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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鏟皇後 第七章 家仇得報(1)
    柳九九暫時在鄧府住下,冷薇會按時過來為她換藥,每換一次藥,她的傷口便如被烈火滾燒一般疼。而除了涂抹藥膏之外,冷薇另外為她開了內服的方子,都說良藥苦口,這藥苦得差點讓柳九九把膽汁兒吐出來。

    周凌恆為了讓柳九九喝藥,拿了一把蜜餞哄她,“鏟鏟,乖,把藥給喝了……”見她搖頭不喝,他就跟無賴似的,用手指掰開她的嘴,硬將藥灌入她嘴里。

    柳九九被迫喝了一口藥,苦得舌頭發麻,她還未張嘴罵“死排骨”,周凌恆已經先她一步將一把蜜餞塞進她嘴里,甜絲絲的蜜餞在她舌尖化開,藥似乎也沒那般苦了。

    周凌恆擦了擦粘糊糊的手,遞給她一支榆木簪,“來,鏟鏟,幫我束發。”

    他方才強迫自己喝藥,這會兒又以命令的口吻讓自己為他綰發,她心里當然不情願。她坐在榻上,慧黠的眸子一轉,接過他手中發簪,道︰“排骨大哥你轉過身去。”

    周凌恆將木梳遞給他,乖乖轉過身,背對著她。

    柳九九將他柔順的頭發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隨後從自己頭上取下發釵,開始給他盤發髻,俐落地盤了兩個妙齡女子的雙螺髻,從背後看,兩坨發髻俏皮可愛,不知道正面如何。

    她拍拍他的肩膀,“排骨大哥,你轉身我看看。”

    周凌恆轉過身,他總覺得頭上有些不對勁,好像她給他盤了兩個發髻?“鏟鏟姑娘,你束的什麼發?”

    “就是尋常男子的發髻啊。”

    柳九九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起來天真無邪,倒讓周凌恆心里有點發顫,他正要抬手模一模,柳九九卻一巴掌將他的手打掉。

    “別亂模,模亂了可不好。”

    就在周凌恆納悶之時,鄧琰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他看見周凌恆頂著雙螺髻,戴著女子發釵,就跟廟里的哪童子似的,不禁杵在門口頓了頓,隨後實在忍不住,坐在門檻上捧月復大笑,笑得太過激動,一拳頭砸在門上,硬生生將木門砸出一個窟窿。英俊愛美的笑面虎硬是被打扮成哪童子,這要是被其他人瞧見,這個笑面虎估計沒臉見人了。

    意識到不妙,周凌恆忙起身去照鏡子,這一照,他扶著梳妝台,捂著胸口差點沒吐血。

    他一腔怒氣沒地兒撒,扭過頭看了眼無辜的柳九九,想發火又狠不下心,索性轉過身一腳將狂笑不止的鄧琰給踹出去,重重將門關上。

    他伸手拆掉發髻,坐到梳妝台前氣哼哼道︰“重新來。”

    他生氣的模樣,在柳九九眼里就像吃不飽的大黑似的,眼楮里都是委屈。

    靶覺到排骨大哥生氣了,柳九九也不敢再捉弄他,拿起榆木簪子替他將烏發盤好。

    從鏡中見自己一頭烏發確實綰好了,周凌恆側過身看著柳九九,蹙著眉頭捏了一把她肉肉的臉,以表方才憤怒,“你可知道除了你,沒人敢這般對我?”

    “所以排骨大哥,其實你是邪教教主吧?”柳九九手撐著下巴,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你能將我從牢里帶出來,還對鄧少俠那麼凶,你這麼厲害,一定是邪教教主吧?”

    “一派胡言,什麼邪教教主。”周凌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這丫頭腦子里想的是什麼。

    “不然……你就是武林盟主?”柳九九搖了搖腦袋,覺得不太可能,“看起來不像,那些自詡為正道的人,往往最為陰險狡詐,排骨大哥你這麼好,不可能是武林盟主,是吧?”

