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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 第7章(1)
    貝陳本就種植了兩株“龍葵”,養出小小花妖,專司打理家務。

    花妖外形似小童,五、六歲模樣,無分雌雄,扎雙髻,著寬襖,動作伶俐、勤快。

    自從曦月到來,勾陳一聲令下,所有工作由她接手,不許誰幫忙,小花妖賦閑不少。

    正因“閑”,為打發無聊,小花妖圍繞曦月左右,對曦月的身分很是好奇。

    兩只花妖中,較為瘦高的那只,名喚大葵,此刻啜飲著仙丹水,短腿在半空搖晃,邊問︰“對待雌性,主人很少這麼凶……你跟主人是什麼關系?”

    曦月稍加思忖,有了答案︰

    “主與僕。”

    另一只花妖,叫小葵,手中同樣一壺水,滋補養身,吸得嘖嘖有聲。

    “那不就與我們一樣?可主人待我們極好,不時賞我們仙丹,讓我們和水喝呢。”

    兩妖被仙丹水喂養,生得強壯健康,花叢特別茂盛。

    反觀曦月,主人愛理不理,時常視而不見,冷漠相待。

    再不然,就是砸碗砸盤,弄出滿地凌亂,故意要曦月收拾。

    還特別叮囑小花妖,不準動手幫忙,只能作壁上觀,動嘴使喚曦月便是。

    不過小花妖生性單純,未曾沾染惡意,欺凌人的手段學不來,當然也不會惡待曦月,僅是遵守命令,不插手家務。

    他們私底下覺得……主人欺凌人的手段,也很不高竿。

    “你們討人喜愛,他寵愛你們也屬平常。”曦月淺笑,灑掃庭園的動作未曾停下。

    “你若不討主人歡心,他為何要留你下來?主人討厭的家伙,才沒有機會踩上他的土地!”

    服侍主人多年,大葵很清楚主人的脾氣。

    小葵亦然,點頭如搗蒜。

    “雖然主人常遭誤解,錯認愛笑貪閑的他,不具威脅性,他又一副與眾人交好、笑顏常開的姿態,可實際上,主人……不怎麼好相處。”

    “一切……算是意外。”曦月只能這般回答。

    她不準備說太多,包括上世種種。

    大葵小葵同時歪腦,兩張小臉,蛋寫著不明白。

    曦月轉移話題,以笑容,客氣有禮地問︰“你們這兒不太熱鬧?”

    她環顧四周,勾陳知交滿天下,義妹收滿打,他的身邊該要圍繞許多朋友。

    但是出乎意料,幾日下來,不曾有人上門探訪,或來喝茶聊天,或來聯絡感情……宅園靜謐,與世隔絕。

    “那是當然呀!向來如此嘛。”大葵說。

    “對呀對呀。”小葵勤頷首。

    “為何這麼說?”

    “主人看起來像火,實際上是冰,他不喜歡被打擾。”

    “對呀對呀,主人朋友很多,能踏進這兒的,少之又少。”

    兩只小花妖面對面,臉上皆是“沒錯、沒錯,我們說的都沒錯”的驕傲神色。

    所以,那一日,主人抱她回來,大葵小葵多驚訝呀!

    而且,他一臉慌亂欲狂,小花妖以為是天要塌下來了嗎?

    大葵很認真,伸出手,拗數了兩三根。

    “這幾年中,踏進里頭的人數,一只手掌還數不完。呀!最常來的,算是鈴貅了吧。”

    “對呀對呀,是鈴貅,鈴貅沒錯。”小葵也最記得這一位。

    “鈴貅?”曦月本能重復,沒來得及細問,兩只小花妖便替她補充︰

    “是只母貔貅,粉女敕女敕的小美人,主人最疼、最寵她了!總愛抱在懷里,輕輕哄睡呢!”

