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仙教父 第九章
衛紳冬一听,立刻要轉過身!
“不要!”康韶櫻驚叫,抓住了他背後的衣服,“你不要轉過來,就這樣……拜托,這樣就好……”
“韶櫻——”
“你不用緊張,”她飛快地解釋︰“只要讓我把話說完就好。你不用給我任何答復,我早就知道你是屬于別人的。”
他是屬于何孟渠的。
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康韶櫻痛苦抽息,壓下一陣洶涌淚意。
“……我真是自作自受。”忽地,她又干笑了幾聲,“或許,早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在飯店前向你提出臨時男友這個餿主意時……”
早在那時候就已經愛上了他吧?
正如他那時所說,她會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他……令她心動。
雖然他們的關系是假的,但她卻真的戀愛了,即使只是她一個人的單向戀愛。
“在這段時間里,雖然你總是很溫柔、很細心,可是我看得最多的,卻總是你的背影。”他忙碌的背影、他走在前頭的背影、他旋身而去的背影……“我總是在你身後追著,希望你停下腳步,希望你看我一眼。”
對她而言,衛紳冬的背影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痛。
回過身來,回過身來……她常常在心里這樣喊著,就希望他能回過頭。
哪怕只要一次也好。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愛著你,說不出理由,卻莫名地執著。”康韶櫻夢囈似的輕喃著,“就算你擺明了絕不會接受我,我也一意孤行,硬是要往你的禁忌闖……哪怕你一次次地把我推開,我也要試。”
“韶櫻……”
“你或許會認為我是個死讀的呆,不懂人情事故,不曉得什麼叫察言觀色,只知道一個勁兒地追根究柢。但,其實我並不是真的不懂,我也不是不會痛……我只是抱著一絲期待,或許你有天會對我敞開胸懷。”
但是他始終不曾。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不管是用什麼方式,只要你肯放開自我禁錮,你就可以解月兌。你會變得更自由、更快樂……”而這就是她衷心希望的。
“我要你開開心心的,就這麼簡單。”忍抑不住的淚水潸然落下,“不管你是跟誰在一起、在什麼地方……我都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為了這個心願,就算她渾身是傷、痛苦難堪,她也無所謂。
“你值得過得更幸福的,雖然你沒有這樣的自信,但你確實值得。”她懂他的自卑,也心疼他的傷痕累累,“真的,你適合更快樂……”
即使,能讓他快樂的,終究不是她。
衛紳冬和何孟渠相依相偎的景象,再一次閃過腦海。
康韶櫻吞下最後一聲破碎啜泣,抬手擦去淚水。
事到如今……
“阿紳,可不可以請你再告訴我一次……我今天到底漂不漂亮?”
他緩緩回身,無言凝睇。
康韶櫻哭得淒慘,整個妝都花了,狼狽凌亂。
但,這卻是最讓衛紳冬心折的容顏。
“我不是說了……”他喑啞低語,愁滿雙眸,“妳一直都很美。”
康韶櫻來不及咬住一聲哽咽,痛哭失聲地撲進了他懷里!
他毫不猶豫地展臂相迎,緊緊摟著傷心的淚人兒,仿佛可以藉由擁抱的力道,消弭一切……
他們相擁著,仿佛彼此就是天地間的唯一。
而這一刻,就是永恆。
神啊,讓時間就此凝結,讓整個世界停止轉動吧,她願意犧牲一切,只求保有這個懷抱,永永遠遠。
……但,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當他們愈是擁抱,康韶櫻愈是明白。
何孟渠就在他們之間,在他西裝外套上殘留的陌生花香里、在他眼底、在他的骨血中……
她狠狠閉上眼,咬牙用力一推!
