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我答應你 蜜月酒吧
    朱挑來到這幢舊樓,幾乎沒掩著鼻子,梯間、走廊,都洋溢著異味,不知是人的氣息還是動物的排泄,她已經穿得比較樸素,可是還是惹人注目,這一帶少有那麼整齊的女子。

    看準了門牌,她按鈐,有老婦人走出來,隔著鐵閘詫異地上下打量她,“找誰?”

    “姚子珍。”

    “呵,找姚姑娘。”老婦打開了鐵閘。

    原來子珍只租一間房間住,環境這樣窘迫,比想像中更差。

    “你是姚姑娘朋友?”

    朱桃點點頭。

    “她欠了半年租你可知道?我們做包租也有苦衷,人人欠租,血本無歸。”朱桃連忙問︰“多少?”

    老婦斜眼看看朱桃︰“二千七一個月。”

    朱桃一止刻打開手袋,她有備而來,數了現款給老婦。

    老婦喜出望外,“原來是貴客,姚姑娘住尾房。”

    朱桃連忙穿過走廊去找子珍。

    她們初出道之際,這種房間不過租三四百一間,可知物價飛漲,真正厲害。房門虛掩,未桃輕輕推開,“子珍,子珍?”

    她听見沙啞的聲音︰“誰?”

    “是我,朱桃。”

    那聲音的主人恍若隔世,“你是朱桃?”

    “是。”朱桃走近。

    小房間內雜亂無章,髒衣服丟得一地,到處是吃剩的食物,像個狗窩。

    呵,一不小心,子珍竟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蓬著頭,燃起一支香煙,“你來看我?”

    “听說你有病。”

    “是,會傳染的肺病。”

    “今日的特效藥很容易治好肺結核,只不過六個月期間需耐心服藥。”

    “人客一听就怕,我丟了工作。”

    朱挑不出聲,有點坐立不安,以前,子珍是行內美女,皮膚白,輪廓分明,長腿,蜂腰,三兩年不見,今天又憔悴又蒼老,都幾乎不認得了。

    子珍援一搔干燥的,一半染黃,一半焦黑的頭發,“朱桃,多謝你來看我。”

    “我听到消息很掛住你。”

    “你近況如何。”

    朱桃答︰“我結了婚。”

    子珍問︰“同誰?”黑暗的小房間里,她的雙眼卻發光。

    未桃自手袋內取出厚厚一疊鈔票,“子珍,別推辭,給你養病。”

    姚于珍自然不會拒絕,她立刻把鈔票抓在手中,幽幽嘆口氣,“朱桃,姐妹當中,就你一個人長情。”

    朱桃低聲說︰“我還有事,你自己小心。”

    “謝謝你。”

    朱桃點點頭,轉身就走。

    她實在不便久留,也不能把

    她匆匆走回街上,松了一口氣。

    司機看到她,立刻把車駛近。

    她上了黑色大房車,吩咐司機駛回家中。

    往山上的路整潔寬敞,同道才的環境有天淵之別,朱桃的背脊爬滿冷汗,只差一點點,朱桃就是姚子珍。

    筆事,得從三年前說起。

    朱桃才十八歲,家貧,母病,弟弟需讀,父親早已棄家不顧,她不得不出來找工作。

    經人介紹,來到一間中下級夜總會附設的酒吧做侍應生。

    堡作制服包括短裙、小背心、高跟鞋,必需化妝。

    酒吧叫蜜月,在行內頗有點小名氣。

    每日下午五至七時的快樂時光灑價減半,很受白領歡迎,他們給小費相當疏爽,女侍態度限著熱情。

    在蜜月酒吧,朱桃認識了姚子珍。

    子珍是個美女,做女招待是暴珍天物,她比朱桃還小一歲,可是思想成熟,比朱桃聰明十倍。

    她手下有一班熟客,天天來捧場,子珍陪他們唱歌猜拳,收人很好。

    她見朱桃新來生澀,時時照顧她,帶她出場。

    “朱桃,挺胸,收月復,微笑,別怕羞。”

