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南瓜的人 第五章
一小時後,舞會結束。
導師夸獎他們︰“做得很好,下次可別遲到。”
兩人唯唯諾諾,一溜煙逃走。
回到車廂里,笑得彎腰。
邊笑結球像是听到一個小小的聲音說;真沒良心,那麼快就這樣開心。
結球黯然。
姚忽然輕輕說︰“祝你前途似錦。”
“謝謝你。”
結球出了一身汗,襯衫貼在背脊上。
到了家,姚要回醫院,沒送她進門。
她朝他擺擺手,車子駛走。
結球略覺遺憾,但是他沒有叫她渴望靠近他嗅聞他氣息的吸引力,她對他沒有。
結球還有事要做。
她撥電話給方玉意。
“可以見個面嗎,明天下班我到府上來。”
“歡迎你!林小姐。”
結球想收拾行李,可是一想,還是到了那邊買新衣好,小袁說得對,入鄉隨俗,是最聰明做法。
她收到思訊的電郵,這小女孩愈來愈懂事,她這樣寫︰“只要你與袁大哥在一起,我就很高興,覺得安全,有一日也許你會明白,為什麼我不願與母親聯絡,並且原諒我。紐約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袁大哥說暑假會接我去篆…”
袁躍飛所有計劃里都少不了小思訊。
你看,上天總有辦法填補每一個人的缺憾,一個人總不會一無所有。
運動過後筋骨舒暢,結球倒在床上,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只覺孤單。
結球起來,用手提電腦繼續讀給羅拉萊的信。
她知道這一讀會到天亮,但是她已許久沒睡好,她不在乎。
他這樣寫︰“她有雪白的一雙小手,指甲修剪得很短,但一看就知道從來沒有做過粗重工夫,自小,除出洗面刷牙,大概也不沾水,那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只得翻吧,所以功課那麼好。
“叫我額外留意自己的一雙手,非洗刷乾掙不可,小時候沒鞋穿,,經濟不至於真的那樣差,可是大人根深蒂固覺得不值得在小孩身上花錢,一下不合穿又要買新的,多煩,只給一雙膠拖鞋,上學,穿舊橡膠鞋,放了學幫工,指甲縫捆黑邊,手腳都滿是繭。
“我努力學習新玩意兒,以便討好她,真沒想到她會喜歡玩過山車,平日不大愛說話的嘴巴忽然張大大尖叫,可愛到極點。”
結球作不得聲,整夜踱步。
哪里有他說得那麼好,結球都不敢肯定形容的是不是她。
他愛她。
在他眼中,林結球十全十美。
她一夜不寐,待天亮去上班。
周令群見到她訝異,“你與阿袁兩人昨夜齊齊去做賊?老大黑眼圈。”
袁說,“我昨夜查看紐約公寓房子行程。”
周令群說︰“貴不可言,每人只派到一房一廳。”
結球答︰“也已經夠好。”
“你看結球一向不計較。”
周令群看著袁躍飛。
小袁忽然炸起來,“她有什麼所謂,住得不舒服大不了自己掏腰包買一幢大廈。”
結球瞪他一眼,“有人受不了壓力發了瘋。”
令群說下去︰“你們兩人都是鄰居,住甲乙座,我住斑一層,多一個工人房,你們可借用佣人。”
結球感慨說︰“忽然回復到學生時代。”
連令群都忍不住調侃,“只有你做學生這樣豪華。”
結球問︰“在你們眼中,我是怎麼一個人?”
小袁立刻說︰“你不會想知道。”
令群答︰“這不是說實話的時候。”
結球不出聲。
臨走,要處理的事特別多,去完方家恐怕還要回公司來繼續。
她買了一大籃水果去探訪方女士。
門打開,方玉意一路道謝。
結球一看,小鮑寓比從前整齊得多,覺得安慰。
“林小姐,你介紹的全是貴客。”
“哪里,是你自己努力。”
兩個小小孩出來張望,方玉意自果籃取出兩只梨子,每人一只,叫他們回房去。
結球說會有遠行。
方玉意唯唯諾諾。
她穿著老虎紋上衣長褲,衫腳還釘一排翠綠色小珠子流蘇,她明顯地心思不集中,整個人有點蕩漾的感覺。
結球以為她不放心思訊。
她翹著腳,高跟拖鞋忽然掉落地。
無端端她臉紅。
結球向她保證會如常照顧思訊。
這時,門鈴短促地響一下。
方玉意訕訕問︰“咦,誰?”
