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偉！”沈建平驚吼，趕緊奔了過來。

    沒想到他會救他？

    他才打算揮拳把這小子狠狠地揍倒；沒想到反而被他一把推開，替自己挨了一槍。

    自己的丑陋和毛偉的情操一比，感激和感動襲向胸口，更加深了他的愧疚！

    “毛偉！”他跪了下來，抓住他的手，某種無法言喻的情緒正探深的撼動著他。

    隨即又－陣亂槍射擊。

    眼看毛偉快不行了，每一個人都在尸體上各補一槍，似乎剛剛的還不夠，再各補個幾槍才能痛快。

    “毛偉”方晴哭吼，淚眼汪汪的咬緊了歷，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毛偉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想活了。

    其他人著急的奔向他，其中幾個四面八方的張望，以防萬一。

    頭一次……頭一次沈建平感到害怕，卻還是咬緊了牙，七手八腳的想要撕開毛偉的襯衫，替他急救。

    毛偉卻死按著胸口不放，瞳孔發直的直喘……

    他……他不行了……他是個醫生他知道……

    沈建平咬牙的硬是扳開他的手指，撕開了他的襯衫，當場一愣。

    大家驚愕地對看了一眼。

    “我……我愛你……”他快死了……快死了……沒想到他的一生就要這麼結束？

    “是我不好……”方晴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我……我不怪你……”他緊緊的抓住她。

    他……他……只是不敢相信他就要這麼死了……

    “很痛嗎？”沈建平很同情的看著他，關心他的傷勢。

    不……不……他劇烈的搖頭。

    老天爺……老天爺一定是同情他是個可憐的好孩子，要讓他安心的去，竟然舍不得讓他感到一點疼痛。

    方晴痛哭的抱著他的腦袋，驚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直覺他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在她手中流失……

    “別死！”她沙啞的哽咽，“求求你別離開我……”她泣不成聲。

    一旦他離開了她，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她愛他、她愛他、她愛他呀！

    “小姐，別哭了。”有人安慰她。

    方晴的回應是嚎啕大哭。

    沈建平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狠狠踢了毛偉一腳。

    “喂，你要痛到什麼時候？”

    兩人一陣愕愣，方晴生氣的回過首來……

    “他根本就沒中槍。”沈建平沒好氣的拿起他胸口的德文字典，亮了亮。

    子彈就嵌在里頭。

    幸好他隨身攜帶著德文字典，動不動就往胸口的口袋－放，竟然助他避過了一劫。

    方晴愣住。

    他也驚喜地坐了起來。

    他……他……他……沒中槍？

    他不相信的按了按胸口，嘿，還真的沒中槍耶！他的臉亮了起來。

    “可是我……我……我剛剛怎麼會覺得好痛︰…”被擊倒的那一剎那，真的好像有什麼力道穿過身體一樣！

    方晴氣呼呼的站了起來，擦著腰，瞪著他。

    “我……我……”怎麼大家都是這種表情？

    毛偉仰首，無辜的看了看大家。

    他一定是嚇昏頭了，以為陣陣的驚懼是上帝特別把他的疼痛幻化而成的……所以他才愈來愈……不覺得痛？

    這不能怪他呀！

    “我剛剛真的覺得我的體溫在下降、力氣在流失，而且……而且還很想咳嗽。”

    “你這個呆瓜！”大夥兒火大的拍了下他的頭，開始一陣痛罵……

    ※※※

    沒人再去追究那堆白粉，倒是很追究毛偉害他們死了千萬個細胞，不過這種情形很快的就被另一樁喜事取代。

    毛偉向方晴求婚了！

    他終于同意把方晴娶回家了！

    大家都不敢相信，忙圍著他直問。

    “你真的答應了？”

    “答應了。”他很肯定的點首。

    婚宴的排場、布置、日期……統統決定好了，就只等著大家來喝喜酒。

    “真的答應了？”還是有人不相信的追問。

    “真的啊！”不用懷疑。

    當一個人差點失去生命所愛，又失而復得的時候，只想牢牢抓住它。而他也想通了，一個人是黑是白還是得由自己來決定。

    他擔心孩子的未來，就得更認真努力地教育他們。

    孩子永遠不可能關在家里，一旦走入外頭的世界，多得是誘惑不完的束西，這些東西永遠排拒不了，他們得學會選擇．他真的想通了！

    瞧，小晴不是被教育得很好？

    “你真的答應了？”大家還是不相信。

    “是啊！”怎麼了嗎？毛偉奇怪的看著大家。

    方晴偷笑的轉過臉去，不敢看他。

    “這麼說你是答應當幫主了？”

