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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小小 第8章(1)
    直到走上城外徑道,余小小才回過神。

    看著那人囂張得意的臉,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一張嘴,開開合合了老半天,終于吐出︰“我娘會氣死的……上回你沖進我家當著提親的人面前說長得沒你好看還妄想吃天鵝肉,把對方氣昏過去,這事她還惦著。”

    “你娘是閑慌了。兩個兒子太安分,讓她覺得日子太無聊,把腦筋動到我頭上,存心鬧騰。”一想到就來氣。“她難道不知道你是我的!”

    “誰是誰的?”

    “好吧,我是你的。”無妨,他大爺不計較。

    余小小無奈地翻了白眼,這人的臉皮真的愈來愈厚了。

    而自己竟然容著他——驀地,想起他剛在城里當著眾人月兌口而出的話,又嘆︰“還有剛那什麼大樹底下的……你到底還要臉不要,那種話竟然說得出口?”唉。很虛弱的氣音,開始為明日城里又要傳出什麼流言苦惱。

    “你不是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咦!”愕然。她有說過嗎?

    “你到州令府上和扉幽喝茶的時候,就我開始變聲那年。”他提醒。

    呃,好像真有那回事。“就算有,也只是隨便說說的順口溜……”這人什麼話不听就听這句,還往心里擱去,而且身體力行。

    難怪當年自閉之後再出來就變得纏人又無賴,原來是立志不要臉了這人!

    “對我來說,那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東方展言戲謔地說。“當時在不聞君一言,只覺醒醐灌頂,霎時茅塞頓開——”

    “你可以再肉麻些。”余小小甩開他的手,抱臂搓撫,俊顏揚起囂張得讓人想扁的得意笑容。

    “我說的是真的。”再度牽起她的手,拉她躲開經過的牛車,轉上一旁的石階,往高台上的觀景亭走,邊道︰“真不要臉之後發現好處還挺多的,反而覺得以前的自己真笨,竟然為這麼張薄薄的臉皮、不存在的面子看不開。”

    “嗄?”

    不一會,腳程都算快的兩人走進石亭,跳望天邊遠山,雲霞斑斕。

    “想想,那些好面子的人為了守住顏面,行為舉止處處掣肘,倒不如我們這些不要臉的來得輕松自在。”長臂抬起,欲搭上身邊人的肩。

    她閃。余小小往旁邊跨步。

    “橋歸橋、路歸路,別把我算進去。”誰跟他不要臉來著。

    黑眸細了細,哼笑。“已經太遲了。”長臂一張,再度出手抓人。

    再閃。“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很遺憾,羊都跑光了。”他抓!一個撲空。

    余小小趁機一閃,一坐上石欄桿,長腳俐落抬高一跨,整個人跳出石亭,迅速沖下石階。

    這女人——竟然連打情罵俏都這麼認真,還真逃了。

    東方展言倒也不急,慢條斯理地踩上石欄,縱身一躍。

    “你怎麼可以用輕功——哇啊!”

    東方展言在石階的中段成功攔截,抱著她往旁邊斜坡滾了兩三圈才停勢。

    余小小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撐起上身,俯視被壓在下方的“肉墊”。

    噗嗤,呵……啞然失笑。

    東方展言挑眉,仰視難得笑開懷的她,收錄她少見的天真風情。

    “你什麼?”

    “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愈想愈好笑。“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像個姑娘家,人玩你追我跑。”

    嘆息,“你本來就是個姑娘。”

    余小小不語,靜靜地趴在他身上休息了會。

    半晌——

    她忽然翻身坐起,眼楮直盯著前方景色,好一會,才啟唇輕聲道︰“展言,我三日後啟程。”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她不敢看向身邊的人。

    一會過後,她身邊飄來沉沉的嗓音、帶著遲緩的語調︰“三日麼?”

    “……嗯。”

    “先往南,我想先去看看華佗的故鄉毫州。”

    “嗯,當地的毫芍、毫菊、毫桑皮、毫花粉是出了名的,記得買些帶在身上。”

    “百泉、樟樹兩地也別錯過,如果能遇上藥交會,可以看見來自各地的藥材一飽眼福。若有機會經過廉橋也去看看,听說那里的藥市雖然才剛開始發展,名聲倒也不差。還有——”

    “我以為你會留我。”她打斷他,忽然覺得心酸酸的。

    雖然行醫是自己的決定,可身邊所有的人只要一听見這兩字,多少都會流露出不舍,就這人,連一點點都不肯透露。

    “你想我說麼?”身後的聲音更沉了。“我說了,你就真走不成了,這樣還要我說麼?”

