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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淨黑心貨 第4章(2)
    嫁進封家的第三日。

    華敏不怎麼認床,躺過兩宿便已經習慣了又大又舒適的喜床,加上昨兒個忙著適應新環境,在封家到處走走看看,累了一天,晚上一沾枕便睡得特別香熟。

    陽光都扎上眼睫處,她才不情願的睜開水眸,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剎那一愣……

    一雙深情款款的眼,比外頭的陽光更熾烈,扎疼了她的視線。

    華敏心中一驚,眨眨水眸,有些不知所措,吶吶地道︰「你起得真早。」

    封以揚早已穿戴整齊,高大身軀坐在床沿,目光灼灼地凝視,俊美的臉龐上,懸著與狂烈目光完全迥異的溫文笑容。

    「是你起得晚了。早膳都已經撤下,你卻還沒醒。」他伸手掏起她一頭散亂在紅繡枕上的青絲,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華敏一怔,心尖不自覺的泛開酥麻。

    他的一舉一動,總能輕易勾動她的思緒,卻弄不明白是為什麼。

    他與陸雅清分明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人啊……沒道理她會為封以揚動心。

    「昨兒個太累了,所以今天起不來,沒能伺候你洗漱更衣,對不住。」她傻笑,假裝不識情趣的拉回發絲,兩手攏緊了單薄的中衣坐起身。

    封以揚依然是笑,朝她伸出寬厚的掌心,她愣住,不明白他的用意。

    「伺候我,那是下人的事,你不需要做那種事。」他兀自拉起她的手,牽她下了榻。

    繡著鳳凰于飛的金色屏風上,掛著一襲嶄新的紫色衣裳,上好的緞料,最精巧的繡工,每個細節處都展露了富貴風華。

    他親自取下那襲衣裳,替她穿上。

    饒是臉皮再厚、心腸自認夠狠的她,也不禁緋紅了雙頰。

    「封以揚,這是下人做的事,你怎麼……」她的心評然亂跳,胸口脹滿了古怪的暖意,看著專注替她更衣的他,目光發懵。

    「我為我的妻子穿衣,這有什麼不對?」他笑得溫柔,眼底的痛,卻只有自己明白。

    他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不知盼了多久。

    從二十一世紀到此時,歷經生死,輾轉輪回重生,若不是他要求閻王保留他上一世的記憶,恐怕這份遺憾永無彌補之日。

    封以揚幫她穿好衣裳,系上金織腰帶,然後拉她在菱花銅鏡前坐下。

    他執起出自沈記的螺黛筆,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專注凝神地替她畫著一雙縴縴秀眉。

    華敏的心在顛動,胸口翻騰似浪,兩只小手緊揪著裙擺,迷離的眸光無法自他入迷的神情移開。

    不該是這樣……她同意嫁給封以揚,是為了封家的財勢,可不是來這里與他當夫妻,沉浸在畫眉之樂中。

    「敏敏,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才畫好一邊細眉,他略頓,忽然一笑,然後將唇印上她的。

    她在他唇里嘗到了洛神花的香氣,他方才應是喝了洛神花茶……呀!這不是重點!

    他是從哪里學來的調情招數?他鎮日理財管生意,也沒上過花樓,怎會懂得這些能讓女人神魂顛倒的把戲?

    「你別這麼肉麻,要是被下人听見了,那多不好意思。」她對婚姻生活沒經驗,被男人這樣對待更是頭一遭,能夠保持冷靜,連她都想替自己鼓掌。

    「肉麻?原來我的敏敏這麼容易害羞。」他執起螺黛筆,唇畔含著迷人的輕笑,替她畫好另一道細眉。

    溫燙的呼吸,一口口吹拂過臉頰,她一陣酥麻,不禁瑟縮了下,握成小拳的雙手想頂開他,反被他以另一手扣住。

    「敏敏,你比我想的還要敏感。」他貼在她耳邊,嗓音低滑如絲的輕吟,薄唇輕踫著泛紅的耳垂。

    她整個人都軟了,腰也挺不直,心口悸動得厲害,呼吸更是急促如喘。

    「你臉紅了。」一抹促狹躍過眸內,他故意含住她的耳珠子。

    她驚嚷一聲,渾身打了個哆嗦。

    要死了!她不能對這尊金元寶動心,她的心是屬于陸雅清的。

    好,她在心中默念陸雅清一百遍,排除雜念,不讓封以揚得逞!