    “什麼？”他馬上蹦跳而起。“你說什麼？！”他用吼的。

    他要結婚跟當不當幫主有什麼關系？

    方晴偷笑的抿緊唇，更是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原來你不知道？”大伙兒驚呼。

    難怪他們覺得奇怪，毛偉怎麼可能會答應？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方晴，只見她搖搖頭，給予肯定的答案。

    “原來小姐真的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了？”他心驚肉跳。

    一句“幫主J讓他岔了氣，大夥兒一臉驚奇的表情更教他志怎難安。

    沈建平抬首啾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後又立刻低下頭去。

    他瞪著眼要大家給他答案。

    “娶我們家小姐就等于同意接掌幫主的職位，這個你不知道？”

    “這是我們黑龍幫歷代相傳的規矩，為了防止大家爭奪幫主的席位互相殘殺，打從黑龍幫成立以來，開山祖就立下這條規定︰黑龍幫主只能代代相傳，所有的兄弟全力盡忠！這個你不知道？”

    他連連搖頭。

    表情淒慘萬分的……看著方晴。

    “你……你……你怎麼沒告訴我？”終于，他叫了出來。

    方晴不好意思的轉過身來。

    “我不好意思告訴你嘛，人家怕你會……打退堂鼓嘛！，”她可憐兮兮的說。

    “天——”他不支的坐倒在沙發上，差點暈了過去。

    娶她就等于接掌幫主？他他他……他得重新考慮。

    “那如果方晴沒結婚呢？”他忍不住問。

    “那她就是我們的女幫主嘛！”反正絕對的效忠就對了。

    他額頭一拍，又快暈了。

    “咦？你不知道嗎？”大家懷疑他所受的刺激怎麼會這麼的大？！

    “我不知道，”他悲慘的搖頭。“方晴什麼都沒告訴我，她只告訴我她媽媽後來嫁給她爸爸，後來就……”

    “後來就怎麼樣？”

    “後來就什麼都不肯說了。”他哇哇叫了起來。

    無論他怎麼問，她都一直不肯告訴他故事的下文，害他故事沒听完睡不著覺，每夜輾轉難眠的好折磨！

    突然，毛偉驚坐而起，終于領略到故事的某個關鍵部分，知道方晴為什麼始終不肯告訴他故事下文的原因了。

    他看著方晴，說出了下文，眼楮愈瞪愈大。

    “後來……你媽媽嫁給了你爸爸……而你媽媽……就是……幫主的女兒……所以你爸爸就……”他的下巴抖了起來。

    “就成了現在的幫主。”她同情的接了下去。

    有子傳子，無子傳女兒，一代一代傳下去，黑龍血脈永不斷。

    他白眼一翻，終于知道面臨了什麼樣的處境！

    “咚”一聲，他摔倒在地上。

    這一回真的暈了。

    ※※※

    “答不答應？”大家拿槍逼著毛偉。

    十幾把手槍分別抵在他的頭上，問他要不要當幫主？

    他僵得一動也不敢動。

    “我……不答應。”他怎麼能答應呢？

    大家一臉憤恨的神情。

    沈建平也是其中之一。

    “你瞧不起我們？”他一副狠樣。

    其他兄弟也個個面孔猙獰了起來。

    “我怎麼敢？”他叫苦連天。

    “那為什麼不肯當我們的幫主？”大伙喝問。

    “是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更適合當幫主？”一個一個咬牙切齒起來。

    這里頭還有誰膽子比他大？而且還三番兩次救了大家？就連原本呼聲最高的平哥沈建平，也被他收納在羽翼之下，除了他還有誰更適合當幫主？

    大家本來都效力于平哥的，忠心追隨，如今連平哥也心悅誠服的願意追隨在毛偉的腳下，大家自然而然也跟著轉移對象；沒想到這家伙竟然……不要？！

    簡直把大家氣瘋了。

    “想娶小姐就得當幫主。”眾兄弟橫眉豎目起來。

    “當了幫主就得領導我們。”還沒接任大家都已經願意跟了，心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毛偉驚懼的將鼻尖的槍輕輕推開了些……槍立刻又指了回來，他嚇得趕緊咽了口口水。

