雨了。

    蔣譽不語,跳跳像一顆大太陽,照耀他的感情,她老早把他的陰霾掃除卻不自知,還成天追著他問,開不開心?

    緩緩地,他收攏雙臂,把她擁進懷里。他喜歡她,有艷陽天在,哪怕秋台入侵、滂沱大雨?

    “會嗎?”她窩著他,靠在最安心的位置,可惜這里很快會被貼上標記,卻不是商天雨。

    “會什麼?”

    “會天天天晴?”

    “盡力。”他壞心的不給肯定句,因為他要她繼續問、天天問他,開不開心?

    “沒誠意。”她不滿,抓起桌上的餅乾,胡亂咬兩口。

    這是他的新習慣,有潔癖的他為了她,不怕螞蟻大軍來犯,硬是在屋里每個角落、每個她伸手可及之處,放上各式各樣的零嘴和小點心,只要她想起來,就能抓來吃上幾口。

    他說︰“吃東西不是為了飽足或維持體力,而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她問︰“我吃東西是阿譽開心,還是我開心?”

    他說︰“當然是我。”

    之後,她為了阿譽的開心,經常性地在他面前表演吃東西,所以他的新學習是

    不怕髒亂,而她的新學習是進食表演。

    “你要多少誠意?保證、立契約嗎?”他推了推她的笨腦袋。

    “開心又不難。”她悶著聲說。

    “我沒說它難啊。”

    他只不過暫時關閉“快樂開關”,可她出現那刻,開關已經自動跳到ON那一欄,她干麼時刻要求他快樂?

    不過……偷偷承認吧,他喜歡她的要求,喜歡她把他的快樂看得很重要,所以他不介意偽裝,假裝他的心版上,烏雲籠罩。

    “那就認真一點,讓自己開心。”

    他刻意唱反調。“開心是不隨意肌。”

    “那就隨時隨地給你的不隨意肌補充營養聖品,讓它永遠不罷工。”

    “如果它是革命份子,對罷工熱烈支持呢?”

    她斜眼瞪他,氣鼓鼓,“那就同意它的條件,給它高薪、給它高福利,滿足它所有要求。”

    他仰頭大笑,因為她的認真太可愛。

    “阿譽……”她要講幾千次他才懂,她不是口頭說說?她認真、拚命的要他快樂呀。

    “我在。”

    “你這樣,我怎麼能夠放心離開?”她忍不住長嘆。

    “離開?你要去哪里?”他像被雷打到,下意識將她攬得更緊。

    “回美國啊。”

    “為什麼要回去?”她在這里很好,他已經很習慣有她在身邊。

    她在,他的傷心往事染上微甜,他在,她愛欺負人的腸胃學會妥協,這麼適合同居的兩個人,沒道理分道揚鑣。

    “拜托,我只是請假,當然要回到工作崗位上。Ross等我很久了,我要趕緊回舞團加強練習,兩個月後有一場鮑演。”她說謊,但說得很真,真的能騙過精明聰穎的蔣譽。

    “留在台灣,我替你創立一個屬于自己的舞團。”

    “我能力不足,只能當個單純的舞者,行政工作我不懂,編舞更是差得遠。”說謊話這種事有個特色,就是只要順利說出第一句,那麼第二句、第三句,就會變得很容易。

    “不能留下嗎?”不到十秒鐘,蔣譽開始考慮請求外派美國的可能性。他習慣踫到問題,解決問題,半點時間都不浪費在無聊的情緒或爭執上面。

    “阿譽是笨蛋嗎?”

    “罵我?”他伸出手,把她的臉往外拉扭。咦,有肉可以捏,他笑。

    “被罵還那麼開心?”她嘟囔。

    他在笑,是不介意兩人分離?也對,他要忙的事那麼多,家庭事業雙頭燒呢,哪有精神再為分離難受?這樣很好。

    說了很好,但她仍然開心不起來,暗戀,真傷神。

    是月下老人忘記把她的紅線與他牽系,是命定,再努力都沒用,因為“奮戰不懈”是愛情最不需要的條件。

    因此她安安份份,當只小青鳥就好。

    “我哪有開心?”

    他模模自己的臉,手掌間,從她臉上收來的香氣飄入他的鼻息。心,不明所以、蠢蠢欲動。

    “阿譽,美國不是外太空,而且現代人有Email,我們可以上網MSN啊。”

    “你在說什麼鬼話,誰眼你當網友。”

    他們是哥哥妹妹,是親人,誰都不準用網友這個搭不上線的字眼解釋他們的關系。

    “不當網友當什麼?”