    “你再猜猜,猜對了,我送你一份大禮。”

    猜對了,你就是朕的皇後。

    猜不對,你遲早還是朕的皇後。

    “難道……你是朝廷的人?你是當官的?”柳九九再猜。既然不是武林中有權有勢的人,必然是朝廷的人。

    “鄧琰是鎮國將軍府的人。”周凌恆提醒她。

    柳九九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周凌恆肩膀上,瞪大眼楮道︰“排骨大哥,原來你是鎮國將軍府的人?那你豈不是間接幫狗皇帝做事?”她拽住他的胳膊,威脅他,“排骨大哥,你別出賣我啊,你要是出賣我……我……

    我就在做糖醋排骨的時候,用刀割自己脖子!”

    被她這麼一威脅,周凌恆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脖子,莫名覺得疼。鏟鏟的這招威脅,可真夠狠!

    在冷薇的治療下,沒多久柳九九傷口便結痂,行走如常。

    這日戌時過後,周凌恆換了夜行衣,另備了一套衣物給柳九九。

    柳九九抱著夜行衣,問道︰“排骨大哥,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你好了傷疤忘了疼?我帶你去報仇。”周凌恆沖著她挑了挑眉毛,深不可測地說道。

    “報仇?”柳九九看了眼自己的大腿,眼楮一亮,“你是要幫我的大腿報仇嗎?”

    “嗯。”周凌恆將她給推進屋內,催促她,“趕緊換衣服。”

    大腿的傷口才剛好,柳九九依然記得獄卒拿烙鐵燙在她皮膚上時皮開肉綻的“嘶嘶”聲。她咬著牙憤憤然換好衣服,跟著周凌恆出了門。

    到了丞相府外,她拉著周凌恆蹲,小聲問他,“不是說去報仇嗎?怎麼跑來丞相府了?這狗丞相和狗皇帝一伙兒的,都不是好人。”

    周凌恆握起指關節,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跟她解釋說︰“你都到了京城,怎麼還看不清形勢?這秦丞相跟你爹以前是死對頭,他當然不希望有人去祭奠你爹,你夜里去將軍府外燒紙錢,雖然犯了宵禁,但是按照大魏律法,頂多剪了你的頭發,還犯不著對你施以酷刑。

    那獄卒敢跳過律法直接對你用酷刑,可見是受了丞相的命令,當然,這秦丞相不知道你的真實身分,只當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百姓,否則你這小命可就不保了。冤有頭債有主,報仇自然要來找秦丞相。”

    “對,冤有頭債有主,可是排骨大哥,這個冤大頭也太大了,我招惹不起啊!”柳九九拍著胸脯,表示心虛。

    “我讓鄧琰查過,今夜丞相府守衛減少了一半。”周凌恆塞給她一把菜刀,“報仇就要挑這個時候。”

    柳九九還想再說什麼,腰身忽地一緊,周凌恆已摟著她跳進了相府後院。

    丞相府的守衛來回走動,柳九九蹲在一堆草後忐忑得根本不敢挪步子,周凌恆又抱著她躍上房頂,踩著一片片青磚碧瓦,帶著她從後院來到前院,到秦丞相的外房停下。

    柳九九趴在房頂上,揭開一片青瓦往里頭偷看,看見腆著大肚子的秦丞相正坐在案前看。看見丞相容貌,她心頭一怔,很眼熟,但她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周凌恆從懷里掏出從冷薇那里要來的**香,用火折子點燃,讓香飄進去,直到秦丞相手中卷落下,他伸手攬住柳九九的腰,帶著她從窗戶跳進屋內,來到案邊。

    秦丞相並未失去意識,他打量這兩個戴著面巾的黑衣人,想開口喊人,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上一點力氣也無。柳九九將手中菜刀揮得舞舞生風,以此壯壯氣勢。

    “鏟鏟,過去,割了他的舌頭。”周凌恆刻意讓自己聲音變粗,推了她一把。

    柳九九舉著菜刀一個踉蹌跨出去,趴在案上,望著秦丞相那雙銳利的眸子,登時嚇得雙腿哆嗦。她扭過頭,怯怯道︰“排骨大哥,我下不了手……”