    朱桃一宜感激子珍,可惜她在這方面資質欠佳,收人同子珍比,差一大截,能支付母女生活費,于願已足。

    但是,她有她的好處,她從不欺場失場,像個白頜女,上下班非常認真。

    一日下午,朱桃進休息室撲粉,“來,朱桃,我們一起去坐格子。”

    她拉著朱挑出去。

    外頭坐著一桌客人,一共五六個男人,年齡由廿多至四十多不等,正在聊天說笑。

    朱桃一听坐始于三字就打冷顫,她是侍應生,不是舞女,她還想維持最低限度尊嚴。

    可是客人已經拉開椅子,“請坐,兩位小姐,這邊來。”

    原來,他們都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同事。

    于珍笑嘻嘻地問︰“誰是老板,誰是伙計?”

    一個中年人立刻說︰“我們全是夥計。”

    那是一個身型略為粗壯但是不失爽朗叫周會達的男人。

    朱桃立刻發覺他對子珍有極大好感。

    誰沒有呢,朱桃暗笑,一樣的制服,穿在子珍身上,就是不一樣。

    坐一會兒,朱桃推事忙,站起來,去酒吧取酒給客人。

    酒保阿劉笑說︰“朱桃你手段不如子珍。”

    朱桃點頭,”一班人當中,就她最出色。”

    “下個月她要參加香江小姐選舉,說不定飛上枝頭,接著嫁人豪門。”

    朱桃笑︰“艷色天下重嘛。”

    阿劉說︰“你倒是不妒忌。”

    朱桃輕輕答︰“各有前因莫羨人,各人修來各人福。”

    阿劉點點頭,“你很好,你會有福氣。”

    朱桃去遞酒的時候,發覺子珍對周會達一點興趣也無,她只纏著年輕英俊的王國才猜拳。

    那天晚上,下班時候,子珍同朱桃說︰“我約了小王。”

    朱桃點點頭。

    “你呢?”

    “我回家陪母親。”

    “你這樣死板板,做到幾時?”

    朱桃類然,“不知道。”

    “朱桃,你要利用機會掙點錢。”

    “我不懂。”

    子珍跺腳,“你這塊老木頭,有機會我教你。”

    “好,好。”

    “你要听我的才是。”

    “一定一定。”

    子珍換過衣服走了。

    怎麼樣賺錢呢,不是已經在支薪了嗎,比一般初入行做信差或辦公室助理的收人已經好很多。

    酒保阿劉看著子珍婀娜的背影說︰“那樣聰敏的狐狸女也有致命傷。”

    朱桃好奇問︰“是嗎,那是甚麼?”

    “她的死穴叫小白臉。”

    朱桃笑了。

    回到家里,發覺母親身體較早些時爽健,她心頭寬慰。

    再檢查弟弟功課,發覺科科一百分,更覺辛苦有代價。

    那晚,睡在小床上,她想︰都會中不知有多少像她那樣的貧女,正掙扎求全,內心十分淒惶,可是因為年輕,不久,也睡著了。

    蜜月酒吧生意照常非常的好。

    子珍與那王國才走得非常密切,不過,不必替她擔心,她不會全心全意對待任何一個男人,同時約會的,還有電視台編導小笆,以及銀行經理阿余,都長得一表人才。

    朱桃省吃省用,半年內節儲了一筆小款子,心里略安。

    在這種地方,做三兩年,再不跳出去,她不會原諒自己。

    一日下午,合該有事,朱桃早到,子珍隨後也來了。

    一進休息室便皺著眉頭稅︰“討厭。”

    朱桃轉過頭來,“是說誰?”

    “那個阿叔。”

    朱桃笑,“誰?”

    “那個周會達。”

    “呵他,他很好呀,給小費很疏爽。”

    于珍坐下來,“真俗,連名字都說,他就快會發達。”

    朱桃笑,“你真挑剔。”

    “阿叔在外頭等我陪酒呢。”

    “還不去?”

    “我不喜歡阿叔阿伯,年紀大了,身上有股味道。”

    朱挑不語。

    “未桃,這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

    “小王說,這個周會達是他們廣告公司的老板,朱桃,你去應酬他。”

    朱桃一怔,“不是說一班人全是伙計嗎?”

