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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有主 第二章
    “爹地,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真好!”

    孫耀鴻笑望著女兒,舉止艱辛的點了點頭。

    “我餓了。”擱下隨身攜帶的背包,孫心宥朝自廚房探出頭的媽咪輕喊,“媽咪,需要幫手嗎?”

    “不必了,你陪爹地聊聊,晚餐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呼了口氣,她從善如流,倒杯冰開水坐到爹地身旁。

    “今天……還順利……吧?”一句話,花了孫耀鴻近兩分鐘的時間說出口。

    臉上帶著笑,孫心宥也不插話,咕嚕嚕的喝著水,心情愉悅的等著說話能力還有障礙的爹地將埋在心里的關切說完。

    “是呀。”近來,爹地的復健情況讓人滿意,連媽咪也在嘀咕,他只要一睜開眼,就急著找人話匣子。“我是完全不夠看啦,幸好,紀先生跟他們事務所的那位精算師很能干。”他彌補她的不夠機靈。

    “紀……達仁是個……好幫手。”

    “嗯,紀先生他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材。”這一點,她不否認。

    若不是人材,又怎麼會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擁有數間會計師事務所,稱得上是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听……紀達仁說……這幾間公司……的負責人大多都是……青年才俊?”

    “的確耶。”想了想,她好奇的嘀咕,“爹地,是不是現在流行男人有了事業後,便與婚姻絕緣?”

    謝淑青正端著熱湯走出廚房,夫妻倆對望一眼,見丈夫的眼楮眨了眨,她會意的代為發言。“怎麼說?”

    “因為連著幾天下來,我所見過的負責人未婚率居然高達百分之六十呢!”

    “咦,你怎麼知道?”女兒向來不愛招惹這種桃色新聞的。

    “陳秘跟我說的。”

    “呵呵,她倒是調查得挺清楚的嘛!”

    “那是當然嘍。”孫心宥應得理直氣壯。“陳秘未婚,多留意這些資訊也很自然的事。”“應得這麼大聲啊?怎麼,你是被人瞧火了?”

    “我又不出色,他們瞧我干麼?”這日,她微帶訝然地嘲笑著媽咪的打趣“媽咪,你恐怕要失望了。”

    自己有多少斤兩,她清楚得很。

    即使她一個人晃來晃去,本來就不怎麼會招人注目,更何況當與外型搶眼亮又能干的陳秘並肩站立,大老板們的眼光會落向何處更是連猜都不必猜,關于一點,她心知肚明。

    有時她不免疑惑,以前爹地身邊跟了個漂亮嬌媚的陳秘,媽咪怎能放心?

    “陳秘是很……年輕漂亮,可是我們家……女兒也不差呀。”孫耀鴻笑了結結巴巴的拍著女兒的馬屁。

    “爹地在日行一善嘍。”依步依趨的跟著媽咪走到餐桌前,孫心宥嘴饞的拿了塊咕肉先墊墊饑餓的空胃。“陳秘對其中幾位與會人士的評價相當的不錯。”

    “那你呢?”

    “我?”她瞪大了眼。“我怎麼了?”

    “你有沒有看到哪個男人覺得挺順眼的?”

    “順眼的?當然有嘍,我覺得他們全都讓人看了很順眼,畢竟,全都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嘛!”

    “那有沒有讓你怦然心動的?”謝淑青鍥而不舍的追問重點。

    “怎麼可能呢!”她嘆笑著。“媽咪,你別想太多了啦,就算我對他們流口水,他們恐怕也只會被我的口水給嚇跑了。”

    “不是每個男人都這麼短見。”

    “可是,也不是每個男人都這麼饑不擇食呀。”孫心宥餓極了,干脆杵在桌旁大啖著食物,她眼帶笑謔的斜睨著媽咪,“我的食量又不是很大,媽咪,你是不是怕養不起我?就這麼急著催我嫁人呀?”

    “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一輩子不嫁,當老姑婆算了。”輕斥著,她睨瞪了女兒一眼。“真的沒有?”

    “是啦。”她語帶敷衍的笑著。

    卻在瞬間,那個被她一腳踩上的男人掠過她腦海……至于他嘛,她倒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好奇……

    不知道他是誰?坦白說,她很好奇哩!

    “現在……的情形……是怎樣?”

    “現在?”

    只一眼,謝淑青立即知道丈夫要問的是什麼。

    “你爹地是說,依你跟紀先生他們的評估,覺得哪家公司比較不錯?”

