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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仙教父 第四章
    黃昏時刻的校園里,爬滿了長春藤的紅磚建築下,略嫌窄小的拱門前,不尋常的擠滿了吱吱喳喳的人群。

    康韶櫻站在系所大門前,故作鎮定的與一票聞風而來的學生們談笑風生。

    “助教,听說妳男友要來接妳回家,我們可以看看助教的男友長得怎樣嗎?”大一的新生,天真爛漫。

    “呵、呵呵,”她們是打哪听來的?康韶櫻拳頭收緊,用力得連指甲都戳進了細女敕的掌心,“當然可以。”

    ……她能說不嗎?

    “不得了耶,康助教。前幾天我們還在討論在妳身上糾結了不知多少年的桃花煞氣,想說以後要不要跟妳這個命犯孤寡的人保持適當距離,沒想到妳這麼快就自行破解,成功地交到了男友!”太神了!

    “可喜可賀啊,學姐!”啪啪啪!學妹們開心地鼓掌著。

    “謝謝,謝謝大家!”她面帶笑容地向大家致謝,簡直就像是選舉過後謝票的候選人。“謝謝大家的支持!”

    哼,男友?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呢!等著看好戲的秘在一旁冷笑。“奇怪,怎麼等了大半天,還不見人影?”

    “助教,妳的男朋友未免太沒效率了吧?比我男友還差。”一名樣貌可愛的女孩撒嬌似的抱怨著。

    “妳男友是送快遞的,當然不能比啦!”眾人一陣哄堂大笑,氣得女孩猛跺腳。

    康韶櫻也跟著笑了,但手心是一片濕冷。

    衛紳冬真的會來嗎?雖然他在電話里答應得很爽快,但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打從上回見面到現在,他們除了通了幾次電子郵件、交換了一些基本資料之外,實際上仍是陌生的。

    怎麼辦?他真的會來嗎?康韶櫻愈想愈害怕。

    都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了……

    他到底是在天邊還是在海角?趕到市區,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嗎?

    盡避康韶櫻一直告訴自己,不能隨便懷疑別人,他可是幫了她大忙的大恩人。但,各種怪異揣測仍是在心底不斷浮現。

    他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如果他突然改變心意不幫忙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個“臨時男友”的主意本來就很怪……

    “啊,”一名行政人員喊道︰“是不是那個人?”

    眾人循著方向望去,康韶櫻也不例外。

    一看,她忍住不住驚喜地喊了出來︰“就是他!就是他!”

    暮色下,一名長發及肩的高姚男子,朝著系所大門走來。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康韶櫻心跳一百,說不出的喜悅開懷!而身旁的一票人,遙望著衛紳冬秀麗得過火的出眾形貌,不禁怔愣出神。

    天哪!究竟是男是女?

    “對不起!”他急著道歉,“車子沒辦法開進學校,我為了找停車位花了不少時問,妳等很久了吧?韶櫻。”

    韶櫻……他叫得真是自然,真是好听!

    靶覺起來幾乎不像是她用了二十幾年的俗氣名字——

    “妳們在干什麼?!”一時閃神的康韶櫻,錯愕地看著拿出手機朝衛紳冬猛拍照的學生們。

    “留作紀念嘛。來!助教的男朋友,看這邊好嗎?”學生們熱切指揮。

    “別得寸進尺!”她趕忙拉開了衛紳冬。

    “唉唷,助教,我們也是為妳高興啊,沒想到妳不交則已,一交就是這種大帥哥!”真是太賞心悅目了。“助教的男友,你真的好帥喔!”

    一票大一的小表繞著衛紳冬轉,開心地嘰嘰喳喳。沒料想會受到如此熱情擁戴,受寵若驚的衛紳冬只能微笑以對。

    “請問一下,你是不是演過戲,還是拍過廣告?我覺得你很面熟耶。”

    “你是用什麼保養頭發的?看起來好漂亮喔。”

    “我們來合照一張好不好?”幾個人索性把他包圍。

    “別鬧了!”康韶櫻急忙阻止,“妳們這樣很嚇人!”

    “唷,助教吃醋啦?”一群人促狹笑道,“唉呀,只是一起照張相而已,又不是要把他拐跑。”

    “不是這樣的……”康韶櫻有苦難言。

    這群小表有所不知,衛紳冬只是好心幫忙,飾演她的男友而已,哪能這樣麻煩人家。要是把他嚇跑了,叫她上哪再找個臨時男友?

    “你到底喜歡助教哪一點啊?”學生們纏著衛紳冬好奇問道,“我們助教一天到晚都在用功念,身為她的男友,你不覺得很悶嗎?”

