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智寵 第九章 幫忙
    令嫻當機立斷,將原本是“密謀”與“偷听”的“外景”換到廳堂之內,三人圍坐在小圓桌邊,徐劭行與梓安對視,都覺得場面有些詭異。

    見令嫻一直瞪著自己,徐劭行有些心虛地解釋︰“我出來看你回來沒有,剛巧你和表弟在說話,本來想出聲,但是你們談興正濃的樣子,不好打斷……”

    “所以你就偷偷回房拿了紙和筆來听壁角?”

    令嫻面有不豫之色,用手指關節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徐劭行整個人彈了一下,多此一舉地補充︰“你知道的,我最近想寫一個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戲……”

    此言一出,馬上就招來其他兩人的怒目相視。

    “你竟說我是西門慶?!”

    “你敢說我是潘金蓮?!”

    “鬼話!”徐劭行自己反而是跳得最高的那個,在他們面前轉了個圈,道︰“你們想什麼呢?看看我玉樹臨風的,也知道和武大郎不是一種人啊!”

    見令嫻被自己逗得微笑,徐劭行放下心來,狗腿地把自己熬的參茶端到她面前,眼巴巴看她端起盅啜了一口,馬上一臉滿足。

    梓安注視他們夫婦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抱歉……我以為你們關系並不好。”

    徐劭行這才想起還有個局外人在,立馬收起耍寶的神情,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對梓安道︰“無論我們夫妻關系怎樣,你不可能善待令嫻是鐵定事實,所以就算你恨徐家,也請不要將她扯進來。”

    令嫻有些驚訝地望著變了個人似的丈夫。

    梓安則垂著頭,好半晌才沉聲道︰“我沒有恨劭行表哥……你盡了力幫我們的。”

    徐劭行有些頭痛地對他道︰“我知道你對父親的恨意無法消失,你極有才干,父親防著你,卻少不了你。說實話你想要謀奪徐家產業,也在情理之中,我既不會、也沒什麼本事阻止。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最好別拿感情這種事去利用誰,那樣就算成功了,你自己心里都難以安寧,織華她……”徐劭行頓了頓,才道,“她也會難過的。”

    “哈!織華會為我難過?”梓安不屑地撇撇嘴角,說話語調有些陰陽怪氣,眼中卻帶著深沉的傷痛,“她當著官宦人家的少女乃女乃,出門前呼後擁僕從如雲,哪里還會記得我這個人?”

    徐劭行手臂橫過桌面抓住梓安的領口,怒聲道︰“你說這種話,是在侮辱織華,還是侮辱你自己?”

    “我沒有侮辱誰!你不知道吧?我曾經去京城,拜托去她婆家做生意的朋友帶我進府。我費盡周折和她見了面,她容光煥發,說自己幸福得不得了,以往太天真,現在終于知道尚府的生活才是她要的,叫我以後不要再去打擾!”梓安重重格開徐劭行的手,驀地站起身來,拍著桌子高聲吼道︰“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沒錢沒勢就什麼也干不成!我要變得有錢,我要她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你和織華青梅竹馬是當假的嗎?她什麼時候貪慕過榮華富貴?這麼明顯的事情,你真的沒有辦法懂得?”徐劭行看他的目光還不如看一頭豬有溫情,“不然你要她怎麼說?說她在那里過得一天都不快樂了無生趣,求你快些把她救出去嗎?你怎麼不想想,她是堂堂刑部尚家的媳婦,你頭腦一發熱干出點傻事來,還要命不要?織華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沒頭沒腦的臭小子!”

    梓安激憤的情緒有如瞬間被冰凍住,他呆呆地問︰“你說什麼?”

    徐劭行冷冷地道︰“我說你口口聲聲愛織華愛得要死,其實一點都不了解她。當年你就活該去殉情,我真後悔救了你。”

    令嫻听到這里,對事情大概有了個了解,扯扯徐劭行的衣擺,輕聲道︰“當局者迷,你也不要太怪他。半夜三更的,被人听到你們吵架也不好。”

    “迷成這樣的我還真沒見過!”徐劭行依舊怒氣難消,聲音卻小了一些。

    “那麼……”梓安喉頭不住上下滑動,艱澀地道,“你是說,其實織華心里還是有我的?”

    “我怎麼知道?都三年前的事了,就算她那時候心中有你,也差不多認了命。她是有夫之婦,你還能怎樣?”徐劭行看了令嫻一眼,心中卻在氣為什麼差不多的景況,梓安的這段感情沒一點希望,周居幽卻還未來可期。說來說去就是他不該打腫臉充胖子想要行俠仗義,隨口答應周居幽的無理要求——是的,周居幽他根本強人所難無理之極嘛!

    梓安像個小孩子似的大聲道︰“我不在乎!她有沒有嫁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只要她心還在我這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徐劭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不知道什麼叫做通奸嗎?”男女婬奔,這不單是世俗眼光的問題,而是朝廷律法明文規定的罪行。

    “我不管!大不了我帶她逃到海外,再也不回來!”