    “其實,的確是有幾家公司開出來的條件相當的優渥……”瞟著神情憂仲的爹地,她考慮了幾秒,選擇避重就輕的答案,“這筆交易,我跟紀先生他們都希望能再多一些時間來審慎評估後,再作決定。”

    畢竟這是爹地多年來的心血,縱使是雙方都達成滿意的共識,可待面臨最後的簽字之前,她一定會先將結果告訴爹地的。

    ???

    經過一個多月來的初步篩選,最有希望的買主縮減為少數三、五家,而其中有兩家的實力挺雄厚的。

    孫心宥很慶幸孫家的好運道。

    兩家公司所派出來的交易對手都很精明,絕不是那種任由賣方獅子大開口的軟柿子,可是,也都秉持著平等交易的君子作風,而且他們所列舉的條件都好得教人不舍拒絕,所以,教人傷腦筋的只剩下——究竟該選哪一家才妥當。

    因為,旗鼓相當的他們全都是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

    “沒想到,爹地的心血這麼搶手!”孫心宥的心偷偷地淌著淚水。

    在面臨因識人不清導致公司財務被虧空的窘境下,不得不將畢生心血月兌手,以求能償清負債,難怪爹地的心情會黯沉不已。

    “怎麼了?”走在她身旁的李律師眼尖,瞧出她的悵然與淺淺的哀愁。

    “沒、沒有呀。”面露苦笑,她強打起精神。

    “這次的踫面並不是代表交易有了定論,你別緊張。”

    “我知道。”她輕聲喟出遺憾。

    雖然不是現在,可是,慘遭收購始終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與過一陣子,有何差別呢?

    她別無所求,只希望能做到謹慎小心的將這件事情處理妥善,除了力守該有的權利外,更冀望能在最後替爹地與媽咪多留一些老本。

    輕抿著唇,微垂著眼瞼的她跟在神色沉穩的紀達仁身後,一踏進前不久才光臨過的巽錦公司的小會議室時,她愣住了。

    那個男人……

    “孫小姐,這位是韋巽。”站在最靠近門邊的紀達仁稍停住腳步,為兩人引見。“巽錦的負責人。”

    赫!

    孫心宥嚇了好大一跳。

    這個男人?紀先生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吧?他竟然是巽錦的負責人?想著,不安的眼神迅速地飛掠過他的腳……嘖,他換鞋子了!

    怎麼回事?不會是那雙鞋子壞了吧?她的腳底功夫應該沒這麼厲害吧?

    韋巽波瀾未顯的黑眸緊鎖著她,靜靜的跨了一步,伸手向她。

    咦?

    這回,他可真有禮貌呀!

    下意識里,孫心宥舉起右手,忽地想到了什麼,立即又將右手縮回,神情不安地將左手放進他久候的寬厚掌中。

    “你好!”

    “嗯。”力道恰當的輕輕一握,他旋即放開她的手,率先走到會議桌旁。“可以開始了?”他望向主控會議的林副總。

    林副總會意,熟絡的招呼著與會的兩方人馬入座。

    可孫心宥卻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神不寧。

    不是只有一線主管參與嗎?怎麼他這個大老板竟然現身了?是不是收購的過程出了意外?

    整個洽談過程,韋巽存在的事實嵌在每個與會者的心里,但,卻始終沒見他開口,實身事外般的當樣點綴品,一如孫心宥先前的角色。可是,在無意間看到她伸出右手翻閱擱在桌面的幾張文件時,沉默許久的他終于開口。

    “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他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思索與深沉的激動。

    神情恍惚的孫心宥被他突如其來的詢問拉回些許神智,好奇著他的發問目標是誰,左瞧瞧、右望望,卻見大伙兒全都依著他的視線瞧向她……

    赫,他在跟她說話?!

    “什麼?”瞪著大眼,她尷尬的輕聲問道。

    真丟臉,這下子豈不是讓大伙兒全都知道她剛剛在發呆?

    “你的手。”

    她的手?

    輕擰著眉心,孫心宥下意識的抬起自己完好的左手,反復檢視。

    “右手。”他很有耐心的更正她。“是怎麼受傷的?”

    “呃!”嘖嘖舌,她朝他干瞪眼。

    真厲害,他的第一個問題就問倒她。

    包教人啼笑皆非的是,一時之間,小會議室里細瑣的談話聲、翻閱紙張的微響,甚至,連正在喝咖啡的林副總也停住啜飲的動作,幾雙好奇與興味兼具的眼神一致地投向臨時發問的他,與面露猶豫的她。

    毫無原由與開端,突然決定參與收購案會議的老板終于開口講話,只不過,話題是全然無關此刻在小會議室進行將近一個小時的生意!而是涉及人家小姐的隱私機密?

