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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沒出息 第9章(1)
    沐浴、更衣,香荷一面替自家小姐梳理發絲,一邊垂淚。

    要把她送交官府了嗎?仁慈呵,他果真是好人,未審不先判,明明認定人是她殺的,卻還是要樁樁件件照律法來。項暖兒贊許的露出飄忽的笑。

    “小姐……”香荷末語聲先哽。

    她轉身,握住香荷的手,嘆氣。“好好過日子,上官天羽是好人,能在相爺府安身立命,也算福氣。”

    “小姐,你不能好好跟相爺說嗎?蕊夫人她們不是你殺的啊!”真好,還有一個香荷肯信任她。

    “我沒事,人各有命,我在很多年前就該死了,不必替我哀傷,至于我娘那里瞞著吧,別讓她擔心。”就當她從來沒出現過吧。

    香荷聲淚俱下的搖頭。“小姐,我去求相爺,讓他把你救回來!”

    救?怎麼救,三條人命呢,況且都是大官家的千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不是他一向的主張嗎?這回,他維護不了她的。

    門被敲兩下,總管在外面輕喚,“暖兒小姐,相爺等你許久了。”她應了聲,抉看香荷緩步走出,出了房門,兩個大男人已等在外頭。怕她逃跑?放心,她逃不了了。

    兩名大漢一左一右攬起她往房走,他們走得飛快,雖然腳鑽已經除去,可武功盡失的她要跟上他們的腳步,仍舊吃力。

    踉蹌間,她被拖著走。

    半住香工夫不到,她就坐在上官天羽面前。

    還以為自己會馬上被送出府的,沒想到能再見他一面,他還有什麼話對她說?

    再罵她一回沒人性?

    無所謂了,她都認。

    看見瘦骨嶙峋的她,隱隱地,上官天羽雙瞳冒火。該死,他只盼咐關她,可沒要他們虐待她!

    “坐下。”壓住怒濤,他的聲音冷冽。

    她沒反對,乖乖配合,他說她鬧,可不是?現在已經鬧夠、鬧累,該適可而止了。

    他凝視她,她神情頹靡,眉字間的英氣盡失,再驕傲不起,心抽著、痛著,卻只能克制擁她入懷的沖動。

    好吧,輸就輸,她不想被豢養,他就不養,她想平等對待,他就給她平等,他會把她要的、想的,通通捧到她面前,只是,最後一回,她得幫。

    “幫我一次。”他開門見山的說。

    她一呆。“幫什麼?”

    “幫我救你自己。”

    心微動,終是讓銀說對了嗎?他很忙,忙著滅火、忙著不讓皇太後殺她?

    項暖兒,房愣地盯住他。

    猜不出來了,他對她,到底有心或無意?

    “怎麼幫?”

    “昨夜,宋民君趁府里混亂搶走了公主。”

    所以昨天銀的行動不是偶發事件,而是連環計策。真高明呵,窮途末路的人,還能一計接一計,讓人疲于奔命。

    “然後呢?”她輕聲問。

    “我要拿你去交換公主。”

    交換公主?心像被狠狠鞭撻了幾下。

    答案揭曉,他對她無心,他的話不過應酬,目的是要哄她走入死門。

    “你要我去換回公主?”她問得遲疑、問得心碎。他居然……要拿她去抵命。

    “事到如此,別無他法。”

    如果成功救回公主,她可以將功贖罪,他能把三條人命算在宋民君身上,那麼她就會安全。

    “你知道嗎?宋民君對待叛徒,手段很殘忍。”

    她說得平靜,但全身發顫,她可以做到表面文風不動,但阻止不來內心的驚恐。

    她曾經告訴過他,有叛徒被宋民君抓回去,他不殺他,只是一天一凌遲,今天刨他雙目,明日割他雙耳、後日拔他指甲,接著一寸一寸,撕扯下他的皮。

    組織里的所有殺手都被逼著看,看叛徒全身沒了皮膚卻不能立即死去,在地上哀嚎擰扭數個時辰,才慢慢閉上眼楮。

    “我知道。”

    她看他,用眼神追問他的心。

    “這樣你還是要我去嗎?”

    “是。”他咬牙。

    “那……我大概忘記告訴你另外一個叛徒的事。她被抓回來,讓十幾個男人日以繼夜凌辱,直到她失了神魄,不停流血,直到她對那些凌辱失去感覺,然後他把她的手掌釘在桌上,一根根截去她的手指頭、腳掌、腿、手臂,他不讓她死,替她止血,把她封在陶塞里面”

    項暖兒一面說,唇齒發抖,那些駭人的場景,不斷在夢里重現,不斷提醒她必須對主人盡忠。

    “夠了,你不會死”他吼掉她的話。

    他當然知道這一步棋有多危險,可救不回公主,她一樣沒命,這個險,她非冒不可。

    “是我任務失敗,讓你們知道他的陰謀,是我告訴你,我們的巢穴在哪捏,也是我交給你冊子,把他在朝中的羽翼一一剪除我做的事,他定會十倍奉還于我。”

    她連想都不敢想象主人會怎麼對她,不,她寧可立即死了,也不要回去面對那個人。

    “我知道,但你必須相信我,我們這次一定可以一舉把他拿下的,他沒有後路了。”他抓住她的手,想給她勇氣。

    可她完全感受不到暖意,只有很多很多的寒冷,不斷鑽進身體里。

    “你都知道,還是要拿我去交換公主?”