“韶櫻——”
如果她能抓住的,只有他的片刻垂憐,那她寧可摔得粉身碎骨,就此灰飛湮滅,徹底死了這條心。
“韶櫻!”衛紳冬放聲大喊,“韶櫻——”
康韶櫻踩著新白色的高跟鞋,踏上猶帶雨露的濕濘小徑,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衛紳冬最後所見的,就是那如蟬翼般翻飛飄舞的裙擺,消失在夜色中,那幽閣的彼岸。
穿著一身醒目禮服的康韶櫻,一跛一跛地走在快關門的捷運站里。
即便已是人煙稀少,她仍是贏得了大家一致的注目。
但康韶櫻壓根兒不在乎,甚至,她索性月兌下腳上折騰得緊的高跟鞋,赤腳走進車廂。
“呃啊!”車廂里的人們一見康韶櫻這副嚇人模樣,莫不驚慌逃竄,不顧列車已經行駛,趕緊閃到其它車廂去。
正可以圖個清靜的康韶櫻,隨便撿了個座位坐下,兩眼無神地直視著前方。
不巧的是,她的前方剛好有對搞不清楚狀況的小情侶,親親熱熱地摟抱在一塊……旁若無人。
康韶櫻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以前總覺得這種人窮極無聊,但現在才知道,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拿肉麻當有趣的人,是幸運的。
哪像她……
她永遠也不會有這天的。
想著想著,康韶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泛濫成災。
她不嫉妒別人的幸福,她只恨自己對愛情的奢望。
小情侶這時才發現車廂里有位形跡可疑的怪人,臉色大變地手牽手逃開,讓康韶櫻一個人獨霸車廂,哭個痛快。
綿延不絕的嗚咽聲,伴著暢快淋灕的淚水,帶領康韶櫻過了好幾站。
她從不知道失戀原來是件如此累人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麼多的淚水可以揮霍。
就在這時候,兀自垂淚的康韶櫻後方,有個不明物體悄悄接近……
此物高大龐然,風塵僕僕的迷彩軍服,襤褸斑斕,似是歷經滄桑。大包小包的模樣更是可疑,活像剛從哪個遙遠的第三世界國家卷了鋪蓋回來,把全部家當都帶在身上了。
包不用說那掛在鼻上的大墨鏡,以及那頂已分不出顏色的牛仔帽、凌亂披散的褐發,還有行進間不時發出沉重聲響的老皮靴……
“喂,妳哭屁啊?”龐然大物忽而停下腳步,對著康韶櫻說道。
康韶櫻抬起汪汪淚眼,隨便一瞥。
“時蘭?!”這不是妹妹嗎?
康時蘭也嚇了一大跳,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怎麼是妳?”
她本來只是想教訓這個沒事只知道哭的娘兒們,沒想到……
這娘兒們居然是韶櫻!
“時蘭……”康韶櫻站了起來,“我真高興見到妳!”“高興”得涕淚縱橫的她,作勢要抱住妹妹——
“喂,別靠過來!”她康時蘭的姊姊什麼時候變成這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恐怖生物?“我叫妳別靠過來啦!”
“時蘭……”別這麼無情,“我真的好難過啊!”康韶櫻簡直是肝腸寸斷。
在康家姊妹的推拉糾纏中,列車飛快地駛向終點。
“……于是,在那位真命天女現身後,妳就哭著跑回來了?”
回到家後,洗去了一身僕僕風塵的康時蘭,拿著大浴巾擦拭頭發,一邊听著姊姊訴苦。
“可以這麼說。”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了。
“哼,”康時蘭翻了個大白眼,“沒用!要是真的喜歡,為什麼不正面迎戰?認真地和她競爭,看看到底誰是最後贏家!”
“不都說了阿紳他就是忘不了那個何孟渠?況且……我們根本沒在一起。”爭?她拿什麼眼人家爭?
“我相信他多少對妳也有一些感覺吧?”就算是假的關系,沒人敢說不會有真的感情。
“……搞不好他只是同情我。”
哦?“妳問過他了?”
康韶櫻搖搖頭。
“那妳還敢瞎說!”呿!“自艾自憐的女人最是可厭!這句話是誰說的?”
……“我。”康韶櫻的頭愈垂愈低。
以前,每當媽媽為一些瑣碎小事計較發愁的時候,康韶櫻總是會說這句話。“言猶在耳呢,沒想到現在妳也跟媽媽一樣了?”
康韶櫻不禁有些慚愧。“可是……面對愛情,誰能有自信?”
“就一個感情上的新手來說,妳倒是很懂得拿愛情這兩個字作文章。”了不起。“說得很好,面對愛情,沒人能真的有自信,但是,幸福是屬于那些勇于爭取的人的,這一點妳也不要忘記。”
康韶櫻被妹妹的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只得撇過臉。
“況且,妳不為自己的幸福努力倒也罷了,妳不擔心妳親愛的阿紳嗎?”康時蘭伸展著一雙無人能敵的蜜色長腿,慵懶低吟。
即便她說得隨意,康韶櫻仍是上鉤了。“妳是什麼意思?”