    周凌恆走過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菜刀,指揮她,“你把他舌頭扯出來,我來割。”

    柳九九瞪著他,手還是哆嗦,“排骨大哥,太殘忍了吧……”

    “那天你可是毫不猶豫的想割我的舌頭,怎麼,換了個老頭下不了手?”周凌恆語調變得沉重,“鏟鏟,他當年派人殺了柳將軍府上三十幾口人,他當時可沒顧忌殘不殘忍。”

    “排骨大哥……你說什麼?”柳九九怔怔地望著他。

    “就是這老頭,派人殺了將軍府上下幾十口人。”他蹙著眉,語氣認真,“鏟鏟,現在就是你報仇的機會,下手吧。”

    柳九九哆嗦地從他手中接過菜刀,見他扯出秦丞相的舌頭,她握著菜刀,舉起來又放下,到底沒有那個勇氣,最後她手撐著案,頭搖成了波浪鼓,“不行、不行,我不敢。”

    周凌恆從她手中拿過菜刀,說道︰“那我來了啊?”還不等她回答,便有人前來叩門。

    門外的人叩了半晌門,見里面沒動靜,問道︰“相爺,你在嗎?”

    柳九九緊張得渾身發抖,她拽住周凌恆的胳膊小聲問他,“怎麼辦啊?有人來了。”

    周凌恆淡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捏著嗓門,學著秦丞相的聲音,對著門外說道︰“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議。”

    “可是……相爺,您不是說……”門外的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凌恆打斷。

    “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議!天塌下來,也給我撐著。”

    他模仿得足有八分像,讓人辨不出真假,就連秦丞相本人也是瞪圓了眼楮,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柳九九拽著周凌恆的胳膊,瞠目結舌,明明是排骨大哥在說話,卻是一個老頭的聲音。

    等門外的人走後,柳九九才道︰“排骨大哥,你剛才……用的是什麼妖術?”

    “什麼妖術。”周凌恆笑著對她說︰“這是我的獨門功夫,改天教你玩。”

    “好啊好啊,排骨大哥你真厲害!”柳九九開始有點崇拜他了。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周凌恆攥著菜刀對她說︰“鏟鏟,那這舌頭我就割了啊?”

    他扯出秦丞相的舌頭,用刀背在他舌頭上拍了一下,嚇得秦丞相一個顫栗,眼中滿滿都是驚恐。

    柳九九蹙著眉頭道︰“排骨大哥,我以為你是好人,沒想到你真要割人舌頭?”

    “你要是害怕,就把臉轉過去,站遠一點,血別濺在了你身上。你就當我是邪教教主吧,殺人不眨眼那種。”周凌恆清了清嗓音,開始琢磨秦丞相這舌頭到底該切幾分。

    這糟老頭總是在上朝的時候給他使絆子,他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總想著有一天要把這舌頭給割下來,今兒個總算是逮到了機會。

    柳九九依著他的吩咐將臉轉過去,捂著臉問他,“排骨大哥,你殺人真的不眨眼啊?”

    “嗯。”周凌恆低低應了她一聲便不再說話。

    柳九九捂著臉,豎著耳朵听見切割舌頭的悶響聲,嚇得打了個顫栗。

    不過她一點也不同情這個秦丞相——她總算想起來了,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老頭眼熟,這個秦丞相以前是她爹的死對頭,加上排骨大哥說得對,秦丞相即便是死也抵不了柳家上下三十幾條命,當年若不是她命大,只怕也死在了這老頭手里。所以割他一條舌頭,實在算不上什麼,比起死,生不如死地苟延殘喘更為殘忍。

    耳邊靜默了好半晌,她才听周凌恆又說︰“因為我殺人一般都閉著眼,他們死的樣子,太丑了。”他喘了口氣,用黑布將秦丞相的舌頭裹起來,將手上的血跡擦干淨,扭過頭對柳九九說︰“好了鏟鏟,睜開眼楮吧。”

    柳九九梧著臉的手慢慢松開,扭過頭發現秦丞相已經暈死過去,案上干淨整潔,並沒有她預料中的血腥,就連菜刀上也都是干干淨淨的。她疑惑問︰“排骨大哥,你不割了?”