    陸雅清,陸雅清,陸雅清……

    「人人都說沈記的胭脂好,我一個大男人,也沒機會見識沈記胭脂好在何處,敏敏,我幫你抹上水粉和胭脂,好不?」

    又是畫眉,又要上胭脂,封以揚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這不好吧,這可是女人家的玩意兒,你可是金當家……」她的唇忽被他吻上,輾轉糾纏,唇舌相抵。

    然後趁著她頭暈目眩之際,他取來一枚繪著花蝶的圓形小瓷盒,旋開盒蓋,修長的食指揩了一些石榴花胭脂,抹上她微微張啟的女敕唇。

    指月復在嬌女敕的唇瓣上來回輕揉,溫柔摩挲,然而他揉著濃情密意的眸光,比起手邊的動作來得更露骨曖昧。

    她的心,亂了。身子,麻了。目光,懵了。

    他替她抹好胭脂,再抹上仿佛帶著催情香味的香粉,燃著兩簇火苗的金眸,徹徹底底的過她臉上每一寸。

    「敏敏,你真可愛,我好想把你一口吞了。」這樣還不夠,他俯在她耳畔,啞聲呢喃著許多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她羞得連藏在繡花鞋里的十根腳趾都蜷起。

    這人……真的是那個溫雅謙和的封以揚?她不信,她不信!

    華敏被逗得頭昏腦脹,秀頰紅如燦爛薔薇,被吻腫的唇瓣,點上胭脂後更添嬌媚。

    「這可怎麼辦?我想和你一整天都待在房里,不想踏出這里一步。」封以揚輕捏著她細致的下巴,薄唇吻遍了她秀容每一寸。

    啊啊啊啊!她真快瘋了!誰來告訴她,究竟出什麼差錯了?這個渾身散發出過量費洛蒙的男人,真的是她知道的那個封以揚?該不會被掉包了吧?!

    正當華敏一顆心忽上忽下,忐忑著他會不會一時色心大起,將她拖回床榻狠狠蹂躪一番之時,他忽又朗笑揚嗓。

    「只可惜,我有些東西要讓你看看。」封以揚笑瞥她抖瑟瑟的小可憐模樣,不禁抿唇一笑,眼神滿是戲謔。

    可以這樣明目張膽的逗弄她,還真是托了這個新身份的福,否則,要是被她知道「實情」,她不氣得給他幾拳,外加老死不相往來的狠話才怪。

    偎貼在身前的男性身軀霍地退離,暖意驟失,華敏恍然回神,不意瞧見菱花鏡中的自己。

    兩頰艷若桃花灼灼,黛眉濃淡合宜,唇瓣如一朵綻放的花,眸內水光流蕩,眼波轉折盡是嬌媚惹憐……好一副誘人的蕩婦樣!

    丁敏敏,你給我振作點!別忘了,你心中只能有陸雅清!就算他掛了,你也掛了又重生,你也不能背叛他!

    「敏敏,跟我來,我有樣東西想讓你看。」封以揚拉起正自我撻伐的華敏,臉上懸著神秘一笑,攢緊她的柔荑,兩人齊步走出寢房。

    盎貴封家佔地之大、之廣,華敏自是明白,只是她沒想到,封家的後院仿佛是皇宮內苑,走過一片又是一片。

    瑪瑙珊瑚或純金鑄造的假山假石,名貴的錦鯉與玩賞用的魚蝦,修剪整齊的花花草草,每一樣盡顯富豪巨賈之家才有的奢華。

    「你要帶我上哪兒?」華敏莫名其妙的問。

    「這是我送你的賀禮。」越過一座琉璃玉瓦搭成的中式拱門,封以揚牽著她走進一片井然有序的花海。

    她著實怔了。

    石榴,薔薇,海棠,牡丹,辛夷,繡球,梔子,木槿……白的、紫的、粉的、靛的、青的、橘的、黃的。

    百花競妍,千嬌百媚。

    「往後你要研究胭脂香粉,只要在這里就能找到你要的花材,至于那些器具,我已經讓工匠連夜趕制,明兒個便會送過來。」他凝視著她驚艷微傻的側容,笑容柔若春陽。

    「你在封家,不必窮極無聊的過日子,也不必為了誰而改變,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不會阻止你,也不會讓其他人阻撓你。」