    敵我雙方的人馬,這會兒莫不豎起耳朵,詳听下文。

    “是什麼原因?”

    “什麼……呃……這……”孫心宥輕咳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餅去的這段惡魘她巴不得能早日淡忘,只是,想遺忘?談何容易呀。

    她的斷指是事實,縱使旁人會體貼地對她的斷指視而不見,或者只是干瞪眼看著,強行將好奇埋在心里,可他不同,明知道極有可能是揭人隱私的罪狀一樁,但此刻,他不但是問了,而且是當著眾人的面前直接問出口。

    說真的,她想埋怨,卻發覺心中起不了怨嘖,大概是因為他眼中那抹奇異的焦慮與緊張吧!黑沉沉的冷眸凝望著她,眼底深處沒有她見慣了的好奇與探索,卻有著讓她怦然心悸的關切與歉疚。

    歉疚?他這是為了誰?

    “我的手……只是……呃……”縱使想直言,她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一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綁票案,要如何在三言兩語中交代清楚?

    “不方便提?”他的神情與口氣完全是兩口事。

    他不是沒看見她眼中的遲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失當,可是為什麼她的指頭會缺了兩只?這無關他心中的好奇,卻與沉積在他心中,不堪回首的往事有著絕對的關系。

    “呵,也不算是什麼秘密,怎麼會不方便提呢。”輕咬唇,見眾人的眼神全都落在她身上,孫心宥微帶不安的輕咳了咳,不假思索地稍貼近他,小聲說道︰“一場意外,送醫的時間耽擱了,所以手指頭就接不回來了。”

    其實就算在當時,只遲了不到一個小時後就尋獲她的爹地抱著她,直接拎著被截掉的手指頭沖進醫院,她也注定是保不住自己的手指頭,因為截肢的時間己過了太久,而且,那時的醫學技術壓根做不到這種技術。

    “一場意外?”他訝聲問道。

    這個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

    “對,意外!”有一群不相干的人在旁邊听八卦,她真的不想提太多。

    即使發言者是讓她起了感覺的他。

    而他,也仿佛是被設定成只能提出這個問題,一待答案到手,無論滿意與否,他又不吭氣了,靜坐在寬敞舒適的皮椅上,兀自陷入教人側目的沉思。

    同樣是右手,同樣是失去小指頭,甚至是,同樣畏縮與依賴的戰戰兢兢……會不會是她?那個蟄伏在他心里多年的小女孩……不,怎麼會是她呢?

    當年,完全陷入瘋狂的叔叔截了她一指,不,是兩指……驀地將眼一閉,他長長地讓突然掀起激蕩的心口吸足了氣。

    不,不可能是那個小女孩。

    她叫孫心宥。

    而早已在他生命中消逝無蹤的小女孩雖然也姓孫,但,她叫……似錦。

    前程似錦的似錦。

    孫似錦,這個名字像道無形的印記,早已烙在他的心里十幾年!

    ???

    孫心宥坐立難安。

    為什麼他要一直盯著她看?

    就算是要盯著看,也該是看她異于常人的右手吧?她長得雖然不是美若天仙,但,也沒有生了副引人研究的豬頭三呀!

    為什麼他要一直盯著她看?

    “走吧!”

    “呃?”怔仲的望著輕推她一把的李律師,過了好幾秒,她才回過神來,“呃,都談好了?”

    “暫時告一段落。”

    “噢。”眨了眨眼,她又不自覺的任由眼神探向韋巽,剎那,又暗凜起氣。嘖,還在看?“那,那……我們要走了嗎?”心一慌,她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沒錯。”即使是想笑她幾句,李律師也很克制的不讓自己咧開嘴。

    “走啊。”她覷了李律師眼中的促狹,不自覺得臉一紅。“還等什麼?”

    等什麼?聞言,李律師總算是放任自己竊笑出很淺的笑聲,只讓她一個人听到而已。

    “就等你一個人而已。”

    有沒有搞錯?就等她一個人……偷偷的瞧著整間小會議室,赫然見到大家全都在整理桌面的文件資料,或多或少也都悄然的笑望著她……赫,他們真的全都已經準備離開。

    老天爺,會議結束多久了?還有,她發呆多久了?

