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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奇跡的聖誕節 第十一章
    章前小語︰以言語說愛,並不費力氣,但是要以行動證明愛,卻需要真心

    車子在路上行駛,安絮雅車速平穩,不敢開太快,心疼他會暈車,要他休息,由她來開車。期間,不時轉頭留意閉目養神的他。

    “還好嗎?”他今天沒吞暈車藥。

    “可以。”

    “要不要吃顆梅子?”她沒暈過車,不曉得有沒有用。

    而他,也確實潑了她冷水。“那是懷孕吃的,事實上,對暈車一點效果都沒有。”

    “噢,那你不舒服要說,我們可以在半路休息一下。”

    他失笑。“放輕松,你太緊張了。”他哪有那麼嬌弱?偏偏她老是小心翼翼,怕他這里欠安、那里不適,出去約會絕對不挑空氣指數差的地方,因為他氣管不好;吃飯絕對挑清淡的食物,因為他胃不好;如果離家不是太遠,寧可陪他走路,因為他會暈車;天氣冷時,身上隨時準備著熱飲藥茶,就怕他又生病……

    從沒想過,二十八歲之後,還會有人這般呵護他,一份來自深愛女子的疼惜,點點滴滴他都用心在感受。

    愛,不在於說,而是在於每一記眼神交流,每一件為對方做的事。

    他撐起眼皮,凝視她專注開車的側顏。“雅,等會兒──你要有心理準備,場面不會太愉快。”父親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去郊游。”

    “如果──情況不是太糟糕,我不會出面,這一點,我希望你諒解,自己要堅強些,好嗎?”再怎麼說,父親的愛與苦心是不容抹煞的,在他心里,他的兒子是全天下最優秀的,也值得一切最好的事物,他會反對絮雅並不難想像,他又怎麼能夠去反抗一份心疼兒子的父愛?太傷爸的心了。

    一直以來,爸總想著要把所有的都留給他,但是他卻逃了,他始終在辜負父親的心意,讓他傷心失望,心怎能不愧疚?

    安絮雅回他一記安定人心的笑容。“你不要擔心我,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我不要你再為我和家里鬧得不愉快,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該是換我為你而努力的時候了,我會讓你爸媽認同我的。”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凝視她堅毅的神情,裴季耘甚感欣慰,他沒有愛錯人。

    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其實只要半小時,但她開得慢,多花了二十分鐘才到達,雖然不到一個小時,腦袋還是有些許暈眩,因為前陣子鬧胃炎,昨天又晚睡,現在健康狀況不是很理想。

    “耘,你還好吧?”

    “沒事,胸口有些悶而已。”握她的手緊了緊,要她安心。

    車一開進大門就有人通報,裴昌彥站在大廳口,看他們行經中庭,朝他走來。

    “爸。”他率先開口喊。

    裴昌彥心里頭正嘔,輕哼了聲,愛理不搭的。

    裴季耘與她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又續道︰“她是安絮雅,您要見的人。”

    “伯父,您好。”

    裴昌彥上下掃了她一眼,態度更鄙夷。“不怎麼樣。這就是你的眼光?季耘,我話說在前頭,裴家大門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都進得來的,你玩玩就算了,自己最好要懂分寸。”

    “親愛的老爸,你的觀念還真是十數年如一日。”輕快的口氣由身後傳出,冷冷嘲諷。

    “哥。”裴季耘順著聲音,輕喊。

    咦?他就是裴宇耕啊?

    沒想到連逢年過節都不見得看得到人的難馴野馬也在。

    哼哼,誰不知道他是回來看熱鬧的,光看他那一臉涼涼等著看戲的表情她就很有意見。

    “裴季耘,你是奇葩,出『淤泥』而不染,青蓮一朵。”

    听出言下之意,裴昌彥皺眉。“你說我是一灘爛泥?”

    裴宇耕笑哼。“比喻失當而已,老爸別反應那麼大,這樣會像是迫不及待對號入座。”

    “你──”裴昌彥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能不能收收劣根性,有你弟弟十分之一就好?”