去拉開門,有一只手遞了一只盒子進來,方玉意悄悄接過,輕輕問︰“你又來干什麼,我有客人。”
那只手臂,強壯有力,皮膚曬成金棕色,近肘處,有紋身圖案,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飛鷹。結球立刻明白了。
她低下頭。
啊,小思訊,阿姨終於懂了.原來你一早了解生母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結球不禁惻然。
這也是王與她離婚的原因吧。
只見方玉意趨向前來,笑說︰“林小姐吃了點心才走。”
她進廚房去把盒子里的食物轉盛到碟子上。
原來是新鮮剛出爐的上海生煎饅頭,香氣撲鼻。
大都會內還買得到這種小食嗎,結球以為早就失傳。
方玉意忍不住,伸手取了一只,放進嘴里,一口嚼下去,肉汁在她唇邊淌出來,她急急用手指抹去。
呵,食與色,是人的兩大欲。
“你也吃一點,林小姐。”
結球輕聲問︰“那人,是你現在的朋友?”
方玉意靜下來,半晌,有點汗顏那樣說︰“林小姐,我怕你看不起我。”
“不不,”結球是由衷的,“你忠於自己,這是很難得的,我佩服你。”
她不安,“林小姐取笑我。”
“我怎麼會呢。”
“林小姐你是冰清玉潔的一個人。”
結球立刻否認,“不不,我不是,唉。”忽然笑起來。
她挑兩只生煎饅頭放到小碟子上,一只蔥一只芝麻,咬下去,不由得齒頰生香,真的要比青瓜三文治好吃百倍,會上癮的美味。
方玉意又給她斟一杯茉莉香片茶。
吃完點心,結球告辭。
兩個小小孩這時才悄悄出來拿包子吃。
結球叮囑她︰“你自己小心。”
她點點頭。
結球走到樓下,在管理處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正看報紙。
那張頭條新聞圖文七彩斑斕,襯著他手臂上的紋身飛鷹,十分貼切。
忽然他把報紙放下,結球看到他的臉,原來非常年輕,只得廿多歲,濃眉大眼,十分英俊,驟眼看,像某個男歌星,他練得一身肌肉,只穿一件背心,好不炫耀。
他在樓下等客人離去,看樣子,已是入幕之賓。
結球低下頭,與他擦身而過,鼻端,聞到男人身上汗臊味。
思訊知道母親習慣從一個男人身邊走到另一個,從不間斷,當中只需喘息一會,這場馬拉松賽大抵要跑到五十歲,做女兒的不得不怨憤地知難而退。
可是,結球又佩服方玉意的膽識。
大學里,一位教授同結球說過︰“人生居然還有幾件樂事,一是讀,二就是男歡女愛了,喝酒是其三,還有什麼?讓我想……”想了一整個學期也沒有第四件,名同利都不在其中。
林結球沒有那樣的勇氣。
回到家中,只喝冰水,連咖啡都懶做。
正看電視新聞,忽然覺得胸口生悶,想嘔吐。
她匆匆走進衛生間,對著洗臉盆噴出一口濃稠的液體。
她抱怨自己︰用慣英式下午茶的人吃什麼上海點心,腸冑根本不適應。
她抬起頭擦臉,看見嘴角有紅色跡子。
這是什麼?
