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憨傻是氣質 第八章
梆雲先檢視了幼幼的眼楮一番,然後再為她把脈,確定她的痴傻並非天生而來,必然是後天受到外力影響所致。
“葛公子,你看我會不會好?”幼幼急問。
“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夫人,其實妳現在這樣已經非常好了。”該懂的懂,不該懂的就不懂,天真善良,哪個男人不愛?
“你不知道,一點兒都不好,我擔心……我擔心槐有一天會厭倦我,現在他身邊有位美麗又聰明的姑娘,所以我--”
“妳怕寨主會被搶走?”葛雲了然一笑。
“我不想讓他離開我。”她垂著腦袋,咬著唇,心又開始慌了。
梆雲終于發現她只要心一急或受了刺激,便會出現心緒凌亂的跡象,于是安撫道︰“別慌,他不會離開妳的。”
“真的?!”
“嗯。”說時,他便拿出身上的布囊,找出一捆用棉布扎緊的黑帶,攤開後幼幼赫然發現上頭放了好多不同的針。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用來醫病的針,這是雕花銀針,這是梅花針,而我現在要用的是三稜針。”他燒起藥種,抽出一根三稜針在上頭輕轉兩下消毒,“以後我得每天在妳身上幾處穴位扎針,別擔心,這不會疼的。”
“什麼?要刺在身上!”幼幼嚇得脖子一縮。
“妳要治病就得忍耐,何況真的不會疼,我不會騙妳。”撩趄她的長發,他將三稜針剌進她頸後的大椎穴。
“刺進去了?真的不疼耶!”她小聲地說。
“還有一個地方。”葛雲接著又轉到她身前,在手腕內側的神門穴下針。這兩針都可活化腦力,讓她不再因刺激而心緒惑亂。
“光扎針就會好?”幼幼有點兒質疑。
“如果有效,這樣就夠了。”他淡淡一笑,“不過就像寨主所說的,很多事都不要太執著,妳已經很完美了。”
“謝謝你,你和槐一樣,就會安慰我。”幼幼流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
“妳太善良,容易遭人嫉妒,可別讓人給欺負了。”葛雲卷上棉布,臉上掛著一抹斯文的笑容。
“誰會欺負我?”她搖搖頭。
“妳心底害怕的人。”
“害怕……是她嗎?”幼幼斂下眼,“我從沒害怕過誰,真的只怕她一人,她真的好厲害,我知道我比不上她。”
“別想太多,總有一天妳會非常有自信地面對她。”他站了起來,“妳在這里坐會兒,一炷香後我會過來拔針,然後妳就自由了。”
“你要去哪兒?”
“到後面看看我舅娘,剛剛匆匆一瞥,我還沒好好跟她問安呢!”背上布囊,他正欲走出偏廳,卻又突然定住腳步,回頭對她說︰“對了夫人,萬萬別害怕面對會讓妳害怕的人、事、物,只要不將她放心上,她就絕對拿妳沒辦法。”
她似懂非懂地听著,“你說的話好像跟劉婆教我的很像,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我一定會努力做好自己。”
“那就好。”對她微微頷首,葛雲便先行離開偏廳。
在等待葛雲回來拔針的時間里,幼幼拿出隨身攜帶的識字本專注地讀著,或許是入了神,很快地,一炷香時間已過去。
拔出細針後,幼幼開心地走出廳外,問過人後才知道石槐正在房處理公務,蹦蹦跳跳地來到房門外,她打開門,竟看見盈玉也在里面!
他們同時看向幼幼,她本來心慌得想逃走,但想起葛雲的話她又定住腳步,勇敢面對她的恐懼。
“妳回來了?”盈玉轉過身子數落著,“怎麼進屋也不知道要先敲門?妳知道妳打擾我們了嗎?”
石槐瞇起眸,不吭聲地望向幼幼,他雖然擔心她會胡思亂想,卻更想知道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幼幼柔柔一笑,刻意將盈玉的話撇在腦後,“這里是我的家,我不知道我還需要敲門。槐,你說是不是?”她走近石槐,握住他的手。
石槐也反握住她的小手,望著她那張故作鎮定的小臉,不舍地問︰“診斷完了?葛公子怎麼說?”