    裴宇耕聳聳肩,一臉滿不在乎。“大概我也是一灘爛泥吧,涂不上牆的。”

    被了!才三分鐘,她就能夠完全體會裴季耘處在這個家的苦難與無力感,而他居然忍受了二十多年。

    她決定她受夠了。

    “停!我知道你們對我頗有微詞,要批判、要內哄都請等一下好不好?有沒有人發現你兒子、你弟弟氣色很差?他需要休息!”

    “啊,怎麼全站在門外,季耘身體不舒服嗎?快進來!”剛走近的紀慧嬗,正好听到最後一句,連忙探問。

    “有點暈車而已。”裴季耘安撫地給予一笑,緩步進屋。

    “搞什麼!不會開車就不要開,害季耘暈車!”裴昌彥隨後發難,針對安絮雅,反正就是看她不順眼!

    他又不是今天才會暈車,難道開車技術好就不會暈車了嗎?夠離譜的欲加之罪了。

    裴季耘完全無力表達意見,直接轉移話題。“媽,她是絮雅。”

    “你就是我兒子喜愛的女孩?笑容很甜,人也清秀,和季耘很配。”難得裴夫人親切溫和,沒刁難她,她小小地受寵若驚了一下。

    “謝、謝謝伯母。”

    裴昌彥瞪住窩里反的妻子。這什麼鬼話!

    紀慧嬗接收到了,為難心虛地看了眼裴季耘。

    難得季耘會為一名女子動心,他喜歡的,她也想愛屋及烏,可是……

    她不曉得丈夫到底在想什麼,這女孩看起來很乖巧,是孤女、交過男朋友又怎樣呢?誰沒有過去?家世好不好又怎樣?季耘都不介意了,當老爸的還拘泥什麼?

    裴季耘理解母親立場為難,諒解地輕搖了下頭,表示無妨。

    愛情,能夠怎樣影響一個女人,由紀姨身上就看得一清二楚,她追隨著父親,無怨無悔了一輩子,凡事溫順恭謙,幾乎沒了自我,下意識里,他握了握安絮雅的手。

    他不要他們也變這樣,愛情,應該在對等的立場下,互相包容,也互相體諒,沒有誰該遷就誰,也沒有誰該佔優勢,有時,他覺得父親根本不懂愛。

    彷佛感應到了他的心情,她回應的抬眸淺笑。

    只這樣一記眼神交會,他的心,踏實了。

    “不要在我面前眉來眼去,裴家不需要這種不端莊的媳婦。”裴昌彥臉色難看,冷斥道。

    安絮雅表情一僵。“伯父,您──”

    裴季耘指月復按了按她手背,要她別介意。

    “你想反駁什麼?眉來眼去,還是不端莊?私生活不檢點的人,還能要別人怎麼看你?”

    她吸了吸氣,告訴自己︰忍耐,安絮雅!為了季耘,再難堪你都要撐過去。

    “伯父,請解釋什麼叫私生活不檢點?”

    “你有臉問,我還沒臉說。我不要求你有多好的家世,起碼清清白白就好,動不動就和男人同居,要我相信你會是多規矩的女孩?你自己說,你哪一點配得上季耘!以他的條件,再好的女人都要得起,不必接收別人不要的!還要我再說得更難听嗎?”任何一位有一點羞恥心的女人,都該知難而退!

    “父債子還嗎?”裴宇耕有趣地挑眉。誰教當老子的愛玩女人,造了太多孽,害兒子擔罪愆,老天真公平。

    裴季耘憂心地望住她。這番話太傷人了,她承受得住嗎?

