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情緣 第四章
還可以說不好嗎?這丫頭。
“很簡單,表內附一個小小的百音琴,上了鏈,撥擊,音樂便出來了,很好玩。”
陳小姐不答腔,身子坐直,整個人戒備起來。
“不過簡單的百音琴只能反復奏著一首曲子,多听會覺得單調。”隻果正色道︰“要收藏,別買這種,太普通。”
“隻果!”我笑道︰“別擾亂我的顧客,人家有心水哩。”
隻果吐吐舌頭。
姓陳的把表打開、合上,再打開、再合上,把音樂重復听著,半晌,說︰“包起來。”
我應著。她今天沒有背大布袋,錢,放在哪兒?我好奇,上次她在布袋里拿出一大堆鈔票的情景,頓在腦際出現。
她從裙子的袋子里掏出一疊美鈔問︰“什麼錢?”
她老是買了後才問價,只要喜歡,不論價錢。
我不打算特別提高售價,便道︰“三萬塊。”
她點頭,數了幾十張百元美鈔給我。把表包裝好後,我把美鈔按當日市值折港幣,尚有余款,連表及零錢找回給她。
“老實的生意人。”她說,瞟了隻果一眼,再不打話,轉身離去。
與剛回店子上班的蓓娜正那打個照面,蓓娜說了聲“早”,她點點頭,匆匆離去。
“波士,她早啊。”看到一旁的隻果,笑著上前,隻果與蓓娜早就認識,也笑得擁在一起。
“波士,大清早回來招呼熟客?”蓓娜嘴唇呶呶店門,指的是剛離去的陳小姐︰“其實,通知我們回來便是。”
“你怎曉得她是熟客?”我模模鼻子。
“她不是來過的嗎?曾經見過。”蓓娜道。
“你以前見過她?”
“她看起來很面熟,”蓓娜側起頭︰“卻說不起什麼時候見過。”
我吁一口氣。
她們並未見過面,只是——我望著店門,低頭,蓓娜見過的是水玲瓏的照片,這姓陳的女子和水玲瓏確有想像之外,我真想馬上展示照片,教蓓娜一評。一旁的隻果推我手腕︰“表哥,何事出神?”我恢復過來,對她道︰“看到你,悲喜交集,不能自己。”
“呸!”她打了我一下。
蓓娜向我單單眼。
我把表際迎入辦公室。
“我不回紐約去了。”一坐下,她便嘩啦嘩啦︰“我希望我留在你身邊,媽媽不許,你向她說說去。”
我幾乎便把口里的咖啡噴出來。
“表哥,你央求媽媽去。”
“留在我身邊干嗎?”我道︰“回去好好念,這年紀,最重要是念好。”
“那語氣,和媽媽一模一樣。”她頓足︰“一個人悶死。”
“你也會悶?”
“你又不在。”她眨著明亮的眼楮,看著我,隻果、隻果,如果你仍是小時的隻果,那多好?我一定狠狠的親一下。
表哥,她來到我眼前︰“他們說你有很多女朋友,我不放心,我要回來,守在你身邊。”
我扶著額,老天。
現在的女孩子太率直,不懂得何謂儲蓄之美,也許,含蓄已經過時。
我望著眼前的紅小臉的寶貝。
輕輕地說︰“有很多女朋友也不代表什麼,你守在我身邊,也不見得我便謝絕他人。反正回來了,開開心心玩幾天,再回紐約繼續學業。”
“不。”她搖頭,呶起小嘴。“太孩子氣了。”我拍拍她的背,她順勢倒進我的懷中,撥弄著我的領帶,說︰“表哥,我不離開你。”我扶正她身子,道︰“小丫頭!”
“我不是丫頭,都十八歲了。”她說︰“去了幾個月,實在熬不住,我決定回來,你快和媽媽說去。”
“你在香港,也不見得天天和我在一起。”
“那是不同的,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里,我們接近。”
我啼笑皆非。
“暫時別說其他,算是替我接風吧,下午陪我到外面玩。”
“你又不是游客。”我沒好氣。下午還有重要事情辦。
“才幾個月,表哥,你便不疼我了。”隻果竟有驚詫神色︰“還說念幾年,我說什麼都不回去了。”
我頭痛。電話鈴聲響,第一時間接過,太快,倒把對方嚇一跳。
“段君?”
