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沒有你 第一章
楚家莊在江南是赫赫有名的商行，莊主楚永德是個文人，完全沒有做生意的才能。不過他有兩個兒子，其中大兒子楚璇玥琛恰恰具備了做生意的天賦，不只將楚家莊原本的布匹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更將生意觸角延伸至江南以北的各個角落，現在已經赫赫有名，連皇宮都會指名一定要用他們的織布。
相比自己大哥的經營手腕，楚璇玥玥則幾乎沒有生意腦筋，當然他自己不好此道也要負些責任。因此之故，他今年雖已二十了，卻仍是無所事事，一點也沒有接手家中事務的打算。
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自然得有個人來替他收尾。而賀天奇就是這個人。他是楚家莊總管的獨子，自小便在楚家莊長大，母親則因病早逝。他父親是楚家莊忠心耿耿的下屬，他自然也是未來主人的伴讀兼保鑣。在父親因故逝世後，長大後他便接手了父親的職務。
朝夕相伴之下，兩人便伴出了這麼一段在旁人眼中禁忌不倫水遠只能隱藏的感情來。賀天奇不只一次奇怪過自己為何會愛上璇玥玥，畢竟除了容貌超凡入聖之外，璇玥簡直可用一無是處來形容。但愛了畢竟是愛了，他逃避過，為此而流連青樓，甚至想過干脆一走了之！
但……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被懷中這人兒給破壞了！逃也逃了、躲也躲了，還是躲不過這情關，他只好認命的接受。
那麼，除了愛璇玥，他還能做什麼呢？他再也沒有力氣將一個自己愛，而他也愛自己的人往外推了。雖然這麼做對不起楚家二老，他也無可奈何了！他所能做的，只是為楚家鞠躬盡瘁，以彌補他的愧疚。
***
“我會盡快回來。”
“真的嗎？”璇玥喜道。
“我不曾騙過你，不是嗎？”
“這倒是。”璇玥自得的笑道。別的不說，他對自己的”馭夫術”是很有信心的。“那你給我準時回來，否則我不原諒你喔！”
“好，都听你的，這總行了吧？”天奇摟緊了他，眷戀的聞著他的氣息。
“璇玥，”靜謐了一會兒，天奇開口道︰“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听你大哥的話，多分擔一些莊里的事務，大哥要照顧大嫂，你就多擔待些。”
“我知道啦！璇玥不情願的答應。“可是大哥老是叫你做事，都不知道你有多累！”
“我是莊里的總管，本該為他分憂。”天奇失笑。“何況……他有他的用意，日後你會了解的。”天奇無奈道。
楚璇玥琛眼楮太利，任何事根本逃不過他的眼楮，叫他離家辦事，不過是要隔開他和璇玥的手段之一罷了。
“每個人立場不同，各有各的著眼點，不要太苛責他。對了，你別再和伯父伯母鬧意氣了！”
在楚家莊待了近一輩子，賀天奇也算是楚家人了，因此稱呼上也改了，兩老不允許他如此生疏的稱呼他們。
“可是……他們那麼多事，居然要幫你娶親，叫我怎麼不生氣？”
也因此，這幾日璇玥一直和兩老冷戰中。天奇也不過二十有二，娶個什麼親！
偏偏爹娘那兩個老古董，還搬出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老套，逼迫天奇答應，這叫他如何能不生氣？天奇是他的呀！他不讓給別人。
“只要我不娶，他們不會真逼我的。”天奇輕笑著。“虧你還當他們兒子這麼久，不知道他們是最好商量的老好人嗎？他們其實也是好意啊……”
他爹因為保護兩老而死，兩人自然會覺得對他有份內疚，才想極力的補償他吧！若不是他早心有所屬，兩老替他挑的新娘，其實是令人無可挑剔的。
“我知道啊！”
“答應我，要乖乖的，要听大人們的話。”天奇正色的叮嚀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做出讓人擔心的事，好不好？”
他這麼好聲好氣的問，誰還能說不好？璇玥自然是點頭允了。
“那……你也得答應我，”璇玥趁勢提出要求。“早日回來，保重自己的身體，還有……”
“還有什麼？”
“不準花心。”璇玥霸道地說。“你是我的唷！”
“是，我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璇玥甜蜜的承諾。
天奇訝異的睜大眼，隨即感動的笑了。
***
離天奇上京城辦事還有好幾日，這對傻情人卻每天上演這種難分難舍的戲碼，絲毫不嫌膩。不過天奇這也是頭一遭出遠門，也莫怪璇玥憂心了。
不過，呢喃細語的兩人，窩在同一張床上，說著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蜜情話，絲毫沒發現房門外正站著一個因擔心寶貝兒子踢被而來巡視的母親，此刻正一臉驚駭莫名的立在屋外動彈不得。