“那個何孟渠擺明了是想吃回頭草,但誰知道她這回會待多久?不要忘記了,她六年前可是曾經為了另一個男人,狠狠甩掉妳的阿紳的。”
是呀……時蘭說得有道理。
誰知道何孟渠這次回來是安什麼心?也許她只是想解解悶……
“但,那又怎樣?”忽然地,康韶櫻的態度又軟了下來,“阿紳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有能力選擇自己的生活。”
包括他感情托付的對象。
“是嗎?那就算他打算再讓自己被那母夜叉躇蹋一次,妳也無所謂?”
“時蘭,”康韶櫻無奈睇望,“我知道妳想激勵我沖上去跟何孟渠斗個你死我活,把阿紳搶到手,但是……我知道阿紳是不喜歡這樣的。如果我真的蠻干到底,反而會讓他討厭。況且,我也沒有這麼做的立場。”
“妳又知道了?”一堆假設。
“時蘭,戀愛不是比賽,更不是戰爭,沒有輸贏之分的。”
“但是妳起碼要有點動作吧?只會坐在這里嘮叨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豁出去嘗試——”
“我試了!我不知道試了幾次了,之前不管他怎麼排斥我,我就是努力地想要靠近他,就算頭破血流也不怕。結果……努力了半天,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何孟渠一出現,阿紳就跟著她跑了。”
嗚呼哀哉,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的苦心和她的真心,都不及何孟渠腳邊的一點塵埃。
康時蘭見姊姊傷心,只得開口安慰,“……既然如此,這種只知道沉溺過往的男人,干脆把他、還有那何孟渠當成廢柴一樣,抓起來攔腰折斷就算了,別理他們。”
“如果真可以像妳所說的這麼輕松就好了,”康韶櫻不住嘆息,“假設我真能選擇,我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
“但偏偏就是沒辦法,對吧?”
愛神是毫無道理又極其暴力的,它完全不給人說不的機會,哪怕對象再怎麼不適合,感情路是多麼艱辛,一旦愛上了,就沒有回頭的余地。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要有愛情這種東西?為什麼不讓大家都是無憂無慮的?”
為什麼要有為愛神傷這種事?
“或許,其實人人基本上都是無憂無慮的,但就是因為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所以才會憑添煩惱吧。”知足常樂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麼,我會這麼傷心,也是因為我要的太多了?”康韶櫻像個哭累的孩子似的躺在床楊,模糊地咕噥著。
“不,”康時蘭搖搖頭,難得地溫柔,“妳只是希望可以更幸福一點點,就像星空下千千萬萬的其它人一樣。”
大家,都只是想要過得更幸福……
哪怕只有一點點。
沒有了愛情,也沒有了衛紳冬後,康韶櫻只能把生活回歸原點,一頭栽進無邊無際的學識之海。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最後淨土,並沒有想象中的安全。
“妳好。”何孟渠優雅淺笑,出現在系館,“上回我們見過一面的,還記得吧?康小姐。”
康韶櫻面無表情地睇著她,“有什麼事嗎?”廢話少說。
何孟渠笑了聲,“方便到外頭談談嗎?”
即使明知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康韶櫻仍是尾隨而行。
人家專程跑到跟前耍大刀,她何妨眼楮擦亮仔細瞧?
近午的校園里,陽光燦爛,微風徐來,樹搖影晃。
“相信康小姐妳的工作一定很忙,”何孟渠風情萬種的拂了下頭發,“我想我就直說吧,關于妳跟阿紳……是不是該告一個段落了?”
康韶櫻听了,微怔了怔,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康小姐?”她笑個什麼勁兒?
“……請問妳是什麼人?”康韶櫻抱臂環胸,“我跟阿紳之間要不要告一段落,跟妳有什麼關系?”有她說話的余地嗎?
“我是為了妳好才特地來提醒妳的。”
“為了我好,所以要叫我跟我的男友分手?”嗯哼,真新鮮的說法。
“我知道妳會不以為然,但,妳跟阿紳其實一點也不適合,這點他可是親口跟我說過的。”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人是完全相同的。實際上,真正攜手到老的,往往都是個性南轅北轍的。”
見她頑強抵抗,何孟渠頓時冷下了臉。
“妳現在倒挺有自信的。”她不屑哼笑,“一點也不像是那天在宴會上縮成一團的人哪。”
提到那場宴會,康韶櫻心口一緊。
“妳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哼,先別急著走,”何孟渠又朝她走近了些,“我還有件事要告訴妳。”
康韶櫻霎時緊繃,不禁屏住了呼吸。
“關于你和阿紳的約定……我都已經知道了。”何孟渠詭秘低語。
瞬間,她猶如五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
她和阿紳的約定……何孟渠都已經知道了?
