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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家教 第六章
    兩年後

    “同學,我媽說這個是要給妳的。”

    一袋又大又重的芒果“砰”一聲壓在桌上。石丹琪訝然抬頭,陳九湘笑吟吟地從窗戶探進來,對她揮揮手。

    “替我謝謝陳媽媽。”她瞬即漾出笑容。

    “很甜哦!這芒果是我表舅的果園自己種的,我媽寄了一箱上來,還特別交代我拿幾顆給妳。”陳九湘眨眨眼。

    誰會想象得到,堂堂其它幫的幫主,還是抵擋不住命運的捉弄,跟好學生幫的代表人物結為好友?

    兩年前,石丹琪考上台北的這間國立大學,不久便退了台南的租屋,搬到台北來。

    本來以陳九湘的爛成績絕對是搭不上這間大學的邊,不過她高中時期惹到了一個克星,從此以端正她的未來為己志,每天拿課本和講義喂她,喂到最後竟然讓她吊車尾上了同一所大學。

    就讀中文系的石丹琪外表還是沒有太大改變,只是頭發留到及肩的長度,讓她從原本純可愛的長相,多了絲年輕女人的秀媚。陳九湘倒是迫不及待的留起長發來,他們家的人五官本來就深邃,頭發一留長,整個人益發明艷亮麗。

    石丹琪上了大學,與高中時的行事風格差不多,還是低調不愛引人注目。而陳九湘一上了大學,依然發揮她高人氣的實力,吃喝玩樂一把罩,各種活動的暖場人物非她不可,大二的她儼然已是個小有知名度的校園美女。

    “伯母最近還好嗎?”她把芒果提下椅子旁放好。

    陳九湘聳了聳肩。“還好啊!除了我那個死老弟以外,她這輩子大概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事了。”石丹琪微微一頓,沒有多說什麼。“那個死小子真的越來越欠扁,虧他當初是最高分考上我們高中的,結果後兩年成績爛得要命,我媽都很擔心他混不混得到大學念。”

    “應該不會太難吧,現在升學率這麼高,考不上比考上還難。”石丹琪微笑道。

    “拜托,要是讓他去那種野雞學校混,不如早點去當兵算了。”頓了一頓,陳九湘才說︰“我媽說,從妳搬離台南之後,他就像月兌韁野馬一樣,再也沒人管得住了。我本來以為他這兩年會死念活念,無論如何也要考上我們學校和妳團聚,沒想到他根本是呈放棄的狀態。”

    “他那時候年紀還小。後來我搬來台北,大家距離拉開,他應該也『醒』過來了吧。”石丹琪不想多談。

    “還說呢!他的脾氣比以前更壞,一天到晚跟學校附近的小混混打架。現在我上來台北念,家里沒人揍他了,他就給我猴子稱大王。”陳九湘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媽就常常念,妳要是還在就好了,妳可以像以前那樣當他的家教,說不定他的成績還有一點救。”

    一陣細微的波瀾畫過她的眉心,她抬起皓腕,瞄了下時間。快上課了!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好家教,也沒有幫上什麼忙,大部分還是靠……靠陳九瀚自己讀的。只要他肯用心,有沒有家教並不重要。”

    “那倒是,那小子其實滿聰明的,只要他肯用心,大學指考哪難得倒他。不過以他現在這種自甘墮落的樣子,我看是不太可能了。”談起這個從小打到大的弟弟,陳九湘不是不嘆息的。“好了,我也該走了。我下一堂還有課,改天有空再一起去吃飯吧。拜拜。”

    “再見。”

    那道亮麗的身影匆匆地離去。

    上來台北的兩年,石丹琪很少想到他。

    說到底,他們當初算是不歡而散,她沒有辦法說自己很想念他。

    其實直到現在,她仍然不了解當初陳九瀚是看上自己什麼?她真的沒有對他特別好,好到會讓他千方百計要纏住自己。

    不過她現在已經能用比較客觀的眼光去看待許多事情。

    兩歲的差距在二十歲和二十二歲之問,或者三十歲和三十二歲之問不算什麼,大家都還是同一輩的人;可是在學生時期,兩歲往往就代表了一個學校的級距。

    身為一個高中女生,國中就像是一個被拋在背後的年齡,她想象不出一個高中女生能跟國二男生有什麼共通話題,就好像現在上了大學的她,也想象不出可以跟一個高中男生廝混什麼。