“伯父伯母找我有什麼事？”天奇奇道。
以往他們有事找他。都是在大廳上說話，今兒個倒奇了，居然到了房間內，不知又是什麼嚴重的事了？
“那個……”楚永德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啟齒，良久後才開口道︰“天奇，你和璇玥……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天奇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啊……你們……”
“昨晚？”天奇一陣心驚。難道……
“昨天晚上，我全看見了！”楚母冷不防開口，語氣中不見平日的慈祥。“天奇，你……你怎能對玥兒那樣？他是個男人啊！”
天奇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起來。
“天奇……”楚永德只能嘆氣。“我不以為你是一廂情願，但……你們怎能那樣？”
兩個男人苟合的情事，對他們兩個畢生循規蹈矩的人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震撼和打擊。
他是知道天奇和璇玥兩人自小就特別投緣，兩人相處時幾乎不曾有過任何爭執，天奇總是一逕護著璇玥，而璇玥對天奇，則是完全的信任和全然的依賴。
“我們……”天奇灰敗著一張臉，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只是……身不由己。”
“胡說八道！”楚母喊道。二定是你強迫玥兒，利用你身體的優勢強迫了他！如果不是這樣，玥兒怎麼會跟個男人……”
雖然依她昨晚所見情況而言，璇玥遭脅迫的機會不大，但叫一個母親如何相信，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會願意屈服在男人身下，做一些只有男女之間才能作的事？
萬萬不敢相信之下，她只能為璇玥的行為找藉口。
“玥兒雖然不夠男子氣概，沒有你那麼矯健的身手，但他也不至于會像個女孩一樣，躺在男人身下屈意承歡，一切都是你的錯。”
一想到自己兒子躺在眼前男人身下，流泄出萬種風情，幾乎比任何女子都美艷，她就不禁想尖叫。
她心愛的小兒子，不是生來當男人的玩物的。自小捧在掌心細細呵護的兒子，二十歲了都還擔心他半夜踢被的心肝，怎麼能是男人的玩物？
“……是我的錯，是我強迫他的，璇玥沒錯。”天奇低垂著頭，對一切指責坦然接受。
“當然是你的錯！”楚母提高音量。“要男人外面多的是，你為什麼要踫璇玥。”
“……對不起……”天奇不回嘴，任憑她罵。
即使告訴她，他們的開始是璇玥主動，恐怕她也不會相信吧！
“都是你這死老頭的錯！讓他當什麼護衛，這下可好，把兒子保護到床上去了！”楚母轉向對著楚永德開罵，完全看不出平時鶼鰈情深的模樣。“你看看，養一條狗，它都還會對著你搖尾巴，對著你叫一叫，替我們看看門！養他呢？我們得到了什麼？喜歡男人也就罷了，腦筋居然還動到我們兒子頭上！”
“夫人……”楚永德被她的凶悍嚇得一楞一楞，只能歸咎于昨晚的刺激太大，讓她的溫柔賢淑都不見了，“這麼說太過了……”
一點也不過分！你這死老頭，到這節骨眼你還護著他，難不成你要讓他和兒繼續在一起？就算他是賀總管的兒子，咱們欠了他救命之恩，養了他這麼多年也該夠了，沒有把兒子送給他的道理！”
“我怎麼可能讓他們在一起？”楚永德連忙撇清。不過，讓我和天奇好好談談吧，這麼罵也無濟于事啊！”
“你就會心軟！”楚母接近歇斯底里。“他就是你這麼慣出來的，今天才這麼大膽，不過是個下人，居然膽子這麼大轉兒的腦筋。我們對他這麼好，他是怎麼報答我們的？咱們根本是養虎遺患。外面男人多的是，他為什麼偏偏要找玥兒？”
“……是我的錯……”天奇只是重覆說著。
楚母的責罵並不會使他生氣，他也沒有生氣的資格，這都是他應得的。只是，自從和璇玥在一起後如影隨形的愧疚，狠狠擊潰了他，讓他毫無反駁的余地。
她的話像利刀一般，狠狠割傷他的心。只是愛一個人，為什麼必須承受這麼多責難？
“夫人，維持一些氣度吧！”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楚永德不忍見天奇如此委屈，開口勸道。
“氣度？什麼氣度！”楚母仍是毫不留情。“如果是你見過他壓在兒子身上的情景，你就不會要我維持氣度了！”
“對不起……”天奇雙膝落地，對著兩老深深一拜。“一切都怪我。我……就是情難自己……”
“天奇，算我求你，就算是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離開玥兒吧！”