    “割好了。”周凌恆將裹著舌頭的黑布托在手心,拿給她看,繼而笑著掰開秦丞相的嘴,解釋說︰“怕你見不得血,所以清理干淨了。”

    柳九九吞了口唾沫,嚇得渾身抖如篩糠,上下牙齒不停地磕動,“排排排骨大大大大……哥,我們趕緊走……走走走吧。”

    周凌恆將秦丞相的舌頭往懷里一揣,一把摟過她的肩,“好。”

    耳旁話音剛落,柳九九的身子便騰空而起,飄出了窗戶,一晃眼間就上了房頂。

    兩人在房頂上停了一下,隨後周凌恆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四周立刻躐出一撥黑衣人,同秦丞相房外的守衛廝殺起來。

    柳九九揉了揉眼楮,還沒來得及看熱鬧,周凌恆抱著她已經飛出了丞相府外。

    穩穩落地之後,柳九九雙腿有些發軟,她回過身望著丞相府高高的院牆,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剛才就像是作了一場夢。她拽著周凌恆的衣襟,顫巍巍問道︰“排骨大哥……我剛才是在作夢嗎?”

    “要不要給你看看舌頭?”周凌恆語氣輕松,說著就要掏舌頭。

    “別別別……”柳九九拍著胸脯感嘆,“排骨大哥,你們鎮國將軍府的人做事真是手段狠,你就不怕皇上追究嗎?”

    “追究?誰敢追究?”他隨意地摟著柳九九的肩膀,說道︰“鏟鏟姑娘,你的仇我也算幫你報了,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除了以身相許,都可以。”柳九九嘿嘿笑道。

    “你這個小奸詐,行了,回九歌館睡一覺,睡醒後你給我做幾盤糖醋排骨,這個要求不過分吧?”周凌恆問她。

    柳九九搖了搖小腦袋,“不過分、不過分。”她可不敢說過分,萬一排骨大哥發怒,割了她的舌頭怎麼辦?

    思及此,她緊緊閉上嘴,忐忑地往九歌館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她回過頭發現丞相府一片火光。方才在丞相府突然冒出的那些黑衣人,應該跟排骨大哥一樣都是鎮國將軍府的人吧?不過哪邊來的人都無所謂啦,有人幫她報仇,她就很開心了,其他事情不重要。

    回到九歌館,土豆和糯米都已經歇下,九歌館的大門關著,他們沒辦法進去。周凌恆抽出匕首將門閂挑開。

    一踏進九歌館,柳九九覺得像是許久沒回來過似的,坐在長條凳上,覺得特別親切。

    她扯下遮臉的面巾,大喘了一口氣,拖著疲累的身體上了樓,周凌恆也緊跟其後,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周凌恆關上房間門,剛月兌了衣服躺下,窗戶“嘎吱”一響,幾道黑影跳進來,穩穩落在榻前,以鄧琰為首的幾名黑衣侍衛,齊刷刷跪在地上。

    他打了個哈欠,眼皮兒都懶得抬了,“事情都解決了?”

    “已經解決。”鄧琰回道。

    “老東西怎麼樣?”周凌恆闔眼翻了個身,將被子裹了個嚴實,十分舒坦。

    “丞相府除了被割了舌頭昏死過去的秦丞相還有一些無辜的人,其他都沒留下活口。”

    “待早上了,你讓人帶著冷薇的酒過去探望老東西,代朕表示慰問。”周凌恆懶洋洋伸長手,從他換下的衣服里模出秦丞相的舌頭,扔給鄧琰,“這個也泡在酒里,給他送去。”

    鄧琰接過舌頭有片刻楞神,半晌才回復過來,說了聲,“是。”

    “好了,你們回去吧,朕累了。”

    他話音剛落,幾名黑衣侍衛便跳窗消失,他又打了個哈欠,翻過身沉沉睡去。

    他幫鏟鏟報了仇,也不知鏟鏟高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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