    “他不想認,伯有人敲竹杠吧,其實是老板,生意進賬不錯,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吃過苦,掙扎到今日,手頭松了,想尋找娛樂,我把他交給你了。”

    朱桃愕然,“什麼,你為甚麼要放棄這好機會?”

    子珍冷笑”聲,“本市不知有多少這種中小型老板,哪里應酬得那麼多,況且,他長得丑,五短身材,四四方方一個大頭,還有老婆及四個小孩,不算肥肉。”

    朱桃笑了。

    子珍說︰“我自後門溜出去,今日告假,你去應酬他。”

    “喂,喂。”

    子珍笑說︰“下個月我參加香江小姐選舉,得了第一名,請你吃魚翅。”

    她抓起手袋,一溜煙似自後門走了。

    朱桃並沒有把周會達當傻瓜,她出去招呼他︰“你好,周光生,喝什麼,我替你做。”

    周會達見是她,便問︰“子珍呢?”

    “她忽然覺得頭痛,回家休息去了,女孩子有周期性病,盼你原諒。”

    “嗯。”

    他不是個笨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色一沉,但是很快又開顏,真是,出來玩是尋開心,何必計較。

    朱桃覺得他器量大,被人作弄,而不動氣,算是難得。

    “我喝威士忌加冰。”

    “我陪你。”

    “朱桃,你比子珍懂事。”

    朱桃但笑不語。

    周會達嘆口氣,“工作沉悶緊張,我不過想松口氣,找個人說說話。”

    朱桃問︰“周太太呢,她不陪你聊天?”

    “她,白天炒股票,晚上賭沙蟹。”

    “呵。”朱桃意外。

    “到了今日,總算不必為收人擔心,卻發覺自己竟是那樣寂寞。”

    “孩子們呢?”

    他總算露出一絲笑,“二子二女叫做十分听話。”

    “那麼,與他們多交通呀。”.“多年來我擔任傳統嚴父角色,一時放不下架子,不習慣與他們又說又玩。”是中年危機,朱桃微笑。

    “朱桃,你幾歲?”

    “快十九了。”

    “比我大兒只大三歲,但聰明懂事百倍。”

    “窮人的子女早當家。”

    “家境不好?”

    朱桃無奈,“不然怎麼會在這里找生活。”

    那天,她陪他聊了個多鐘頭,查到周會達回公司趕工夫為止。

    他給了十分優厚的小費。

    于珍去了何處?一定與那小王在一起。

    酒吧阿劉說︰“出來做這一行,目標要分明,否則,一輩子別想上岸。”朱桃忽然說︰“做任何一行都得勤工吧,有人不知把握機會,該工作時嬉戲,還譏笑別人不懂得停下來尋開心,十年八載黃金時代過去,身無長物,一事無成,徒呼荷荷。”

    阿劉笑說︰“你明白,子珍卻還在睡夢里。”

    “子珍長得美,不要緊。”

    “是嗎,今年至美是她,明年又另有其人了。”

    餅兩天,周會達又到蜜月酒吧。

    朱桃迎上去,“子珍告假,她打算競選香江小姐。”

    周會達說︰“我不是找她。”

    “呵。”

    “我找你。”

    朱桃很高興,替他斟了威士忌加冰。

    只听見周會達長嘆一聲,“朱桃,我妻子欺騙我,她另外有人,已被我發覺,證據碓鑿,不得不離婚。”

    朱桃嚇一跳,不禁同情起這個男人來,她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把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

    周會達用手揉了操面孔,“他倆在全世界各地幽會,許多親友都見到,我卻被蒙在鼓中,真丟臉。”

    朱桃靜靜听他申訴。

    “賺錢,做生意,我有點辦法,對女人,我一籌莫展,現在,她掉過頭來要向我拿大筆贍養費。”

    朱桃安慰他︰“她是你四個孩子的母親。”

    “你說得對,好來好去,她仍然漂亮,我的致命傷是喜歡好看的女子,真沒想到……”

    他心緒已經亂了,一直灌酒,很快酩酊,趁朱桃走開,他離開酒吧,外套、公事包,全忘記拿。

    朱桃追上去,已經不見他人影。

    她悵惘地想︰真沒想到男人也會那樣失意。

    第二天,他派人來取回公事包,那人正是小王。

    朱桃問︰“子珍好嗎?”