“我……我愛璇玥……”壓下心頭的苦澀，天奇低聲卻堅定的說。
“啪”的一聲！一巴掌已經落下，楚母怒火更是沖天。“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像這種……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居然還敢說出口，你敢說我們還不敢听呢！立刻離開玥兒。”
“我……做不到。”
離開璇玥，跟要了他的命有何差別？
“你！”眼看又是一巴掌，楚永德連忙擋下。“天奇，這麼固執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你再想想吧？”
“你想過做父母的心情嗎？”楚母冷言道。“想愛就愛，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完全不想我們的立場。我們都是為你們好，絕不會害你們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沒有前途的。”
“這此——我都知道……”
“天奇，你再執迷不悟，就別怪楚家莊容不下你。”楚母耐性盡失，撂下話來。
天奇聞言臉色煞白，對著二老深深叩首。“天奇謝謝伯父伯母的大恩大德，就此拜別。”
“慢著，別走啊！”急中生智下，楚永德轉向他妻子說道。“夫人，天奇就算離開楚家莊，也不保證璇玥不會和他在一起啊！你不是不知道玥兒多固執的。”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楚母嚇出一身冶汗。雖然口口聲聲璇玥是遭脅迫，但她其實也知這事不會只是一廂情願。逼走了天奇，會不會也失去了一個兒子？
“可……”不讓天奇走，又該如何？楚母也彷徨無主了。
“我和天奇單獨談談好嗎？”楚永德道。“我會好好和天奇說的。”他保證道。
“好吧！”她警告地瞥一眼楚永德。“你可不許心軟！”
“我知道。”楚永德苦笑。
“天奇……怎麼會這樣……”楚永德語氣沉重，顯得心痛又不敢置信。“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兄弟啊……原來一切是我想錯了……”
“對不起……”天奇跪在地上直磕著頭。
對楚家二老，他真的有著深深的歉意。
“別磕了，再磕也解決不了問題呀！”楚永德扶起他。“你和伯父好好說個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從小我就喜歡璇玥了，只是等我稍長時，才知道那就是一般的男女之情。”天奇低聲訴說道。“我知道這是不可以的，也努力的避免了，伯父，我真的試過了！”
“唉！”楚永德也嘆氣了。“或許你可以更努力些……”
“我試過的……”
“天奇，你們兩人都是男的啊，你怎能喜歡玥兒？玥兒長得再美，畢竟不是女人……”
“我知道……只是，喜歡就是喜歡，我也沒辦法．我試過離開他了，只是……沒辦法……”
“你知道這事不行的啊！”楚永德急了“你知道世俗的眼光，旁人的流言耳語，都能夠毀了你們的，你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我知道！”天奇抬起頭，堅定的看著楚永德。“但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想盡可能和璇玥在一起。”
“你……真是傻孩子！”楚永德不由得皺眉，心中又是生氣又是不舍。“怎麼這麼傻？明知不會有好結果，還要一意孤行？”
“我只是希望順從自己的心意而已。”
“世事哪有這麼便利的。由得你想做就做？”
“我知道！”天奇執拗地說。“但只是因為我是男人，就沒有資格去愛璇玥，叫我怎麼服氣？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他！”
“說這些是沒用的！”楚永德頭痛道。“你已經是個男人，璇玥也是男人，一切都已注定。俗話說的好，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世上本來就是要陰陽協調，男人就要跟女人在一起，這才是正確的。”
“就因為正確，我就必須放棄自己心愛的人？”天奇哀傷的問。“為什麼我不能依自己的喜好去選擇我喜歡的人？我沒作奸犯科，我也沒害人，只是愛一個人而已，我有錯嗎？”
“愛一個不該愛的人，就已經犯了錯！”楚永德急得大喊。“你的選擇是有悖倫常的啊！”
天奇咬緊下唇不說話。
“你們一定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否則為何不敢大大方方說出來，接受眾人的祝福？”楚永德步步緊逼道。“因為你們知道，說出來得到的不會是祝福，而是嘲諷和不屑。對不對？”