    余小小低頭,把臉埋進曲起的雙膝。“所以我不會說。我說過要成為讓你態意翱翔的天、任你盡情徜徉的地——在做到之前,我不會、也沒有資格說。”東方展言呵呵低笑。“不過做到之後就更沒理由說了,到時無論你往哪去,都有我。”

    總而言之一句話︰無論如何,他不會拘束她,永遠,不會。

    聰慧如她,怎會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這人竟對自己如此用心——

    “展言……”她回頭,發現他平躺在自己身邊,一手擱在月復部,一只手曲臂壓住上半張臉。

    余小小盯著露出的紅女敕唇辦,那唇辦正被他的主人緊抿凌虐著。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實在不忍……

    “小——唔。”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兩片溫熱的柔軟打斷,沒空再說,擱在月復部的手游移至身上帶著淡淡藥草味的人兒腰背,逐漸收緊。

    等余小小嘗夠輕薄美男子雙唇的滋味,兩個人也差點因為久末換氣而窒息。

    余小小斂眸,滑低身子,枕著東方展言的胸膛,沒膽抬頭,就貼在那听著與自己同樣急促的心搏。

    “別哭。”情動的聲音有點喑啞。“我會回來的。”

    “你哪來那麼大面子讓我浪費眼淚來著?”

    咦!余小小撐起上身,俯視——與自己對視的桃目黑白分明,還參了點惱怒,一張俊臉干爽得很。

    那你遮眼遮個什麼勁,唉。“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知道就好!”

    東方展言帶著她起身,兩人並肩而坐,共賞向晚紅霞,沒有人開口說話也不覺得尷尬,自然得仿佛他們已經習慣這麼相處。

    懷中的女子就要離開他……東方展言收臂,下顎抵著她的額。

    他不是不舍,但必須強迫自己放她走,若只想要將她留在身邊——東方展言比誰都清楚,一旦自己真這麼做了,一定會失去她。

    懷中的這名女子,要的不是罕籠,而是無邊無垠的天地。

    “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如在家,一切小心為上。”

    “我知道。”

    “別讓人看出你是姑娘,這應該不難。”

    “我知……”一邊听一邊點頭回應,直到他說完才知道自己被人趁機調侃。“東方展言,你可以再過分點。”

    餅分的男人笑得很歡。“遇到有人對你示好,叫他們滾遠一點。”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補充︰“男的女的都一樣。”

    “這話說過頭了吧你。”用得著草木皆兵到這份上麼?

    “防忠于未然,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周屏幽——”屏幽?這與屏幽何干?”

    “沒,與她無關,是我——”東方展言轉身蹲在她面前,眼神哀戚。

    “你得為被留下的我想想,若沒有這些保證,你要我如何安心?”

    “比起我,更需要擔心的是你吧。”余小小橫眉一豎。“你東方公子名滿金陵,最近重新在城里露臉,又惹得不少姑娘春心蕩漾。娘說得對,你和爹一樣,是朵會走動的桃花,走到哪花開到哪。”

    “你莫不是在吃醋吧?”

    “雖然我覺得吃醋是小家子氣的行為,但我畢竟只是平凡人。”她間接承認。

    “若我東方展言是朵桃花——”他大笑,樂得收緊摟肩的手臂。“我向你保證,這朵花永遠只會為你開。”

    “最好是。”余小小沒有掙扎,相反的,她調整自己的坐姿,配合他的動作,乖順地靠在他肩上。

    和他一樣,她也需要一點承諾,哪怕只是陳腔爛調、甜言蜜語,她都想要。

    听進耳里、記在心里,做為未來相隔兩地時,思念的依據。

    原以為自己可以用平常心淡然處理與他的感情,卻在不知不覺間跟著患得忠失了起來,任兩人走到今日這境地。

    情愛果真不由人,不是理智所能掌控的哪。

    “三日後何時啟程?”他問。

    “巳時二刻。”

    “我去送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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