“他說他極有信心。”她甜笑著,而後比著自己的手腕內側,“他在我這兒扎針耶!不過不會疼。”
“真的不疼?”他看著她那兒有個針刺的小紅點,心疼地替她揉著。
盈玉見他們在她面前打情罵俏,氣不過地沖了出去,她真不敢相信她會連一個痴兒都搞不定,她絕對、絕對要讓石槐回心轉意。
見她走了,石槐立刻用掌力闔上大門,將幼幼抱上大腿,“妳變勇敢了,真是太好了!”
“嗯,不將她放在心上,我就不會難受了,這是葛雲教我的。”她天真一笑。
“他教妳的?”石槐的眉毛下禁揪起成結。
“嗯,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幼幼傻氣地望著他緊皺的雙眉。
“沒什麼,但我希望妳以後除了診治時,其他時間盡量少與他接觸。”見她這麼听葛雲的話,他心里著實不好受。
“為什麼?你討厭他?”幼幼不明白,“他為我治病,所以你不喜歡他?”
“不是的。”石槐深吸口氣,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的小妻子不懂他的心,卻只會一味地怪他。
“那你是?”
“算了,反正妳就是必須那麼做。”他隨即低頭看著桌上帳目。
他突然變得霸氣,讓幼幼難以接受地紅了眼眶,隨即轉身奔出房,一路上喊著︰“我討厭槐,你為什麼要這樣……”
石槐將帳本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氣地看著窗外那道越跑越遠的小小身影。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下該是個如此情理不分的人呀!怎麼會因為她一句話、一個小小的動作起那麼大的反應?
驀然,三年前盈玉被男人拐走的傷痛再度浮上他心頭,或許是……他害怕自己再一次受傷,而且這次他必定會傷得更深、更重……
晚膳時間,幼幼跑到另一桌與劉婆和女眷們一道用餐,就是不肯與石槐同桌。
石槐幾度想先開口,但是身為男人那該死的自尊卻讓他放不段,殊不知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苦痛,可遠比自尊受損還更讓他難受。
而幼幼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為何他要這樣對她大聲說話?難道他真要她一輩子做個傻瓜?
“夫人,妳怎麼不過去坐?”林華的妻子小聲問道。
“我不要,是他亂凶我。”幼幼大聲說道。
這話可是讓膳房里所有人都听見了,別人看得心驚膽跳,可她卻一點兒也不以為意。
然而,里頭唯一開心的莫過于盈玉了,她定到石槐面前,頂替了幼幼的位子,“怎麼?有理說不清了吧?”
他別開臉,不想理會她的問題,“妳什麼時候離開?”
“干嘛?這麼無情呀!就當是老朋友拜訪,住上幾天也不為過吧?”她壓根兒不把他的臉色放心上。
“若不是妳,我和幼幼也不會變成這樣。”他悶著嗓說。
“變成怎樣?”她不在意地勾起嘴角,“你們簡直是拿我當冤大頭喔!分明是彼此都不信任對方,有什麼權利怪我?”
“妳!”
“怎麼樣?我看這樣吧?考慮一下選擇我,我一定會待你比她好,咱們就把三年前的事給忘了吧?”盈玉又一次主動握住他的大手。
石槐想抽回,可她卻緊緊拽住,“夠了!放手,我不想讓妳太難堪。”
“再次回來,卻沒人給我好臉色看,我已經夠難堪了。”對于他陰騖的表情,她卻報以溫和的微笑。
幼幼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這一幕,一顆心緊緊揪著,慢慢有種被掏空的錯覺,她不喜歡……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夫人,妳不是答應我不卻步的嗎?怎麼?”葛雲看在眼里,不禁蹙起眉。
“我也知道,可我忍不住,他……他真的不講理。”幼幼噘起小嘴,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拉不下臉。
如果再委屈自己,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這……”葛雲看向石槐,正好對上他朝他射來的敵視眼神,驀然他似乎懂了……該不會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吧?
