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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完美男友 第十七章 悲傷止步(1)
    仍是三年前的秋天。

    寧三打電話給文喻,要見他。

    這件事小武原是不知道的。可巧那天周末他回家,文喻該是休息的,卻不見人影,他問父親︰“哥呢?”

    “一個電話把他喊走了。”

    “是誰?”

    尚父搖搖頭,不由得笑了,“看他急匆匆的樣子,估計是女朋友呢。”

    小武一屏息,不做聲。

    少年的心思分外澄明,連預感都來得純粹。那一瞬間,他直覺認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他匆匆上樓,飛快地拿出手機撥通寧三的號碼。

    餅了好半晌,她才接起,“……是小武?”

    “是。”

    對面遲疑了一下,“你有事?”

    “文喻在?”

    那邊頓了頓,輕聲說︰“……他還沒到。”

    小武輕輕吸氣,“你在哪里?”

    對面一時沒有回應,小武陡然抬高聲音︰“我告訴你,寧三!”他斂著眉,可以想象自己的表情算不算得扭曲,“你要是敢對文喻提分手,我不會原諒你!”

    那邊一直沉默,不做聲。

    “你听到沒有?寧三,寧三!”他撂著狠話,語氣決絕,“我說到做到,只要你敢,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心底卻有濃重的情緒蔓延開來,眼眶莫名地熱灼。

    “小武……”她聲音微微發顫,努力平定,“听我說,這對文喻不公平。我……不能和文喻在一起了……”

    “寧三!”

    “這對文喻不公平。”她重復這句話,“我做不到。”

    又停了停,听到她模糊地喊︰“……文喻?”

    小武心里咯一下。

    彼端是一陣窒息似的沉默,隨後是寧三的模糊的聲音︰“文喻來了,我要掛斷了。”

    “……”

    對面盲音傳來,小武緩緩放下電話,一時空茫。

    心中有濃重的情緒涌動,快要沖破胸口。

    他垂眼,攤開手心定定望著,慢慢合起,再攤開……這雙手,能握住多少?又能為他在乎的人去做多少?

    “……小武?”

    身後的聲音讓他一怔,回過頭,站在那里的是爸爸。

    他望過來,眼神似是明了,又似是想不通,“你剛才……在和文喻的女友說話?”

    小武怔怔。

    “我記得文喻提起過,她叫寧三,對吧?”尚先生神色有些復雜,像是不知從何談起來,“她要和文喻分手?為什麼?”

    “……沒有,你听錯了。”

    很明顯,小武是在撒謊,他說謊的時候是從不看人眼楮的。尚先生斂起了眉,“文喻不好嗎?那個女孩,她在想什麼?”

    小武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想搖頭,心下卻如明鏡,無法做到否認。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一直都知道。

    他懂她,如果做不到只想著文喻一人,她寧肯跟他分手。

    她不會選擇的,如果面前有兩條路,她會統統摒棄,開闢另一條路。

    小武覺得自己好卑鄙,那時對她決絕地撂著狠話,到底是在為文喻鳴不平,還是出于私心?

    ——如果心里存了兩個人,她會選擇兩個都不要。

    他再清楚不過。因此才迫她留在文喻身邊,只有這樣,他才能……

    孰是孰非再也再辨,重要的是,自那天之後,文喻再也回不來了。

    “爸,文喻的死不是寧三的錯。”小武吁出一口氣,慢慢道,“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重新開始不好嗎?”

    尚先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小武,如今也三年了,你——真的覺得都過去了?”

    “過去了,我要和寧三在一起。”

    尚父把手擱到兒子肩上,輕輕說︰“站我的位置很難說。可是小武,你說想和寧三結婚,是真的決定了?”

    “沒錯。”

    尚先生微微頷首,慢慢浮起一抹微笑,“如果你真能放開過去,做爸爸的當然開心,小武,我一直希望你快樂,文喻已經去了,如果你過得不開心,我真不知……”他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小武,爸爸支持你。”

    小武抿起嘴唇,微微一笑。

    可是——爸爸支持,媽媽呢?他可記得,她恨死寧三了。

    她真是恨死寧三了。

    三年那個秋天,讓尚家人永生難忘的秋天,接到那個電話,媽媽神色慘白像是死掉一樣。

    後來他們趕去,救援隊已經放棄了努力,拿白色棉布遮上文喻的面龐。

    警察在拖著寧三問話。

    她不言不動,隔著老遠,看著文喻被白布遮起的身體。

    只是定定望著,沒有動作,沒有表情。

    小武俯身,掀開遮在文喻面上的布,那面孔是青白的,至死都不瞑目。他不相信文喻是自殺,絕無可能。

    尚夫人那時才狂亂地哭叫起來。平時那樣冷靜的女強人,掌控著整個公司的權力人,面對兒子的死卻是歇斯底里,撲過去死死拖住寧三,“這到底怎麼回事?文喻怎麼了,文喻怎麼了?你說,你說啊!”