    「封以揚……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打從他說對她一見傾心起,他便對她好,如今進了封家的門,他更是疼她寵她。

    「還問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他毫不阮然的說道,熠熠金眸閃爍著似海深的濃情。

    她的胸口一暖,忽覺眼眶潮潤……除了陸雅清,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

    陸雅清,你要是知道她對另一個人的百般示好動了心,你會不會也死而重生,回來找她?

    說句不用錢的良心話,華敏承認自己當初會點頭嫁入封家,第一看上的,自然是沈記胭脂與封家的合伙關系,第二則是封以揚這個金算盤的身價。

    原以為傳聞畢竟會有幾分夸大,難免月兌離實際情形,可當她親眼見到封以揚用超乎古代人的各種智慧,管理封家遍布各個州城,甚至是鄰近數國的驚人產業,她才明白金算盤的美稱,並非謬贊。

    「當家每年會挑出忠心又能干的家僕,指派他們到各個州城當掌櫃或是管事。被挑中的都是平日里表現出挑,又對封家忠心耿耿的年輕家僕。」

    蘇總管滔滔不絕的闡述著自家主子的豐功偉業,一臉與有榮焉的自豪。華敏信步跟在他身後,時不時撇撇嘴角,暗暗月復誹。

    封以揚管理封家產業,以及經商的手段或許堪稱頂尖一流,但是按照她對他的了解,他對她幾可說是百依百順,想必他的罩門便是女人,只要她吹吹枕邊風,難保他不會將財富雙手奉上。

    「這些能升任成掌櫃或管事的家僕,金當家會主動幫他們加月俸,只要替封府管好鋪子生意,金當家還會視他們的表現,贈與這些人田地與屋子,讓他們可以安養家中老小,打拼生意時無後顧之憂。」

    呃?這跟二十一世紀的大企業分紅模式,似乎沒什麼兩樣。

    沒察覺華敏狐疑的眼神,蘇總管兀自又道「金當家當前正著手策畫著萬物店鋪開設的事,經常與幾個堂少爺在書房議事。」

    若不是因為主子臨時被正事絆住,抽不開身,帶領少夫人觀覽封家在京城中所擁有的生意與產業這等苦差事又怎會落在他頭上?

    「蘇總管,能否請教你幾件事?」華敏忽然問道。

    「少夫人請說。」

    「金當家可曾說過,他打理封家生意的這些方法手段,是從何處學來?」太可疑了!封以揚的種種管理手段,根本不是古時社會的人所能擁有的經商智慧。

    蘇總管皺眉回道︰「金當家是天縱英才,無師自通,天生的金算盤,生來便注定是富貴聚財之命,哪還需要別人教。」

    「是嗎?」華敏暗地里冷笑。就別讓她抓到他的小辮子,她現在嚴重懷疑,封以揚也是個穿越者。

    蘇總管只當她是忌妒自家主子,懶得多做爭辯,領著她繼續往前走。

    兩人來到京城最繁華的鬧市,封氏的金色匾額處處高掛,隨眼可見。

    「少夫人看見了,只要是掛上金色匾額的店鋪,全是封家名下所擁有,日後少夫人有什麼需要,只要踏進這些鋪子,管事掌櫃們自然不敢怠慢。」

    「敢問蘇總管,這些管事掌櫃平日都听誰的吩咐?」華敏沒頭沒腦的丟出這一句,倒讓蘇總管有些出乎意料。

    「自然是金當家。」蘇總管狐疑回瞅。

    華敏水靈靈的眸光一轉,望向一整條鬧街上,林立兩側密密麻麻,仿佛看不見盡頭,數也數不清的金色匾額。

    一抹狡黠的笑,飛懸在甜美的嘴角處,她幾乎可以想見自己翻身致富的風光模樣。

    只要她能好好掌控封以揚,日後這些掌櫃管事自然全听她的。她要一步步地讓眾人明白,誰才是真正封氏當家的!