    “到底答不答應？”有人已經掣開了安全開關，隨時準備“砰”一聲。

    “你們……”他氣得哇哇叫。

    “到底答不答應？”大家發起狠來。

    只有方海在一旁直笑。

    原本他還很擔心大家沒辦法接受毛偉呢；沒想到反而迫不及待的拿槍逼著他接任，令他看得好樂。

    “這這這……”這答應了就表示要跟他們同流合污耶！

    那怎麼可以？他叫苦連天的看向方晴；想不到她竟然“撲哧”一聲噴笑出來，根本沒打算幫他，讓他著急了起來。

    “我不能答應。”哎喲，我的媽！

    “你想死？”每個人又咬起牙來。

    “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答應結婚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他已經夠妥協了，由原來不肯到同意舉行婚禮，天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他們怎麼還能這樣對他？

    “不答應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他們一個比一個還狠。

    “我們會把你像對付王亞男那樣，先割肉、再剁骨，然後嘿嘿嘿……”剩下的自己想吧！

    “你們……你們……”毛偉氣了起來。“你們是這樣對待幫主的嗎？”口口聲聲要他接任幫主，卻一點尊重也沒有。

    大家同時一愣。

    “你答應了？”一群人驚喜了起來。

    “我答應你個頭！”他會答應才有鬼！

    大家又是一愣。

    他忿忿的站了起來。

    “看看你們的態度……”他指著他們的槍，愈說愈火大。

    大家不約而同的把槍收起來，立刻站好。

    一見他們的舉動，觸動了毛偉的某根神經……咦？他好像抓到了跟這群凶神惡煞溝通的技巧了喔！

    再試試。

    “既然我是幫主，你們都听我的？”如果他答應的話。

    “我們願意絕對效忠！，”大家異口同聲，不敢有二心。

    嘿！他的臉亮了起來，果然沒錯。

    “幫主”這兩個字壓都壓死他們了。好，他知道怎麼做了。

    “真的什麼都听我的？”他不放心的再問一問。

    “是。”沒有人敢不回答。

    “好，”那真是太好了！“我答應當幫主，可是我需要個副手幫我處理幫務，畢竟我是個醫生……”他小心翼翼的啾了眼眾人，等著他們的反應。

    沒有人敢吭氣。

    “好！”那真是太好了，他立刻把沈建平揪了出來。“從今以後沈建平就是副幫主了，幫內的事務我就全權委托他。”

    “你說什麼？”沈建平大吼，終于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

    “我是個幫主耶！”毛偉心驚肉跳的提醒他。“你敢不听我的？”他小心翼翼的又再問了句。

    “你……”沈建平氣得咬牙起來，渾身發抖。

    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上會讓他氣得渾身發抖的只有一個人……

    “可是幫主，這樣不合規定耶！黑龍幫一直沒有過副幫主的。”

    “是啊，能當幫主的只能是至親血緣，幫主找個外人代理幫務，怕是不能服眾。”

    “噢！，”他馬上明白了。“我們立刻結拜。”他高興地一拍沈建平的臂膀。

    “你說什麼？”沈建平又吼。

    “難道你不煩意跟我結拜？J他一臉“受傷”的說。

    “你……你……你你你……”沈建平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別不好意思，我看得出你一臉寂寞。”身為獨子的他很了解那種感受，尤其沈建平又無依無靠。

    “你說什麼？”沈建平漲紅了臉。

    “別忘了我是醫生哪！”他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

    這家伙有病！

    “快，我們立刻結拜。”拉著沈建平朝岳父大人就要跪下來。

    “誰要跟你結拜？”他馬上拒絕，又羞又窘又氣又惱火。

    即使不結拜他也會把他當兄弟看，更何況他現在又當了幫主，他怎麼可能高攀得上？

    還有，他跟他結拜可是為了讓他答應幫忙接掌幫務的，他才不干！

    “別害羞嘛，我知道你很喜歡我。”

    “你說什麼？”講得像他有病一樣。

    大伙兒全都噴笑出聲。

    “我非常了解你啊，建平，你很需要一個家人，最近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果不是你出身黑道，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他說得真心真意。

    罷好他要接任幫主，那他何不乘這個機會實現多日來的心願？

    “我沒有哥哥，你當我哥哥；你沒有弟弟，我當你弟弟。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而我還是幫主，你是副幫主，這樣的關系一點都不沖突。”他笑著攤了攤手。

    、“你……”沈建平有些動容。

    “建平，你就答應吧！”方海笑著站了起來。

    “嗯哼。”方晴也鼓勵的朝他點點頭，似乎很高興有他這個哥哥。

    “可——”

