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練習題 第四章
帶著方時讓來到領藥處,教他坐下後,卓景成只說了一句“在這等我”,然後就拿著單據走開了。
沒事可做的他只能發呆。
卓……經理真的是個好男人,他很佩服他的臨危不亂,還有細心體貼。
如果自己是女人的話,說不定會立刻愛上他吧?他的表現很很紳士,應該是女孩子鍾愛的典型。
一思及此,他不禁淺淺漫開笑意。像在笑自己。
就在想的有些出神的當兒,卓景成走了回來,手上多了包藥袋。一手輕輕搭在他肩膀。“方時讓?”
“──嗯?”
看著他那有點反應不及的表情,卓景成不禁淡淡微笑。“我們可以走了。”說著,他俯子主動去拉住他的手。
“走?”他好像突然變的有點緊張。怕是,因為卓景成而起的不知所措。“可、可是……不是還要繳費領藥什麼的……”
一听,卓景成忍不住輕笑數聲,將藥袋塞進他另一只手,難掩戲謔地笑道。“不然你以為我剛剛是去做什麼?”散步嗎?在醫院他可沒那閑情逸致。
方時讓一愣,頓時有股想將自己掩埋起來的沖動。他真是呆子……
緊繃的情緒像是隨著笑聲一掃而空,卓景成輕輕拉著他朝醫院出口方向走去。“餓了吧?我們去吃飯。”這麼一折騰,都快要是下午茶時間了。
經他一提,方時讓這才注意到他們錯過了午餐,他覺得對他很不好意思。“抱歉,經理,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卓景成回眸,步伐未停。“我發現你禮數實在很周到。”大概只差沒來跪身叩謝那一套。他揚起淺笑。“但是,我比較喜歡人家跟我說謝謝。”
聞言,方時讓也不自覺地溢出淡淡一笑。“……謝謝你,經理。”
雖然加了句經理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有點煞風景,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心情大好。“不客氣。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回到車上,他隨口問了方時讓想吃什麼,如他所料,最後還是由他做主,於是他沿著街道開了一會兒後便停在一家餐廳前,請了方時讓一頓。
不過,這一頓請的不算容易,方時讓似乎不太喜歡讓人請客,待他隨口說句下次就由他來付賬時方時讓才顯得舒坦了些。
等用過餐,兩人都上了車後,卓景成問。“你家哪個方向?我送你回去。”
“回家?”他好像有點驚訝。
“當然,離下班時間也沒幾個小時。更何況,”卓景成轉過頭,加強了語氣。“別忘了你剛受傷。”
可是他從沒早退過……“但是公司那邊……”
他啟了引擎,換檔。“你的工作我已經都交代過了,不用擔心。”
“喔。但是我的東西……”
他打了方向燈,看了一下後照鏡。“有很重要的私人物品嗎?”
“是沒有……”皮夾鑰匙什麼的都在自己身上。
油門一踏,他開上快車道。“你的公事包我也吩咐薇芬收在我的辦公室里,不用擔心。”
“呃……”他只剩最後一項堅持了。“我的機車……”還停在公司里。
卓景成終於轉頭瞥了他一眼,“今天我送你回去,明天我載你去上班,不用擔心。”
呃?載……載他上班?“不用了,不需要這麼麻煩,我自己──”撘公車什麼的就行了,他是額頭受傷,手腳可都還好好的。
“一點都不麻煩。”他截了他的話,再一次地強調。“不用擔心。”怪了,他這麼獻殷勤方時讓竟然還不太領情呢。然後輕問。“你家往哪?”
念出
他真的有點不太習慣這樣的卓景成。他知道卓景成人不錯,可是,對於感覺和平常不同的卓景成,他仍然不自在。
“啊,前面那個巷口停就可以了。”在經過十分鐘的沉默後,他才又得以開口。“今天真的很謝謝你,經理。”
卓景成擺擺手,“不在公司就不用喊經理了。”听得實在很膩。他順手解開中控鎖,“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嗎?”
“嗯……好的。”方時讓點點頭,然後打開了車門,“那麼我先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卓景成給他個微笑,“不客氣。明早七點半我來接你,可以嗎?”