救星到了。我靈機一觸,對電話那端的老沈道︰“隻果回來了。”
“隻果?”
“我那可愛的小表妹,你太喜出望外了。老沈,她就在我身邊。”
“段君,我要和你商討下午的事,你到白冰家里去,那訪問的內容想好沒有?有幾點與你特殊研究。”
我打斷他︰“下午陪隻果?太好了,你陪她,我很放心。”我向一旁的隻果眨眨眼︰“她當然不會拒絕,下午恰巧我有要事,就把她交給你了。”
老沈啼笑皆非,但總算會意。他不陪隻果,我恐怕難甩身。
他“唉!”的一聲,說︰“有什麼吩咐。”
我把話筒遞向隻果︰“沈禮,他知道你回來了,開心得不曉得說什麼,硬是要見你。”
隻果半信半疑,接過話筒︰“沈禮哥哥。”她嬌滴滴,沈禮的心大概也要軟下來。
沈禮不知道向她說的什麼,小隻果就是笑。
我也笑,背轉向,偷偷地。
隻果听了後,回頭對我道︰“表哥,這世上的男孩,就只有你一個不識相。”
我沒有答腔,說什麼都沒有好處。小隻果“哼!”的一聲,說︰“沈禮哥哥對我不知多好,一定要下午陪我。”她瞟我一眼,“我拒絕了,我只想與你在一起。”
我暗暗叫苦。
這樣的小女孩真不好應付。
“他說馬上要來。”她雖然不在乎,臉上卻難掩喜悅之色︰“他說一定要來看我。”
沈禮這家伙倒也會做戲。
“表哥,你陪我,我什麼人也不見了。”
“先見見他,沈禮想見你想得瘋了。”我謊話連篇,卻也說得煞有介事︰“他在我面前提過很多次,關心我的隻果。”
“他記得我?”
“當然。”我吹一下口哨,沈禮常到我家,與你母都熟,隻果常來我家走動,和偶爾出現的張彥都是認識的,只是畢業後,各忙事業,隻果到了外國念,大家見面了。我對隻果道︰“沈禮哥是七本刊物的負責人,很能干。”
“沒有人比你更能干。”她仰起臉。
“你要認識多些朋友,隻果。”我說的是真心話,眼界大了,對人的觀感不同,更不會惑于小小的成就。
她似懂非懂。
蓓娜送進來一大疊文件,我忙著翻閱、答署,隻果靜靜的坐在一旁,倒也不來騷擾。
時近中午。我讓蓓娜替我訂了午餐的桌子。
沈禮尚未出現,我心急的看表,暗想︰老沈不來,我只有撇下隻果了,下午的訪問不能遲到。心中念念有詞,得體的開場白是必要的。
午飯時,我對隻果道︰
“飯後,先送你回去。”
“你不陪我?”她一臉失望。
我抱歉的笑笑。心中暗罵老沈。
卻在我們離開餐廳時,他出場了。滿頭大汗︰“對不起,趕埋版,還好找到蓓娜,她說你們在這里。”他向我身旁的隻果鞠躬︰“害你久等了。”
“我才沒有等。”隻果打量著他,老沈居然一身牛仔裝,襯著日見發福的身軀,有趣得很,隻果皺皺眉,對我道︰“表哥,你要到哪兒?”
“約了朋友。”我道︰“老沈,快向隻果陪罪。”
“到淺水灣喝下午茶,好嗎?”
隻果不理他,走到我的車子旁︰“我坐你的車子回去。”
“我趕時間。”我沒有答她。
老沈比我更心急︰“上車,段君,到你要到的地方。”我開了車門,馬上隻果鑽進車廂,老沈只有上了後座,我苦笑,說︰“好,咱們游車過去。”
當車子轉進淺水灣,隻果道︰“表哥,要吃下午茶?”老沈馬上答︰“段君有事辦,我和你去好了。”
身旁的隻果狠狐疑地望望我,後廂的沈禮說︰“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表哥一起去,我才去。”
我沒好氣。車子直駛白冰的家,在她門前那棵大樹下停下來,側身對隻果說︰“附近可截計程車,你和老沈喝茶去好了。”
“表哥!”