    “當兄妹。”他加強口氣、說得篤定,不準自己模糊態度。

    只是兄妹啊……微微失望,商天雨嘴邊的笑掛得勉強。

    呆,怎不是兄妹,除了哥哥妹妹她還能期待什麼?何況,哥哥妹妹很好,這樣的身份、這樣的關系,才能不受限。

    她可以不顧慮任何人的賴著他,可以撒嬌撒到他頭爆掉,可以無限制把愛他掛在口中,不必擔心曖昧遐想。

    “怎樣?不高興有我這個哥哥?”他敲敲她的頭。

    “有我這種妹妹很麻煩的。”

    “你多麻煩我會不知道?”他沖著她直笑。

    “說說看,我有多麻煩?”

    “你過動,老愛到處亂跳,可是體力沒多久就會用光,然後就賴著我,撒嬌說︰『阿譽抱抱,跳跳最愛阿譽了。』”

    “你可以拒絕啊,我又沒有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我在追晴天,再火大也要假裝對她的妹妹很有愛心。”這是追女絕招,傳子不傳女,他要拿來當世代相傳的家訓。

    她瞪大眼楮,逼他應聲。“所以阿譽覺得跳跳很煩?”

    “誰會討厭你,喜歡你都來不及了。”勾手,把她勾進臂彎中。喜歡跳跳不是一天兩天,要是時光能夠倒流,他願意傾盡所有去交換。

    說得好,她翻身,坐到他腿上,兩手勾住他的頸項。“阿譽,記不記得我念的小學?”

    “記得,我和晴天常去接你下課。”

    “那記不記得我在畢業典禮上跳舞,阿譽和姊姊在台下當家長?”

    那個時候,商爸爸的工作就很忙了,商媽媽是他最好的左右手,晴天只好在每年的家長座談會中演家長。

    “那次老師讓你演一棵樹,不能動、不能跑,只能左右輕輕搖擺身體。”

    她是跳跳,從早到晚跳不停的女生,那樣的舞蹈動作,晴天就曾深深懷疑,老師是在懲罰她上課時的過動。

    “那不是表演,是『為難』。”

    蔣譽大笑,果然姊妹連心。

    “我發誓,將來有一天要演女主角,當女主角才可以從頭到尾跳不停。”

    “你已經是女主角了。”

    “我還沒有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上當過主角,阿譽,星期日有空嗎?”

    “星期日?”

    “嗯。”她用力點頭。“等我。”她從他身上翻下來,匆匆跑進房間,不一會兒又跑出來,把邀請函送到他手上。

    他打開,邀請函上,大大的兩個字讓他傻眼。

    青鳥……

    “喜歡這個舞碼嗎?我邀了我的舞伴們從德州飛過來。”她笑著替他打開邀請函,把時間地點晾在他眼前。

    “你知道青鳥?”他輕聲問。

    “對,姊姊告訴我了,我答應她為你演出這支舞,為你送來無數幸福。”她抓起他的手掌,在里面畫很多個Lucky。

    “傻瓜。”他把她收進懷里。她在,他便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哪里還需要她千里送過來?

    “就算是傻青鳥,也有本事分送幸福,對吧?”

    他滿足的笑。“對,你最有本事了。”

    “阿譽,星期天,可以嗎?”計劃好了,她為他表演最後一場舞蹈,然後走出他的生命,青鳥能做的,她盡力了。

    “可以。”再重要的應酬都比下上她。

    她靠在他身上,阿譽是很符合人體工學的躺椅,靠著他,她像靠上支撐龍王宮的金箍棒,以為安全無虞,哪知道,孫悟空一鬧龍宮,就收走她的依靠。

    他不是她的依靠。她了解,只不過貪心作祟,總想能多賴一分鐘便是賺到。

    “跳跳。”蔣譽忽地開口。

    “怎樣?”

    “多給我一點時間。”

    “做什麼?”

    “婚禮過後,我向公司爭取外派,和你一起回美國。”

    他要和她一起回美國?所以阿譽不是不介意分離,而是不讓分離變成事實?

    心鼓了、漲了、滿了,因為阿譽的疼愛,讓斷翼青鳥有了飛翔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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