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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只怕姑娘逃 第8章(2)
    辨律的木魚聲總是在日出時分便己響起,奉旨移居佛寺祈福的崔妙禾,日日跪在佛前祈求著征戰前方的柴折霞能夠平安無事。

    佛音佛號平靜了她的心思,卻止不住她的掛念。

    突然間,一陣惡心涌上喉頭,她的眉心隨即一皺,還來不及深思,皇寺里的住持突然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女施主的身體是否不適?”瞧她那蒼白的面容與日日消瘦的身影,老住持心底倒是真有些憂心。

    這座佛寺向來與皇室的淵緣極深,甚至不乏前朝皇帝的太妃們來此出家為尼,說是皇寺,也是可以的。

    他還記得那日同姑娘一起來的密旨上頭,細細交代了要他好好照顧這位女施主。

    雖然不懂皇上既然憂心女施主的安危,又為何還要罰她齋戎茹素、誦經念佛,可身為出家人,本該慈悲為懷,所以對崔妙禾倒也格外關心。

    “讓師父憂心了。”隱忍住骯中翻騰的作惡,崔妙禾努力牽起了一抹笑,才想證明自個兒還好,突然間一陣惡心又至。

    她還來不及多說什麼,佛堂之外己經響起了一陣譏諷之聲。

    “師父,我瞧著她干嘔不已,像她這樣的殘花敗柳會有這種狀況,擺明是有了身孕,這佛門為清靜之地,師父還是快快稟明皇上,將她逐出寺外才是啊!”特意前來禮佛的崔雲秀,人未至便先朗聲開口說道。

    前些日子鬧了那些事,本來心高氣傲的崔雲秀那天在府里被柴折霞的凶狠給嚇壞了,所以遲遲不敢來找崔妙禾的麻煩。

    直到今日,她剛巧經過爹的房,正好听到爹和幾名來訪的大臣在談話,她一時好奇,駐足傾听,正好讓她听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一知曉這個秘密,她便迫不及待的以禮佛為名,出現在崔妙禾的面前,誰想到竟然讓她撞看了崔妙禾那害喜的模樣。

    將軍夫人、皇上義妹的頭餃,甚至是她肚中的孩子,種種的榮華富貴和幸福,本該是屬于她的。

    要不是那日柴折霞搶親一事被傳為笑談,她娘賣女之事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她又怎會時至今日還乏人間津,那些個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也完全沒人願意來提親。

    想到自個的終身幸福盡毀,崔雲秀就恨得牙癢癢的。

    “在佛門清靜之地竟然還有了孩子,你這個佛還真念得不乾不淨呵!”見崔妙禾不理她,她又再次吐出尖酸刻薄之語。

    早在她答應柴折霞會留下的那一刻,她便己決定,他人的笑罵不再能撼動她,盡避崔雲秀的眼神帶著明顯的鄙視,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

    柴折霞這一去己經兩個多月,崔妙禾心中的思念正濃,夜夜輾轉卻無處寄予萬縷的相思。

    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的娃兒己在她的月復中生了根,她己有了他的骨血。

    想到這里,崔妙禾的心忍不住一陣欣喜與激動。

    見到她欣喜的神情,崔雲秀不屑地冷哼一聲,“師父,這姑娘既身處佛寺,卻不守清規,難道不該逐出寺外嗎?”

    “這……”

    面對崔雲秀的咄咄逼人,再見師父為難,終于自欣喜中回神的崔妙禾開口說道。“我在佛寺修行是皇上下的旨意,要我戴罪替柴折霞靡下的百萬雄師祈福,你來這里為難師父做啥?”