    然而,安絮雅沒退卻,清眸沈篤如昔。“這些,季耘都知道的,我沒瞞過他。我承認,就算再好的女人,季耘都夠資格擁有,可是他選擇了我,雖然我不知道我憑什麼得到他這樣的眷憐執著,但我會用一生一世,去回報他這份心意,我不自卑,因為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他會快樂,而我比誰都希望他快樂。

    “你們都說愛季耘、為季耘好,可是請你們模著良心,問問自己,你們誰給過他真正的快樂?容我無禮犯上,伯父,我肯定您對季耘的父愛,可是,繼承家業是他要的嗎?在您一廂情願想把一切都給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您給的這些,會造成他多大的心理負擔?您知道,他愛藝術文學,勝過企管商學嗎?您知道,他多努力想建立手足情誼嗎?可是您的專寵偏愛,卻毀了他所有的努力,在您面前,他不快樂。

    “伯母,您關心季耘,這點我也知道,就因為不是親生的兒子,所以才更加倍的想要對他好,也許您覺得,自己是入侵他家庭的外來者,覺得虧欠了他什麼,甚至覺得是自己的兒子逼走了他,內疚、想補償,在您面前,他覺得有壓力,他還是不快樂。

    “再來就是你,裴宇耕。我不是你,當然也不會懂你的心情,無法為你的行為評斷什麼,也許,長久活在過於出眾耀眼的弟弟的陰影之下,你也是喘不過氣的,但是這一切並不是他樂見的,他很努力的想為你做點什麼,用他的方式在保護你,你感覺不出來嗎?我相信,你對他是有感情的,因為季耘是那種讓人無法不疼惜的人,要恨他太難了,只是,你做不到坦然相對,只會以冷言諷語包裝自己,在你面前,他又怎麼快樂得起來?

    “不管是伯父、伯母、大哥,還是這個家,都給不起他真正的快樂,那麼,再去阻斷他唯一能得到快樂的地方,是不是太殘忍了?在我面前,他很輕松、很自在,無須背負什麼壓力,我看得到他真心的笑容,單憑這一點,我就夠資格留在他身邊了。”

    現場,一片死寂。

    兩個年紀加起來過百,再加上一名商場冷面笑匠,全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給堵得找不出話應對。

    不知過了多久,裴宇耕揚手拍了兩下。“了不起,裴季耘。”原來他眼光不差,起初還以為只是個嬌嬌弱弱,沒什麼個性的溫室花朵呢。

    裴昌彥僵著臉,生硬地哼道︰“好狂妄的口氣!”

    “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我的自信,是季耘給的,他相信他的眼光,所以我也必須相信,他的選擇是對的。”

    紀慧嬗早就感動到不行,根本顧不得丈夫怎麼想了。“我也相信,他的選擇是對的。”

    眾叛親離嗎?裴昌彥乾瞪著眼。

    就在這時,管家備好晚餐,卻沒人敢動──只除了向來行事狂妄的裴宇耕。

    “爸?”裴季耘尊重地詢問。

    “去啊,我又沒叫她不要去吃。裴家的待客之道還有!”這話答得很不甘願。

    裴季耘輕吐了口氣,一群人這才移師餐廳。

    安絮雅由隨身的背包中取出胃藥,請管家倒來溫水。

    “耘,你藥還沒吃。”

    “什麼藥?”紀慧嬗關心地問。

    裴季耘正在吞藥,由她代答︰“他前幾天胃痛,醫生交代飯前半小時吃。”

    裴昌彥一听,立刻不爽地瞪她。“你怎麼照顧我兒子的?”

    喲,你有把兒子交給人家照顧嗎?怪罪得倒理直氣壯,又不是你兒媳!

    他自己沒留意,旁人倒暗自好笑。

    安絮雅也沒計較,回頭審視他的氣色,輕問︰“有沒有好一點?”

    “不太有食欲。”

    她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色。“宮保雞丁太辣,你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五花肉太油膩,不如我煮些清粥,你多少吃點,好不好?”

    一等他點頭,她要大家先吃,然後借了廚房,利用現有的食材,煮了粥和兩樣清淡的菜色端出來,再加上餐桌現有的荷葉清蒸魚,應該夠了。

    她將魚挑了刺,撥到他碗中。

    他淺笑。“你吃啊,我可以自己來。”

    “放心,我比你好養。”

    “我很難養嗎?”他反問。

    “你才知道!怎麼喂都不長肉,浪費國家糧食。”每次抱著他清瘦的腰身,心髒就隱隱疼痛,他都不懂她的心情!