    “喂!”這群人在胡說個什麼鬼!

    衛紳冬笑答︰“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不是嗎?”

    眾人一片嘩然,不禁為這玄之又玄的回答費思量。

    “你是說……你就是對我們的蟲助教一見鐘情?”他們又問。

    “夠了——”康韶櫻咬牙。

    “我的意思是說……”衛紳冬耐人尋味的拖長了話尾,“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她將會在我生命中,佔有非比尋常的份量。”

    大家又是一陣愕然,就連康韶櫻也是。

    衛紳冬……

    “夠了!”秘臉色難看地斥道,“沒事的話就趕快離開了!康助教,還不快把那些學生筆記搬回去?!”

    康韶櫻沉下臉,恨得牙癢癢,卻又莫可奈何,只得彎……

    “我來吧。”衛紳冬攔住她,俐落地伸手一拾,輕松解決百來本筆記。

    “哇,好帥喔!”一旁的學生群儼然已成了衛紳冬的影迷俱樂部,偶像隨便做個動作都喊帥。

    “還有其它的嗎?”他問道。

    康韶櫻愣愣搖頭。雖然這是件簡單小事,卻讓她莫名感動。

    有男朋友在身邊照顧呵護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這位一定就是系辦的秘吧?”衛紳冬優雅微笑,“韶櫻常聊到妳。”

    他這一句話說得輕輕松松卻又莫名詭譎,惹得秘渾身緊繃,一雙鬼眼急急殺向康韶櫻。

    “哦?助教說什麼?”學生們口無遮攔地嚷了起來。他們向來討厭這個頤指氣使、態度奇差的秘,“一定是在抱怨秘平常有多愛欺負她吧?我們可以作證喔,秘把工作都推給助教啦,每次去系辦都看到她吃飽閑閑地在講電話……”

    “閉嘴!”秘大喝!

    後方忽然有人問道︰“妳們在做什麼?”

    大家聞聲回首,不禁愕然。

    “院長?”

    後方一群氣勢非凡的人,正是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以及她那一票博上班愛徒們︰也就是康韶櫻渴盼加入的研究小組。

    上回在飯店巧遇的學姐,一眼就看見了康韶櫻和衛紳冬。“院長,她就是我跟您提過的學妹,康韶櫻,旁邊那個就是她男朋友。”

    年過半百的院長,身量修長,頭發烏黑,但額前極其個性的留著一撮銀白。銅鈴般的大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鷹勾鼻看來有些嚴峻。

    “妳就是康韶櫻?”院長威嚴十足。

    康韶櫻屏住氣息,“我、我就是!”

    “康韶櫻……”院長瞇眼思索,“我記得妳是今年碩士班畢業生的第一名,妳的論文題目是……”

    “西漢王墓漆器的研究!”

    “是了,記得妳在史料方面記載得非常完備,鉅細靡遺得連過往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提過的地方妳都顧及了。”院長道︰“听說妳妹妹康時蘭是日本伊集院考古隊的一員?”

    伊集院是出了名的日本大財閥,除了商業勢力無遠弗屆,對世界文化發展也是不遺余力,特別是旗下足跡遍布全球的考古大隊,更是赫赫有名。

    “是!”她急忙點頭。

    “可真方便啊,康韶櫻,”秘歹毒冷諷,“該不是拿著妹妹發表過的資料,畫蛇添足的做了額外補充,就讓妳得了第一名?”

    康韶櫻怒而反駁︰“時蘭他們發表的是關于那位西漢公侯的身分調查、歷史研究,還有整個秦漢陪葬制度的探討;而我,則是專注于出上的漆器上。一個重點是在人,一個是在物!”什麼叫畫蛇添足?!謗本沒仔細看過她的論文,還敢亂講話!

    院長極其冷淡地瞥了眼秘,“學生能善用自己的人脈寫出一篇精采的論文,確實是值得鼓勵的。”況且,如果康韶櫻沒半點本事,伊集院會放手讓她寫?系上的教授會給她最高分?

    質疑康韶櫻的成績表現,無疑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一回合慘敗的秘,只得暫且收聲。

    “不過,”院長又說︰“再怎麼關系密切,那畢竟是伊集院挖出來的東西,就算人家不介意,我們也……”

    一見情勢轉變,秘馬上敗部復活,“沒錯!就算是有妹妹從中牽線,再怎麼說那也是別人家的東西。老是沾人家的光,還敢沾沾自喜!”