想想,他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幼幼望著他。
“沒事。對了,別忘了明天午膳後,得再來找我扎兩針。”
“我一定會去的,這你放心。”幼幼朝他笑了笑,算是表達謝意,可看在石槐眼中卻全然不是這回事。
“瞧,他們感情像是不錯嘛!”盈玉用下顎朝他們點了點。
石槐這下不說話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用力扒飯,若不這樣壓抑自己,他絕對無法把持住心底那股亟欲狂吼的沖動。
“我看你就成全他們吧?”盈玉把握機會游說他。
他赫然站起,著實不願再听下去,快步朝屋外走去。
“石槐……石槐……”盈玉見機不可失,也跟著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槐……”幼幼伸手想喊住他。
“不急,夫人。”葛雲打住她的動作。
“你不是要我別追究、別放心上?那我現在想去告訴他,我不在乎他凶我。”與其見他跟盈玉在一塊兒,不如她向他低頭。
“我改變了想法。”他淡淡一笑。
“什麼?”幼幼不懂,其他在座的女人也不明白,就連隔壁桌的男人都因為好奇而擠了過來。
“寨主正在吃在下的醋呢!”葛雲露出笑容。
“他為什麼要吃你的醋?”幼幼是越听越迷糊。
“這是男人的通病,誰都不希望自己所愛的女人太過依賴別的男人,而妳現在必須依賴我治病,他當然感到不快了。”葛雲眼中蘊藏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光影。
“他……原來他是因為這樣才不開心。”幼幼心底流過一絲暖熱,“那我還計較什麼呢?”
“不,當然得計較下去。”葛雲又說。
“我說雲兒,你到底有什麼主意就一口氣說完,可別把咱們弄得一頭霧水,快好奇死了。”劉婆忍不住說道。
“是這樣的,在我看來,寨主對那位盈玉姑娘並沒有感情,是她一味地想親近他,而寨主又念及舊情不敢做得太過火,以至于陷于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窘境中。”關于盈玉的事,他也是從小三頭兒那里听來的。
“那該怎麼辦?”有人又問。
“繼續讓他吃味兒,他越不舒服就會表現出越極端的態度,久了他便會認清楚他到底該怎麼做了。”他隱隱一笑。
“就這麼簡單?!”劉婆皺眉。
“對,就這麼簡單。”葛雲站了起來,“吃飽喝足,我想回房歇會兒了,夫人記住,今晚可不能回房呀!”
“啊!為什麼?”看來幼幼仍是一知半解。
“因為只要妳一回房就會破功了。”他笑得曖昧,跟著便徑自走出膳房,徒留下一群疑惑的男男女女。
“葛雲向來聰明,听他的準沒錯。夫人,您今晚就委屈一下,和我擠一張床吧!”劉婆建議。
“好,就听妳的。”幼幼感激地回以一笑,小手卻緊張地握著她的。劉婆趕緊給子安慰,要她別慌,相信事情一定可以圓滿解決。
但無法形容的是她內心突生的忐忑與不安,就好像有什麼她無法掌控的事即將發生了。
石槐火大了!
昨晚等了一整夜,幼幼居然都沒回房,問過人後才知道她跑去跟劉婆睡,這樣象話嗎?
這女人居然為了賭氣,可以整夜拒絕跟他見面?
“怎麼了?氣呼呼的,是不是受了氣?”盈玉端了杯熱茶過去,“唉……一早起床,非但沒人奉茶,連個下人都沒看見,你這寨主做得還真讓人看得起。”
“夠了!”石槐耳聞她挖苦的話語︰心底那股無法排遺的怒氣已盡形于色。
“別對我光火,我可是唯一還理你的人呢!”她將熱茶放在他面前,“別管他們,我們下山玩去?”
“能不能請妳離開?”他僵冷著臉,悶悶地丟給她這麼一句。
“為什麼?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納我?”她憤而走到他面前,“我跟那個白痴,你居然選擇她?”