    不經意的溫馨互動,落入其他人眼里,不說什麼,心中卻已了然。

    季耘──怕是再也離不開她了,而她,看起來也很憐惜季耘。

    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兩個互相疼惜的人,在一起才會有幸福,不是嗎?

    忘了最初的堅持,裴昌彥心念動搖了。

    她並沒有夸大其詞,季耘的確需要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季耘需要什麼,清楚他的喜好、留意他的飲食起居、懂他的喜怒哀樂……

    什麼才是最好的,沒有一定的定義,至少在兒子眼中,這女孩就是最好的。

    那,他又還堅持什麼?世俗的標準,並不一定能保障兒子的快樂,名門閨秀又如何?她說的沒錯,季耘能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用過餐後,她沖了杯助消化的藥茶,讓他慢慢啜飲。她會習慣性將幾樣他常會喝到的藥茶事先準備好,分別裝進中藥袋里,隨身攜帶,要用時拿出來沖泡一下就可以喝了。

    “耘,你好像很累?”她無時無刻都細心留意他的狀況,他臉上有掩不住的疲憊。

    “喂,別這麼早死,辦喪事很麻煩。”裴宇耕點了根菸,煩躁地吸了口,吐出一片霧白的煙圈。

    “放心,他會長命百歲。”什麼大哥嘛,關心就關心,說幾句好听話會死嗎?她沒好氣地。“還有,要抽菸能不能請你到外面去?季耘氣管不好,不要讓他吸二手菸。”

    “雅,沒有關系。”他虛弱地靠向縴肩,沈下眼皮。

    裴宇耕瞥了他一眼,捻熄菸蒂。

    她伸手探他額溫,他笑笑地扯下她的手,握著。“沒發燒,只是有點累而已。”

    “我看今晚住這里,別趕回去了,你需要休息。”看他這樣,安絮雅實在不忍心讓他再嘗暈車之苦。

    裴季耘還來不及回應,裴昌彥便冷冷丟去一句。“我這可沒客房留你。”

    不想她難堪,裴季耘接口道︰“那我們還是回……”

    她當沒听到。“謝謝伯父的暗示。季耘,我想令尊的意思,應該是要我去和你睡。你房間在哪?”

    裴宇耕當場不客氣地張狂大笑。

    裴季耘抿緊唇,清了清喉嚨,怕笑意泄出。“三樓。”虧她說得出來!

    裴昌彥的臉色也夠精彩了,不能趕人,怕連兒子也一道趕出去,可是不反駁又好像真要她去和兒子睡,被一句話給堵得死死的。

    “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他悶哼。

    安絮雅根本沒心思和他計較,柔聲問︰“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裴季耘想了想,回道︰“媽,麻煩你帶她上樓。雅,你先回房,我一會兒就去。”

    安絮雅點頭,上樓前,突然走向裴昌彥,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裴昌彥臉色乍青乍紅,僵硬地別開臉,冷冷哼了聲。

    一等她消失在視線,裴季耘望向父親怪異的表情,也沒多問。

    “爸,我看得出來,您其實沒那麼排斥絮雅的,是不是?”

    裴昌彥冷哼,嘴硬道︰“那丫頭牙尖嘴利的,我懶得理她。”

    裴季耘了然一笑。“我知道您愛我,我無法否定這份父愛,所以從頭到尾,我都沒有介入您和絮雅之間的爭端,也許爸會質疑,為什麼我會選擇她?論氣質,她沒有若嫦的高雅;論家世,她比不上您名單上為我挑的每一個對象;論外貌,她也沒有湘羚的婉媚風情,但心動如果有跡可循,那就不叫愛情了。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天之驕子,擁有別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一切,誰會知道我不快樂?但是她知道,這輩子就只有兩個女人說過這些話,因為她們是真正融入我的靈魂,去感受我的每一分悲喜,不是真正用心愛我的人,不會懂得。