    康韶櫻听得臉色發白,衛紳冬輕俏地拉住她的手,安撫地握了握。她撇過頭,投以求救的眼神。

    兩人互動自然,就像真的在戀愛般……

    “所以,”院長高聲地打斷了秘的自鳴得意,“既然要寫,就干脆光明正大的以我們學校的名義與日本伊集院正式合作。對我們學校、對妳,一定都有正面的幫助。”

    聞言,康韶櫻驚喜不已,笑得合不攏嘴,“是的!院長,我一定會……”

    “听妳學姐說,妳也會參加下下禮拜六的宴會?”

    “是!”康韶櫻開心得快要飛上天。

    “很好。宴會上將會展出主人收藏的幾幅畫作筆帖,到時讓我跟其它客人听听妳的看法吧。”院長翩然轉身,“還有,帶著男朋友一起來吧,好好玩玩,就當……慶祝妳擺月兌命犯孤寡的詛咒。”

    大家听了,不禁哄堂大笑!

    “命犯孤寡?”衛紳冬擰起了眉。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連院長都听說過這件事?康韶櫻尷尬得面紅耳赤,但還是喜不自勝。

    太棒了!

    她的目標,似乎愈來愈近……

    夜里,叢木遮蔽下的校園小徑上,猶帶著雨後的濕氣。遠處隱隱約約飄來講課聲,外頭學生三三兩兩笑鬧奔走,空氣里充滿閑適的味道。

    角落,月牙白的路燈佇立在墨綠榕樹旁,孤伶伶地發著光。

    康韶櫻樂得滿面春風,“你說院長是不是還挺欣賞我的?她還要我在宴會上評論畫作!”啊,真是太美滿了,“阿紳,這一切都要感謝你!”

    “我什麼都沒做。”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偉大。不過……“既然妳妹妹時蘭是在日本伊集院的考古隊里工作,為什麼妳不干脆也跟著去就好了?何必執著于此?”

    “不一樣的,”康韶櫻侃侃而談,“考古跟博物館學有相當的差距,我想走的路線是以博物館管理為主,不是像我妹妹那樣上天下海的挖掘。把文物找出來固然很偉大,但是事後的管理收藏,以及展出規劃也一樣非常重要……啊,抱歉,你一定覺得听我說這些很無聊吧?”她老是這樣,所以剛認識的人常會被嚇跑。

    衛紳冬輕搖頭,若有所思地笑了,“總之……加油吧,妳那天一定要好好表現。”

    “嗯!”她一定要再多讀些,做好萬全準備。“對了,剛剛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那群小表在想什麼,拿出手機就對著你猛拍……請你不要生氣好嗎?以後會請你出面的場合,都是大人物齊聚的,我保證絕不會再有這類事情發生。”絕對不會!

    “妳不用這麼緊張,男女朋友間是不用如此小心刻意的。”

    “問題是,我們又不是真——”

    “噓!”衛紳冬抬手作勢噤聲,“……即便是作戲,也要講求逼真,特別是在外頭,那個『假』字最好提也不要提。妳要打從心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打從心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緊緊記住,我是妳的,”衛紳冬淺笑道︰“我是妳的男朋友。”

    看著微光中的衛紳冬,康韶櫻的眼楮眨也不眨。

    老天!他知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即便是缺乏戀愛經驗的康韶櫻,也能強烈感受到那幾個字距組合在一起時,產生的神奇魔力……

    我是妳的。

    她的心跳聲大到幾近吵雜,更不用說早就燒滾發燙的臉頰了。

    幸好現在光線不良,不然——

    “關于下禮拜六的宴會,妳打算如何?”衛紳冬忽道。

    一提起正事,她立刻收整心神。“我一定會回家鄉讀的!”

    “我不是在說那件事,”相信那方面她會做得很好。但……衛紳冬擔心地望著她始終不變的“厲害”造型。“宴會當天,妳打算要穿什麼出席?”

    “嗯,”她歪著腦袋想了下,“大概會穿件黑裙子。”黑色最正式了,對吧?

    “黑裙子?”他的聲音听來像是在害怕,“像今天這條嗎?”

    “應該是吧,我也沒別的衣服了。”

    一瞬間,她仿佛听見衛紳冬驚恐的抽息聲。

    “怎麼了?”他身體不舒服嗎?