    她狂亂地搖晃著寧三的身體,不住哭叫。

    寧三不說話,怔怔看著她。

    尚夫人一巴掌甩過去,寧三被打得側了側臉,五指印鮮紅,映得面龐越發蒼白。

    尚夫人咬牙,不再追問,又是一巴掌甩過去。

    小武茫然地抬眼看寧三,她被媽媽打得嘴角流血,她為什麼一直不說話?為什麼?

    救援隊的人員急急過去拉開尚夫人,“太太,請冷靜,死者是因為被湖底的水草縛住了腿腳,這才溺水而亡……”

    尚夫人聞言,急痛攻心,直直地朝後倒去。

    小武及時起身抱住媽媽,抬頭看住寧三。

    救援隊的人接過尚夫人救助,警察則扣住了寧三的手腕。

    小武始終盯著她,自己都不曉得,眼眶為什麼灼熱,有液體不停地洶涌而出。他在等著她的解釋。可她沒有看他,從頭到尾,沒有看他一眼。

    警察拖了寧三一下,她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們身後。

    只留一個背影。

    從那天起,小武再也沒見過她。這一別就是三年。

    下午小武回了工作室。

    堡作室成立一年多了,是小武回國後和一名學長成立的,他兩年修完專業,成績優異。

    堡作室的生意越做越好,時常接單,旺季忙得人喘不過氣。小武其實並沒有遺傳到媽媽的工作狂,他對所做工作有興趣有天賦,但不並代表有什麼偌大的野心。

    何況一個人只有一顆心,若是被一樣東西填得滿滿,哪里又能專心致志做另一件事。

    整個下午他都心神不寧。

    堡作室的同事蔣,很快注意到他神色不對,仔細看他一眼,“尚,你最近心神不寧,是不是想休假了?”

    小武正月兌下風衣,听著倒是心一動。

    “哎,你脖子上是什麼?”蔣湊了過來,“怎麼傷到了?”

    小武推開他,“那我申請休假得了。”

    “好,恩準。”

    小武最近工作總是心不在焉,他這個人呢,要麼是把自己整個埋進工作,要麼就抽身而出,極端得很。下個月工作可能又會忙起來,還不如讓他回去養精蓄銳。

    不待傍晚時分到來,小武便出了工作室。

    天氣有些陰沉,這兩天多雨,許是季節轉換,陰晴不定。

    小武無意中從車窗玻璃瞥到自己的倒影,模糊的影子,映著他頸中一道劃痕。

    是昨晚留下的。

    昨晚兩人都失控,他昨天把她肩頭咬得出血,對她的糾纏中有那麼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她吃不住痛,無意中伸手擋了一下,便在他脖子上留了道劃痕。

    小武側頭盯著那道劃痕,心里癢癢的。有時候覺得自己真變態,對她就像籠住一只文雀,為防止這只文雀逃走,折斷她的翅膀也在所不惜。昨晚把寧三逼到極限,他竟覺得心蕩神馳。

    寧三寧三,把你逼到極限,也不過只我一人。小武緩緩閉上眼楮。

    下車走進蜜果,寧三並不在。

    BOBO站在吧台後,挺著凸起的肚子,瞪著他,“你找寧三?”

    “她人呢?”

    “她昨晚跟你在一起?”

    小武眉梢微挑,眼前的女人周身戒備,他卻懶得瞧一眼,越過她去瞧烘焙室,“寧三人呢?”

    “她請了假,回南旗島去了。”

    小武一怔,又要躲他?

    不,不對,如果她想躲,一定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蹤。

    “她遇上了麻煩事,”BOBO說著,表情憂慮起來,“你莫要再纏著她,她以前也說過會把紋身洗掉的,你這樣——”

    “麻煩事?”

    BOBO吸了一口氣,撫撫額頭,“寧三的媽媽生病住院了,情況很不樂觀,寧三一接到通知就請了半個月的假。她一個女孩子不容易,你就行行好,暫且放她一馬——”

    說著BOBO抬起頭,卻早已不見了他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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