    “您是否還記得,國小那年,我差點成了被綁架的對象,卻錯綁了我同學,虛驚一場,如果不是這樣,誰能保證我不會被撕票?國中畢業旅行,途中發生連環車禍,死死傷傷多少人,如果不是我前兩天感冒,臨時無法成行,有驚無險的避過了一劫;還有出國讀那幾年,有一回暑假,搭機返國發生空難,你們看到上頭的旅客名單,是什麼心情?如果不是我臨時找不到護照,錯過了班機的話;還有從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斷,來來回回進出醫院,好幾次都差點出不來……

    “那麼多次陰錯陽差的在鬼門關前繞,與死亡擦身而過,您還看不透嗎?明天的事,誰能夠預料?沒人能保證,自己今天一閉眼,明天是否還睜得開,那麼今天快樂,為什麼不能好好把握住?因為經歷了比別人更多的事,對於人生的境遇難料,我的感觸比誰都深刻,一旦沒了呼吸,那些世俗的定義,又有什麼用?如果讓您失望了,我很抱歉,我只知道,我想和絮雅在一起,我想把握這一刻,不要留任何的遺憾給明天去後悔。”

    說完,他起身上樓。

    “裴季耘,你知道嗎?我一直很討厭你的個性。”裴宇耕的聲音,冷不防由身後傳來。

    他停在樓梯口,握住扶手,苦笑。“我知道。”

    “是人,本來就有自私的權利,別企圖兼善天下,當什麼聖人,看了就礙眼。老頭要怎麼想是他的事,我討厭你也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就好了,顧忌這麼多做什麼?認識你的二十多年,就今天看你最有個性,感覺順眼多了。”

    雖然,話還是很不中听,但,心思細膩的裴季耘還是听出來了。

    他……心疼他?!所有的別扭行為,只是想逼他反擊,多為自己著想?!

    他呆愕著,無法消化突來的領悟。

    原來,他的大哥,一直都是關心他的,他要他為自己而活,只是他不懂表達,才會選擇了最糟的方式……

    他回身,動容微笑。“哥,謝謝你。”

    裴宇耕一臉嫌惡。“嘖,又開始礙眼了,滾上去抱你的女人,我不屑跟你說話!”

    裴季耘知他困窘,向來以剛強冷硬的面具武裝自己慣了,過於軟性的話說不出口,久了,會忘記如何表達感情,讓在乎的人明白他的在乎。

    他不以為意地淺笑。“哥,喜歡一個人要讓她知道,你這樣,她會無所適從的,在喜歡的人面前,不需要多余的驕傲和尊嚴,至少,給她一記擁抱。”

    裴宇耕愣住。

    他點到為止,轉身上樓。能說的,就只有這樣了,希望大哥會懂。

    洗完澡,來到他房間,裴季耘正好講完電話,掛回話筒。

    “誰打來的?”偎坐在他腿上,摟住他的脖子隨口問。

    “是爸。”圈住縴腰,輕嗅她沐浴餅後的清香。“他說我有一陣子沒回家了,

    要我帶你回去坐坐。”

    “又要坐坐?”每次去都不給她好臉色,不是說話帶刺就是愛理不搭,既然看她這麼礙眼,干麼老要季耘帶她回去?這種飯吃多了會胃潰瘍耶!

    裴季耘輕笑。“他說要看你有沒有虐待我。”

    “你是未成年兒童啊?還怕我虐待。”

    “傻瓜!當長輩的想多認識你,和你培養感情。”

    “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人用尖酸刻薄的方式在培養感情的嗎?幸好她太堅強了,否則不每次都奔回家抱著被子哭才怪。

    “面子問題啊,他一開始那麼強烈的反對你,現在要他承認他已經接受你,怎麼拉得下臉?只好在嘴巴上逞強,你沒發現嗎?他現在對你都只是口頭上的斗氣而已,沒有傷人的句子。”

    “是哦,我還得叩謝皇恩,感激他只捅我幾刀,沒讓我死。”

    裴季耘訝然失笑。“你有吃虧嗎?我記得你頂嘴也頂得挺樂在其中。”

    “哪有、哪有?我可是溫良謙恭的淑女。”

    “是哦,溫良謙恭。”差點氣死老爸的溫良謙恭法。

    說頂嘴,也不盡然正確,反正就是類似人家趕她,她直接當是要她去和他兒子睡之類的話,不正面沖突,卻能靈巧聰慧的幫自己化解難堪,就連大哥也愈來愈愛回家吃飯──想看戲嘛!