    封以揚這張金牌在手,她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逍遙日子指日可待也,哇哈哈哈!

    「咦?那不是金當家嗎?」蘇總管訝然的指著對街。

    華敏打住臉上得意忘形的賊笑,順勢望去,瞧見封以揚與幾名身著錦袍的貴公子依街而行。

    幾個人不知正在聊些什麼,遠遠望去,一群錦銹華衣的貌美少年,英姿颯爽的談笑風生,織就一幅燦爛的如詩畫面。

    封以揚一身華貴的錦織紫袍,如墨黑發盤于頂上,以一支琢磨精巧的翡翠玉簪飾著,膚白唇紅,眸光閃耀如金,面貌俊麗月兌俗,仿佛是一尊綻放光芒的神祇,教人望之心生崇拜。

    「看來看去,還是我們金當家最俊、最出挑。」蘇總管心悅誠服的贊嘆。

    華敏怔望著一會兒,心中想著,假若陸雅清沒死在那場車禍,現在的他會是什麼模樣?肯定要比封以揚更出色。

    心口驀然發澀收緊,華敏的眼底泛起淡淡霧氣,目光有些茫然,看上去有些泫然欲泣。

    封以揚一撇首,便望見她幽幽出神的憂傷神情,心底起了疼意,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景物,下意識便想舉足朝她走去。

    「以揚,當心!」幾名錦衣貴公子破嗓大喊。

    一輛載送貨品的馬車,正以著極快的速度,從街尾轉入熱鬧的集市,封以揚眼中只有華敏,自然沒留心,只想快些橫越長長的青石板街道。

    沉浸在冥想中的思緒突被打斷,華敏猛然醒過神,看見雙馬奔馳的馬車來勢洶洶,沖撞而來,封以揚紫袂飄揚,頎長的身影在這一刻直直烙入她眼底。

    陸雅清——

    腦中忽而浮現她總是擅自揣摩著,陸雅清遠在美國發生車禍,那些血肉模糊、總令她在午夜時分驚惶嚇醒的幻想畫面,卻在此際,與眼前這一幕兩相重疊。

    賓燙的血液,在剎那間變得冰冷,心跳仿佛靜止,華敏眼神空茫,下意識的大喊︰「陸雅清,不要——」

    她不要陸雅清死,不要他再離開她!她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他……

    華敏驀然找回瞬間被抽干的力氣,發了狂似的直朝封以揚拔足奔去。

    來不及了!那輛馬車就要撞上他,她永遠也救不了陸雅清!

    瞥見華敏向自己奔來,封以揚美眸微微一瞠,全身血液流入胸口,他似乎在這一刻明白到,她臉上的淚痕與恐懼,是因何而起。

    敏敏是想起「他」了?這麼多年以來,她不是沒有想過他……這個念頭安慰了他一度冰冷空洞的心。

    「陸雅清!」華敏放聲大哭,若不是意志力支撐著她繼續往前跑,劇烈顛抖的身子早已癱軟在地。

    「敏敏,危險,別過來!」封以揚剛吼完,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每分思緒的人兒,已經撲進他懷里。

    眼中看不見危險,華敏滿臉斑斑淚跡的抱緊封以揚,哽咽低嚷︰「陸雅清,我抓住你了!我終于抓住你了!」

    封以揚重重一震,緊繃的雙臂將懷中人兒圈得死緊,仿佛想將她嵌入自己的胸口,與自己融為一體。

    原以為想再見上敏敏一面,只是一場痴心奢求。與她共有的那些時光宛若鏡花水月,短暫得讓他以為那只是場幻夢。

    如今能這樣抱著她,明白她對他並非沒有情意,他終于圓了那一世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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