接著,她吐了第二口第三口。
洗臉盆都染紅了。
血,是血。
這一驚非同小可,結球金星亂冒,用毛巾掩嘴,朝電話奔去。
她仍然不住嘔吐。
她在電話上按下一個速撥鈕,找姚醫生,又再按下錄音機,結球最後听到的是自己的聲音︰“我是林結球,我注明月路三號,我有意外,請即來我家。”
這是單身的她一早錄妥的求救訊號,今日可派到用場了。
她內心明澄,躺在地上,眼前黑點漸多漸密,像一只壞了的電視熒屏,終於全部漆黑.她失去知覺。
姚偉求趕到時進不了門,他大聲呼叫,驚動管理員,用鐵筆橇入門。
他看見結球躺在地上,全身血跡。
姚君一顆心似在胸膛中躍出,他以為結球遭到劫殺。
連忙俯子一看,知道是吐血,反而放心,他即時叫救護車,同時替結球急救。
結球找對了人,姚偉求不止會跳舞。
到了急癥室,看護迎上來給結球輸氧氣,又替她松開衣領,姚醫生說︰“讓我來。”
他替她月兌下襯衫,又一次看到白色紗邊內衣。
他已沒有遐思,只擔心結球安危。
掃描片出來了,主診醫生說︰“胃出血,病人服用過量阿斯匹靈。”
“多少?”
“超量一倍以上。”
他們把結球送往普通病房。
半途結球醒來,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見姚君滿頭大汗,不禁感動。
姚偉求猛一抬頭,才發覺結球已經睜著雙眼。
他用溫水毛巾輕輕替她抹去臉上血跡。
實在忍不住,深深吻她的手心,並且落下淚來。
急癥室醫生,甩頭斷頸,支離破碎的傷者都見過,毫不動容,今日卻嚇得魂不附體。
看護進來說︰“休養幾日就沒事了。”
結球不發一言,疲弱地看著她的救命恩人。
稍後,周令群來了。
“好好休息,我與阿袁先走,你殿後,恢復體力才動身。”
她帶了睡衣及浴室用品給她。
袁躍飛跟著進來。
“結球你真嚇煞人,你什麼地方不舒服?阿斯匹靈豈可當炒豆吃。”
結球只能以眼神表示感激。
“以後什麼美味都不能入口了,只恐怕連咖啡也不準喝,那多可怕。”
令群暗示他告辭。
他退出去之後,令群說多八個字︰“忘記過去,努力將來。”
接著她也走了。
結球累極入睡。
半晌;忘記身在醫院里,一個翻身,滾下床來,醫院睡床都比較高,她雪雪呼痛。
立刻有人開了燈扶起她,開頭結球以為是看護,看真了,原來是姚醫生。
他忍不住笑,“我立刻叫人拿圍欄來,有人自床上摔下斷過肋骨。”
結球不出聲。
“這傷無大礙,只不過病發時可怕。”
結球點點頭。
“放心,我已吩咐佣人收拾家里,門鎖也已換妥。”
這一切都不再令結球煩惱,她只想再睡一覺。
迷蒙間覺得姚君一直在她身邊。
連看護都說︰“姚醫生,你女友無礙,你不如回家休息。”
但是他仍然睡在折床上。
結球留院五日。
回家後仍然虛弱。
令群來看過她才放心出發。
袁躍飛來時踫到姚醫生,兩個男生都很大方,自我介紹,一個說︰“我是球的同事”,“我是她的醫生”。
令群更覺自己像無主孤魂,
無人認領,不禁黯然。
接著,兩個男生都對結球高度贊美,客套一番,小袁告別。
他說︰“好好休息。”
結球答︰“我巴不得跟你們走。”
“動輒吐血盈升,誰服侍你呢。”
結球無奈,這時才了解什麼叫做健康最重要。
他走了。
佣人斟出白粥來。
結球沒精打采地說︰“誰吃這個,淡而無味。”
“我買了慶芳齋的四蔬來。”
結球意外,“呵,剛才為什麼不說?留小袁吃飯,免他上飛機挨鞋底似鮭魚餐。”
姚醫生終於露出真面目,“誰理他。”
“哎呀,剛才還談得好好地。”結球駭笑。
“我扶你起來。”
“真沒想到你那樣虛偽。”
坐好了,姚偉求說,“這腐皮素卷人人稱好,多吃點。”
結球總算有點胃口。
吃完之後,姚又斟一杯暖胃的普洱給她。
“我不喝這個茶,有蟑螂味。”
“我另外泡壽眉給你。”
結球點點頭,忽然發起呆來。
姚出來看到,“這樣呆呆的又想什麼、心事,我這樣努力可博到你的信任?可否將心扉打開,把積郁抒發?”