    “啊,差點忘了是皇上要你在這兒祈福,可皇上千算萬算,算不看你是個不祥之人,由你來祈福,倒真是害慘了百萬雄師,也害慘了平遠大將軍,想來皇上此時應該也是後悔不己。”

    雖然明知崔妙禾如今己是皇上的義妹,身分非比尋常,可她向來是個自私自傲的姑娘,氣恨一上心頭,又哪里顧得了那麼多,說起話來更是夾槍帶棒的。

    聞言,崔妙禾的心下一驚,她話里明明還有話,為什麼說她害滲了皇朝的軍隊?還說她是不祥之人?難道……

    心中的臆測才閃過,崔雲秀便得意揚揚地說道。“咦,你還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麼事?”

    崔妙禾嘴上逞能,心中的不安卻驟起,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以崔雲秀的個性絕對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找她。

    她到底想說什麼?

    崔妙禾才想開口追問,崔雲秀卻己經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柴折霞率領的軍隊才剛過了雁門關就被伏擊,柴折霞生死未明失了蹤……”

    接下來崔雲秀還說了些什麼,崔妙禾通通听不到了,腦內嗡嗡響著的,盡是柴折霞生死未明失了蹤的消息。

    不……這是不可能的!

    不都說大將軍柴折霞英勇神武,以一擋百,底下的精兵個個都是勇猛之師,怎麼可能這樣就沒了?

    這事一定是崔雲秀編來欺騙她的謊言。

    崔妙禾努力地深呼吸,試圖抵擋著從心中泛起來的寒冰。

    “你自可不信,但等會兒讓你離寺的聖旨就會到了,畢竟人都己經死了,還祈什麼福呢。”

    但見崔妙禾雖然嘴里喃喃看不信,可是臉上血色盡失,崔雲秀知道她到底是將她的話信進了幾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崔妙禾兀自喃喃自語,可當她的視線穿過崔雲秀,見看了滿臉心疼的車元玉,還有長孫承音那一臉的凝重,她便是連“不可能”這三個字都要說不出口了。

    腦內的嗡嗡益發響亮,轟得她的三魂七魄就要飄散。

    等我回來……她還記得他臨行前殷殷地交代看,他說若是讓他找不看人,就算飛天鑽地,他也會把她給逮回來……

    他讓她等,所以她乖乖地在這兒等著他。

    她一心構築的是等他得勝歸來,兩人便可長相廝守,怎知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惡耗。

    “騙人的、騙人的……”撕心裂肺般的疼在她的縴軀里炸了開來,她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

    終于,縴細的身軀驀地軟倒,只見長孫承音眼明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見到崔妙禾大受打擊的模樣,向來疼她若妹的車元玉登時大怒,她碎步上前,使盡了吃女乃的力氣一巴掌揮上了崔雲秀的女敕頰。

    “你敢打我?”

    “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妙禾平安無事,否則就算柴折霞真的回不來了,你們崔家也休想安生過日子。”

    望看將軍府里漫天的白蟠,崔妙禾就算想要自欺也做不到。

    淚從洶涌到干涸,心從疼痛到麻痹,她的手輕撫看肚皮,若不是為了月復中的這塊肉,她多想隨他而去。

    她以為只是愛,誰知這份愛早己滲入了骨髓之中,再也無法剝離。

    她得為他做點什麼,若是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她會發瘋的。

    于是她帶著堅定的心情來到了將軍府外,長跪不起,乞求能見老將軍夫婦一面。

    現在她的月復中有他的兒子,用這孩子稍慰老將軍和夫人的喪子之痛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早己下定了決心,若是柴折霞真的死了,那麼月復中孩子出生的那日便是她的忌日。

    她相信,對于這嫡親的孫子,老將軍夫婦必會疼入心坎兒里去,而她則要去陪看孤身一人待在九泉之下的夫君。

    “少夫人,您快起來吧,您己有了身孕,若是有什麼閃失,奴才們可承擔不起。”

    “我要見夫人,替我傳報吧!”

    “這……”都己經傳了十幾次了,還傳啊?