    他早知道的,絮雅外表柔弱,內心堅韌,正如以前對莊哲毅,她可以無怨無悔,奉獻到底,一旦讓她寒了心去了斷一切,便誓不回頭。

    也例如對他,一旦認定了,任何的難關她都會勇於面對,執著努力,絕下退縮。

    他很慶幸,自己是被她所執著的那個人。

    “我能否請問溫良謙恭的淑女,你那天到底跟爸說了什麼?他表情好奇怪。”

    安絮雅抿著小嘴,輕笑著在他耳邊低道︰“我只不過說──伯父,謝謝你,還有,對不起。謝的是,你生了個這麼帥的兒子送給我,還將他教養成這般出色優秀;道歉的是,我撿了現成的好處,實在不該得了便宜還賣乖。”

    裴季耘悶悶低笑。

    難怪爸的表情會那麼精彩,內心驕傲得意,又不甘心就這樣平白便宜了她,認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

    沒想到,在商場上老奸巨猾了一輩子的父親,居然會敗在區區二十來歲的女孩手上。

    “還笑!你都不知道,每和他斗智一回,腦細胞都不曉得要死多少。”

    “你想拿它當成績退步的理由?別以為我沒注意,你最近上課很混。”

    咦?話題怎麼轉到這里來了?她心虛地傻笑,將臉埋進他頸間啄吻,想以美人計賴過去。

    “安絮雅,你在做什麼?”

    “沒有。”反正不是在學校,理他咧!斯磨著他的頸子,繼續吻。

    他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魔力,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想獨佔,愛上了,就會成癮,愈陷愈深,再也戒不掉。

    “絮雅……”

    “不在家。”她孩子氣地回他,兩手摟得更緊。

    “絮雅……”聲音很無力。

    “都說沒听到了嘛。”

    “安絮雅,你愈來愈目無尊長了哦!”

    “男朋友很大嗎?”她皮皮回應。

    “男朋友不大,但師長卻大到足夠當到你畢不了業。你想嘗嘗被男朋友當掉的滋味,盡避再給我混沒關系。”

    見識過他的鐵腕作風,她絕對相信他做得出來。

    “那又不能怪我,人家整個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嘛,哪有心思讀?要怪就怪你太讓人迷戀!”

    他眉心微蹙,是他讓她分心了?

    他拉開她。“不然從今天起,到期末考前,別再進我房間了,回房看去。”

    “不要!”那更生不如死。“好啦、好啦,我答應你,會多放點心思在課業上,不抱著你,我會睡不著。”

    他簡直拿她沒辦法,嘆了口氣,道︰“再幾個月你就畢業了,等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讓你可以夜夜抱著我睡,好嗎?”

    “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麼都好。

    她舒舒服服地枕著他的肩,把玩他優雅修長的五指,品味恬靜相依的溫存。“耘,我唱歌給你听。”一根根淺吻他的手指頭,她嬌慵輕唱──

    “Imthinkingofyou

    我有你真好

    你能讓煩惱變得渺小

    我遇見一個最懂我的人

    我會提醒自己

    把這份愛收好

    Imthinkingofyou

    我有你真好

    只要牽著你的手就知道

    我不是一個人在這世界停靠

    因為我擁有你

    在我心里……”

    ──詞︰陳淑秋

    一記溫膩淺吻,餃去余韻。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嗯。我一直都感謝,茫茫人海中,遇見了這麼懂我的你,我愛你,季耘,有你真好。”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他動容,描繪她的唇,輕憐淡吻。她不會知道,這番話對他的意義有多重大,他一直都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讓她委屈,而她,卻告訴他,她很感謝遇見他,被他所擁有。

    “這無法安撫我。換你了。”

    “我?我不會唱。”

    “沒人要你唱。我說我愛你耶,你要回答什麼?”這暗示露骨得連她都不好意思了。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他一本正經地道謝,禮數十足。

    “你──”她氣鼓了雙頰,不期然瞥見他嘴角流泄一抹笑意,他根本是故意的!“很過分耶,人家說了那麼多次,可是你從來沒說過你愛我!”