結球微笑。
餅一會兒她說︰“那日我險些送命,想想獨身真無意思,年紀大了更加不堪設想。”
“人總會生玻”
“可是,躺著動不了,有個人噓暖問寒,到底不同,你是醫生,你知道康復憑意志力及家人支持。”
“讓我做那個人。”
結球凝視他。
“結球你知我對你傾心。”
結球握住他的手。
“可以把心事告訴我嗎?”
結球不知從何處開始講,在心里準備了一會才慢慢說︰“我愛上一個人,行情欠佳,大多數朋友覺得不匹配,認為他有企圖,故此來往得很低調。”
“是袁嗎?”姚總擔心是他,“他看我時目光怨毒。”
“不不,不是他,是另外一個人,他已經辭世。”
“埃”
“正當我也覺得他不是我想像中那麼好,打算努力將來之際,忽然又發現原來他對我完全真心。”
“更糟。”
“是,我怕余生都忘不了他。”
“唷,我出現得不是時候,但是,愈早見到你愈好,只怕永遠見不到你。”
“姚,你不做醫生可當詩人。”
“許多伯母都願為我做媒,有若干女子到處叫人介紹醫生,男方長相與性情均不重要,實不相瞞,有一陣子,我時時去約會。”
“有沒有結果?”結球感到興趣。
“都是些庸脂俗粉。”
結球駭笑,“一竹篙打死了一船人。”
“你不一樣,結球,你不落俗套。”
結球卻說︰“大病一場,希望有個親人,還有誰比子女更親?由自身的細胞衍生。”
“你還有沒結婚。”
“咄,未婚也可以擁有孩子。”
“我申請做他父親。”
“我指領養,我心目中已有一個孩子。”
“你年紀身份都不合資格。”
“法律不外乎人情。”
“請考慮循正規結婚生子。”
“這是全餐,想吃甜品必須先喝湯,真不合理。”
姚醫生不出聲。
結球輕輕笑說︰“庸脂俗粉也有她們的好處可是。”
醫院來電召他去開工,他戀戀不舍。
“幸虧到現在才認識你,否則坐立不安、茶飯不思,更不能做功課。”
情緒這樣反覆,可能真在戀愛。
“我不想去醫院,我只想在這里陪你重看《金技玉葉》或是《七年之癢》。”
可是他還是走了。
也不用太認真,也許他只是厭倦了緊張的急癥室工作,需要一個假期調劑。
結球立刻展開行動,找到相熟律師,囑她進行領養手續。
李嘉琪律師上門來與她商討細節。
“這件事不好辦。”
結球笑說︰“你一定有辦法。”
“你拿什麼護照?”
“英籍。”
“好,也許有機會。”
“對方生母應該不會反對。”
“當事人本身呢?”
“我會征詢她的意見。”
“結球,這是一個十多歲大的孩子,你不覺突兀?你倆不似母女。”
“不,我們像足母女。”
“她不久會結婚生子,你願意那麼快做岳母或是外婆?這些都需要詳加考慮。”
結球點頭,“我明白。”
“結球,你一向性格奇特。”這並非褒獎。
“請盡力而為。”
當天晚上,她與思訊詳細談話。
“思訊,我想正式領養你。”
思訊怔住,半晌才說︰“我的祈禱得到回應了。”
“那即是說,你同意做我女兒。”
“是,是。”
傍球感到安慰,“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她們談到生活細節︰學校忽然來了許多韓籍學生,英語程度比較薄弱,但都肯用功。自由閱讀課她選了哈利寶塔故事,但仍覺得《王子復仇記》中的悲情才叫她動容。天氣沒有轉暖跡象,真希望快點到春節可往紐約見袁大哥。
她像大人般感慨預言︰“袁大哥一有固定女友必定會疏遠我倆。”
“那當然,時間上夠不來。”
“不,女方會妒忌我們。”
“不會吧。”
“許多女人都很小器。”
結球笑,“你也是女性,你不可以那樣說。”
“阿姨最大方,世上少有。”
“我?”
