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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家蕩產買個ㄤ 第四章
    “你的意思是你醒來時,你的未婚妻已經死了?”听了他的敘述,裴菁吃驚得都快說不出話來。

    “不錯,當時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君貽笑點點頭。

    “你、你的?”想到他的未婚妻和未來的孩子居然都死了,裴菁不由得替他感到難過。

    “他們都說是我的。”君貽笑苦笑。

    “那……意思就是說不是你的了?”裴菁睜大了眼楮。

    “她是大家閨秀,也是婦德婦容的代表,誰也不相信她會……”君貽笑有些苦澀的道︰“妳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

    “你……”裴菁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卻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只能溫柔的拍拍他的肩,難過的看著他。

    “指證我殺人的就是我的家人,因為證據確鑿,所以很快就判了。”回憶起被家人當堂指證的那一刻,他還是覺得心像被撕裂似的疼痛。

    裴菁原以為裴家牧場苞李家牧場的斗法已經很復雜了,沒想到在這男人身上發生的一切更是匪夷所思。什麼凶殺呀、背叛呀、神秘懷孕呀……簡直是一團混亂嘛!

    “那你有沒有打算為自己討回公道?”沉默了一會兒,她終于忍下住問道。

    “現在我只想平靜的過完這輩子,還望裴場主能給我一個容身之所。”也許他曾經是一個恃才傲物的輕狂生,但是在大牢里的日子,讓他看清了所謂的“風花雪月”、“君子之交”的真面目。

    既然老天爺在他走投無路時給了他一線生機,那麼他就當那個輕狂的江南生已經死了,從此就只做這邊塞牧場的僕役罷了。

    “君一笑,不,君夫子……嗯,君先生……”沒想到自己隨便買回來的人竟然如此的有學問,裴菁簡直就不知該稱呼他什麼才好。

    “裴場主就喚我的名字吧!”

    “哦……君一笑呀,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一笑這名字實在有些稀奇古怪,裴菁喊得結結巴巴的。

    “場主但說無妨。”他對她一鞠躬。

    “我想請你替大力和小九上課……”

    在沙城這種邊陲小城里,識字的人本來就不多,要找個能識文斷字的教先生就更因難了。

    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呵呵~~裴菁得意的想要大笑三聲。

    “這是貽笑的本分。”君貽笑點頭答應。

    “那……能不能請你順便做一下牧場的帳房?”裴苦再次要求。

    “帳房?”君貽笑一怔。

    帳房可是掌握著整個牧場財政大權的重要職位呀!按照慣例,做帳房的必須經過東家的百般考核,從工作能力到操守都確認良好無誤了,才有可能被聘為帳房;以他是個囚犯的身分,怎麼可能……

    君貽笑忍不住懷疑起整件事的真實性。

    “你不願意嗎?”裴菁誤以為他不願意加重工作負擔,當下急忙解釋道︰“以後你只需要負責管理帳目,還有教大力他們讀就好了,別的什麼也不用做的。”

    “呃……”難道她是當真的?君貽笑一怔。

    “真的,別的你什麼也不用做的。”裴菁再三保證道。

    “既然裴場主信得過貽笑,一切就听憑場主吩咐吧!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君貽笑點頭答應了。

    “什、什麼條件?”裴菁的心才剛放下,又再次提了起來,擔心他會要求什麼優渥的報酬。

    “我希望能跟其它人一樣工作,所以想請裴場主教在下養馬之道。”既然他的未來注定要在這邊陲牧場度過了,他決定自己得像個男子漢一樣的生活。

    “好,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在裴菁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對這個文弱男人的尊重。

    “什麼?”

    “你也叫我的名字吧!場主場主的听了怪別扭的。”裴菁爽朗的道。

    “是,我以後就稱呼場主『菁』了。”君貽笑輕柔的吐出那個字,深邃的眼神像要把她淹沒。

    “唔……”裴菁不禁滿臉通紅。

    她也不是沒听過人家叫她,但,但不知怎麼搞的,听見這個字從君一笑的嘴里吐出來時,一種近似于受涼時的戰栗襲擊了她。

    君貽笑痴痴的望著她,雖然她的身上滿是泥巴,連小臉蛋也都黑黑的,但他的心仍舊為她砰砰亂跳。

    君貽笑雖然沒做過什麼帳房先生的工作,可是他自認以他的資質天賦,這份工作絕對難不倒他。

    不過,當他翻開裴菁慎重交給他的那本帳簿時,卻不由得傻了眼。

    “呃……”這不是那本試筆的廢紙嗎?就算東家想要試試他的本領,也不該拿這些沒用的廢紙來試呀!

    “是不是我記得不夠清楚呢?”他的反應讓裴菁很是納悶。

    “菁,妳是不是拿錯了?”他試探的問道。

    “拿錯?不可能啊!”她一愣,接過本子端詳。“沒錯呀!你看這上面不是有寫嗎?”

    “有寫?”君貽笑怔了怔。好吧!如果這個大大的手掌印也能算是有寫的話,他也認了,可是——

    “這又是什麼?”他指著帳簿里那一團團的墨汁虛心求教。

    “這是一匹大馬呀!這是頭,這是尾,下面還有四條腿呢!”裴菁得意的指點著,“你看這里記的是賣出的價格喔!”

