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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情濃照晴光 第七章
    四十九天以後,一身白色素衣的晴光佇立在“金鎖關”上,俯視猶一片焦黑的“湖猻愁”。

    噩夢。

    四十九天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場噩夢,一場不堪回首,卻又無法忘卻的噩夢。

    她拼命飛趕,拼命的趕,趕到時,卻只目睹……晴光用力閉上她美麗的雙眸,卻無力拂去腦海里的影像。

    怎麼會這樣?

    餅去四十九天了,每次想起,她還是要不斷的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又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看到岩間倒著一具死尸,後來才知道那是丁泉;看到司徒漠正跟一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後來也曉得那是鐘石;最可怕的是,她看到了父親,看到了照雨,而他,正手執一支判官筆,當胸插進父親的胸口!

    “不!”是她完全于事無補的呼喊。

    但照雨听見了,扭頭一看,雙眼瞪大,雙唇蠕動,仿佛要說什麼。然而——

    “總管!”司徒漠大叫。

    “都別過來。”難得任清輝的聲音還是那麼的鎮定。“是我欠寒瀟的。”

    “啊……”照雨痛徹心肺似的狂吼,死命握緊判官筆,看在晴光眼里,就是往父親胸口再刺進幾分。

    “覺非,”鮮血已自任清輝的口中噴出,但他仍拼命叮嚀︰“晴光就交給你了。”

    “爹!”終于找到聲音了,可是……

    “羅雲那老狐狸,”鐘石說︰“司徒漠,咱們也別打了,快退,不然大伙兒全會被羅雲安的火藥炸死在這里。”

    “你說什麼?”

    “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了,快退呀!我們——啊!”諷刺的是最先被巨石砸中的就是他。

    活到二十三歲,晴光首度體會何謂“地動天搖”,但外在的一切其實都還不及她內心震撼的萬分之一,任清輝腳下的花崗岩裂開,連帶扯動一手扣住他肩膀的照雨往下跌。

    “爹!照雨!”

    天啊!他明明在自己的面前殺她父親呀!為什麼她還顧慮他的安危呢?為什麼?晴光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辦法在這一剎那瘋掉,甚至于死去。

    “晴光,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但是爹,還有照雨,”其實已經看不見任清輝,只看得見照雨的左手仍深入岩縫間,難道復仇的執念真的深到連父親的尸體,他都不想放過?“司徒!”

    “總管已經死了,晴光,你听見沒有?他已經死了,被——”

    “不!”她沒有辦法听任何人說是照雨殺死父親的,至少現在沒有辦法。

    又一聲爆裂,四周仿佛已無立足之地,而晴光發現自己正想往照雨的方向爬去。

    “晴光,”她听到他的聲音了,而且他在叫她,他在叫她的名字,上一回他叫她時,兩人之間還那麼的甜蜜,為什麼轉眼間就——“晴光,危臉。你快走!”

    “照雨!”一顆巨石正往他壓下來。“照雨!”

    “晴光,快走!”司徒漠這時也已避不得嫌,一把便扯住她的臂膀狂吼。

    “不,我要救——”來不及了,硝煙四起,土石崩落,最重要的是司徒漠已點了她的軟麻穴,更順勢將她擊昏,接下來,晴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直到醒來。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問守在床邊的司徒漠︰“為什麼要救我?”

    “晴光?!”

    “為什麼?”她何嘗看不清司徒漠眼中的傷慟與悲憤,只是她覺得痛啊!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能夠失去知覺,即便必須以死亡來止痛,亦在所不惜。

    “晴光,你——”

    “問你為什麼呀?為什麼救我?為什麼不干脆把我丟在山上被火藥炸死算數?為什麼不——”

    驟然被甩了個耳光,晴光戛燃而止;司徒漠則叫了聲︰“海婆婆。”

    海婆婆?是……晴光用驚疑不定的眼神往她望去,“您……您是照雨的師父?”

    “一命償一命,我那笨徒弟也已經……已經走了,你是覺得人死得還不夠多嗎?”

    “老婆子,你隔空打虎的技巧越來越好了。”

    晴光循聲望去。“爺爺!”