    誰知那小王冷笑一聲二人家快飛上枝頭了,哪有空見小白領。”

    朱桃連忙噤聲。

    接著一段日子,她看到子珍的照片登在報紙娛樂版上。

    但是,周會達卻並沒有再來蜜月酒吧,朱桃有點想念他。

    只是,她不敢主動與客人聯絡。

    在酒吧里,燈色迷人,三林下肚,甚麼話都可以說,出了門,客人不一定願意認識她們。

    子珍初賽入了十五名內,新聞多維維,一下子成了城內新的名女人。

    可是決賽時卻三甲不人,她失敗了,向記者哭訴選美黑幕重重,有人故意排擠她。

    不過三日之後,新聞沉寂,不了了之,都會中又多了一個落選美女。

    朱桃問小劉︰“子珍還會回來蜜月酒吧嗎?”

    “不會了,她已過了這個階段。”

    “她可有與你聯絡?”

    “傻女,她早已忘了我們。”

    朱挑惆悵,可是那天下午,她遇到了一件開心事。

    她看到了周會達,他又在蜜月酒吧出現,並且,精神已好得多,彷佛已經解決了最煩惱的事。

    朱桃由衷高興地迎上去,“周先生,好久不見。”

    “朱桃,請坐,我有事與你商量。”

    朱桃看著他,“體氣色很好。”

    “謝謝你,公司生意很好,與前妻也已和平分手。”

    朱桃點頭,“一切可以從頭開始了。”

    “是呀,我開了一家花店,少個可靠的人打理,你可願意幫我?”

    朱桃一怔,半晌才會意過來,連忙點頭又點頭。

    那邊酒保阿劉耳尖,听到周會達的建議,不禁喃喃說︰“命中有時終需有,無心插柳柳成蔭。”

    朱桃也離開了蜜月酒吧。

    奇是奇在那家花店也叫蜜月,規模不小,光是送花的小貨車就有三輛,共十多名夥計在她手下做事,朱桃忽然升為主管,下屬稱她朱小姐。

    像做夢一樣,她跳出苦海,在花店邊學邊做,壓力雖大,也漸漸習慣。

    朱桃最大本事是以誠待人,謙遜有禮,上上下下都喜歡她。

    周會達開始約會她,他們之間漸漸培養了真感情,彼此珍惜對方,相敬如賓。

    周會達因無後顧之憂,事業上三級跳,財產比從前增進十倍。

    最難得的是,朱桃與他四個孩子也相處得不錯。

    朱桃是一個沒有侵犯性的女子,即使有人針對她,她也只裝作不知不覺,非常沉得住氣,周會達最欣賞她這一點。

    翌年,兩個大孩子到美國升學,周會達與朱桃的感情也成熟了。

    一日,他到蜜月花店,同朱桃說︰“生意好得很呀。”

    朱桃笑,“這個月接了十宗婚禮布置,忙得發昏,一位新娘堅持用梔子花,這花何等嬌貴,半日就發黃,只得收在冰櫃中,等客人到之前才捧出來。”

    周會連點點頭︰“朱桃,我有話說。”

    “什麼事?”

    他取出一只盒子,“朱桃,我們結婚吧。”

    朱桃一听,低下頭,不出聲。

    自小她期待這一天︰向她求婚的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當然希望他會照顧她一生,若不能,彼此照顧也是好事。

    沒想到是周會達,年紀雖然大一點,可是他珍惜她,愛護她,朱桃不由得淚盈于睫。

    “請問願意嗎?”