    “妳不能穿這樣去的,”衛紳冬搖頭低喃︰“妳進不去的。”

    “放心,我有邀請卡。”學姐已經給她了。

    “不,相信我,妳不能用這副打扮去參加宴會。”在那種正式場合,穿著等同于第二張邀請函。像康韶櫻這種打扮,別說會讓門房給攔下來了……衛紳冬幾乎可以看見她被眾人冷眼譏笑的可怕景象。

    不論如何,她不能以這種打扮出席。

    驀地,康韶櫻的臉又紅了。

    只不過,這次是因為尷尬羞愧。

    “抱歉,我真的不太懂得什麼時尚流行的……”她懊惱地搔搔臉。

    要是以前,她才不在意別人怎麼想,就連今天被秘狠狠批評的時候,她也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但現在……

    突然地,陌生的濕氣侵佔了她的眼眶,又熱又辣的,幾乎教人無法招架。

    他真的覺得她很丑嗎?

    “妳一點也不丑,”衛紳冬鄭重澄清,“妳只是太不在乎自己的打扮穿著。韶櫻,只要妳願意,我相信妳可以很美麗。”

    很美麗?她?

    “韶櫻,”衛紳冬信心十足的說道︰“妳願意把自己交到我手上嗎?”

    為了要成為“美麗的女人”,為了要風風光光在宴會上亮相,康韶櫻展開了美化外在的大工程。

    只是,這工程之艱巨、復雜、血淚交織以及痛徹心肺的程度,是她先前完全無法想象的。

    “啊啊啊——”好痛啊,康韶櫻淒厲慘叫。

    “別動!”衛紳冬用力按住她,繼續拔眉。

    “拜托,我打小就最怕痛了……”高抬貴手,快快放了她!

    康韶櫻的抗議完全無效,打從一踏進衛紳冬的造型工作室後,她便猶如砧板上的一片肉,任人宰割。

    按照衛紳冬的說法,為了讓她成為宴會中的閃亮一顆星,就要替她徹頭徹尾量身打造新形象。而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對于女性追求美麗的各項繁復手續、終極手段,可說是大開眼界、嘆為觀止,甚至嚇到腿軟。

    要成為一個美女,必須去除的東西不知凡幾。去角質、去黑頭粉刺、除斑、敷臉、修眉、上蠟除毛……這些都是很基本的。幸好她頸部以下的毛發並不旺盛,不然她要受的苦還真是無邊無際。

    “美麗需要付出代價,但結果絕對會讓妳滿意。”他保證。

    康韶櫻眼眶含淚,“我可以不用那麼美麗,沒關系的……”

    “妳難道不希望在宴會上遇見妳真正的白馬王子嗎?”他支起康韶櫻的臉。

    舍棄遮去大半張臉的眼鏡、古板老氣的發型,她其實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心型臉蛋上,秀挺的鼻梁微微上翹;濃密黑長的眼睫下,貓樣的大眼氤氳朦朧;檀口輕啟,形狀優美的唇瓣,天生就帶著薔薇般的色澤。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顛倒眾生……

    “我才不需要什麼白馬王子呢,我只要有你這個『神仙教父』就夠了。”

    康韶櫻毫無心機的坦率笑語,驚醒了不知不覺看她看得出神的衛紳冬。

    他微斂心思,“神仙教父?”

    “是啊,”她彎彎的笑眼晶亮,“你在幫我這邋遢的灰姑娘月兌胎換骨,不是嗎?”

    他沒好氣地嗤笑一聲。“我才不是什麼神仙教父。”

    “你幫我梳妝打扮,到時又要護送我去參加宴會,不就像灰姑娘里的神仙教母?不過因為你是男的,所以就改成教父嘍!”她調皮地笑了,“教父大人,請問一下,我的番瓜馬車是雙B的嗎?”

    “現在與其擔心到時要搭什麼車,不如想想要穿什麼才好。”眼前有眾多選擇,卻遲遲難以下決定。

    “這種事情就交給你了。”她聳聳肩,“你也知道我沒品味。”

    “妳不是沒品味,妳只是不想花腦筋在這上面。”他用小刷子推順了康韶櫻的左眉。“就這點面言,妳跟一般女人真的很不一樣。”

    “你也是啊。一個男人,卻對打扮如此有興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很多知名造型師都是男的。”

    “問題是,一般男人對這些東西不都敬而遠之?”就像她一樣,“欸,說真的,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真的是因為興趣嗎?”

    “當然。就像妳願意為學術研究花上一輩子,我也一樣。”他用精巧的銀色小剪子細細修整她的眉,“我喜歡看見人們月兌胎換骨的樣子,更喜歡她們見到鏡子里的自己時,不禁由衷贊嘆的模樣。”

    那一瞬間的反應是最真實的,也是最直接的。

    當人們望見鏡子里的自己,眼楮一亮……他就知道他成功了。

    “所以,你在十九歲的時候,就為了自己的志趣,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日領高薪的模特兒工作?”