    “孫小姐?”已經跨出小會議室的李律師像是後腦勺長了雙眼楮,沒回頭,依然知曉她的動靜。

    “噢,我這不是來了嗎。”悶著情緒,孫心宥滿懷懊惱的走向敞開的大門。

    全程參與?哼,沒錯,她的人是全程參與,可是心卻在不知不覺飛得老遠,飛得……不知不覺。

    哀悼著自己的失態,她神情沉重的跨出大門,就在反手帶上小會議室的門的剎那,不知怎地,心中滿是自責的她忽然停住腳步,且回身瞧向韋巽,卻一個不經心的跌進他神情凜然的凝望里,心情不禁為之一凜。

    為什麼他的眼神這麼哀戚?

    韋巽沒說話,只專注在緊盯著她的這件事情上。

    可她捺不住胸口泛起的好奇與緊張。

    “怎麼了?”她月兌口問。

    李律師早了她好幾步走進接待室,紀達仁與那位精算師也在她還神游四方的時候,便走人,如今除了韋巽與她,小會議室里還有三個人,貿貿然的听她開口,紛紛抬眼望向她,一臉詫異。而韋巽,雖然明知她的眼神是望向自己,這句話鐵定也是在詢問他,可他只是微揚起冷然的眉頭,沒有作聲。

    “沒,我沒有別的意思!”惶然的解釋完,她的臉更紅了。

    這下子真的是完了,她糗大了!

    驚見自自己兩句下意識的應答竟惹來多道眼神的探問與笑謔,她低抽口氣,面露尷尬地朝著他們笑了笑,匆匆走人。

    爹地說的果然沒錯,言多必失,瞧,她一時失言,不就丟光面子了嗎?

    ???

    見多識廣的林副總瞧出韋巽對孫心宥的特別與專注。

    “韋先生?”特意留下,待小會議室只剩他們兩個人時,向來謹慎行事的他決心將界限理清。

    “什麼事?”韋巽還迷惑在方才與孫心宥的四目相對里。

    孫心宥沒有一雙閃亮動人的魅惑水眸;這是被定位為美女的首要條件。從頭到尾,也沒見她刻意地朝他搔首弄姿,甚至,似乎她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就手足無措得教人不忍心。小巧玲瓏的五官嵌在巴掌大的鵝蛋臉上,完全與美人胚子這名詞絕緣,但,嚴格說來,順眼。

    很順他的眼!

    沉默、行事直接的他不愛見人畏畏縮縮的像只耗子,而她卻有點犯了他的忌諱,因為在有意無意中,她會在態度上彰顯出怯懦且退縮的心緒,可是,她的一言一舉卻讓他沉凝多年的心起了波動。

    他看得出她那句“怎麼了”是月兌口而出的失言,因為話甫月兌口,就見她倏地滿臉通紅,一副恨不得拿針線封死自己嘴巴的尷尬。但,在問著他這句話的同時,她拘謹的眼中泛著好奇,還有濃烈的關懷。

    讓他感到陌生的關懷與放松心情的溫暖!

    其實她沒有一雙教男人心折的明眸大眼,可那雙漾著溫暖的眸子卻在心中不經替主人傳達心里的想法,絲毫不掩。

    “韋先生?”

    驀地一凜,自眼角,韋巽瞟見似乎已經又喚過他數聲的林副總面露不解的等著他的回答。

    “什麼事?”他重復先前的反問。

    “關于這樁收購案,我們需要給予井旺特別的計劃嗎?”輕咳著,林副總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

    因為熟知老板的個性不愛遮遮掩掩,他問得也直接。

    通常,這種收購案只要劃清責任歸屬,韋先生絕不輕易插手,全權放任給他們交辦,他只問收購的成果。可今天,韋先生不但是露了面,甚至還直截了當的問到人家小姐的身上去了,這事,處處透著顯而易見的蹊蹺。

    而依趙大森傳來的口訊,今天的會議也是韋先生表達想參與的,所以浮上台面的唯一答案是,孫心宥引起韋先生的注意了。

    “你是指,因為孫心宥?”

    “是呀。”

    “不,不用。”他知道林副總問的是什麼意思。“生意就是生意。”

    “這是指原定計劃沒變?”

    “沒錯。”即使被屬下猜測一丁點心思,可他的態度依然坦蕩。“你認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至于將會發生的“其他事項”……這是他的私事,公歸公、私歸私,他從來不會將公私混為一談。

    即使對象是拘謹、內向,卻已引起他在意的孫心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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