    所以,現在想起陳九瀚,她不再有高中時期那種“被纏住”、“不自由”、“討厭”的感覺,她就單純只覺得兩個人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而已。

    他在她最別扭的高中時期認識她,所以兩個人格珞踫踫,總也對不在一起。

    這兩年來,生活上的變遷讓她對人事物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再回首高中時期,那彷佛是好遠好遠以外的另一個時空,而不只是七百多天的差別而已。

    如果現在讓她再遇見陳九瀚,她不敢說自己就會一改印象變得喜歡上他,但是起碼普通朋友那樣來往是有可能的。

    只是,那個人的性子天生執拗,听陳九湘的說法,他似乎又做回舊有的他自己遠遠搬到台北來的她,在他心中應該已經被列為一個叛徒了吧!

    也好,反正他們的距離本來就只會越來越遠,很多事情不必強求。

    胡思亂想間,教授走入教室。石丹琪打開課本,回到屬于她的世界里。

    火巾火巾火平時間無聲無息的演進,石丹琪以卷獎結束了她大二的生活,順利迎來大學第三年。

    第三年,該是輪到他們這一屆接各系學會和學生會了。天生閑雲野鶴的石丹琪當然跟這些組織沒什麼關系,倒是倒霉的陳九湘被她的克星要挾,只好出來搭檔選學生正副會長。

    “開什麼玩笑?我長得像那種犧牲奉獻的人嗎?本人可是辦聯女王,聯誼女王是最忙的,哪來的時問當學生會的奴隸?”受害人在她面前大聲嚷嚷。

    “一般出來選學生會的人,不是都找跟自己有默契的人出來搭擋嗎?我哪一點跟他有默契了?我只是常年在他的欺壓下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的小小咖而已,他竟然連大學最後的兩年都不放過我!”

    不過不管她抗拒多久,他們這一組高票當選了,陳九湘從此成為立校以來最痛苦哀怨的副會長。

    石丹琪很想好好同情一下這位高中老同學的,無奈她自己的麻煩也很多。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個學長今年突然被雷打到,竟然在開學不久向她表白了。

    石丹琪為此苦惱了好久。她一直很欣賞這位學長,可是只限于“欣賞”而已。

    她對談戀愛從來沒有什麼興趣,她很怕自己拒絕之後,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答應。

    那一次她很希罕的去找陳九湘出主意。

    想也知道,向來鬼點子一堆的陳九湘當然是大力鼓吹她接受。

    “沒談過戀愛怎麼算得上大學生呢?”陳九湘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

    “那妳自己呢?”

    “拜托,本姑娘男朋友是以航空母艦為單位的,妳沒看到嗎?”

    “妳那不算男朋友吧!頂多算酒肉朋友,人家男朋友應該只有一個!”

    “嘖!妳干嘛那麼想不開,早早在一棵樹上吊死?”

    听听這話!

    後來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躲!

    上課躲,下課躲,社團活動躲,躲躲躲躲躲!躲到最後她都很哀怨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念高中的時候要躲陳九瀚,她念大學的時候還是要繼續躲?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幸好她躲得實在是太明顯了,學長比她更怕失去這段友情,從此沒有再提這件事。石丹琪終于松了口氣,樂得裝作他從來沒有告白過。

    終于三年級也過去了一大半,下學期的期末考剛考完,陳九湘興高采烈地約她一起來慶祝自己即將“再世為人”的日子!因為過完這個暑假,這一屆學生會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石丹琪先到陳九湘的租屋處會合。因為陳九湘的一個學妹必須暑修一堂通識課的學分,陳九湘幫學妹向她借一些舊筆記。石丹琪先拿過來,以免待會兒那個沒頭神又掉在餐廳里。