    打從鈴貅還是只幼貅,不時能看見主人抱著貓兒般的她搖呀搖。

    “貔貅,神獸?”她不得不產生認可,真是最合適勾陳的伴侶,無論是歲獸,抑或各方面。

    原來,他是有人相伴的。

    幸好。

    雖然乍聞之時,胸口一窒,但很快地,她平撫了它,改以一種欣慰、期望的語調問︰“鈴貅對勾……主人可好?有沒有很珍惜他?怎不見她來這兒?她不時常前來陪伴主人嗎?”

    一連問了許多,渴望多知道關于鈴貅之事。

    “鈴貅多喜愛主人呀!上回——”大葵捂嘴,咭咭直笑。

    “嘻嘻嘻,對,上回上回——”小葵動作一模一樣。

    “鈴貅偷吻主人……”

    “撲上去,啾下去……”

    兩花妖笑出滿臉紅艷,花枝亂顫。

    而曦月,一方面喜,另一方面……淡淡的愁。

    喜于,他的不孤獨。

    愁于,不該有的失落。

    “我能有機會……親眼看看鈴貅嗎?”曦月低語。

    好想知道,最得他寵愛的女子,是何種模樣?

    “行吧,鈴貅挺常來的,宅邸里,特地替她留了間房呢!”大葵說。

    “她一來,主人收集的珠寶,一匣一匣送給她填最呢!”小葵附和。

    看來,“鈴貅”確實是特別的——在勾陳心目中。

    大小葵之語,言猶在耳,而她默默想著,盼見鈴貅面容。

    相隔一日,這心願,成真得太快。

    她見到了鈴貅,在彎曲的長橋另一端,瞧見一名粉色姑娘,翩翩走來。

    粉的發、粉的裳、粉女敕的嬌腮,粉紅的唇瓣,姿容清艷秀麗,不似人間俗色,相當水靈。

    “鈴貅?”曦月月兌口喊出這名字。

    “咦?你怎是我的名?”鈴貅看著陌生臉孔,有些困惑。

    曦月面露雀躍,目光離不開鈴貅,仔細將她瞧了又瞧。

    她本來還擔心,一個月期限到,鈴貅若仍未來,她便無法一睹芳容了。

    好美麗的女子,這邊是神獸……

    “你是誰?怎會在勾陳哥哥家?他新認的義妹?”鈴貅問。

    這女子……干嘛盯著她直笑?她又不識得她!

    “我不是他義妹……你別誤會!我不過是個奴僕,為報主人之恩才……再過十幾日,我就離開了。”曦月急忙解釋,不願鈴貅介懷,心生芥蒂。

    “是哦。”鈴貅也沒懷疑。

    曦月見她淡然,稍稍安心,近距離打量鈴貅,更驚艷于她的美麗。

    “你長得好靈秀,遠超出……我所能想象,更多、更多。”曦月贊嘆,發自身心。

    先前見過的千羽天女也很美,但美得清凜,拒人千里,太冷。

    鈴貅的美,多些暖意,少些驕恣,更討人喜歡。

    天底下沒有不吃這套的雌性,鈴貅也不例外,立刻回以甜笑。

    “我送你一些財氣,包準你今年大發!”走在路上,都能被金子絆倒!

    “不!不需要!我的意思是——不麻煩你,財氣,我並不渴求……”曦月使勁搖手。

    她渴求的,是另一件事。

    “還沒遇過拒絕貔貅賜財的人耶。”鈴貅頗意外,真怪。

    “只要你善待勾、主人,我就知足了。”

    “我當然會善待勾陳哥哥呀!他,可是我最喜愛的人呢!”鈴貅率直說。

    這回復,換來曦月欣然微笑。

    雖然只是短短相處,就連她都無法不喜歡這分媚女圭女圭。

    貝陳身旁能有鈴貅,實在太好了……

    她真心地這般想著,酸澀之意卻竄上了鼻腔。

    “我烤了些果酥,你要不要用些?我替你煮壺花茶,好嗎?”曦月很想待她好。

    “我想先去找勾陳哥哥。”鈴貅本為勾陳來,不是喝茶吃果酥。

    曦月暗罵自己駑鈍,差點成了討人厭的絆腳石,干擾情人互訴愛意!