“有事要辦。”我正色。
沈禮下了車,替隻果打開車門,恭恭敬敬。
隻果無奈,十分不情願地站在他身旁。我踏油門,自府的人得到指示,電閘開了,我把車子轉進去。
沈禮和隻果在門外,我不難想象,隻果那臉上的不高興。
白冰已在等候。
她坐在一列落地的玻璃前,喝著茶,看到我,微笑︰
“請坐。”
我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佣人隨即奉上香茶。
“很準時。”她說。
“這是我一向的習慣。”
她望向窗外,陽光正好,園子里滿眼柔和的綠,我游目,佣人退下後,這里靜悠悠,和晚間的熱鬧比,仿佛進了另一個地方。
白冰把視線收回來,道︰
“怎麼沈禮不一起進來。”
“你見到他?”
“適才在閉路電視。”她放下茶杯︰“身畔的小姐是誰?”
“我表妹,隻果。”
“很甜的名字。”她道︰“你們三人常常在一起?”
“不。她從美國回來,我無空相陪,沈禮做代表。”我道。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
“看來被訪問的,是我。”我打趣。
她笑笑,從幾上的銀盒子里拿出香煙,點起來︰“你準備怎樣開始?”
“你最喜歡創造,包括人的命運?”
她吐著煙圈︰“沒有比此更有成就感了。”
“你創造了水玲瓏。”
“我只是給予她新生命。”
“以前的她,是怎樣的?”
“一點也不重要。”
“遇上你之前,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比較重視︰這個人遇上了我之後。”
“她有兄弟姐妹嗎?她的親人呢?”她望定我,我頓了頓,說︰“我想知道,你把她帶到香港時她家人有何反應?”
“這與她的成就有關嗎?這與我的成就有關嗎?”她一疊聲的問。
我暗忖︰這與沈禮雜志的銷路有關。
白冰輕輕的彈了兩下煙灰,緩緩的說︰“王子也不介意灰姑娘的過去,你們倒介意起來。”
“沒有人介意,只是……”
“王子的故事,只是童話,今天再沒有人相信童話。”她抬頭,放眼滿園翠綠︰“水玲瓏是一個現代童話,你信不信?”
“我更想念有人刻意制造神話。”我道︰“沒有人介意她的過去,除了制造神話的人。”
她按熄了煙,唇邊勾出一抹淺笑。
“如果覺得我能成功地制造神話,對我,是最大的恭維。”
“你已成功。”這是真的。
白冰哈哈笑。
在她開心的當兒,我抓緊機會︰“可否讓我拍一幀白冰與水玲瓏的家居照?”
“她不在。”
我毫不掩飾我的失望︰“運氣太壞了。”
“你不是見過了嗎?”白冰道︰“而且近距離,沒多少人有這個機會。”
但我要的不是這些,那種所謂“見面”,根本是一項表演,在“表演場合”時,我無法完成我的使命︰“我們根本難以攀談。”
“神話里的主角,不容易與世人勾通。”
她說著,近了喚人鈴,佣人給我們接過香茶及咖啡,一盤精致的餅點放在面前。
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取了兩個小蛋撻,放在她的小碟上,她微笑,側起頭,望著我︰“段先生!”
“我的朋友都直呼我段君。”
她挪動身子,輕移幾上盛煙枝的銀盒子,方才發覺,下面壓著一張名片。
她遞向我,一揚︰“這是你的名片。”
我什麼時候給她的?她知道我的意思,道︰“那夜,你放在入口的銀盤子里。”
“是,”第一次到白府赴宴,我曾留下名片。
“這是貴賓號的?”她拿出一張紙——是敝店的包裝紙,用來包裝售出的物品。我點頭。
“你來這里干什麼!”她驀地臉色一沉︰“根本不是來訪問,告訴我,到底想偵察些什麼!?”
我一愕。
“明人不做暗事,到底專意為何?”
我吃著西點,呷了兩口咖啡,定過神來,道︰“真言重了,你以為我是密探嗎?”