“嗯,那就麻煩你了。”他踏下車,“呃……你路上小心,再見。”本要月兌口而出的經理兩字又收了回去。
“嗯,再見。”語畢,他緩緩將車駛開。
但是,在卓景成的車子消失在巷口後,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跟著從口袋掏出內里已經沾滿血跡的手帕。
看這情況,怕是已經洗不乾淨,他還是買條新的還人家好了。回過身子朝家里方向走去,方時讓開始想著要怎麼和父親好好解釋今天的早退。
然,幾乎在同一時間,正要開回公司的卓景成也突地憶起,方時讓的眼鏡還在他口袋里,他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輕輕地漫開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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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上回到家里,卓景成一開門才發現里頭的燈是亮著的。在玄關月兌了鞋,走進客廳,他解開領帶,朝仍然坐得跟女王一樣的謝紹伶說道。
“老婆大人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
謝紹伶綻出她那張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因為今天任語又要加班嘛。”為了他視為超級挑戰的官司,任語已經冷落她五天了,她獨守空閨的,好無聊。
他挑眉,松開襯衫第一個扣子。“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往我這兒跑。”
“別這麼說嘛。”謝紹伶很討好地笑道。“怎麼說我也是你配偶欄上的老婆啊。”
卓景成將自己扔進沙發,很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我比較像你情夫。”她心血來潮時才會來找他,不同的是,他這小白臉有時候還得花錢養謝紹伶那張嘴。
“怎麼?”她笑笑,然後學著他低沉的語調。“這是在怨我羅?”
惹來他輕笑幾聲。“看來你已盡得真傳,不枉為我得意弟子。”
聞言,謝紹伶立刻為他奉上一罐冰鎮後的啤酒。“師尊大人請用。”
“好好。”他滿意地打開,灌上幾口。
“對了,你那個助理……還好吧?”
“在醫院縫了幾針,應該沒什麼大礙。”
謝紹伶一听到針就皺皺鼻,彷佛是扎在她身上似的。“喔,那就好。”接著,她雙肘支在大腿上,帶著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繼續道。“不過,我看你那時候好像挺緊張的。”她可沒漏看那時他沉凝的神情。
他咽下一口啤酒,轉頭,望進她那雙人人稱贊的漂亮黑眼。“……人都見血了,你能冷靜到哪去?”
她倒是聳聳肩。“以你的反應還有自制能力,我不覺得這點意外會讓你有任何情緒上的失控。”說得頭頭是道。
然,卓景成只輕輕哼了一聲。“好敏銳的觀察力,跟任語學來的?”
“別轉移話題。”謝紹伶有丁點不滿地皺皺眉。
“不然你的重點在哪里?”他滿臉無辜,然後給了她一個極其迷人的笑容,笑意,卻未達眸底。
謝紹伶在心底暗暗啐了一聲。在卓景成面前,她耍耍嘴皮子還可以,但是真要套出什麼可不容易。
認識卓景成這麼些年,正經要玩起這種文字游戲,她和任語加起來也沒贏過他一次。
她投降。“既然你听不出來就算了,我不想多費唇舌解釋。”還以為他轉性,總算有了點像人的地方,沒想到還是一樣。
看她放棄前還要咬人一口,卓景成是真的緩緩地微笑了一下。“是,在下愚昧,還望小姐多多包涵。”他起身,打算將空了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里。
罷好擦過沙發扶手,結果還放在上頭的西裝外套就這麼滑了下去,但卻發出“叩”的一聲。
卓景成這才想起一件事,彎身拾起外套,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卓景成還是有很輕微的近視,不過他只有在開車或者需要看得仔細的場合才戴。“你的眼鏡?”但那眼鏡盒看起來好像又不是他原來那一個。
“方時讓的。”墨綠色的精美盒身把玩在掌心。“他的眼鏡摔壞了,我拿去換了鏡片。”因為相當熟識而且恰好有合適的鏡片,所以老板替他先趕著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讓他不用等到明天。
“……你親自替他跑的一趟?”
將外套掛上手臂,他打算走進房間,“──所以?”是又如何。
難怪今天這麼晚回來,她還以為他加班。“你竟然願意為他這般勞駕?”了不起,肯讓討厭麻煩的卓景成親自去辦這些小事,她要對那個貌不驚人的方時讓刮目相看了。
“親愛的,你今天一直對我打啞謎,”他回頭,淺淺笑道,“到底想說什麼?”
“……他不像是你要這樣討好的對象。”是的,只是個助理,對卓景成來說,沒這必要。
她不敢說自己了解他,但是最起碼她還看得出來,今天的他絕對有異於以往的表現與心思。
“不過順手幫個忙。”卓景成笑得很親切。“你想太多了吧。”
謝紹伶翻翻白眼,決定不再廢言。“懶得再跟你說了。”一點建設性都沒有。“我要走了。”
“不送。”他回身走入房間。
手里,依舊握著那只鏡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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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卓景成手中接過那燙印著漂亮寫英文字體的墨綠色鏡盒,他彷佛可以感覺到遺留自卓景成身上,仍未完全褪散的溫度。
“你戴戴看,有不習慣的地方我再帶你去調整。”
摘下了備用的舊眼鏡,他將已經修好的自鏡盒里取出,架在鼻梁上。“沒有問題……”戴起來跟以前一樣。“謝謝你。請問這樣多少錢?”