    “不然你替我帶句話給夫人,就說我與柴折霞生死願相隨,我來只不過是希望能為月復中胎兒找一個庇蔭之處。”

    柴折霞死了,她亦不會獨活,只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瞧著胎兒才落地就沒了爹娘。

    “這……”

    小廝一听這話,愣住了,還沒回神再次去傳話,門邊就響起了阮桂林急切的聲音——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混話啊!你要讓我的金孫沒了爹,又沒了娘嗎?”

    將崔妙禾對兒子的深情摯意都听入耳中,剛受喪子之痛的阮桂林當下所有惱怨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疼。

    急忙上前攙起依然跪著的崔妙禾,一句數落都來不及開口,崔妙禾卻己經宛若凋殘的花兒,傾倒在她的懷里了。

    唉,也難怪兒子為了她什麼都不管不顧,她的確是個惹人心疼的孩子啊!

    “傻丫頭,你又不用膳了。”

    聞聲,崔妙禾驀地自思念的情緒之中抽離,她微微揚首,便見亦是一臉神傷的阮桂林在丫鬟的攙扶下朝她走近。

    “娘!”

    那一日,當她自皇寺醒來,她便不管不顧地來到將軍府,她知道听到柴折霞陣亡的消息,柴家老爺夫人一定同樣神傷,遠在千里之外的她其實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好好地照顧柴家兩老和月復中的胎兒,否則怎慰他在天之靈?

    “傻丫頭,你昨兒又沒睡好嗎?”

    昨夜,他入夢來,乍然驚醒後便暗自垂淚到天明,自然睡不好。

    但面對婆婆的關心,她仍牽起了一朵柔柔的笑,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是昨夜被雷雨聲驚擾,等晌午過後,我會去補個眠的。”

    望看丫頭眸底的神傷,阮桂林怎會不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安慰之詞,眼見她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可是人卻一寸寸地消瘦,她心急卻又無計可施啊!

    對于這個媳婦兒,她從一開始的排斥、拒不相見,到被她的誠心所感,再加上她月復中的胎兒,這對母子現在己經是她與老爺的精神支柱了。

    若非他們的存在,他們兩老老年喪子的悲痛,如何能夠度得過。

    “丫頭,我和孩子他爹其實也不是冥頑不靈之人,這幾日,我與老爺子商量過了,折霞己經走了,我們也不想耽誤你,等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咱們想替你再找一門親事,好嗎?”

    雖是媳婦,可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早就把崔妙禾視為女兒一般,打心底心疼這個善良的孩子。

    想起自己之前竟然相信流言不準兒子娶她,才害得兒子惹怒了皇上,又害得這丫頭莫名其妙守了寡,她的心里頭一直是很愧疚的。

    所以她前陣子便和老爺商量,等到孩子出世,他們便收她為義女,讓她能找著一生的依靠,她相信愛她如斯的兒子,也會同意她這麼做的。

    聞言,崔妙禾的神色並無半絲波動,只是定定地望看婆婆,然後霍地屈膝跪下,語氣堅定地說道。“娘,媳婦生是柴家的人,死是柴家的鬼。”這輩子心都在柴折霞的身上了,不可能再許他人。

    包何況,她早盤算著一等她生下孩子,就要隨著柴折霞而去。

    “可你與折霞並未拜堂,名不正則言不順,何苦為他守下去呢?”

    她是不忍啊!雖然心里早己接受了崔妙禾,也由看她喊自己一聲娘,可阮桂林始終不肯承認他們的夫妻之名,若是承認了,便是害了她一世啊!

    “娘,就算無夫妻之名,可我與折霞早己有了夫妻之實。”

    “可是……”見她態度堅定,阮桂林折了心,終究還是無語。

    不說,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崔妙禾的決定,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己所能保護他們母子。

    “娘……有一件事,媳婦想求娘作主。”崔妙禾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事,但說無妨,娘一定替你作主。”總是無所求的崔妙禾好不容易終于開口,阮桂林還沒來得及問清她要的是什麼,就忙不迭地應允。

    “媳婦兒想請娘讓我與夫君正式拜堂成親。”就像婆婆說的,名不正則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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