“最看不起鬼鬼崇崇的人,。”白冰冷冷道︰“無論想探查什麼,你皆會一無所獲。”
“未必,起碼,我了解冰姐是一個精明、敏銳的女子。”
“誰人不知。”她頗自負。
“實情確是這樣,我受雇而來。”我把與沈禮的關系告訴她︰“一方面助同學,一方面,我對兩位傾慕,能夠把兩位的事記下來,豈不榮幸?”其實沈禮只著我寫水玲瓏,並沒有著我接近白冰,我當然沒有說出來,我必須強調白冰的重要。
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重要。
這個我懂得。
白冰臉色漸漸舒緩。
我拾起她放在幾上的報紙,道︰“收到由敝店售出的禮物?”
她吐著煙圈,沒答我。
“這紙曾包裝過一只日星月相表。”
“每一件偽出的貨品,也記得用哪張紙包裝的嗎?”她諷刺︰“真不可思議。”
“只因買表的人特別。”我道︰“記得的,不是哪包裝的紙,是那個買表的人。”
“是嗎?”
“她太像一個人。”
白冰注視著我,等候我說下去。
我不做聲,我懂得在什麼關頭要賣關子。
她也不追問,好一個厲害的角色。
喝完杯中咖啡,她緩緩道︰“如果沒有其他,我尚有要事待辦。”
分明逐客。
我點點頭,掃視四周,說︰“那位小姐呢?”
“早告訴你,水玲瓏不在。”
“我是說那位姓陳的,”頓了一頓︰“送禮品給冰姐的人。”
她把眉一揚,笑︰“又打听誰。”
“你的手表,不是她送的嗎?”
“我的手表多的是,你說哪一只?”
“用這張紙包裝的——”
“好。”她微笑,把身畔的小盒子打開,抽出幾張紙,天!都是敝店的招紙。
“閣下生意興隆。”
我失笑︰“冰姐的朋友識貨。”
“還有其他事嗎?”
我望望花園,以為接近成功的事,如今又告吹了。
“想探知水玲瓏的事,自己找她去。”斂了笑容,“從我身上打听,恐怕會失望。奇怪的是,沈禮由得你這樣做,他應該知道,在我身上入手,準不成功。“
我無言。
“有本事的。”冰姐咬咬唇︰“叫他自己來。”
我依戀的目光仍留在園子里。夕陽西沉,世界瓖上一層金色,忽然我有一種悠悠、茫茫的感覺。
“想心事?”她道︰“你不像那種人。”
“規定哪種人會想心事,哪種人不?”
“段先生,你眉宇開朗,眼神清澈,臉不見風霜,一個空白的人,有何心事可想。”
我一怔,竟有人用空白形容我。
“也是令人羨慕的,無風無浪,不亂世途險陰。”不知怎地,我覺得她在諷刺我︰“甚至感情,段先生,你愛過嗎?”
我想答“愛過”,但又說不上來,與那些女生們,算不算戀愛?不!戀愛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看沈禮,除卻巫山不是雲,說他痴嗎?他曾愛過。看張彥,堅持“不肯再著這道兒”,笑他傻嗎?他的刻骨經歷,終身不能忘記。而我,我有什麼?
沉淪,自有沉淪的樂趣。
我垂下頭來。
他們確曾生活過,與他們相比,我擁有什麼?事業,誰的事業不成功?
我有點懊惱,白冰的目光,透澈地在我臉上掃過。
居然有緬典。
這不是一貫的我。
白冰從容地一笑,站起來送客。
別過她,車子已在等候。
有點像斗敗的公雞,我茫然地上自己的車,把車繞著白府,轉了一圈,非常不甘心地,駛離淺水灣。
晚上,老沈的電話來了,我沒有接听,電話錄音機同時傳出隻果的聲音。我懶閑無緒的賴在沙發上,任時光過去。
電視迄自發出聲浪,主人無心理會。
受了什麼蠱惑呢?
影像飛速在轉,金光霞彩的大廳中,有一雙麗人。
我受誰所惑?
從未如此瀉氣過。
驀地,螢幕上我看到她。畫面上冉冉如仙的女子,傲然、睨視。呀!水玲瓏,她與香水,香水襯托不了她的神秘,她的迷惑來自何方?