    “晴光丫頭,你以為人生很長嗎?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其實人生短的不能再短,尤其是踫上倔強的人生伴侶,那就更——”

    地海子毫不客氣的也給他來了個隔空巴掌,但他武功畢竟了得,運用移形換影之法躲開了。

    “我會這樣,還不應該怪你,收了四個不成材的弟子,還有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武——”瞥見楮光,下頭的話總算打住了。

    “這里頭一定有誤會,清輝絕對不是那種人。”

    “從頭到尾,你就只有這句話好講?”

    “如果寒瀟是他害死的。當初他又何必跟我要求先蟄伏數年。再復出當我的總管,甚至從此不再用原來的兵器,只求為好友追查出滅門的仇人?”

    “事實已然擺在眼前,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我還是不相信。”天山子漲紅了臉叫。

    地海子還待說什麼,晴光已經幽幽開口︰“他們都死了,難道恩怨還不能隨之消散嗎?他們都死了,爺爺、婆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過去的恩怨我不清楚,現在也不在乎了,我只知道為此我們都已付出龐大的代價,這樣,還不夠嗎?”

    那天的爭執就因晴光這段話而畫上了休止符,之後也沒有人敢再在她的面前提及這個敏感的話題,直到今日。

    “晴光。”

    “司徒,”她揚聲道︰“我在這里。”

    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他已來到晴光的面前,“我以為……”

    “以為我在湖猻愁。”

    “是,我以為你會在那里。”

    “我寧可全貌來看它。”

    司徒漠知道她指的不光是景色,想之下,便毅然決定的說︰“好,我告訴你。”

    “時候到了?”

    “嗯,我答應過你,總有一天一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說給你听。”

    “我在听。”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寫滿勇氣。

    “但千頭萬緒……”

    “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突然打回來,不是說要出去十天的?”

    “因為我們在中途接到一個包袱。”

    “里頭是?”

    “一對兵器和一套衣服、鞋子。”

    “我不明白。”

    “就是昔日文武判官的武器,一支判官筆和一柄斧頭,外加一整套當年武判官的衣服與鞋襪。”

    “是爹的東西。”

    “是,是恩師的東西,還有月——不,你說他原名是?”

    “寒照雨,他是寒瀟的兒子。”

    “照雨、翔風,果然注定風雨交加,連在他身旁的人都無法幸免。”

    晴光只是沉默。

    司徒漠便再接下去說︰“還有寒瀟的兵器,恩師一見便變了神色,當下決定回來。”

    “他什麼都沒跟你說?”

    “以前的事,或現在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于是司徒漠把二十四年前的那場爭斗,以及後來引發的慘劇詳細的說給她听,讓她明白。

    “丁泉是你殺的?”

    “嗯。”

    “鐘石也死了,羅雲听說也已遭到爺爺的懲治?”

    “應該說是婆婆,婆婆氣他害死了翔風,”司徒漠顯然還是習慣舊時的稱呼。“甚至不容他分辯就擊斃了他。”

    “機關算盡,結果又如何?這麼說,天門派內現在僅剩……”

    “萬松了。”

    “他?”晴光心頭懷有疑慮。

    “誓言要重整天門派。”

    “這次的行動,他為什麼沒有加入?”

    “听說他臥房在床,已逾半年。”

    “病的倒真是時候。”

    “你在懷疑什麼?”

    “沒什麼,我比較關心的是爹他……和照雨之問所發生的事。”

    司徒漠好想問︰那你呢?你跟月翔風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死,也帶給你這麼大的傷慟,甚至不下于恩師的分量?

    但他終究沒有真正的問出口,縱使有千百種懷疑與猜測,月翔風都死了,跟個死人有什麼好爭、好計較的呢?無論他和晴光之問曾有過什麼,司徒漠決定都讓它就此打住,不提,也不再問了。

    “恩師一見那些東西,便頻頻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麼意思?”

    “我也問了,但他欲言又止,只催我趕路,並說一旦見了送包袱的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那你沒有問他包袱是誰的?”

    “問了,當然問了。”

    “答案是?”