昨天回來後發現自己的眼鏡不曉得丟在哪兒了,他只有先暫時拿很久以前的舊眼鏡先應急,然後再找個時間配副新的,沒想到,卓景成已經幫他處理好了。
卓景成看了他一眼。“昨晚睡的好嗎?”
他輕輕一怔。“呃……還不錯。”雖然麻醉退了之後有點難受,不過睡前吃了止疼藥就沒什麼關系了。
卓景成點頭,似乎還淺淺地微笑了一下。
“那個……”他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卓景成搶先了一拍。“早餐吃了嗎?”
“吃過了。”他一向是在家里吃過才出門的。“那個──”
“這樣啊。”他點點頭表示了解,突然打了方向燈,在一家便利商店前停了下來,然後對方時讓笑了笑。“我幫你弄好了眼鏡,你就請我吃這頓早餐,可以吧?”
“當然可以……”他幫了他個忙,請個早餐也很合理。
下了車,卓景成像是心情很好,跟在後頭的他彷佛听見了他走路時的輕哼,等走出店門,方時讓才又重新問了一次。
這讓卓景成有點怪異地看著他。
原來方時讓沒听懂?“報酬我不是已經拿在手上了?”他沒打算跟他計較那些。
不過方時讓卻很介意。“咦?”頓覺有點尷尬,“可是……”他不能這樣佔卓景成便宜。
卓景成揮揮手,“就這樣了。”他跟他一定要這麼客氣?
這次他一定要鄭重立場。“可是經理──”
但很可惜地又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卓景成話鋒一轉,搶話說道。“我發現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好像一直都是經理經理的。
叫他名字?沒事這麼叫他干嘛?“呃……卓先生?”
“你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好看的唇角勾起淡淡的一絲苦笑。
這跟……“情趣”有什麼關系?
看著明顯把疑問寫在臉上的方時讓,英挺臉龐上唇際的弧度便愉悅地漫開。“我們認識少說也有半個月,可是你從來沒喊過我的名字,讓我覺得很傷心。”
──傷、傷心?
方時讓眼楮瞠的好大,直直盯著卓景成。不會吧……怎麼看……也實在不像啊。
“所以,”他微微眯起眼楮笑了。“來,喊一次听听。”口氣像在哄小孩,只差沒在手上揚著糖。
雖然是如此幼稚的招數,但是不善反應的方時讓卻是無毫招架餘地。
他覺得好尷尬……“呃……卓,卓景成……”縱使困窘至極,他還是很听話地照作了。
雖然說,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為情就是。
“很好。”他滿意地拍拍他肩膀。“以後要記得。好了,我們該去公司了。”
雖然覺得事情的演變很詭異,但方時讓也只能乖乖跟著上車。
在抵達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甫下車後他又想到了一件事,然後自口袋里掏出手帕,朝剛把車子鎖好的卓景成說道。
“經理。”
“嗯?”
他走到他面前,“抱歉,昨天你借我的手帕沾了血跡洗不掉。”他遞出一條新的。“所以請收下這個。”
卓景成看著他手上那條淺色細紋的新手帕。雖然顏色有點不同,不過式樣卻很像,想必是他特地去找的吧。
他接了過來,為此,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你覺不覺得,我們好像在交換定情之物?”瞧,他撿了他的眼鏡,而他則留著他的手帕,然後再交換回來,滿古典的戲碼,挺浪漫的不是?
但方時讓卻差點讓口水嗆到。
也不曉得是他想多了,還是情況本該這樣演變。
自那天開始,卓景成似乎突然變的跟他很熟似的,有時沒事就會找他聊上個一兩句,中午常和他一道吃飯,才沒多久,就連稱稱呼都改了,即使卓景成覺得光叫“時讓”兩字有點咬舌頭,還是很堅持。
最教他覺得納悶的是,這個結了婚的男人為什麼接連著幾天都邀他下班後去看電影?