“怎麼樣?”何孟渠笑了,美眸彎彎。“現在還能說我不是為了妳好,才特意趕來通知的嗎?”
“妳——”康韶櫻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妳知道……我跟阿紳……是假的?”他告訴她了?
何孟渠眼楮一亮,嘴角興奮地勾起勝利的笑容。
丙然。“是啊,我知道。”
“是阿紳跟妳說的?”康韶櫻震愕得無以復加,絲毫沒有察覺何孟渠的異樣之處。
“當然了。”何孟渠朗聲說著,“我知道妳跟阿紳不過是假的男女朋友關系,一切都是虛構的,純粹是為了討妳們院長的歡心。”
康韶櫻臉色慘白,她腳步踉蹌地連退幾大步。
阿紳……他怎麼會……
“呵,快回去忙妳的吧,不過要記得我跟妳說過的話,跟阿紳一刀兩斷。不然,”何孟渠冷笑,“這件事恐怕就不會再是秘密了。”
康韶櫻不知所措的倉皇離去,畏怯慌張的背影讓何孟渠好不得意。
“哈哈哈……”
“這招果然奏效了……”暗處,不知何時躲在那里的秘緩緩踱出。“何小姐,妳套話的功力堪稱一流。”
“過獎了,”何孟渠燦爛一笑,“這都要歸功于秘妳心細如發,連一兩句電話里的耳語都逃不出妳的耳朵。”
早在何孟渠今天和康韶櫻的會面之前,她就已經先和學校的秘搭上了線。她們一方是想探康韶櫻底細,一方是處心積慮想拉下康韶櫻,兩人可說是一拍即合。
“要怪也只能怪康韶櫻太不小心了,居然拿男友造假的事大聲嚷嚷。”哼,她老早就覺得奇怪,一個身邊幾乎沒有異性朋友的人,居然可以在短短一個周末間,交到一個男友?
別人或許還有些可能,但康韶櫻絕不可能。秘心中一直十分篤定,其中必有蹊蹺。
現在,果然讓她找到證據了。
“既然已經得到她親口承認了,下一步妳要怎麼做?”何孟渠問道。
“用不著緊張。依照康韶櫻的個性,她肯定會先自亂陣腳的。”等著看好戲便行。
“不要忘了妳的承諾。”何孟渠冷道,“可不要讓我在阿紳身邊又見到這個康韶櫻。”
秘咧齒一笑,“放心,到時別說是他的身邊了……就連在這個學校里,也不會再有康韶櫻的蹤影。”
心虛的滋味有多麼難受,這些天來的康韶櫻可說是再清楚不過。
旁人隨便拋來一個眼神,都能讓她緊張得半死。成天疑神疑鬼的,一見到有人交頭接耳,就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已經事跡敗露……
在系館研究所教室旁狹窄的茶水間里,到學校找姊姊一塊吃中飯的康時蘭,忍不住抱怨。
“妳能不能放輕松一點?”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刻,要她怎麼放松?
“韶櫻,一開始妳的想法就錯了。”康時蘭認真說道,“妳們院長對入室弟子有特別的偏好規矩又怎樣?那些爬到學術頂端的老妖哪一個不是怪癖一堆?很多歐美教授到現在還是抱持著種族偏見,不肯收亞裔學生呢。要是踫到這種人妳怎麼辦?把自己漂白嗎?”
“我明白妳的意思,”康韶櫻仰天長嘆,“但我從以前就一直盼著這一天……”盼望到不擇手段……
即使她比誰都清楚,臨時男友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不對的。
阿紳不也說過了?院長要的是真正談過戀愛的人,不是裝懂的冒牌貨。
康時蘭瞅了姊姊半晌,撇嘴道︰“都怪那個衛紳冬。”
“別這麼說。”
“妳還想幫他說話?那個臭男人,一點基本常識也沒有!他假扮妳男友的事可以隨便說給人家听的嗎?”
“他——”康韶櫻深吸了一口氣,“他——”
“他怎麼樣?”說不出來了吧?
“反正,我不想把這件事的責任推到他身上。當初他肯答應當我的臨時男友,我已經很感激了。盡避事情的發展不能盡如人意,他為我做的也已經夠多了。”
“除了讓那個姓何的潑婦到學校罵妳之外,我完全看不出他還做了什麼。連妳的立場也不懂得體恤……”
“他何必體恤我的立場?我的立場謗本是錯誤的。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撒謊……”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顏面飾詞狡卸?“而就一個假男友來說,他也已經夠體貼了!”