她都沒有要小心眼的機會,異性對她都全心全意,她比較幸運。
“阿姨身體怎麼樣?”
“好多了,下星期可以動身。”
又再談了一會功課,才掛斷電話。
從此可以正式盡心對思訊表示關心,真是好事。
袁躍飛自紐約來的電郵︰“美國人蠢如驢,鈍如牛,奸似狐,狠似虎。”
“嘩,動物園。”
“而且,男女均臭不可當。”
“我同你脾氣也不好。”
“不,是體臭。”
“有人喜歡。”忽然想起方玉意,她有這曖昧的癖好。
“夜半無人或許!但不是辦公室內。”
“你彷佛不大自在。”
“你來了便知滋味。”
“當初死活要爭著上路的也是你。”
“你快來,與我狼狽為奸,也許情況會有所改變。”
“我明明是忠,你少描黑我。”
“結球,大家想念你。”
“令群怎樣?”
“看不清臉色,從沒除下過盔甲。”
結球駭笑,改變話題,“可有逛第五街?”
“替思訊買了一件假豹紋大衣。”
“不不不,”結球叫出來,“壞品味,貽笑大方,千萬別陷害她,快把衣服送給你秘。”
他也著急,“那應該買什麼?”
“買一件深藍色羽絨。”
“多老氣。”
“阿袁,對於時裝,我懂得比你多,”結球不客氣,“我花在衣著上的學費,多過你交租,一件衣服不會增加人的年齡,正如一瓶潤膚露不會令人恢復青春,還有,一個八歲學芭蕾舞的小女孩梳髻也不會變老。”
“敬禮,阿姨。”
因為思訊,兩人有說不盡的話題。
結球又問︰“有無艷遇?”
“疫癥流行,忍耐為佳。”
傍球嗤一聲笑出來。
“速速動身,慰我等寂寥。”
結球也躊躇了。
听袁躍飛口氣,已經成精,擅長七十二變的他也還不習慣新環境,何況是她。
結球膽怯,病愈後忽然懦弱。
一個會跳舞懂得生活情趣的醫生就在身邊,她到底還想要什麼呢?
也許,就是給羅拉萊信中的意境。
他這樣寫︰“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為著她的緣故,我努力學習法語,每日選擇領帶,以她品味為準,自她晶瑩天真的目光中,得到贊許,是最大喜樂……”
這樣思慕,叫任何女性的心靈顫抖。
第二天,姚偉求來找結球。
“這次真的要走了?”
結球不出聲,伸手細細撫模他的面孔,像是想認清他的五官。
他吻她的手心。
“我帶你去跳舞。”
她穿出一件舞衣。
到地的淡灰色紗衣,疏落地釘著亮片,看真了,半透明,令人不敢逼視。
他十分驚異,“你怎麼會有一件這樣的衣服?”
結球微微笑,“我也有殺手。”
他帶她去夜總會,兩人喝香檳,跳慢舞。
結球嫌細跟鞋子吃力,索性踢掉赤腳。
夜總會女歌手看到了,微微笑,唱道︰“我看見你們在體育廳跳舞,你倆都踢掉了鞋子,隨著節奏與怨曲的拍子,你會否教我跳非常慢的舞步……”
“她在調侃我們。”
“我愛你,結球。”
“我也是。”
他倆依偎著細語。
“足夠結婚嗎?”
“在這樣的良辰美景,我們不談殺風景的話題。”
“你說得對。”
原本以為可以跳到天亮,但是醫院急召姚偉求醫生。
姚說︰“有病人大動脈破裂內出血不止。”
“快走。”
“你呢?”
“我自己叫車子。”
“我不放心。”
“別嚕嗦,病人等你納命。”