“你之前不是說想看?”大前天中午無意之間聊到,他當時就邀了他一次,不過他說那天有事,所以作罷。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跟卓景成去看電影?不知怎地,怎麼想怎麼怪異。
卓景成在咖啡里加了半匙塘。“既然這樣我們就去看啊。”他不懂方時讓在猶豫什麼。
他還是疑困。“經理你……”月兌口而出的稱謂讓卓景成抬眼一瞄,很硬地改口。“卓景成你……不用回家陪太太嗎?”
就他的印象里,除了去小酌兩杯之外,課里很多同事還是比較喜歡待在家里。
聞言,卓景成淺淺笑了下。“……沒關系。”他的老婆早有別的男人陪。他接著道。“我也很久沒看電影了……就當是陪我?”
噙著難得溫煦的淡淡笑意,卓景成微微歪著頭,輕輕問著。任誰,都不忍拒絕。
奇異地被蠱誘,等回神時他已經點了頭。
事後想了想,總有說不出的詭異,但,都已經下班回家吃過飯然後又出門讓他載著來到電影院入口,多想這些也是沒有意義。
“你怎麼了?”看方時讓拿著剛買好的票發呆,他靠近問。
“呃?沒事。”回神,他搖搖頭。
卓景成深深望了他一眼,“那我們去位置上吧。”淺淺勾出一線方時讓沒看懂的笑紋,他側首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腕。
“卓、卓景成?”他干嘛拉他的手?
他像是贊許地對方時讓笑了笑。“現在喊我的名字應該習慣了吧。”
這……還不是被他訓練出來的。方時讓有點僵硬地點頭,下意識地稍稍扭動手腕,“嗯……我……我現在有戴眼鏡……”看得很清楚,應該不用讓他牽著吧?
怔了一秒才听出他言下之意,卓景成在意緩不禁輕笑了幾聲,然後在經過入口時抽走他手上的票,一起交給了服務小姐撕去一角。
“這樣你會覺得不自在嗎?”他問得直接,然後依舊沒放手地推開門。
這是當然的吧……“嗯……”他回答地很沒力,並暗暗希冀卓景成會松開。
但,卓景成卻沒如了他的心願,看了一眼票根後,他拉著他走下階梯。“放心吧。”
放心什麼?他一頭霧水,可,卓景成轉頭過來對他一笑。
“很快你就會習慣的。”
習……習慣什麼東西?讓他牽著手?
方時讓有些疑惑地微微皺起眉頭。為什麼卓景成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標準中文,他卻听不懂?
卓景成像是挺愉悅地帶他來到兩人的位置坐下,而方時讓的問題也沒困擾他自己太久,等電影一開演,他就什麼都忘了。
整整兩個小時,他忘記自己搭在扶手上的左腕一直,被輕穩地執在卓景成掌中。
專注在大螢幕織就出的闊麗氛圍,他單純的感動都透過手腕的輕動直接地傳達給卓景成,他沒有發現,卓景成微微側首看他的時間比放在眼前動人肺腑的史詩鉅片來得多。
在隨著人潮步出戲院時,方時讓似乎依舊沉浸在那情節里,這就讓卓景成有那麼一點不滿了。
濃挺的眉悄悄一挑,決定挽回某人的注意力。
“明天還要上班,我現在送你回去吧?”
低啞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畔,他回神,撞上了明亮懾人的眸光。“啊……好的,謝謝。”
噙著淺淺微笑坐進車里,卓景成又問,“還喜歡這部電影嗎?”
“嗯,很喜歡。”方時讓點了一個很大的頭,也許是還有點興奮,他不自覺地對他綻出了一抹笑容。
“喔?”看得出來……他甚少會對他這麼笑呢。他轉動鑰匙,輕淺地道。“看來我的魅力還比不上一部電影。”是因為人老了吧。
“──什麼?”
卓景成微微側首,看著他不解的臉,輕輕笑了一下。“不懂?”
的確不太懂……卓景成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和一部好電影要怎麼比較?
望著滿眼都是疑問的方時讓。“你可從沒說過喜歡我。”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笑道。“我吃醋了。”
看到方時讓一听就傻眼的表情,漫在眸底的暢懷笑意更潛進一絲邪氣。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方時讓開始懷疑自己現在在作夢,不然就是出現幻听……
那個成熟穩重的男人頓時丕變。
“你沒看出來我在勾引你?”呵,他喜歡這個字眼。雖說,和他以往“勾引”的手段是有點不同。
優雅的唇角此刻,根本就是了然的惡劣笑意。
“我以為我做得很明顯。”他朝他,漾出一抹極其魅人的微笑。
頭一次灑下這味魚餌,他覺得很新鮮,然而,已經怔愣到腦筋完全一片空白的小魚兒,什麼時候上鉤呢?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