郁悶的康韶櫻大聲反駁後,旋即跨步向前,一把推開了茶水間的門——
“院長?!”她不是應該在開行政會議的嗎?康韶櫻嚇得魂飛魄散。
然而佇在廊上的不只是院長,她身旁還帶著幾名白發蒼蒼的外國人,大概是特來參觀的學者友人……他們正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康韶櫻。
她臉色倏地慘白。不會這麼巧吧?
院長他們不會听見的——
“什麼是……”一名洋腔洋調的外國人正經八百地蹙眉疑道︰“『假』男友?”
她招了。全都招了。
“妳為了進入我的研究小組,費心地編了這麼一個謊言?”院長道。
“是的,因為……我听說院長妳不喜歡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學生,所以……”
所以她鋌而走險,出此下策。
“為了投我所好,妳找個男人演出戲,親自打造一個感情生活給我看?”院長搖了搖頭,“康韶櫻,妳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信心?妳沒把握能用妳的專業素養打動我?或者我該問,在妳心中,我究竟是個怎麼樣的院長?”
康韶櫻被問得一陣窘迫,無言以對。
“妳在成績上一直都是出類拔萃的,沒有人比得上。但是,很顯然地,妳忘了在腦袋之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東西︰品格。我一直以為秘那些關于妳為了向上爬、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話,不過是子烏虛有的荒謬詆毀,但如今……”院長挑高了眉,“我真的非常驚訝。萬萬沒想到妳是這種人。”
康韶櫻登時窘得無地自容,兩只手緊緊交握。
“我也感到非常驚訝,”康時蘭大膽發言,“沒想到一個堂堂國立大學的院長,會對手下研究小組成員的私生活如此重視,重視到要以這個作為評鑒新成員的標準。”
“時蘭!”不要再說了。
“我承認我對門下學生是有選擇性的,但這並不是絕對的。”
“難道您的意思是說,假設我姊姊一開始就直接跑來攤牌,事情或許會有轉機?”老實地暴露自己的缺點,反而會比較好?
“也許會,也許不會。”院長道,“但無論如何,絕對比現在有機會。”
“等等!這太不公平了吧,我姊姊不過是想盡善盡美……”
“妳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重點?”院長一雙銳眼掃向康韶櫻,“無論如何,說謊就是不對。”
無論如何,說謊就是不對……
這句話仿佛是道咒語,不斷地在她腦海耳邊反復糾纏著。
隨後,康韶櫻被要求收拾所有東西,回家等候正式通知。
意即,她被轟出去了。
“韶櫻!”學姐聞訊趕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學姐,對不起。”康韶櫻無地自容,“一切都是我不對。”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設下騙局。盡避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這個念頭根本就是錯的。
而為了這個錯誤,她所要付出的代價,是最寶貴的名譽。
“如何?妳不是口口聲聲努力最重要?”秘冷笑,“不是說不必要小動作也能成功?”
康時蘭火冒三丈,“妳煩不煩啊?”哪來的八婆!
“算了,”康韶櫻攔住妹妹,“算了吧。”
“也對,沒什麼好爭執的了。”秘咯咯笑道,“反正都已經東窗事發,被人逮個正著了嘛。”
她看了秘半晌,忍不住把擱在心中已久的疑問說出來︰“為什麼妳這麼討厭我?我到底哪里惹到妳了?”
秘斂起笑容,陰冷瞪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從來不是針對妳。我討厭的是妳們這一群假借助教職位往上爬的學生。妳們一到任的時候總要嚷嚷︰『我明年就會辭職上博士班了』,『這個差事對我而言實在是大材小用了』……每一個、每一個都是這模樣!好象高人一等,生來就了不起!”
康韶櫻整個人都怔住了!她從沒注意過這些事……
“哼!自認為天才,但事實上妳們除了像條狗似的對著院長搖尾巴外,究竟懂什麼?既然搶著當畜生,就別自命不凡,淨往我們這些人頭上踩,妳們不配!”
她心神大震,錯愕無言。
“妳放什麼屁!我看妳是嫉妒她們吧——”康時蘭放聲大罵,與秘激烈開戰。
但一旁的康韶櫻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她只是靜靜地、靜靜地,拖著步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