“幼幼是單純善良。”他揉著眉心。
“單純善良?!既然單純善良怎麼會跟你耍心眼?我看她是笨,笨得夠狠!”盈玉不屑地說。
“再怎麼狠也比不上妳!”猛地抬起眼,他一對受創的眸子凝注著她已不復以往柔媚的臉孔,現在的她除了善用心計外,更有著一股滄桑。
“你……”
盈玉正想說些什麼,這時小三頭兒卻帶著一干弟兄沖進了大廳,“寨主、寨主,不好了……剛剛守在山腰的弟兄來報,又有衙門的人上山來了。”
“這些衙門中人還真是吃飽了沒事做。”石槐一拍桌,“算了,我去會會他們。”
“不用你去,我來就行。”盈玉洋洋得意地笑了,如果她能一再為他趕走那些官差,想必石槐定會回心轉意。
“不用,我可以靠我自己。”石槐根本不想倚靠她。
“可是……”她對他的話感到十分震驚。
小三頭兒想想又道︰“讓我們去吧!我可以打扮成樵夫的模樣,一定可以瞞得過去,瞞不過去的話就另作打算。”
“這……好吧!你試試。”這也是個方法,若不行他再上場,說什麼都不能讓那些官差這般囂張。
“好,我這就去,其他弟兄則暗地跟隨,查探情勢。”小三頭兒說出辦法後,便和其他人一塊兒離開。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我幫你不好嗎?”盈玉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妳幫我不是不好,而是我不需要。”打發不走她,他還真頭疼,這該怪自己狠不下心吧!但那絕非是愛,只能說他太重情義。即使她對他再不義,他也不能這般狠冷對待。
“哼!你還真是死性子。”她瞇起眸,冷冷地說。
他不語,繼續喝茶,靜默地等待弟兄們的回報。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大半天過去了,而盈玉仍在他耳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他煩郁得想離開,可又得待在大廳里等消息。
“寨主,寨主……”這下子換劉婆慌張地跑進大廳。
“又怎麼了?”石槐驚疑地站起。
“夫人……夫人不見了!”劉婆說著便淌下淚,那副傷心的模樣讓石槐頓時揪凝了心,全身繃得死緊。
“怎麼回事?”他僵著嗓問。
“夫人一早起來就說要到前庭走走,那時我正忙著,可剛剛忙完了想去找夫人,竟看見她留在亭子里的一張字條。”劉婆拭著淚說。
“呵!傻瓜會寫字條,騙誰呀?”盈玉冷冷一哼。
“紙條在哪兒?”石槐徑自問著劉婆。
“在這兒。”她立刻從衫袖里掏出一張紙交給他。
石槐趕緊抖開一瞧,里頭沒什麼字,只有四張小小的圖畫,一張畫著衙門的捕快模樣,另一張是小三頭兒扮成樵夫的樣子,第三張是她自己,第四張則是她跟著小三頭兒出去會衙門捕快的情景。
旁邊寫了行簡單的小字︰是我照成的錯誤,我根去看看。
“造”和“跟”還寫錯字!
“這女人簡直是--”石槐猛一揮衣袖,立刻奔了出去,卻看見迎面奔來滿臉焦急的林華。
“又有什麼事了?”眼下這情形,八成又出事了。
“小三頭兒假扮樵夫,可衙門的人不信,硬是將他給捉走了。夫人看見了,立刻出面為他說項,哪知道也給一並帶走了。”
石槐黑眸一瞪,狠狠瞇起,“過分!衙門就可以隨意抓人嗎?”
“我看就這樣算了。”盈玉在他背後說道。
“妳……妳要我不管我的妻子?!”石槐握緊拳,難以置信地說︰“真沒想到妳會是這樣的人!”
“我……”她不放棄地拉住他的衣衫,“我這麼說是為你好,不希望你這一生被一個痴兒給困住。”
“放開!我要去找幼幼。”他冷寂地開口。
“不放。”她堅定地望著他,就不信他真的能狠下心來拒絕她,論姿色她並不比于幼幼差,論智力更是遠在她之上,她絕不可能輸給她。
“好,那妳就別怪我了,事到如今我問心無愧,對妳也已仁至義盡。”他看向林華,“把她攆出去,好好盯著她下山。”
“是。”林華微微一笑。
“不……你不能這麼做!你敢說你不愛我嗎?竹屋里的畫你怎麼解釋?”盈玉就是不死心。
“那畫,昨晚我就已親手燒了。”石槐半瞇起眸,“我不想再讓幼幼誤會傷心。”
“是嗎?可是剛才你明明那麼生氣!”
“就算生氣,那也是因為我愛她。”說完之後,他便拉開她的手,“下山吧!別再在一個不可能愛上妳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們走。”丟下這話,石槐便快步下山,不再給予盈玉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