    “對,這是我們必須做的。你去,好嗎?”

    可以說不要嗎?他低聲下氣了啊,再危險、再可怕,他都說了“這是必須做的”

    可為什麼必須做?因為對方是公主嗎?因為她是他未來的妻子,犧牲一個連寵物都稱不上的女人,有什麼好取舍的,對不?

    她死命咬唇,發現惡夢在她睜著眼楮前一幕幕上演。

    “你有沒有听過皮從肉上撕下來的聲音?那種痛,會讓人哭喊到嗓子破掉。你一定不知道,用斧頭砍去手掌需要多大的力氣對不?力道沒抓準,一次砍不斷,就要一次一次,砍得血肉模糊,肉屑噴到臉上,溫溫熱熱的。”她下意識握住自己的手腕

    “你知道被十幾個男人撲在身上……”

    “夠了,你不會,我不會讓你踫到這些事”

    他忍不住了,她臉上的惶恐摔了他的心,上官天羽一把抱住她!把她緊緊、緊緊鎖在懷里。

    “不要送我去好不好?你殺了我吧,把我送進刑部大牢吧,你用所有想得到的法子來懲罰我,就是不要把我送回去,他不是人,是魔鬼。”她哀哀懇求。

    他想答應她,但他不能,宋民君活著,會制造更多的她,一旦他羽翼豐沛,將會禍害天下百姓。

    暖兒說的對,他是個魔鬼,但剩下最後一步了,他只要再走一步,就可以親手毀了這個魔鬼,他不想放棄。

    不管是為她、為百姓、為公主,他都不準自己在這時候退卻。

    “對不起,暖兒,勇敢一點,你必須去。”他握住她的肩膀,推開她。

    又是一個“必須”。她低眉,從不表現出膽怯的她,絞著雙手,坦承感覺,“我很害怕啊。”

    “我知道。”

    “我一點都不想去。”

    “我知道。”

    問題是,他知道,他仍然要她去。

    “所以你很愛她?”

    蠢呵,這當頭了,她還計較他的心在誰身上。很明顯了不是,他要拿她去“交換公主”啊。

    上官天羽沒回答。

    “我和她,你愛誰?”的確是蠢到不行,可她還是想追出一個答案。

    他還是不說話。

    項暖兒心涼了一半,苦澀的笑開。瞧,她又鬧了,真是的,鬧不厭、鬧不膩嗎?要怎麼鬧,她才學得會死心。

    他不是說過了一遍又一遍的“必須”,不是明明白白要用她去換公主?他早做出選擇,她怎就是听不懂。

    他選擇了項暖兒死,選擇公主活啊!

    她顫抖著開口,“你告訴我,你愛她,我……我就為你做這件事。”

    “你非要這樣?”沒時間了,宋民君訂下的時辰快到。

    “是,我非要這樣。”

    用性命換一個明白,劃算。

    “好,听清楚了,我愛她,我要公主平安回來。”

    心像被千萬根刺扎上,針針見血,扎得再找不出完整,很疼,疼得項暖兒想抱頭痛哭,可她卻笑了,笑逐頗開。

    他愛公主呢,他愛公主不愛她。

    原來這個男人也是可以把愛說出來的,原來他從不說愛她,不是因為觀念、因為自尊,而是因為無愛啊。

    蠢極、鈍極,她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他對她的好,只是為了破宋民君的巢穴,只是為了抓到叛臣,只是為了要公主平安回來,她居然傻傻信了,毫無條件。

    可不是,他說過,她是個玩具,玩過,也該丟了。

    “可以嗎?”他回握住她的手問。

    這麼心急?刺骨的痛,痛上五肺六髒,心啊脾啊全移了位,她那麼痛,他還是不放棄逼迫她。

    輕點頭,項暖兒笑得淒絕。“好,我去。”

    上官天羽大喜,迅速從袖里拿出瓷瓶交給她。

    “仔細听,等你把公主換回來後,就把這里面的粉末灑向他,然後施展輕功回到我身邊。”

    她听著、笑著,不做回應。

    “懂了嗎?不必擔心自己中毒,回來,我會替你解毒。”

    她還是笑,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唇,想起那些夜里的纏綿。怎麼她那麼努力了,他還是對她無心?想不透。

    “我已經布下許多高手,保證你會完好無缺的回來,只要注意,一得手馬上回來,別讓他有機會傷你。”

    她笑,笑得連她都不認識自己了。

    快死的人了,怎麼還能這麼關心?是她太樂觀還是她太笨?都不是,她只是被謊言欺了,像她這種人呵……宋民君未凌遲她,她先凌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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