天奇的臉色更難看了。
“天奇，我無意拿楚家莊的名聲來壓你，但你該知道，這種事一旦曝光，對楚家莊的殺傷力有多大。那些自以為高尚的人士，見識有多淺薄你是知道的，璇玥哪受得了受人譏笑的日子？”
天奇臉色煞白。他自然想像過這種情形，而每次一想，都沒有好下場，只能叫自己別想了。光是現在只有伯父伯母知道他們的事，就教他如此難以應付，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難道長長久久和璇玥在一起，終究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天奇，你清醒些吧！”楚永德只差沒抓住他的肩，用力搖晃幾下了。“外面的世界精采的很，沒必要把自己陷在這個沒有未來的愛戀的死胡同里，放棄璇玥吧！”
他苦口婆心的繼續道︰“你不要忘了，你爹娘只有你一個孩子，你不會讓賀家的香火就斷在你手上吧？傻孩子，說愛很容易，真能持續一輩子的人有幾個？別讓愛沖昏頭，將自己的責任都忘了。”
“我……”天奇握緊雙拳，知道自己沒有說贏他的機會。
“璇玥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視若親生，從小看大的孩子，我不忍見你們兩個受苦啊！”
“我會離開楚家莊，一切事情都會解決。”天奇艱難地許下承諾。“我會離得遠遠的，到璇玥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傻孩子，伯父怎麼舍得讓你四海漂泊？”楚永德不忍道。
“我還能怎麼辦？”
“讓璇玥死心，和他分手，你們兩個都會有美好的未來。”
“我做不到……”天奇狂亂的搖頭。“我愛他呀……”
看天奇這樣子，肯定是愛璇玥愛到入骨，要他們分手只怕很難。但楚永德也狠一不下心真叫天奇離開，天奇要真離開，不只璇玥要鬧翻天，他自己也不舍啊！即便是他夫人，話雖說得難听，其實心中也不盡然如此狠心呀。
“這樣吧！你答應成親，你和璇玥的事，咱們可以慢慢商量。”楚永德提出折衷方案。反正他們本來也就想天奇成親，現在可有更迫切的理由了。
“成親？”
“是的！只要你成親了，別人再怎麼樣，也無法說你和璇玥的閑話，因為你是有夫人的。這辦法不錯吧？”
楚永德畢竟經歷了太多事，在他心中認為，只要天奇成了親，他和璇玥之間夾雜了個第三者，感情肯定無法持久。
這世上的感情都一樣，無關男女，情人眼中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依璇玥那種佔有欲強的性子，哪可能乖乖接受？年輕人容易被愛情沖昏頭，才會那麼難舍難分。一旦齟齬常生，再濃烈的熱情也會被磨損，到時他們自然就會分開的。
就算他們還是在一起，有了妻子的遮蔽，也可避免流言的傷害，對他們兩人都有好處。楚永德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我……璇玥不會直喜歡我這麼做……”
“他不喜歡也沒辦法了！”楚永德正色道。“天奇，伯父已經讓了這麼多，你連一步也不肯讓嗎？難道真要鬧到你離開楚家莊，讓大家都難過嗎？”
“一旦你成了親，只要掩飾得當，你和璇玥反而能永久在一起，只要你成親，伯父就不逼你和璇玥分手。”楚永德慷慨允諾。
“真的？”天奇欣喜若狂。
“絕無虛言。”楚永德點頭。“不過你伯母那兒，你要多擔待些，她只是一個護子心切的母親，你想和璇玥在一起，就要忍受這些，你了解嗎？”
“我知道。”
“那好，你答應我的條件嗎？”
天奇深吸一口氣。“我答應！”
“那就好！”
楚永德滿意的笑了，而天奇也為事情有轉圓的余地，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
“天奇……天奇……”璇玥氣喘噓噓的喚住他。“爹娘找你什麼事？”
“怎麼跑得這麼急？”天奇心疼的挽住他，替他拭去冒出的汗水。
“誰叫你讓我找不到人！”璇玥嘟起嘴。“不是說好的，等我從房出來，你就要帶我上街去逛逛？”
最近，大哥璇玥琛幫他找了很多事做，說是天奇即將離開一陣子，所有天奇手下的事，都要移交給他負責，讓他這陣子忙得跟只狗一樣。璇玥這才知道平時天奇有多忙，不由得稍稍反省了自己一下，是不是閑人當太久了？
“我忘了！”天奇笑了笑。
經過方才那一仗，他現在哪打得起精神帶精力充沛的璇玥上街？
“你想去的話，就找個人陪你吧，我有些事……”
“你要爽約？”璇玥委屈地瞪著他。“誰稀罕上街，人家是想跟你去嘛！”
天奇不由得笑了笑，璇玥這麼一說，他哪還能說不？
“那我們去好了！”
“不必了啦！”璇玥撇撇嘴，忽然眼楮一轉。“不過，你要補償我才行。”
“如何補償？”
“讓我跟你去京城。”