我心頭一痛。不,那不是水玲瓏,不是仙子是白冰,白冰才是血肉,她借了另一女子的軀體,笑傲人間。
水玲瓏的一顰一笑源自白冰,世上根本沒有水玲瓏,她只是一個代名詞,真正的鬼惑,在她的主人身上。
水玲瓏的影像消失了,白冰的情韻散于四周溢滿我心。
我知道自己為誰所惑。
段君段君,一個聲音在呼喚,在催促。我跳起,披衣,取餅車子,豁出去吧!風馳電掣,直到白家。四周寂靜,白家的大門不為沒預約的人而開。
深夜了。
車子來到後園,我認得路,那天,分明有人在這里進去。
找那扇門是很容易的。
但,後園的門也不會為陌生人而開。
站在門外,企望園內樹影,有一個小小等待︰她,會不會再出現在這時?
那夜,偷偷從後園來去的女子。
今夜,她——
我閃過一旁。
她回來了,計程車在後門停下,她匆匆下車,掠一掠頭發,看著計程車遠去,左右張望,輕輕的,用鎖匙把後門打開。
我上前。
她吃驚。
“你?”圓滾滾的眼楮驚惶訝異。
我友善地招呼︰“陳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她的臉色一下子煞白。
“我不瀉露你的行蹤便是。”
她的手微微發抖。
她這樣子來去,顯然是不欲屋內的人知道,我柔聲說︰“決計不說出去。”
她驚得流下淚來。
事情那麼嚴重?她像犯了天條的叛徒,待宣判命運,驚慌惶恐,手足無措。我于心不忍,快快道出來意︰“只想見白冰。
一雙妙目淚汪汪。
“白冰不喜歡你外出?”我想我是猜對了︰“不會揭穿你的秘密,只想你給我幫忙。”
她扶著門的手猶在微顫。
蹦起勇氣,我坦白︰“很想再見白冰,但她無意見我。請告訴我,如何可以接近她,她的生活習慣,她獨處的時刻,她的喜惡。”
緩緩的,她以手彈去臉上淚痕,月色下,神情楚楚。
我尷尬的笑了笑︰“是冒昧了,但,請給予援助。”
她的聲音細細︰“為什麼要知道?”
為什麼?我心苦笑。我已著魔。
她眼里寫滿問號。
“我喜歡她——”這個女子面前,我竟有不必隱瞞的感覺。
淺淺的,我看到一抹笑容。
“你會幫助我嗎?”
她重新轉動門鎖,默默的,點了頭。背著我,聲音仍是細細︰“我們互守著秘密。”
“當然。”
“有空,我自會來找你。”
“明天,明天好不好?你把白冰的事全都告訴我。”
“明天不成。”她的背影向著我,說︰“兩天後,我會來。”入了花園,轉身,把門關好,一剎的目光接觸,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了。
站在門外,竟有點迷惘——我沒有把心情的變化告訴老沈,他只關心是否完成工作,這個曾經滄海的老友,除了事業還是事業,倒是張彥,也許尚可一談。
對了,張彥,他是白冰的朋友。
可否向他打听多一點?
白冰。我心神俱醉,受了牽引。
可惜,找不到張彥。
張某忙著就診,有看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術,留了話,久久不覆機,電話來了,問明︰“沒有要事,”匆匆︰“改日再談。”
病人比我更需要他。
我開始神思惘惘。等候姓陳的到來,她可以帶給我白冰的資料,我計劃如何在白冰出現的場合制造“偶遇”。
這兩天真難過。
短短的日子世界仿佛有翻天覆地的轉變,輕前尖銳灑月兌的段君,變得敏感而憂愁——我模模鼻子,這是作繭自縛,這叫非理性行為——什麼時候,我這樣取笑過張某?我失笑。
最好的醫生,醫不了忐忑的心情,如塵緩撞,我無法安寧。
隻果在喋喋︰“表哥,你就不理我。”沈禮沒有陪她,還是她不要他陪,我實無心理會。一顆心,只系住在那個人身上。
企望供資料的人早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