    “好!”令嫻拍了一下手,道,“你有這個勇氣,我覺得很好。”

    徐劭行頭痛地對妻子道︰“你就別添亂了。”

    “我話還沒說完。”令嫻轉頭又對梓安道︰“你知道沒有任何仗恃地在海外漂泊有多辛苦嗎?”

    “我只听人提過,沒有經歷,”梓安老實回答,隨即凜然道︰“可是我什麼都不怕!我頭腦不錯,應該能夠闖出一番事業來。”

    “劭行的妹妹織華生長豪門,就算不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總也沒有為衣食發過愁。索性是你一人獨自在外打拼還好,有她在身邊,你怎麼分神照顧?不是只要有情人在一起就會幸福的,如果你事業做得失敗,又怎麼保證她的生活能夠不被影響?你連海外是個什麼樣子都一無所知,重重凶險定然估計不足,貿然行事,只會把兩人的未來弄得一團糟——相信劭行也絕不會願意讓妹妹跟著你受苦的。”

    徐劭行不住點頭。

    “我听說南洋土地雖然沒有中華廣袤富庶,但大體生活也與這里無異,我有一筆不小的積蓄,到了那里,先置田產,再謀經營,就算做工到累死,也決不苦到織華。”

    令嫻微微點頭,又突然懷疑地道︰“你的錢不會是虧空徐家產業而來吧?”

    梓安一听之下就要勃然大怒,稍一思忖,覺得這位表嫂之前說的話有條有理,諒來這回也不是故意擠兌于他,因此坦然道︰“我不是那種人!我將徐家支給薪酬的一部分,拿去與幾個朋友合伙做南北貨物買賣,這些年盈利不錯。”

    “這樣就好,免得到時候名聲太差,你們就算改了姓名,腰纏萬貫抱著女圭女圭回來,也進不了家門。”

    梓安听她所描述的情景,竟忍不住痴了。

    徐劭行冷淡地瞟一眼傻笑的表弟,輕聲問令嫻︰“你要幫他?”

    令嫻輕描淡寫地糾正︰“不是我,是我們。”

    徐劭行為難地道︰“海禁森嚴,他們怎麼逃得出去?單是這一節就行不通。”

    “你不是有朋友在海上?”

    “你說耿煌?他一年都回不來一兩次,怎麼幫忙?”

    令嫻詫異,“你不知道他每個月都要寫信給玉姐姐的嗎?”听說多的時候,十天就是厚厚一疊信紙,也不知道那個人開船出去到底是為了當海盜,還是關在艙房里面寫情。

    “你怎麼知道的?”徐劭行確實第一次听說。

    “因為我教玉姐姐念詩詞。”令嫻聳肩,“咱們定好日子,就讓耿煌派人在息潮島上接應,吳記海鮮行常去息潮島收購魚蝦,梓安他們就搭我家的船,官府習以為常,查得不嚴。”

    從美好未來中醒過來的梓安看著令嫻,忍不住道︰“表嫂,你真的是今天才知道我和織華的事情嗎?”為什麼考慮周全得像是計劃了很久?

    令嫻翻了個白眼,“你說呢?”她以前連織華的名字都沒听過,只知道劭言哥還有個同母的胞妹嫁去京城,“不要說廢話,你們知道接下來最重要的關節是什麼嗎?”

    兩個男人同時表現出疑惑的神色,好像在說︰“不是已經都說好了嗎?還會有什麼問題?”

    令嫻沒好氣地道︰“咱們策劃半天,要是梓安落花有意,織華流水無情,那還不是空歡喜一場?”要是人家和夫婿其實很恩愛,他們這麼搞不就等于棒打鴛鴦?那也太愚蠢了吧!

    徐劭行恍然,“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探織華口風。”

    “織華不是三心二意的女孩子,我相信她沒有變。”之前還苦大仇深的梓安,現在倒變得堅定不移起來。

    令嫻看向丈夫,“織華過年回家嗎?”

    徐邵行搖頭,“她只差人送信和帶禮物。”他看了梓安一眼,有些不情願地道︰“不過今年臘月二十,是爹的六十大壽,她要回來。”

    梓安十分吃驚,“我怎麼完全沒有听說?姨丈還說讓我做完簿記,就去南方辦年貨——”隨即他恍然大悟,恨恨地道︰“姨丈就是鐵了心地不讓我們再見面!”

    徐劭行道︰“這也怪不得爹,女兒回門的當兒,要是傳點什麼不名譽的事情來,畢竟難對親家交代。何況他就是那種把名聲看得極重的人,你早就知道的了。”

    令嫻忽然插嘴︰“這麼說起來他竟然去我家提親,實在是怪事一樁啊。”

    徐劭行還算習慣她的做派,只是在一邊默不作聲,順便暗自郁悶自己與令嫻的事還一團糟著,竟還要去當別人家的紅娘。梓安卻有點驚悚地望著表嫂,她難道真的不知道,姨丈要的不是兒媳婦,而是徐府下任當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