“又是這件事？”璇玥還真是不死心。“不讓！”天奇干脆地回答，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
“天奇，”璇玥撒嬌道。“人家是真的擔心你啊，你一點也不在乎我的一片心意嗎？你真的忍心讓我在這兒為你擔心嗎？你第一次出遠門，我怕你有事嘛！”
“總比我為你操心的好！”天奇咕噥道。
“你……討厭！”璇玥跺跺腳，轉身背對他獨自生悶氣。
“璇玥。”天奇沉默一會兒，開口說道︰“我有話告訴你！”
“什麼事？”璇玥快快不樂地問。“如果是交代我乖乖待在家，好好听爹娘的話，那就免了吧！”
“那些話我是會說，不過不是現在，等出發時再講。”天奇笑了笑。“玥兒，我要成親了！”
“什麼？”璇玥震驚地回過身來。“你說什麼？”
“我要成親了！”
“和誰？”
“不知道！”天奇嘆口氣。“總會有人吧！”
“你喜歡上誰了？”璇玥焦急的問。
“你知道我愛你的。”
“那你為什麼要成親？”璇玥氣得發抖。“你不是說過，你不會和別人成親，只和我一個人在一起，你答應過的，為什麼現在又出爾反爾？如果你要和別人成親，怎麼還能說愛我？”
“愛你和成親並不沖突啊！”天奇慢條斯理地說，心里其實隱隱作痛。“我仔細考慮過了，反正我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見不得人，如果我成了親，你不必一天到晚擔心被別人知道咱們的關系。我這麼做，也是為我們兩個好，你應該開心才是。”
“你……”璇玥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出自他口中。猛地．他掄起雙拳揮向天奇。“混帳東西、王八蛋……”
天奇不躲不閃，只是靜立不動任他發泄。所幸璇玥在一拳打中他的俊臉之後，便再也打不下手，只是將自己埋人天奇懷中。
“天奇……”璇玥語帶哽咽。“你不要我了嗎？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會比我好嗎？”
天奇掙扎了會，還是心疼的住他抖動的肩頭。“沒有人比你好，我也沒有不要你。我只是認真想了想，要是我成了親，你就不必擔心我們的關系曝光。”
“我……”璇玥每听一句便縮一下“你知道……”他可憐兮兮的抬頭看他，眼中淚光瑩瑩。“我不是沒勇氣，我只是不認為坦誠，就能讓咱們長長久久。”
他能怎麼辦呢？他們老是在一起，別人當然有閑話可說，他不用力否認，難道要任憑流言肆虐嗎？
“我知道的。”天奇用力摟緊了他。“所以，玥兒，我替咱們省點力氣，只要我成親，自然不會有任何不堪的傳言出現。”
“我不要！”璇玥嚷著。“你答應我的，你說過你是我一個人的。”
“我是為你好！”天奇慢慢的說。“只要我成了親．自然就不會有人懷疑我們，你就不必一再的解釋，重復這些累人的功夫。”
“累人的功夫？”璇玥震驚的看著他。“和我在一起讓你很累？”
“我沒有這意思，不過……我也不想听你一再將我否決掉。”
“可是……不這麼說我還能怎麼辦？”璇玥顫抖著雙唇。“你也明白這事曝光的後果……”
“我知道。”天奇咬緊唇，下定決心道，臉上有不顧一切的表情。“玥兒，跟我走吧！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深山幽林，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別再管什麼道德倫常，什麼地位名聲了好嗎？”
“我……我……”璇玥遲疑著。“如果我們這麼一走了之，爹娘怎麼辦？”
“我們走後自然會有一些傳言訛語，不過等個三五年，事情平靜下來，我們還是可以偶爾回來看看二位老人家。”天奇樂觀的說。
“我……我不知道。”
天奇冷下了臉。“我也知道你舍不下現在的生活，要你跟我去餐風露宿是太委屈你了！”
“天奇，我不是舍不得這些優渥的生活，我是……”他太貪心了嗎？想要親人和天奇兩者皆得是太貪心了嗎？
“我都知道的，”天奇嘆口氣打斷他。“所以我也舍不得真怪你。我知道你的難處，不過你也要知道我的難處，我今年二十二了，即使推拒這次的婚事，日後一定還會有這種事，我能拒絕幾次？”
“可是……”璇玥好害怕。“一旦你成了親，有了你的家庭，你就會不要我了。”
“不會的，我只喜歡你，你知道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璇玥狂亂的搖著頭。“你信誓旦旦告訴過我，你不會娶別人，現在你就告訴我，你改變主意了！會不會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你突然發現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還能怎麼辦？”天奇忽然發起火來。“你告訴我啊？你這麼重視別人的看法，長久不成親，也不過徒然落人話柄罷了，到時還不是像現在一樣，你又要對著多少人否認我們的關系？”