    這一切都在兩人不久前來往的電子郵件中聊出來的。衛紳冬在從事造型師這份工作之前,曾在日本當過一陣子的模特兒,後來因為興趣使然,不顧周遭反對,從人人捧在手心的頭牌模特兒,轉任終日被人呼來喝去的造型師助理。

    那段日子固然苦,卻也奠定了他今日的基礎。

    “是沒錯,”他略微訝異,“妳記得還真清楚。”

    “當然!我可以說是過目不忘的喔。”她小小炫耀一下。

    他挑挑眉,“我想也是。不然妳也不會從小到大都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就算在競爭激烈的研究所里,也是穩居狀元寶座。”衛紳冬也不是省油的燈,關于康韶櫻的資料,他也看得很仔細.

    說到拿了二十幾年的第一名,她就神采飛揚了起來。“我向來要求自己一定要表現最好。”

    “我了解。”他點點頭,“只不過妳為了要在成績上有最好的表現,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沒錯吧?

    才剛踉起來的康韶櫻,立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縮成一團。

    “你說的是。”最近才因此而飽受打擊,一提到這件事,她仍是隱隱作痛。“我是在感情世界里交了白卷。”

    “說真的,不可能從沒有人對妳示好過吧?為什麼妳不試試看呢?”

    “我就是不想嘛,況且……那些人我又不喜歡。”

    “那妳到底喜歡哪一種人?”

    她喜歡的……康韶櫻看了看他。“基本上,就是……”

    像他這樣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衛紳冬又問。

    康韶櫻臉上發紅,不耐地直揮手。“唉喲!戀愛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時的潛意識相吸嗎?”

    “沒試過的人當然不會懂。”

    “誰說的?”世界上會有她不懂的事?她可是讀遍萬卷的康韶櫻!

    瞧她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衛紳冬臨時興起,俯低頭靠在她的耳邊。“妳試過有人靠在妳耳邊輕聲細語的滋味嗎?”

    康韶櫻驀地脹紅了臉,縮起身體。

    他邪氣一笑,更是逼近。“妳試過與另一個體溫相依相偎的感覺嗎?感覺對方的氣息環繞著自己……就算不在身邊,指尖仍然留著曲線輪廓的記憶,還有那份肌膚的觸感……”

    康韶櫻幾乎停止心跳,大氣也不敢喘地望著他仿佛有著魔力的雙眼,四肢百骸像通了電一樣,酥麻無力。仿佛他的大掌正如他所說般的,肆意地撫模著她——

    砰的一聲!不斷往旁邊躲的康韶櫻,終于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哈哈哈!”衛紳冬得逞地大笑,罔顧坐在地上的康韶櫻是不是又窘又氣。

    “你……可惡!”竟敢耍她?!

    “好了,對不起,”衛紳冬趕緊道歉,安撫氣得冒煙的佳人重新坐好,“對不起……跟妳鬧著玩的。”噗哧!

    還笑?!氣死人了……康韶櫻兩手叉腰。“好哇!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談了幾次偉大的戀愛啊?”

    “我沒什麼可說的。”

    “怎麼可能?快招!”剛剛不是說得一副很有心得的樣子嗎?她有些酸溜溜地想著。

    換作平時,康韶櫻對旁人的戀愛史一點也沒興趣。但現在,她說什麼也要知道!

    捱不住康韶櫻的連環逼問,衛紳冬無奈開口︰

    “嚴格說來,我只談過一次戀愛。”

    听到衛紳冬親口承認自己談過戀愛,她心口咚地一沉!

    雖說早知道會如此……“怎麼樣?這唯一一次的戀愛,給了你什麼啟示嗎?”康韶櫻故作冷靜地問。

    他推了下康韶櫻所坐的旋轉椅,讓她面向鏡子。

    為什麼如此沉默?“你怎麼不說話?”她不死心地追問。

    “妳還要我說什麼?”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康韶櫻盯著鏡子里的他。“那場戀愛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感覺……”她愈說愈小聲。

    或許她不該問這麼多,就算他們是合作伙伴,有些事不該問就是不該問。

    可是,她莫名地就是控制不住,非要在這個問題上打破砂鍋問到底。

    場面極冷,一如衛紳冬冰涼的面容。

    餅了不知多久,就在康韶櫻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終于開口。

    “刻骨銘心。”衛紳冬的聲音沙啞,眼神遙遠,似乎陷溺在深沉遙遠的記憶深海……

    “那唯一的一次戀愛,我永遠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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