    “當年幫他保管包袱的人。”

    “什麼?這不等于沒說。”晴光簡直被搞得莫名其妙。

    “我也是這麼想,但恩師的脾氣你也知道,除非是他自願說的事,否則不論我們再怎麼追問,也是罔然。”

    “那你們回到華山後,又為什麼會上猢猻愁?”

    “原先當然是先回山莊,卻昏見它起火燃燒,羅雲並謊稱你和月翔風均被其他兩人追殺上山了,所以我們才會跟著上去。”

    “結果我並不在上頭,反倒是與你們錯身而過。”

    她跟月翔風在山上待了一整夜?為什麼?想歸想,司徒漠依然沒有開口問。

    “是的,剛上去時,其實是看到月翔風以一敵二的,原來他的武藝比我們先前所知的還要高上十倍不上,太驚人了,當時別說是我,連恩師都看傻了眼,我想丁泉和鐘石原先也都沒料到,如果他們知道的話,就絕對不會把羅雲留在山下。”

    “那後來爹又怎麼會和照雨……”發現鼻頭發酸,不知自己依然脆弱,只好打住,求不落淚。

    “來場面就有些混亂了,丁泉和鐘石一再逼問︰"東西在哪里?為什麼藏了這麼多。都不肯拿出來?”"

    “翠玉令?”

    “他們也是這麼回應的,恩師還說在誰那里,他們四人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這句話說完,月翔風的攻勢便更凌厲了。雖然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但幾乎任誰都看得來。他巳一意要取那兩人性命,所以與其說丁泉是我殺的,還不如說我只是補了後一劍。”

    “他們什麼時候知道照兩身分的?”

    “石眼看打不過他,便叫道︰"喂,姓月的,你打算隱姓埋名到幾時,連你父親的物都不想要了嗎?"”

    “他們從哪里得知照雨的真正身分?”

    “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恩師一听,身子立即為之一震,顯然完全沒有料到,連都呆掉,可恨的是那已經受了重傷的丁泉,竟在鐘石的掩護下,趁我們發怔的剎那,扯落恩師斜背的包袱。”

    “他看到了判官筆。”

    “也看到了斧頭,不過接下來,他卻說一句令我們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說︰"把靴子給我。"”

    “靴子?”

    “是的,一連說了兩遍,連恩師喊他都渾然未覺。”

    “我爹喊他做什麼?”

    “恩師應該是想要確定他的身分吧!所以連喚不好幾聲的"孩子"。”

    “孩子。”爹叫照雨孩子,可見他真的是老天爺,難道說寒瀟真的為父親所殺?

    “晴光,不準你胡思亂想。”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司徒漠低聲喝道。

    “但是但是…除非爹爹他並非武判官,但他是,他真的就是,對不對?”

    這一點已經獲得天山子證實,連司徒漠都無法加以反駁。“是的,他是,但是晴光,恩師絕對沒有害死寒瀟一家人,他絕對沒有。”

    “那照雨為什麼要殺死他?”

    “這……”

    “你告訴我呀!如果爹不是凶手,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任由照兩將那支判官筆插進……插進……”她淚流滿面,無法再往下說。

    “我不知道,”司徒漠據實以告︰“晴光,我很想說我有答案,很想告訴你我有證據,可以證明恩師並非當年殺寒氏一門的凶手,可以證明月翔風找錯了人,如果可以。”他握緊雙拳,拔高了音量。“晴光,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跟你說︰沒有,月翔風他沒有殺害恩師,但是,這些我都做不到,而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嗎?”

    她慢慢止住淚水,要求他︰“那至少可以告訴我當時的情況。”

    “恩師叫完孩子以後,鐘石大笑說︰"任清輝,你總算露出真面目來了,我師父也真是個老胡涂,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你所欺,讓你做過武判官不說,後來又任命你為總管,再管下去,我看連我們四兄弟的命都會被你管沒了;東西呢?你藏在身上那麼多年,應該也藏夠本了吧?”

    “爹怎麼說?”