    朱桃輕輕說︰“願意。”

    簡約的婚禮在舊金山舉行,四名子女都來觀禮,然後一起乘輪船到加拉比海旅行。

    就這樣,朱桃正式成為周太太。

    回到花店,伙計全改口叫她周太太,都替她高興。

    不如意的一切全已丟在腦後,但是朱桃卻一點也沒有給人趾高氣揚的感覺,仍然那麼謙遜。

    現在她下午到花店,上午及晚上在家里陪丈夫。

    母親與弟弟都得到極好照顧,朱桃為他們搬了寬敞舒適的房子,雇了可靠的家務助理,弟弟決定第二年到英國升大學。

    已經沒有以前苦日子的痕跡了。

    一個下午,花店來了一位客人,挑了一打玫瑰,付脹時看牢朱桃微微笑。

    朱桃留神,她哎呀一聲叫出來,“阿劉,是你,為甚麼不招呼?差點不認得了,咪咪,斟杯咖啡來。”

    阿劉見朱桃一點沒變,十分誠懇,才放心說︰“我怕你做了老板娘,不記得我們了。”

    朱桃笑,“記性那麼壞,還配做生意嗎,你別取笑我,快把近況說我听。”

    朱桃請他到店後小坐。

    “蜜月酒吧已經關閉了,我也成功轉行,經營一間甜品店。”

    “什麼?”

    “近年已不流行快樂時光,你走得及時。”

    “真沒想到。”

    “大家都根替你高興,朱桃。”

    “謝謝,你們都對我好。”

    “朱桃,還記得姚子珍嗎?”

    “記得,美麗的子珍一查照顧我,她嫁人沒有?”

    “她今天不怎麼樣。”

    朱桃看著阿劉,“即使選美失敗,也該有其他出路呀。”

    “她在娛樂圈打過一陣滾,演過些不重要角色,復來,據說被人騙去節蓄,又染上不良嗜好,現在患肺病。”

    “甚麼!”朱桃跳起來。

    “環境很窘,人也蒼老憔悴,上個月來向我借過一次錢。”

    朱桃震驚到極點,“借多少?”

    “我只給了她五千。”

    朱桃張大了嘴,花店里好一點的花籃也要五千,真沒想到子珍淪落到這樣,朱桃惻然。

    阿劉選上一張字條,“這是她的

    “一定,我馬上去。”

    阿劉微笑,“朱桃,我們真替你高興。”

    這時,伙計遞上一大束玫瑰,比阿劉買的足足多三倍,包扎得十分漂亮,朱桃說︰“送給你,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有空時時來。”

    阿劉道謝︰“朱桃你一點也沒有變。”

    變了,怎麼沒有變,只不過變得更好,人們樂意接受。

    朱桃一直送到門口。

    說真的,她也不願意時時有舊友上門來要求這個要求那個,但,子珍是例外。

    她一直照顧朱桃,說到底,周會達是她讓出來給朱桃的,她叫他阿叔,嫌他老,覺得他太普通,不屑坐他的台子。

    朱桃想起往事,覺得似場夢。

    她打一個冷顫,倘若到今日還在酒吧做女侍應,那可慘了。

    第二天一早,她到銀行去提了一筆現款,叫司機載她去找子珍。

    她見到了她,留下鈔票告辭,松一口氣。

    車子往家里駛,朱桃才發覺她三年來步步高升,已經攀登得這樣高了。

    本來,她這個位置是子珍的,周會達首先看中的,也是姚子珍。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朱挑明顯地忐忑不安,周會達發覺了,關心地問︰“什麼事?”

    她想一想,決定向丈夫坦白︰“我今天見到了桃子珍。”

    周會達一怔,問︰“誰?”

    他已經忘記這個人。

    “姚子珍,蜜月酒吧的舊同事。”

    周會達仍然想不起來,“別與這些人太親熱。”

    “記得嗎,子珍是美女。”

    周會達握住年輕妻子的手,“你才是美女。”

    朱桃笑了。

    他要是不記得,豈非更好。

    就這樣,全世界遺忘了姚子珍。

    朱桃輕輕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已懷孕。”

    周會達跳起來,高興得說不出話。

    朱桃笑眯眯,“我決定不再回花店了。”

    “對對,在家好好休養。”

    一次偶然的際遇,造就了她余生幸福。

    朱桃開始相信,命運有一雙大手,把人推著往前走,或者進入大路,或者走到歧途,那人性格如何,命運也如何。

    當年的子珍明艷亮麗,每個男人都會回過頭來貪婪地張望,她自己也知道有這樣的魅力,驕傲得不得了,然後,她一個個筋斗栽下來……

    朱桃走到大露台,看著藍天白雲,不禁輕輕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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