    “對,你先去找他,果酥和花茶……我給你們送去。”

    她隨即想到,此時此刻——

    “勾、主人他正在午憩,他不太喜歡……被人吵醒。”

    曦月怕鈴貅挨罵。

    她也是最近才知,勾陳的起床氣非常嚴重。

    “午憩?嘻,我去叫他,勾陳哥哥疼我,絕不會同我生氣!”鈴貅粉唇輕揚,笑容可愛,充滿自信。

    難得機會大好,快去偷吻勾陳哥哥!

    曦月稍怔,也立刻明白,是自己太多慮,操著不該操的心。

    貝陳寵起人,的卻不會因小事而動怒。

    她輕頷首,微福身,盡著“奴僕”之責,目送鈴貅飛奔勾陳方向。

    原來,所謂的起床氣,只針對她……

    ***

    “你非得用這種方式,叫我起床嗎?”

    貝陳抹干臉,冷泉洗得掉惺忪,卻洗不去鈴貅殘留在他唇心,偷得的親吻熱度。

    小銀會殺了他吧……

    鈴貅臉紅紅,粉唇抿成甜蜜揚弧,一臉饜滿。

    “勾陳哥哥,這是你第一次回吻我呢!”

    偷襲過好些回,每次勾陳雙眸未睜,彈向她額心的手指,快得來不及防備,讓她連他的氣息都來不及多沾。

    今日太幸運了,不但吻個正著,勾陳似乎睡胡涂了,任由她啃吮,更一反常態探出手把她抱得更牢、吻得更深——

    貝陳好想哀吟。

    他錯將鈴貅……當成了某人。

    “鈴鈴……把這件事忘了,好嗎?哥哥睡太沉,一時沒弄清狀況,以為……我正在陪小狐狸玩耍。”這是善意謊言。

    小狐狸?

    陪小狐狸玩耍,需要又親又舌忝?

    還親得那麼深入,欲罷不能?

    “夢里的小狐狸……叫吸越?”鈴貅記得听見這名字,由他喉間深處反復喃出。

    “吸……”是曦月。但他不能糾正︰“不是,你听錯了。”

    鈴貅盯著他瞧,總覺勾陳……和以往有些些不一樣,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以後不許再偷吻我,你爹娘會痛宰哥哥的。”勾陳寧捏她的軟頰,似真似假說道。

    “爹娘為何要反對……”鈴貅撅嘴,頗為不滿。

    因為他們看得出,勾陳無意于她,不舍女兒錯付芳心——勾陳懂,鈴貅卻不懂。

    “鈴鈴,哥哥當你是最可愛的小妹妹,和瑛瑛、瑤瑤,甚至是你娘親小銀……”

    鈴貅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她不愛听,也不想听,于是忙不迭說︰“勾陳哥哥,你的新僕人說,要準備果酥和熱茶,我沒嘗過果酥滋味,咱們快去吃吧!”邊說,鈴貅拉起他,加快腳步。

    “新僕人?”

    “那只雌人類,她說是你的奴僕。”呀,忘了問她的姓名。“她沖著我直笑,很友善、很誠摯,好似很喜歡我。”

    自稱是奴僕?該夸獎她……很有自知之明嗎?

    貝陳卻為“奴僕”兩字感到煩躁,口氣稍冷︰“誰看見神獸貔貅,膽敢不喜歡?與財運過不去,何必呢?人討好貔貅,不就是為了貪婪的"財"嗎?”

    “可是她不要耶,我也好意外。她只要我善待你。”難得的“忠僕”。鈴貅對曦月很難有壞印象。

    “又在耍手段?!”他低嗤,不以為然。

    “她欠你什麼恩情?要在你這兒為奴相抵?”鈴貅好奇追問。

    “不值再提的事。”勾陳並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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