    “恩師說︰"滴翠玉令我沒有,命卻有一條,只不過這條老命也不是你們的,而是這孩子的。”"

    晴光瞪大了眼楮,這不等于承認他果然是凶手了嗎?

    “"真的是你?"月翔風說,恩師則回答︰"是的,孩子,是我,這判官筆還給你,我——”"司徒漠的話聲戛然而止。

    “接下來呢?司徒,接下來呢?”

    “很抱歉,晴光。”

    “這個時候,你跟我道什麼歉啊?我要知道的是,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坦白說,我不知道。”

    “你說什麼?”就算司徒漠突然出手打她,恐怕也換不來晴光更深的驚詫。

    “我說我不知道,晴光,很抱歉,但接下來丁泉和鐘石聯手對我出劍,我不得不全心應付他們,只恍惚,只恍惚瞥見月翔風一手提起一只靴子,一手握住判官筆,等我刺死丁泉,得著空隙往他們的方向看去時。就已經是……是……唉!”

    “是我趕到的時候了。”晴光幫他把話接下去。

    他再重重嘆了口氣,然後才說︰“是的,接下來你就趕到了。但在你尚未出聲前,我曾听見月翔風說︰"不!不對,不對!"”司徒漠皺起眉頭,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這些天來,我把事情經過反復想了又想,就這句話想不透,或許原本還有下文的,但是——”

    “卻因為我的狂吼,而讓他沒有機會出口。”晴光截斷他的話

    說。

    “晴光,怎麼責怪到自己頭上來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

    樣。”

    “不然你告訴我是怎麼樣?”

    “我……”司徒漠無言以對。

    “瞧,你也無法反駁,不是嗎?”

    “是,我或許無法反駁,但卻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恩師絕非殺人凶手,他絕對不是。”

    晴光不語。

    “晴光,難道連爺爺的話你都不信?”

    後來天山子告訴他們說當年任清輝與寒瀟交情甚篤,所以寒家一門跛滅口,當時正好遠行不在的任清輝甚為自責,最後在與天山子商討後,決定先退隱一陣子,以便暗中追查這件滅門血案。

    幸運的是,任清輝當年擔任武判官的時間不及寒瀟長,兼之生性豪邁,喜愛辦事跑腿,不善交際應酬,所以認識他的人不多,就連地海子都不曉得任清輝便是失蹤的武判官。

    “這事你怎麼不說呢?”听過之後,海婆婆不滿的念道。

    “你要我說什麼?”天山子反問,“之前門里的事你不愛管,之後你甚至就消失不見了,你要我怎麼跟你說?”

    “哼!自己教出一堆不肖的徒弟,還有臉數落我。”

    別看天山子年紀已大,和老婆斗忘起嘴來,可完全不輸給年輕人。“你呢?你又強得到哪里去?那個什麼……什麼月翔風的,武功又有多強?”

    “他不只叫月翔風,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姓寒,名照雨。”

    “寒照雨?”天山子驚呼︰“寒瀟的兒子?那個我願本預定的接班人?”

    “什麼接班人?是我的徒弟,是我什麼都學、什麼都會,就是未屑學你天門派劍法的徒弟。”

    “他既然是寒瀟的兒子,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早些讓我知道的話……”

    地海子問話講到一半的丈夫說︰“早些讓你知道的話,就怎麼樣?好讓對手斬草除根?”

    “根本不會這樣嘛!你想想看,若不是你躲了起來……”

    回想起他們那一天的交談,當日的疲倦感便再度襲上心頭,晴光說︰“我已經不曉得自己該相信什麼,暫時也無法去想了,司徒,你瞧爺爺與婆婆,或許他們那種處世的態度。才是練武的人該有的吧!豁達、大度、瀟——”

    司徒漠打斷她道︰“你還不如說那是冷血、無情。”

    他們夫妻冷戰了二十幾年,如今竟和好如初,看得人目不暇給,當然也就容易讓人感慨那在這二十幾年之中,其余相關人等飽受的波折與煎熬又算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正是有情,才寧可表現無情,或許正因為有滿腔熱血,表面才會顯得泠血呢?”