    “這是價格?”君貽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那些杠杠和價格有什麼關系。

    “對呀!一共賣了八十九兩銀子。長橫代表十兩,短橫代表一兩。我數得很仔細喔!”

    君貽笑仔細一數,果然,長的八條,短的九條,一共正合那八十九兩之數。看那筆畫倒也是一絲不苟的,只是當時大概畫錯了幾條,所以長長短短的橫杠中間又多了三、四個墨團,弄得倒像是平空又多出了三、四匹馬一樣。

    “那……這個呢?”他遲疑了一下,又指著其它較小的墨團問道。

    “這些都是小馬啦!我有區分的喔!”說起自己的獨創之舉,裴菁更是得意了。

    “唔,這樣呀……”這回君貽笑算是徹底敗給她了,“那麼這匹馬怎麼會有五條腿?”

    “五條腿?”裴菁一怔,隨即就明白過來,“這不是五條腿的馬啦!是種馬啦!”

    “種、種馬?咳咳咳咳……”君貽笑不小心岔了氣,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妳是說這條不是腿,是那個……咳咳……”

    “對呀!我發現如果在草料上添加一種草,就會增加這些種馬的——”裴菁意猶未盡,打算開始發表關于種馬和育種的長篇大論。

    “菁,我們先不要談這個事好不好?”她在那里說得哩啪啦的,君貽笑可是尷尬得要死呢!他雖然是她買來的奴隸,但好歹也算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啊!

    “不談種馬談什麼呢?”裴菁還沒回過神來。

    “就……談談這些帳簿啦!”他面紅耳赤的,只差沒挖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君貽笑本來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雖然在之前的牢獄之災中磨損了不少風采,可是來到裴家牧場後,多日的休養已經使他恢復了元氣。

    此時,燦爛的陽光穿過了牆上的破洞,正照在他那張有些清減的臉上,那皮膚竟似上好的瓷玉一般。

    “嗯……好、好呀!”裴菁從沒看見像他這樣溫文儒雅的男人,當下不由得看直了眼。

    “菁,妳怎麼了?”君貽笑被她盯得有些下知所措起來,一張臉漲得越發紅了。

    “你的臉紅得真好看。”裴菁月兌口而出。

    “啊?”

    君貽笑還沒從她的稱贊中回過神來,就听到“啵”的一聲輕響,她已經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記。

    “妳……”這是不是代表她也有點喜歡他?!否則她一個姑娘家,為什麼會主動吻一個男人呢?

    一想到此,他的胸膛開心得都快要炸裂了呢!

    “咦,有什麼不對嗎?”裴菁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沒什麼啦!我、我……”君貽笑支支吾吾的。他好想即興賦詩一首,以表示自己的愛意,但不知怎麼搞的,他搜遍了腦海,卻找不到能夠配得上她的詩詞。

    “你怎麼啦?傻傻的樣子好象將軍喔!”裴菁樂不可支的道。

    “像將軍?”他听不懂。

    “是啊!讓人一看就有想要模模親親的念頭。”她笑得瞇起了眼。

    “模模親親?”難道她對誰都能模模親親嗎?當下,君貽笑的瞼拉得像馬臉那麼長了。

    “來,我帶你去看將軍。”裴菁一點都不會看人臉色。

    啊~~她居然還要帶他去看她的情夫?!君貽笑的一顆心發出了龜裂的聲音。

    “來啊!”她主動牽著他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這實在是太荒唐了!他的理智在訓斥,但他的手卻反握住了她的,一雙腳更是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往外走。

    “往這邊走啦!”裴菁在前面引路。

    呃……這位將軍好象住得還頗遠的!君貽笑才正尋思著,卻看見裴菁牽出了一匹棗紅色的大馬。

    “我的將軍是不是很棒呢?”她得意的摟著馬脖子,炫耀的道︰“牠可是我親自接生的寶貝呢!”

    “啡~~”棗紅馬似乎听得懂她在夸獎自己,高興的嘶鳴著,一顆大腦袋在裴菁的身上蹭來蹭去;玩得興起時,還用牠那條長長的馬舌頭替她洗臉呢!

    “這就是妳說的那位將軍嗎?”君貽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親密無比的一人一馬。

    “大力,我們牧場還有第二個將軍嗎?”這回輪到裴苦不解了,她揚聲問道。

    “沒有呀!”大力從馬廄里探出腦袋來,熾熱的陽光正照著他赤果的上身,炫出了那一身結實的肌肉。

    君貽笑看看這一身陽剛的少年,再看看自己只剩下薄薄一片的身子骨,一種強烈的自卑感襲上了他的心頭。

    “喂!你怎麼了?”裴菁看到他傻在一邊,隨手推了他一下。

    這本來是無傷大雅的小動作,誰想到她過于強壯,而他卻太過瘦弱,當下竟然踉蹌的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大力和聞聲探出頭來的光叔笑得抱住了肚子。

    “喂!你還好吧?”裴菁有些擔心的道。

    “沒、沒事。”嘴里說著沒事,心里卻尷尬極了,君貽笑巴不得立刻消失。

    如果沙城的馬也能夠自由選擇主人的話,它一定會選擇裴家牧場作為自己的家,因為裴家牧場不光馬廄又大又好,就連人都比別家牧場的更懂得如何伺候馬呢!