    陳九湘租的這問小套房在學生族里算是高檔的了。這個小區落成才三年而已,管理良好,設備新穎,一樓還有警衛管制,大家都開玩笑陳九湘住在五星級的學生宿舍里。

    石丹琪來到她的門口,按下電鈴。

    里面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悠然打開——

    “來來來,我們一定要敬丹琪一杯。她雖然不是學會的人,卻幫我們寫了好多精采的文案。”另一位副會長大志從桌子的這端站起來,遙遙對她舉高杯子。

    石丹琪低頭望著自己的餐具出神。

    “喂!”旁邊的人趕快推她一下。

    啊,她回過神來,發現每個人都盯著她,俏臉微微一紅,連忙舉起自己的果汁站起來,回敬大志一杯。

    “妳干嘛,整個晚上都在發呆?”旁邊的人問她。

    [沒事。”她笑了笑掩飾。

    陳九瀚。

    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

    他竟然長得更高大了,她從高中起就沒再長過了,而他竟然比她記億中又抽高不少,估計超過一八五了吧?

    他的肩膀更厚實寬闊,短短的小平頭也長長了,鼻梁依然筆挺,雙眸依然深利,但峻削的臉龐多了一絲懶散,越發讓人猜想不透。

    都是陳九湘啦!听她的敘述,石丹琪一直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長大版充滿戾氣的男生,沒想到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到現在她還記著那道站在門里的身影。他只是單肩斜斜往門框一倚,對她撇開一抹微諷的笑意,眉宇間的成熟老練與她印象中那個孤怪的少年完全不同。

    幸好,在他能說些什麼之一刖這是指,如果他原本有意說些什麼的話陳九湘急急忙忙地沖出來,直呼著“遲到了遲到了”,然後拉著她就跑了

    “喂,妳又走神了!”旁邊的同學連忙推推她。

    石丹琪趕忙回過神,看了一下時間。

    “快要十二點了!”她驚叫,“陳九湘呢?我們該走了,我和她是一起來的。”

    “剛剛會長好像跟她出去說話?到現在還沒進來。”說曹操、曹操到。會長突然臉色鐵青地走進餐廳里,而陳九湘卻不見人影。

    “會長,九湘人呢?”她連忙湊上前問。

    “……她先離開了。”會長陰沉沉地道。

    “她先走了?”石丹琪大驚。她是坐陳九湘的機車一起來的,現在都快十二點了,如果陳九湘一個人跑了,她要怎麼回家?

    她連忙起身追出餐廳,馬路上依然是人來人往的車潮,卻已不見陳九湘和她那台小綿羊的影子。石丹琪呆立在街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部分的同學都是自己騎車,或搭別人的便車一起來的,當然也是原車回去,如今她的“車”不見了,叫她搭誰的便車回去?

    她發了一會兒呆,餐廳的門推開來,一群聚餐的大學生陸續走出來。

    “丹琪,我們要回去,拜拜。”

    “……拜拜。”她真是欲哭無淚。

    靶覺身後有人接近,偏眸一看,果然是會長。向來波瀾不興的一個人,今天晚上竟然氣成這樣。他和陳九湘吵架,受害者為什麼是自己呢?

    她嘆了口氣。“會長,九湘她這人機靈是機靈,對有些事又很少根筋。你若想讓她明白什麼,最好是直接跟她講;如果期待她自己哪天頓悟,你可能有得好等了。”

    會長死氣沉沉地嗯了一聲。石丹琪也不理他,回頭問問還沒走的人,還有誰的便車可以搭。

    可惜,機車幾乎都分配完畢了,她幾乎快哭出來。只好回頭麻煩會長了……

    慢著,為什麼連會長都不見了?她發誓她才走開一下下而已!

    石丹琪呆在路邊,任憑晚風呼呼地吹在她身上……

    “丹琪,妳要怎麼回去?”美編坐在男朋友的機車上,停在她面前問。

    “我……我搭出租車好了。”她肉痛地掏出皮夾,便利商店的打工在上個月就結束了,因為店里不需要那麼多班人,她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新的打工機會,這幾百塊還得支撐到月底呢!