“天奇……”璇玥張大了嘴，吐不出一句話。
“我們相知甚深，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而我也知道你的。”天奇不再激動。
“既然你下不了決定，那就由我來吧！”
“你的決定就是要和別人成親？”
“我是為你好。”天奇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如果我夠自私，就該不顧你的意願帶你遠走高飛，但是伯父伯母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麼能狠心帶走他們心愛的孩子？既然有這麼多的為難，想要長久待在楚家莊，我還能有什麼路走？”
“這些為難你當初應該就一清二楚了，但這些"為難"當初並沒有阻止你，為什麼現在你卻卻步了？”璇玥傷心道。
“我沒有變，你是知道的，我還是那個膽小怕事卻喜歡你的人，可是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會包容我的人。”
“或許吧！我是變了。”他能不變嗎？如今情況不同以往了啊！但他如何告訴璇玥？
璇玥見苦苦哀求並沒有打動天奇堅若磐石的心意，除了傷心外，不免有些著惱。
“你這麼堅決地決定成親，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那個讓你答應成親的對象也是原因之一嗎？”
“她在我心中沒有任何地位。”天奇沒有猶豫。“既然要成親，娶誰都是一樣，我不在乎。”
“天奇，”璇玥松了口氣，討好的拉住他的手。“既然不喜歡她，就別娶啊！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最好是很久很久的以後。
“不能以後談。”天奇有苦難言。“我已經答應了伯父，讓他們去提親。”
“你答應了！”璇玥驚呼。“你根本就不是和我商量，只是告知而已，你根本不尊重我！”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們的未來。”天奇也怒了。“你以為要待在你身邊是容易的事嗎？”
璇玥哪會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要拆散他們，所有他們重視的人中，沒有一個是贊成他們的，不付出代價，他如何待在璇玥身邊？
“你已經決定，沒有轉圜余地？”
“沒有！”
“那……”璇玥咬緊唇。“如果一定要用成親來避人耳目，我也可以，不一定要你成親不可。”
“我不許！”天奇直覺拒絕，話一出口，就見璇玥露出得意的笑容。
“瞧，你根本就不喜歡這種主意，怎能奢望我會贊成？”
“玥兒，我比你大了二歲，于情于理都該是成家的時候，你不一樣，你還小啊！既然要長久待在楚家莊，或許有朝一日，你也會有被逼婚的時候，不過我不想那麼早見到那一天的來臨。”
“天奇……”璇玥沉吟半晌，才決心道︰“你和那個女人，只是名義上的婚姻，你真的不會對她動心？”
“對我有點信心，也對你自己有點信心！”
“那……好吧！”璇玥終于勉強同意。“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帶我上京城。”他要把握住和天奇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怎麼又來了？天奇蹙起眉。
“玥兒，”天奇好聲好氣的說。“我已經說過，不讓你去是為你好，這不是去玩的，你的武功差，京城也不安全……”
“夠了！”璇玥跺腳怒道。“反正你就是不帶我去就對了！我已經退讓了這麼多，要成親就讓你成親。我讓步這麼多，你卻一步也不肯退。哼，誰希罕了！既然你不要我去，那我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了。”
語畢，他將系在自己頸項上的一塊蝶型玉飾用力扯了下來，順手扔進了蓮荷已枯的池塘中。
那是有一日璇玥拉著他去逛市集時，他見那蝶兒雕鏤的輕舞飛揚的模樣，就像璇玥給人的印象一般，忍不住買了下來送給璇玥。雖沒有明言，但兩人都知道，這塊玉相當于兩人的定情信物。
如今，璇玥就這麼扔了它，簡直坐實了天奇對璇玥的臆測。璇玥……並不珍惜他的愛。天奇的臉色也變了！
“我懂你的意思，那就這樣了！”天奇憤怒地轉身離去。
“天奇！”璇玥又氣又悔的看著他走開，離去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