    不過如果人也能听懂馬語的話,就會發現,自從那個叫做君貽笑的家伙來到裴家牧場之後,馬兒的哀號平空多出了幾倍。

    今天,裴家牧場的一天又在哀號聲中開始了。

    “哎呀!你抓住啊……該死!不是叫你別松開韁繩了嗎?”看著馬背上那越來越傾斜的身子,裴菁急得大喊大叫。

    “嗯……抓、抓住了啊!”君貽笑用力握緊韁繩,卻仍阻止不了身子危險的傾斜,當下急出了一身的汗。

    “別忘了夾緊大腿!”裴菁在後面追著喊。

    “我……”這下連他的聲音都帶著顫音了。

    “啡啡啡~~”在一陣疑似嘲笑的馬嘶聲中,君貽笑在塵土里跌得四腳朝天。

    “怎麼回事?不是教你雙腿要夾緊,腰不要往下沉嗎?”對于這個虛心好學,卻徹底不改的笨學生,裴菁覺得非常無力。

    “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顧不得雙腿仍然虛軟著,君貽笑站起身來,扳著馬鞍就要再次上馬。

    “記住,身板不要僵硬,要隨著馬奔跑的節奏——”裴菁才說得眉飛色舞,卻听到“撲通”一聲。

    “欸?”她抬頭一看。

    這回他不但沒能如願跨上馬背,還莫名其妙的在地上摔了個鼻青臉腫。

    為什麼只是跨上馬背會摔成這樣?難不成大白天的他撞了邪?裴菁目瞪口呆。

    “啡啡啡啡~~”那暗中使壞的將軍,眼見壞心得逞,開心得嘶鳴不已。

    “咳咳咳……”君貽笑咳出了一嘴的泥土。

    “你還好吧?”裴菁有些擔心的問。

    “沒事。”他吃力的站起身來,愣在那里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就躺到了地上。看樣子他想在這邊城牧場里生活,還有很大的問題呢!

    “我……我是不是很沒用?”他有些垂頭喪氣的道。

    看到他沮喪的樣子,裴菁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很想安慰他受傷的自尊心,但他剛才的表現實在不是普通的糟糕,她還不知該如何做到口是心非,當下只能選擇沉默。

    “我……嗯……你……”

    尷尬的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君貽笑才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沉默,卻看見裴菁忽然跳起身來,撮唇作嘯。

    “啡啡啡啡~~”牧場的馬群似乎是听到了信號似的,仰頭長嘯。

    “吆吼~~”大力等人在牧場的另一端呼應。

    一時之間只听到人嘯馬嘶好不熱鬧,隱隱的還伴著馬蹄的聲音。

    “這是——”君貽笑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地面一陣震顫,然後遠處揚起了煙塵。

    “那、那是什麼?”當下他不由得面色如土。

    “你不是想體會一下馳騁的滋味嗎?”裴菁翻身躍上將軍,隨即向他伸出一只手,“上來!”

    “呃?”禮法有雲,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是坐在同一匹馬上呢?

    君貽笑還在那里猶豫不決時,遠處那煙塵已經越來越近了,近得能看清楚那是一群野性勃發的馬。

    “你還不上來,想被馬群踏成肉餅嗎?”眼見馬群越跑越近,而他還在那里蘑菇,裴菁有些焦躁起來。

    轟轟轟轟……地面的震顫越來越厲害了。

    “好!”終于君貽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好將軍,快跑啊!”裴菁雙腿一夾馬月復,催馬快跑。

    將軍被君貽笑這個騎術白痴弄了老半天,早就躍躍欲試了,此時哪里還按捺得住,當下長嘶一聲,君貽笑還沒來得及坐穩,那將軍就已經像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啊!”他驚叫一聲,身子驚險的往後滑。

    “坐好了!”裴菁一手控馬,一手反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他的腰帶。

    轟隆隆隆……說話問,馬群已經到了他們身邊。

    “啡啡啡啡……”將軍歡快的嘶鳴了幾聲,就融入了狂奔的馬群之中。

    狂奔中,馬背上顛簸得厲害,君貽笑也顧不得追究什麼授受親不親的問題了,雙手往前一伸,決定還是先抱了再說。

    裴菁騎術高明,這將軍也是神駿異常,所以馬上雖然載了兩個人,但比起群馬來速度竟然絲毫不慢。

    霎時間,君貽笑的耳朵里充斥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轟隆隆轟隆隆,就連他的心也跳動出了同一個節奏。

    恍惚中,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錢塘江邊的弄潮兒,手把著紅旗向老天挑戰;又像是那雪擁藍關馬下前的邊關戰將……

    “……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面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下濕!”

    “喂!你怎麼了,該不會嚇傻了吧?”

    等到耳邊傳來了裴菁驚訝的聲音,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馬背上放聲高歌?!

    刷的一下,他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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