    她氣紅嫣頰的樣子可愛透了,他由著佳人嬌嗔,輕笑道︰“你知道就好了,希不說有那麼重要嗎?”

    她輕哼。“我不知道耶,你又沒說,搞不好是我自作多情。”

    床上都滾好幾圈了,還自作多情?那她以為他在干麼?閑來沒事,測試床的柔軟度?

    知她在使小性子兼撒嬌,他好脾氣地包容。“你知道我學不來甜言蜜語那一套,我只知道,愛是用做的,不是用說的。”

    以言語說聲“我愛你”並不費力氣,但是要以行動證明“我愛你”,卻需要真心。

    “用……做的?!”驀地,小臉紅若朝霞。

    扁看她精彩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偏了,偏得很遠很遠。

    “安絮雅小姐,你在想什麼?”弓起食指輕敲了她一記。“我不是那個意思,淨想些有的沒的。”

    “哦。”她嬌憨地模了模額頭,辯稱。“傳宗接代是很神聖的事,才不叫有的沒的!”為了糾正他的“錯誤觀念”,她身體力行,仰頭吻住他。

    裴季耘一時失算,不但遭她襲吻成功,還被撩撥得渾身火熱。

    他低低申吟,吻與吻的間隙,勉強吐出話來。“明天隨堂考,你──”

    “我保證及格。”小手鑽進襯衫底下,撫觸熱燙肌膚。

    “可是……”他倒吸了口氣,咬牙。“安絮雅,你的手在做什麼?”

    她不予理會,小手忙著消滅他們之間的阻隔。

    “不行,我們──”

    “你可不可以專心一點吻我?”她索性密密封住他的嘴,火熱撩吻,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裴季耘悶哼,舌與舌勾纏撩吻下,他根本無法理智思考任何事,貼纏而來的水女敕肌膚,是最銷魂的誘惑,他要抗拒得了就不是男人了!

    “你不是想用做的嗎?”她嬌笑,輕咬他下唇。

    “在這之前──”他喘氣,要抗拒這樣的美麗誘惑,真是要命的折磨。“听我把話說完,沒了。”

    “那就別用。”細細碎碎的吻落在他臉上──

    “雅!”他沈聲喊,捧住她的臉。“萬一懷孕怎麼辦?”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而已,不會那麼巧的。”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都不行!你總是學不會保護自己,那我就更應該要替你做到。雅,我不想你再受到傷害。”

    “你沒有傷害我。我們會結婚,不是嗎?”

    “對,但是──”

    “我想生你的小孩,季耘。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而已,你下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我再也不能幫你生小孩,那該怎麼辦?我不怕懷孕,能有個你的孩子更好,因為是很愛很愛的你所給予的,所以是最甜蜜的恩賜,而不是傷害,你懂嗎?”

    裴季耘無言……

    他沒料到她心里是這樣期盼的,她想懷孕,想有他的小孩,難怪每回都刻意撩撥,想讓他忘記避孕……

    “別這樣想,我不在乎有沒有小孩,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心疼輕拭她跌落的淚珠。

    “但是我在乎。我虧欠你好多,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不要連這點補償的機會都不給我……”

    裴季耘心折,不再多說,迎身吻住她;她拋卻矜持,全心全意的回應,不眠的夜,兩心繾綣,濃情正熾。

    未來會如何?他們不曉得,也不願去想,只知道,此刻他們擁有彼此,擁有世間最珍貴的情感,被對方真切的疼惜著。

    兩心交會,便是永恆。

    全完

    注︰

    *關于範行的溫馨戀曲,請詳閩橘子說系列220姻緣線之一《尋找真愛的情人節》。

    *關于耿凡羿的深情紀事,請詳閱橘子說系列230姻緣線之二《沒有嫦娥的中秋節》。

    *敬請期待姻緣線之四《錯開玩笑的愚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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