    “我很高興有你這麼個兒子。”方海衷心的說。

    沈建平一臉感動。

    “好吧，那就結拜吧！”他也會衷心對待他的家人。

    大家一陣歡呼，趕緊去準備儀式。

    “儀式？”毛偉瞪大了眼楮。

    “歃血為盟啊！”

    “噢！”他馬上點頭答應。這個時候要他的腦袋他也不會反對。

    等在關老爺面前、全兄弟的眼前結拜過後，他們從此成為一家人，再也不分彼此。

    大家熱烈的討論起婚禮的種種細節，而沈建平卻在這時走了出去。

    胸口縊滿感動，教他不知如何自處？只好一人走了出來，慢慢咀嚼這幸福的感覺。

    屋內一陣歡笑，他也慢慢揚起了笑容，一想到當初和毛偉對峙的場面，他就忍不住笑出聲。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毛偉幾歲？他怎麼胡里胡涂當毛偉的哥哥啦？

    一想到這兒，他臉色發白的沖去問方海，一問，差點暈倒，又臉色鐵青的沖了回來。

    “毛偉！”他吼。

    所有人全都嚇一跳。

    沈建平咬牙的沖了過去，一把揪起了毛偉。

    “你才是哥哥，我才是弟弟，我小你一歲又一個月。”把幫務統統丟給他也就認了，他怎麼還能被他佔盡便宜呢？

    毛偉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那直接改過來不就得了？”這也值得生那麼大的氣？

    “怎麼改？”他大叫。

    “直接在關老爺面前說一聲不就得了？”

    那可是歃血為盟耶！

    他咬牙痛斥︰“你以為這是在扮家家酒？”爸爸媽媽可以隨便叫？

    必老爺搞混了怎麼辦？

    “那怎麼辦呢？”毛偉問著大家。

    必老爺不會這麼胡涂吧？它又不是人。

    “得重來一次！”沈建平恨恨的說，拖著他就往頂樓走去。

    “什麼？”他的手指還要再劃一次？他不要！

    大家緊緊跟隨，忙著再見證一次。

    “我不要”兩人在那邊拉拉扯扯。

    “什麼不要？這是儀式。”沈建平二話不說就拿刀劃開自己的手指，擠出好多血。

    “哇！”毛偉臉色發白的倒退了好幾大步。

    卻又被沈建平一把揪了回來，他立刻哇哇大叫。

    “為什麼一定要歃血為盟呢？”雙方各扯下一根頭發綁在一起不是比較快？

    這家伙！

    “啊——啊——”毛偉不敢相信他的手指又被劃開，他是真的覺得好痛！

    “別叫！”沈建平怒斥，一生氣就擠出好多好多的血。

    “啊……”毛偉快暈了過去，急得大嚷要縮回手。“夠了、夠了……別再擠了……別再擠了……血會被你擠光的……啊……”

    大家都頭痛的搖著頭。

    “還不夠，你看我擠那麼多你這算什麼？虧你還是個哥哥呢！”

    虧他還是個幫主呢！

    大家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看來沒人敢指望毛偉這一輩子能有多大的轉變，他恐怕會永遠跟他們這麼唱反調下去。

    不過說也奇怪，黑龍幫竟然轉型了！

    從此在黑社會中銷聲匿跡，不干黑心的買賣，拱手把全部的地盤讓出來，令大家一片驚愕。

    沒有了地盤的黑龍幫難道不怕被圍剿嗎？才不呢，黑龍幫並沒有解散，他們還是緊緊的團結在一起，只是改為保護自己的商務組織，儼然成為一個新型的財團，縱橫商場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令人驚愕的發展！

    原先各幫派是忌憚黑龍幫的勢力，才不得不尊稱它為老大，如今黑龍幫的格局又被提高了許多。

    它既非黑道也非白道，令人忌憚的勢力並沒有稍稍減弱，反而更具制裁的力量。任何幫派糾紛鬧到黑龍幫來，一經由它出面，沒有人敢吭氣。

    這股君臨天下的氣勢逐漸形成，令它的地位更加提升，也令每個兄弟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到哪兒都能更加威風。

    這樣的轉變令人始料未及。

    全都得感謝毛偉和沈建平這對兄弟，他們經常關在房里研商到天亮。

    對生命有了新的體認，每個人都笑逐顏開，紛紛向那兩個老的看齊——沒事泡泡茶、打打麻將、偶爾還吵吵架，然後隔天又和好的毛方兩親家。他們正高興的等著婚禮到來，趕快含飴弄孫呢！

    有一天老了，毛偉和方晴也會像他們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