    “晴光……”同一個疑問,再度浮現心頭,卻也依照慣例,又被他咽了回去。

    “好了,咱們走吧!”她說。

    司徒漠一楞。“走?”

    “是啊!我沒別的東西,就這包袱。”

    司徒漠這才看到她彎腰捉起與一個小小的包袱來斜背在肩上。“你?”

    “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嗎?等我一起離開華山,七七已過,我已毋需流連。”

    “那你打算到哪里去?回唐山老家?”

    “不,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隨你赴京城。”

    司徒漠聞言一陣狂喜,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真的嗎?晴光。”但顫抖的聲音,仍泄漏了他激動的心情。

    “真的,”晴光首度露出淡淡的笑容。“真的,我打算一切從頭來過。”

    包括感情?司徒漠想問,卻又怕她反問,沒有曾經,何來從頭?

    “走吧!”她昂首闊步,率先下山,甚至沒有再回一下頭。

    一年後,瑞雪紛飛。

    司徒漠匆匆趕到近郊的一座寺廟,剛好看見晴光走出來。

    “對不起,晴光,我來遲了。”

    一身素服的晴光搖了搖頭。“你公務繁忙嘛!能趕來已經不錯了,進去上一炷香?”

    “好。”

    晴光順勢接過他的佩劍與披風,佇立在廟外等候。

    一年了,好快,離開華山已然一年,換言之,與父親分別已經一年了,還有和——啊,雪下大了。

    “也不撐傘來。”

    晴光抬頭一看,是把油紙傘。“還是你細心,司徒。”

    “是你心不在焉才真。”

    她沒有多言,只是抿嘴一笑。“有空到寒舍來坐坐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會沒空。”司徒漠護著她往外頭走。

    “快過年了,衙門里忙不忙?”從來都沒有想過回京城後,司徒漠會進公門去吃官飯,不過那也是理所然的吧!畢竟他父親是——“嘎?像說什麼?”

    “我說再怎麼忙,也不及見你重要。”

    “是噢,現在應得順口,待會兒手下來叫,可又會立刻跑了個無影無蹤。”晴光刻意避重就輕的取笑道。

    “我只是當公差,可沒把自己賣給衙門,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內心失望,表面卻還得裝出失笑的模樣。

    “說到可要做到,因為今晚……”

    “今晚怎麼樣?”瞧她一臉慎重,司徒漠的心漸漸激動起來。

    “今晚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司徒漠也從來沒有想過晴光一個以前除了練武之外,樣樣有人伺候的大小姐,到了京城之後卻堅持自力更生,說什麼也不接受他的懇求,更不肯搬進他家中,由他負安她的日常開銷。

    “非我不行嗎?"他想更進一步的落實猜測。

    “嗯,非你不可。”

    司徒漠的臉寵為這一亮,不禁有些輕顫的笑道︰“晴光……”

    “啊!到了。”晴光卻說。

    可不是已到她平日工作兼生活的首堂了嗎,這兒專門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供他們吃住以外,也教導他們一些技藝,好讓這些孩子長大之後,能夠自謀生路;而晴光,就是教他們讀識字的“女先生。”

    “我先送你進去,咱們慢慢再——”

    “頭兒!”一個略顯焦急的呼聲打斷了司徒漠的話頭。

    司徒漠眉頭都還來不及聚攏,晴光已經笑開。“還真被我給說中了,衙門里一定有事。”

    “這真是氣——”

    “別氣呀!”晴光扯扯他的袖子說︰“先把事兒給辦妥要緊,反正我總會在這兒等你。”

    她一雙眸子蘊含著似水的柔情,看得司徒漠一顆心微微蕩漾起來,甚至忍不住牽起她的手來握住,連傘落了地都渾然未知。“無論多晚?”

    一年來他們共同努力,不提過去,只看未來,雖然從來沒有論及情愛,談到承諾,但他的心意,晴光必然了解,她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晴光任由他執著手,與他對瑾的眼眸黑白分明,晶瑩剔透。“對,無論多晚,我都會等你。”

    這樣對話時,他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兩人的生命,將掀越前所未有的巨浪狂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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