    叭叭!

    兩聲機車喇叭在她身後一小段距離外響起,石丹琪好奇地回頭一望。

    “那是誰啊?”幾個還沒走掉的女生開始議論。

    “長得好高喔。”

    “好帥。”

    石丹琪呆呆地望進一雙漆黑的眸子里。

    他……他來這里做什麼?

    陳九瀚臀部倚著一台機車,雙手盤胸,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偉岸的體魄,讓一二五的重型機車在他身旁也像小綿羊一樣,包裹在牛仔褲里的腿長得不可思議。“丹琪,他好像在看妳,他是誰?趕快介紹一下。”小芳立刻雙眼放光地湊過來。

    “他、他是陳九湘的弟弟。”她猶豫了片刻,終于,現實的需要戰勝一切,她遲疑地走了過去。

    等她走近,陳九瀚也沒有多說什麼,面無表情地從車月復里翻出一頂安全帽。

    “戴上。”

    “謝謝。”她吶吶地接過來。“你怎麼知道……”

    “那個笨蛋打電話叫我來接妳。”他平淡地道。

    石丹琪松了口氣,陳九湘到底是有良心的!

    如今憂慮盡去,她開心地向他點頭為禮,“謝謝你!”

    陳九瀚徑自轉頭跨到車上。原來他這些年來是學會了耍酷嗎?石丹琪在心里偷做個鬼臉。

    其實他以前就很酷了,只是從不這麼對她而已。

    這樣很好。這表一丁在他心中,她已經和其它人沒兩樣了。她是可以做到對他心無芥蒂,如果他不行,那她也不勉強,反正他們從此兩清。

    她戴好安全帽,輕快地想跨上後座。

    可是陳九瀚手長腳長,隨便跨過這台一二五像吃飯一樣,人矮腿短的她完全被難倒了。

    通常以前給她搭便車的人會很好心的扶她一把,石丹琪可不敢奢想他會如此好心。她在後面小狽抬腳了幾次之後,不得已,只好主動扶住他的手臂,使勁一撐幫自己跨上後座。一坐穩,她便立刻放開他,一點都不敢耽擱。

    機車“噗嚕”一聲往前射出去,她重心不穩,整個人撞上那堵堅實的背。她連忙扶穩自己,然後偷偷抓緊他的襯衫後襬。

    好不容易坐穩了,這人卻開始效法踩著風火輪的哪,東竄西鑽,南甩北撇,不斷以毫厘的差距鑽過夜晚的車潮。石丹琪心驚膽戰,手不知不覺地越抓越緊,最後只好改扶他的腰。

    也不知道陳九瀚是故意的還是怎樣,綠燈起動時突然呼嚕一聲飄出去,害她再度撞上他的背,最後她只好緊緊抱住他,不敢再松手。

    “請你騎慢一點!”她在夜風里大叫。

    前面那個人不知道听見了沒有,車速倒是漸漸慢下來。石丹琪松了口氣,指點他何處該轉彎,十幾分鐘後,終于騎到她家樓下。

    她跳下機車的時候,雙腿還在發軟。

    無論陳九瀚來台北的目的是什麼,她希望他不會只是希望死在台北街頭而已!

    “安全帽還你,謝謝你載我回來。”她虛月兌地把安全帽月兌下來,遞進他手里。

    陳九瀚抬眼看看她住的地方,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她幾乎可以讀出他腦中的。他大概以為她一來到台北就會搬去和母親同住,但這附近全部是廉價的學生,比以前她在台南的舊房子好不到哪里去,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家庭在住的。

    “再見。”石丹琪不打算多說,向他揮揮手,自己轉身走向大門口。

    啊,房東又忘了替鑰匙孔上油了,門一天比一天難開。她把鑰匙插進去,用力,很辛苦地轉了小半圈。

    一只大手突然從後面模過來,搶過她的鑰匙。她愣了一下,傻傻地回頭。

    一道灼熱的軀體緊緊將她鎖在懷中,陳九瀚惱恨的低吼飄進她耳里

    “妳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然後,她的唇,便被重重地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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